温钟意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咚咚的敲门声掺着响个不停地门铃声,让他从睡梦中恍惚地睁开眼。


    此时天光大亮,看起来已经是日上三竿。风雪已经停了,透过窗帘的阳光格外亮堂。


    温钟意眯了眯眼,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地面上的一瞬间竟有种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实感,他身形一晃,这才察觉到头重脚轻。


    来敲门的是杨嘉然。


    温钟意刚打开门,他就虚惊一场般长长松了口气,然后瞪着温钟意说:“你吓死我了温钟意!”


    “信息不回,电话不接,微信步数是零,摁半天门铃还没人应,你是要吓死我吗?”杨嘉然进了门,一脸担心又生气的样子,絮絮叨叨地教训他,听得出来很是担心,“你别告诉我你是刚睡醒,这都几点了,你再不来开门我都要准备叫开锁师傅了。”


    温钟意穿着一身睡衣,明显是刚睡醒的样子,很抱歉地对杨嘉然笑了下,说:“我手机没电关机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睡这么久。”


    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嗓音有多哑。


    杨嘉然惊了下,打量着他的脸色,语气由责备转为担忧:“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温钟意清了清嗓子,瓮声瓮气地说:“可能是吧。”


    昨晚的风雪实在太冷,他回到家就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还以为暖暖和和睡个觉就好了,没想到成了重感冒。


    温钟意被杨嘉然摁在沙发上,手里被塞了一杯热水。


    “家里有感冒药吗?”杨嘉然问。


    温钟意摇摇头,说:“没有。”


    杨嘉然看着他苍白的脸,无奈地说:“那我去给你买,你先喝了热水,然后去床上躺着休息。”


    温钟意说不用,但杨嘉然不容拒绝道:“你现在是病号,病号要听话。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他说完就穿上衣服走了。


    温钟意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听话地喝完热水,去洗了漱,然后回到卧室。


    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充了一半的电,他摁开屏幕,看到了很多未读消息。


    大部分都是杨嘉然发来的,还有书店老板,问他今天上午怎么没来上班。


    温钟意打字解释了一下,老板很快回复:那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还有一条消息是孟川发来的,但是发了又撤回了,温钟意不知道他发了什么,也没有问。


    杨嘉然很快买了药回来,温钟意去给他开门,并让他把指纹录入到门锁里。


    “以后来这直接进就可以。”温钟意说。


    杨嘉然很感动,看着他说:“你对我真好。”


    他手里拎着感冒药和鸡蛋灌饼,被外面的冷空气冻得鼻尖发红,还对温钟意说你真好。


    温钟意本就把他当弟弟看,现在更是心软,轻轻笑了:“傻孩子。”


    杨嘉然把买来的药放在茶几上,这个季节感冒的人很多,药店给配了全套的感冒药。


    “你先把鸡蛋灌饼吃了,吃完才能吃药。”杨嘉然把热腾腾的鸡蛋灌饼递给他。


    温钟意不是很饿,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杨嘉然没有勉强他。


    吃完药,温钟意回到床上躺下,杨嘉然守了他一会,见他快迷迷糊糊睡着了,对他说:“我该走了,下午有个讲座要去参加,不能留在这照顾你了。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快过来的。”


    温钟意说好,要起身送他,被杨嘉然按回去:“老实躺着吧,我自己会走。”


    大门开了又关,温钟意听到门锁咔哒落下的声音,闭上眼,意识逐渐朦胧。


    感冒不仅让他昏昏沉沉,还导致了信息素的紊乱。


    温钟意半睡半醒之际,能感受到后颈的腺体在跳个不停。


    他又梦到了很多之前的事,都是和孟川有关。


    温钟意梦到了战火,梦到了枪战,在战场上受伤是常事,剧烈的疼痛也并非不能忍受。


    但这次的疼不太一样。


    温钟意皱起眉,身子蜷缩起来,搭在腹部的手本能地揪紧衣服。


    冷汗浸湿了他的鬓角,温钟意睁开眼,痛苦地闷哼出声。


    突然袭来的绞痛让他根本直不起腰,温钟意捂着肚子,分不清是哪里痛,只感觉整个腹腔都难受至极,像是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在里面不停搅动。


    如果是之前,他可能会怀疑是自己的肠胃炎又发作了。但现在怀着孩子,温钟意便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方面想。


    他几乎没有犹豫,拿起手机摁开屏幕,下意识给孟川打去了电话。


    “喂?”


    易感期带来的发热已经褪去,孟川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朗。


    他正在家开一场线上会议,会上的人听到他在接电话,便噤了声。


    温钟意不知道他在开会,在电话里说:“……我有点不舒服。”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像是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孟川一愣,对会上的人说了句“会议暂停”,然后摘下耳机,关了麦克风,问他:“你怎么了?”


    “肚子疼。”温钟意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颤抖地吐了口气,又继续说,“来接我去医院。”


    孟川没有犹豫地说:“好。”


    他在说话的同时就已经站了起来,动作迅速地换上衣服,边往外走边给秘书发消息,提前结束了会议。


    银色超跑在马路上疾驰,不到十五分钟,孟川就到了温钟意楼下。


    他坐电梯上去,输入指纹开了锁,几秒钟后已经冲到了温钟意的卧室门前。


    孟川推开门,看到了床上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的温钟意。


    此刻的情景恰好和昨晚反了过来。


    弥漫在空气中的玫瑰香让孟川差点原地起立,他已经能确定温钟意身上的香味就是让他失控的罪魁祸首,但孟川也不明白这个味道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勾起自己的情/欲。


    他屏住呼吸,靠近床上的温钟意,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问:“你还好吗?”


    温钟意不太好。


    他身上的睡衣快被冷汗浸透了,脸色异常苍白,整个人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怎么疼成这样?”孟川拧了下眉,把他从被子里捞起来。他没管温钟意想要换衣服的意愿,随手抓起床边的毛衣,囫囵着给他套上去,对温钟意说:“裤子就不用换了,都疼成这样了还管什么形象。你还能走吗?”


    温钟意弓着身子艰难站起来,咬紧牙关走了一小步,摇头,吐出三个字:“你抱我。”


    “行。”


    孟川随即俯身将他打横抱起,顺手拿起一旁的大衣,让温钟意盖在身上。


    温钟意看着就瘦,抱起来的重量比孟川想象中还要轻。他稳稳当当地抱紧怀里的人,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撒过融雪剂的马路上一片泥泞。


    车里的暖风开到了最高,即便如此,躺在后座的温钟意还是有些冷。


    他闭着眼,紧紧皱着眉头,身体随着车子微微摇晃。


    路上的车都开得很慢,往常十分钟的路程,硬是堵成了二十分钟。


    孟川看了眼前面的车辆,又看向后视镜里脸色极差的温钟意,非常想点一支烟来平息此刻莫名的焦躁。


    他本能地为这样的温钟意感到担心。


    车厢里很安静,温钟意忽然出声:“你要带我去哪个医院?”


    “附院。”孟川说,“离得最近。”


    附院是这里最好的医院,温钟意知道这个,但他低声说:“去私立医院吧,别去附院。”


    孟川一愣,随即想起他说自己没有身份证的事,以为他是在担心这个,便解释道:“挂急诊不需要身份证。”


    温钟意很轻地眨了下眼,还是拒绝:“不要去。”


    “……”


    他的态度如此坚决,孟川没再说什么,驶过红绿灯路口后调转方向,路上忍不住问道:“你肚子疼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温钟意没有回答他。


    孟川瞥了眼后视镜,他以为温钟意睡了,但温钟意睁着眼,不带什么情绪的目光正看着后视镜,孟川就这样在镜子里跟他对视一眼,心里倏地一跳。


    沉默良久后,温钟意轻轻叹了口气,用那种欲言又止的语气叫他的名字:“孟川。”


    “嗯。”孟川应了声,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直觉接下来温钟意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他不那么平静。


    “我没有骗过你。”温钟意忽然说。


    除了知道孟川把戒指弄丢时说的是气话,其余的话都是真的。


    “嗯。”孟川咽了口唾沫。


    温钟意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相信自己,应该还是不信的,毕竟他讲的东西对失忆的孟川来说太过荒诞,不管是之前讲的,还是他此刻正准备说的。


    但温钟意也确实没办法再隐瞒下去。


    即便他现在不说,等会到了医院做检查,孟川也一定会知道,所以温钟意先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


    他停顿的时间有点长,孟川心里不妙的预感便越发强烈。


    前面不远处是绿灯,还剩最后四秒,预计是过不去了,孟川稍微减了速,问他:“你要说什么?”


    “我肚子疼可能不是因为吃坏了东西。”温钟意说,然后一点心理准备都没给他留,直接道:“我怀孕了。”


    “……”


    绿灯戛然而止,超跑险些和前车追尾,大脑一片空白的孟川霎时回神。


    他一脚刹车猛踩到底,车子狠狠往前一掼,后座的温钟意差点掉下去。


    温钟意受到惊吓,斥责他:“你怎么开的车!”


    孟川恍惚地吐了口气。


    温钟意刚刚说的每个字他都认识,怎么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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