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被路灯拉得斜长,空气中的闷热潮湿似乎在酝酿一阵即时暴雨。白念走出洲际酒店,再次回到天桥底下,长叹一口气。


    她今天难不成要流落街头了吗?


    银行卡的数额被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她心中苦涩。这么多钱只能看不能花,就只是毫无意义的数字。


    切换软件想和陈清影打声招呼,发现已经过了三点,疲惫像浸入海绵里的水,无孔不入钻进身体。


    这个时候打扰她,的确不合时宜。


    放下发消息求收留的念头,白念看了眼微信里一百刚出头的余额,心口一紧。


    开局地狱模式,暂时逃过被女主记恨送入监狱,却没想到很快就要困死在街头。


    她打开手机导航,输入酒店两个字,朝最近的一家走去。


    与其说是酒店,倒不如宾馆更加贴切。办理完入住手续,白念走进房间。


    狭窄的空间仅贴墙摆放一张硬板床,花花绿绿的窗帘一角隐隐爬上几点霉斑,洗手间的砖缝里是还未来得及清理的泛黄污渍。


    她忍住恶心,打开空调,进入卫生间随意冲洗,然后迅速穿衣服躺在床上。


    空调口的风断断续续,像年久失修的破机器。有了安身之处的白念这会儿反倒清醒了,她打开手机,想要更多了解这个世界。


    和以前的背景没什么两样,唯一改变的只有性别,以及身份。


    alpha和omega在这个世界里更受欢迎和尊敬,至于beta,类比于上个世界的普通人。


    她拿到的身份牌,是陈清影招过来的赘a。


    想到这里,白念被气笑了。今晚要是流落街头横死,明天的早报照片就得登她的脸。


    从来没见过这么憋屈又窝囊的赘a,泼天的富贵没接住,黑锅一扣一个准。


    不能放任陈清影对自己误解下去,不然原身的下场迟早降临在身上。


    白念一个哆嗦,打开和陈清影的聊天记录。


    原身对这个金主很重视,星标好友和置顶只有她。翻看上面的内容,几乎都是这边主动发过去,对方只会回寥寥的嗯哦好。


    赔钱模样简直看不下去。


    白念:【陈小姐,请问您今晚还回来吃饭吗?我做好了饭菜。】


    陈清影:【不回。】


    白念:【不按时吃饭对身体不好,身为您的妻子,我有义务提醒和关心。】


    然后,然后就没了下文。


    再往上几乎都是这样的内容,无关紧要的关心,和冷漠的转账。


    白念翻得不耐烦,直接点进日期浏览刚加上时的聊天内容。按理来说,陈清影对原身没有深入了解,只要不太ooc,对方不会发现端倪。


    想起刚才自己嘴巴快,把穿书的事说出来,结果收获对方看神经病的眼神,白念脸上发热。


    还好陈清影没当真,不然牢饭没吃上,就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继续上划,清一色的绿色方框,突然冒出来大段白框内容。白念手顿住,返回仔细看了遍。


    陈清影:【商量好的,你负责帮我抗家里的压力,每个月的钱,我先给你二十万,不够另说。】


    白念:【收到,陈小姐,祝合作愉快[抱拳]】


    时间显示一年前。


    再和现在对比,两人明显熟稔不少,但都是浮于表面的寒暄。一年都没有进展,难怪原身会着急到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最新的消息都是原身提及陈家子公司代理的事,陈清影开始会敷衍几句,后来干脆直接不回。


    “真当人傻啊。”白念边看消息边吐槽,但凡是个正常的千金,都不会恋爱脑到将家产拱手让人。


    现在把手伸到子公司,指不定以后想吃绝户。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难办许多。陈清影对自己生出戒备,今晚发生的事,她放过自己,并非心慈手软,说不准明天打算报警。


    一阵冷汗浮上脊背,白念捏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不行,以陈家的手段,对付自己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alpha,绝对会让她将牢底坐穿。


    在聊天框删删减减许多字,她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隔着屏幕说不明白,得当面交流表明自己足够真诚,悔悟回头的决心。


    于是她干脆放下手机,望着因受潮而剥落的墙皮,盘算明天去找陈清影。


    身处异世界,白念睡眠质量并不好,早上八点被惊醒,环顾陌生的环境,理智上涌,想起今天的艰巨任务,慢吞吞下床。


    拉开透着熹微的窗帘,隔壁暗沉的墙体长满滑腻深色的苔藓。她快速洗漱完,把东西揣入口袋匆忙离开。


    其实要带的行李不多,只有一部手机和压在后面的身份证。


    这座城市转醒,波光粼粼的湖面跳跃一层碎金,天桥上隔几步就是卖早点的餐车,绿叶簌簌摩擦,缝隙在地面析出大小不一的光斑。


    白念饿着肚子,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刷脸进入陈清影居住的别墅区,门口的安保人员甚至朝她打了个招呼。


    尴尬回以一笑,几分钟后,她站在铁栅栏大门口,摸着密码锁,脸色难看。


    按了几次门铃,屋内都没人应答,想来陈清影不在家。


    正当她打算离开时,身后传来一位妇女的声音。


    “哎呀,这不是小白吗?又出去给陈小姐买早点了?”


    白念转身,发现女人牵着一头浑身雪白的萨摩耶,微胖的脸蛋笑起来,把眼睛挤成缝。


    遇到原身的熟人,她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偏偏女人热情健谈,目光瞥到她手中空空时,知道自己猜错了。


    “哎,今天自己做饭啊?陈小姐去晨跑刚走没多久,要不你在这儿等会?”身为邻居,微胖女人也奇怪白念为什么不知道大门密码,但别人的事她不好多过问,又问候几句,以遛狗为借口离开了。


    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陈清影马上回来,原本白念想晚上再来一趟。


    她找片树荫坐下,近九点的日头正毒,金灿灿的从东方升起,像颗流油的鸭蛋黄。


    无所事事之际,上衣口袋的电话铃突兀响起。


    看到联系人上的“何坤”,白念总觉得这名字耳熟。


    刚接起来,那边传来调侃。


    “哎呦,我的白大姐,你怎么才接电话,前几天给你发短信都不回的。”男人的嗓音像刻意压低后在砂纸上研磨,听得耳朵起茧子。


    白念不认识这号人物,为了避免暴露,随便找个借口糊弄:“哦,前几天太忙了,没来得及找你……”


    “你可真是大忙人,对了,事办成了没有?”未等话音落下,何坤打断,语气揶揄。


    “什么事?”白念心里咯噔。


    别又是什么突如其来的黑锅吧?


    她如今身无分文,对书中人物的探索也是无头苍蝇乱撞,对方说的话,她一点都不了解。


    甚至昨天看手机,都没见过这号人物。或许聊过太多人,把他的消息刷了下去。


    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何坤一开口,更是佐证她的想法。


    “嗨呀,还能有什么事啊?”何坤音调来回转,滑腻得像黏在指上的胶水,身旁似乎有起哄声,“不是说了当上陈家董事,一人给个老总当当吗?”


    原来是这事。


    白念脸色蓦地冷下来,还以为走投无路遇到真朋友,没想到都是群狐朋狗友。


    这个原身好有能耐,居然还有犯罪小团体。


    她现在自身难保,更没功夫应付这些人。


    “这事以后再说,挂了,最近不要联系我。”


    伏在盘虬枝干上的蝉鸣噪耳,空阔的场地使得收音效果并不好。她关闭免提,交代这句后挂断了电话。


    手上的动作在拉黑键顿了下,她摸不准主意。


    说不定以后能套话,算了,还是留着。


    打好算盘,白念正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比了个大拇指,起身回头,陈清影立在身后。


    宽松的运动服拉链微敞,内搭白色露腰背心,汗渍为皮肤镀上一层蜜色。女人脸颊因运动泛着绯红,裹挟热气的呼吸急促。


    这种惊悚程度不亚于转角撞见鬼。


    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白念更不知道对方听到多少聊天内容。


    见陈清影面无表情,她心里摸不到底。正值炎夏,这片长势极好的粗木落拓沉寂,投射下的绿荫更是凉到发冷。


    耳边只有嗡嗡蝉鸣声。


    眼神在空中交汇许久,见陈清影不说话,白念干咽了下,轻轻揭开刚才的事。


    “这么热的天还出来晨跑啊……”


    尬笑两声,陈清影压低眼睫,像忽略这团空气,和她擦肩而过。


    说了句废话,白念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连忙跟在对方身后。清爽甘甜的香水混了点微苦,是昨夜闻过的熟悉味道。


    睡了一觉,或许陈清影心态平和,她始终一言不发,越是这样,越让白念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大美女都这样,很高冷的。


    在心里说服自己一万遍别怕,趁陈清影走进大门,她眼疾手快,赶忙用手握住门栅栏,不让对方关上。


    “有事?”omega挑眉,终于肯正眼看她。


    “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到今日来的目的,白念狗腿一笑。


    要足够真诚,让对方明白浪.女回头的决心。


    她默背刚才网上搜索的小作文,却听陈清影讥笑。


    “重要的事?没得逞,还想再来一次?”


    几分钟前,白念还庆幸她没听到自己和何坤的对话。


    如今,幻想泡泡被戳破,她恨不得掐死几分钟前的自己。


    “白念,当初和你说好井水不犯河水,纯粹利益关系,如今是你越界,还妄想我会原谅?”


    这话说得犀利,但这么多字落入耳朵里,传达出一个讯息。


    愿意交涉,有戏!


    “不是的,那人我不认识……”白念开始睁眼说瞎话,奈何陈清影没工夫陪她在这里消磨时间,冷声呵斥。


    “快滚!”


    “真有事,我是来拿东西的,你不放我进去,我就一直在外面等!”她情急之下出口。


    “随便你。”女人冷艳的脸看不出怜悯,她瞥了眼攥住门框的手,猛力关门。


    “我不走。”白念无赖本性尽显,看到晃悠悠的铁门即将合拢,她没收手,紧闭双眼,指望这波能卖个惨。


    但任谁被人下药差点算计成功,都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指节都触碰到了金属的冰凉触感,突然,一只手突然拢住栏杆。


    陈清影白皙的手背用力到浮泛着青色,她似乎没想到白念真打算赖在这儿。


    或许左右头疼,她冷哼了声,松手后,留给她一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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