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对面的云宁没得到想要的反应，给她舀了一勺汤：“念念姐，你似乎不太开心。”
自从知道要来的人是陈清影后，白念已经郁闷了十分钟。她拿起一块鸡块包豆腐，蘸了下芥末，敷衍回答。
“啊？有吗？我只是吃得有些累了。”
她上午还好奇陈清影去哪儿，这会从旁人嘴里得知，对方在出外景，而且恰好会出现在这座大厦里。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孽缘既斩不掉，又让人浑身难受。嘴里传来辛辣呛鼻的芥末味，鸡块裹着黑胡椒味，抿开中间像流心口感的嫩豆腐，她又卷了一筷子热干面。
白念的反应太过奇怪，云宁拿不定主意。她踌躇看向埋头苦吃的对方，小心翼翼开口：“念念姐，你是不是不喜欢陈清影啊？”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两人毕竟是法律上承认的爱人，在外如果碰见，装不熟有点困难。
陈清影的演技或许能够伪装过去，因此这样的事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对陈清影的感情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既有对主角的羡慕崇拜，又是对惹得自己下场凄惨罪魁祸首的惧怕。
复杂中掺杂一丝同情。
“昨天看你那样，我还以为你喜欢陈清影呢。”云宁噘嘴。
“那样？”听她这么一说，白念想起来，在中邦广场，云宁曾指着陈清影的立牌，兴高采烈模仿她的动作。
“是啊，你盯着陈清影的广告牌，眼睛都不眨一下。”
omega的声音罕见低落一瞬，像精心给朋友准备惊喜，结果对方根本不领情，随即恢复神采奕奕。
白念沉思，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脑海再次浮现陈清影那张脸，眼尾上挑，恰到好处的双眼皮褶皱将脸上的明艳气质压下，像画板上的冷色调。
除了第一晚，其它时候，她对自己的态度淡漠到可以忽略不计，有时候拿捏不准情绪，会显得阴晴不定。
自己前几天刚犯错，要是被撞见和不认识的omega吃饭，陈清影指不定怎么反唇相讥。
好不容易有点好脸色。
但白念又不想扫兴：“我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但可以陪你。”
大不了见到人时找个借口跑厕所蹲着，再说了，陈清影可是国民女神，那么多人围观，怎么可能注意到自己。
两人正吃饭，突然听到门口一声喧闹。坐在靠窗的位置，明显感受到回廊里的人急剧增多。
玻璃中倒映的人影和门外的人流交错，此刻，白念终于明白云宁为什么会选这个位置。
“我选的位置好吧，刚好能近距离看到女神的神颜。”说话间，云宁偷偷摸摸把挎包里的相机掏出来，调整好参数。
“念念姐，我们做记者这一行，有时候会和娱乐圈的艺人打交道，不关注怎么行呢。”
手里的饭逐渐难以下咽，白念连声说几句是。
宽敞的商场拥挤起来，许多人高举手机，在众人的期待下，一个女人的身影款款走来。
不同于私底下见到的陈清影，此刻她身着阔腿女士西装，脚踩亮面黑色高跟鞋。身旁的工作人员举起打光板，步幅均匀跟上她的速度。
摄影机在后面追随，看样子是在拍戏。
两人隔着一条廊道，加上拥堵的人群，几乎很难看到坐在餐厅里的人，白念刚才的顾虑显然是多余的。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云宁举起手中的相机。白念兴致缺缺，拿起手机刷帖子。
突然，身上感受一股几乎化为实质的视线，她猛然抬头，然而那个方向，只剩下乌泱泱的人头。
云宁没察觉出她的异样，调出刚才拍摄的照片，满意点头：“这可是陈清影新电影的路透，我得加快速度，争取第一时间发出来。”
白念重新拿起筷子，把一块面筋浸入汤汁，送入嘴里。
“你要转行当狗仔了？”她味同嚼蜡，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真的怀疑云宁是为了新闻，还是真心实意想邀请自己吃饭。
“念念姐，这叫对时事拥有敏锐的洞察力。”
omega说得煞有介事，止不住嘴角的笑意。等人潮离开，她都意犹未尽。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两人简单吃完后分道扬镳。当白念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时，时针指向九点。
陈清影把别墅的密码告诉她，极大方便了出入。当然，家中除了卫生间，几乎每个角落都能看到摄像头。
弯月如一片薄薄的冰片，在被染得昏黄的云层中泛着剔透的光。白念关上通风的窗户，在衣柜里找了套换洗的衣服。
无人时，整座别墅隐入黑暗，静悄悄得只能听到挂钟的滴答声。她想了会儿，将家里的灯都打开。
冷白的灯交相辉映，细闪的装饰把家里照得璀璨。不敢上楼，白念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待陈清影回来。
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吧？
在焦躁中，她来回看时间，决定起身下碗面条。陈清影的饮食习惯不好，连吃饭时间都无法固定，更不要提营养搭配。
俗话说，抓住一个人的心，先要抓住她的胃！
只是翻遍整个冰箱，都没有找到挂面，反而在底下的冷冻层拿出一袋三鲜味的速冻饺子。
要不等人回来再下？
在她的纠结中，大厅外传来输入密码的滴滴声。
陈清影的动作很快，白念刚刚还在商贸大厦看到她工作，这会儿已经下班了。
要出去迎接吗？她们也不熟，这样会不会太殷勤了……
手中的速冻饺子包装袋凝结一层伤手的冰碴，丝丝缕缕的凉气肉眼可见。她蹲在冰箱前，忽然感受到灯光一暗。
若有似无得迷迭苦香钻入鼻尖，独属于陈清影的味道让白念瞬间不淡定。她假装在整理冷冻层的冰箱。
陈清影径直越过她，仿佛当人不存在。她拿起架上的水杯，玻璃内部设计成水波的纹样，握在掌心会被划成斑斓的银白。
汩汩水流从热水壶倒出来，白念几乎要将头埋进冰箱。她余光瞥向omega，女人仰头喝水，没有男性特征的喉结，脖颈天鹅般光滑修长，双睫垂下。
似有所觉，她目移，白念连忙缩回壳里，嘴里念念有词，像在报菜名。
两人的气氛越发尴尬，她讪讪把速冻馄饨放回去，随着卡住的抽屉终于塞回冰箱，起身准备离开。
女人柔婉的嗓音和水杯磕碰岛台的动静同时响起：“今天去商贸大厦了？”
她就知道！
陈清影那会儿，绝对看见了自己。
心中暗骂倒霉，白念原地转回来，“嗯”的音节在喉咙里囫囵。
“和朋友吃饭？”
好的，还看见自己和云宁私会。明明是正常的同事聚餐，问话落入耳中，有种被抓包的错觉。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她有必要解释这一句，至少不能让陈清影误会，在关系续存期间，自己没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黑色的露背长裙将omega的腰身修得纤细，陈清影手捂住杯口，随意摇晃两下。
“我不在乎你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她的语气还算客气，似乎没有大发雷霆的迹象，“但是，以后这种事最好隐蔽些，s市这么小，要是被家里人撞见，我不会帮你说话。”
依照陈家对陈清影的溺爱程度，自家的独女吃亏，她们不会坐视不理。
“我有必要先和你约法三章。”炎热天气，女人语气淡淡，淬了冰般寒冷。
“第一，不能以身份之便做不利于我的事，违法犯罪，倒卖明星制品，受贿收礼等等。”
“第二，不能干涉我的社交圈，当然，你的隐私我也不会干涉。”
陈清影秀丽的脸映在玻璃上，随着外面擦黑的夜幕，在室内格外明显。
说到这一点，白念想到家里随处可见的摄像头，不敢苟同。
“第三——”最后一点，女人迟迟没说，白念心快提到嗓子眼里，终于忍受不了折磨，率先开口。
“第三点是什么？”
不同于云宁的乖巧小绵羊形象，陈清影更像苍原雪山的狐狸，看似人畜无害，等接近时，才会露出锋利的爪牙。
她像被训诫的小学生，连手都不自觉贴紧裤缝。
陈清影蓦地嗤笑，她转身，腰身抵在岛台上，和白念正对面。刚才的严肃气氛冲淡，女人再次恢复银幕上的柔和模样。
“很紧张？”她语气夹杂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认真关心的邻家姐姐，“第三点，我还没想好。”
“这么怕我？”
唯独脚上的黑色高跟鞋，在走动时发出哒哒声响。她的脚踝很细，被缎带系着，更衬得裸露的脚背凸起的筋。
陈清影的阴影笼罩在白念下半身，走近时，香气擦过鼻翼，让后者恍惚意识，这是omega的信息素。
距离拉近，女人红.唇上的金色细闪，让她整个人的气场强大几分。可她此刻，主动示弱起来。
“你现在这样不讨人厌，乖一点。”她言笑晏晏把水杯放到白念手上。
“可以帮我洗杯子吗？谢谢。”
透明的杯沿残留半面被贴合的唇印，加上眼前人的笑，白念脸颊燎烧得爆红。
等人走后，白念回神，迈步都打飘。她来到水池旁，心不在焉拧开水龙头冲刷那处口红印。
直到入夜失眠，她躺在床上，望着陷入黑暗的房间，才意识到。
自己好像被陈清影捉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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