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杭州知院署衙。
此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捻起一撮碎茶末,放入天青色汝窑茶碗中缓缓注汤击拂,半晌,乳白盏面溢满细腻密沫,煞是好看。
手的主人握着精竹茶筅,不紧不慢地继续点着茶。
坐在他下首的沈寿昌探身盯着不断变幻的茶盏,忍不住出口赞道,
“银瓶泄汤,飞雪过松,疏星朗月,妙,真乃绝妙啊!”
这种奉承话郑秋麟早就听腻了,他面色淡淡地继续拨着茶筅,没接话,也没让人给对方上茶。
可沈寿昌并不气馁,以他多年钻营的经验,对方的沉默,有时也是一种接纳。
他顺势起身上前一步,继续堆出满脸笑容,
“下官在福建时,就听闻过郑官人的贤名。世人皆称大官人有苏先生之才,更兼有苏先生的风雅,连点茶一事,也尽得苏先生风流意趣啊!今日得缘一见方知果然名不虚传,下官心中的敬仰顿如黄河水滔滔不绝...”
郑秋麟面庞虽还是冷淡的,眼睛里已溢出几分笑意,
“哦?福建那等蛮荒之地,竟也有称赞苏先生风雅之人,倒是难得。”
沈寿昌心头高悬的大石顿时一松,立马顺着话头,继续夸郑秋麟与苏轼的相似之处。
那位传奇的东坡先生虽然官运不亨,前些年还被官家禁了诗书文章,可架不住人家有气冲斗牛的磅礴文气啊,不知引来多少人明里暗里的追捧效仿。
别说郑秋麟这种自诩斯文的世家子弟,连汴京城里最得官家宠信的梁内侍,不也满世界嚷着自个儿是苏先生的私生子么?
他隐隐有些得意起来,若非花五千两银子走了京城小蔡东阁郎君的门路,自己初来乍到的,根本就无从知晓郑秋麟这人不爱金银美人,反倒最爱附庸风雅,在本朝众位大家之中最喜苏先生,也最喜别人夸他类苏先生。
既然苏先生是自己的大机缘,他自然半点也不肯浪费,忙又补了一句,
“其实,下官与苏先生也算有些缘分。”
郑秋麟果然很感兴趣,追问二人有何渊源。
沈寿昌带着一种深情的缅怀,拱了拱手,“熙宁六年,神宗皇帝也派苏先生出任过杭州通判,这般说起来,下官也算是苏先生的接任者。”
郑秋麟听完没接他的话,却叹了一口气,
“遥想当年,苏先生正是出任杭州通判时,写下了‘独携天上小团月,来试人间第二泉’这等人间妙笔。只可惜,本官也曾往无锡县登临过惠山,泛舟过太湖,却从未得缘饮过小团月....”(1)
天上小团月,指的是皇家贡品龙凤小团茶,传闻二十饼为一斤,一饼值二金。
这点钱,郑秋麟自然不放在眼里,可惜的是此茶有价无售,非宫中赏赐不可得。
沈寿昌适时露出一脸惊喜,“小团月?这可倒是巧了!下官此番来杭,不敢以寻常俗物污了大官人的清名,听闻大官人喜茶,便略备了些薄茶,其中正有小团月,可惜只寻得了一斤,还请郑官人一定要笑纳!”
说着,他忙让带来的随从捧着几个流光溢彩的匣子上前,亲自接过一个打开呈给朕秋麟看。
郑秋麟盯着团茶上精美的龙凤花纹,眸光中的欣喜飞快被惊疑揣测等情绪取代,并不伸手去接。
沈寿昌捧着一千两银子“买来”的龙凤小茶团,手心渐渐又浸出薄汗。
通判一职,在本朝设于乾德元年,与知州同级,同掌本州兵民、钱谷、户赋诸事,公文需二人同时签押才生效,又因为是太/祖皇帝为制衡地方官员所设,所以通判还有监察知州之权,地位要更胜一筹。
可惜在历经神宗哲宗两朝改制后,通判的职权大大削弱,渐渐沦为了一州的二把手,虽然仍有监察之名,却要处处受制于知州。
至于当今官家更是随心所欲,连童贯那样的宦官、高俅那样的蹴鞠书童,官家都能封给他们至高的掌军大权,又哪能指望等他哪天想起来,再重新提拔通判来制衡知州呢?
沈寿昌比谁都清楚,如今这世道啊,早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了,什么律法,祖制,规矩,统统都不重要!
官员说话管不管用,只看你后台够不够硬,只要能攀上蔡相公也好,童太尉也好,梁内侍也好,自然都是管用的。
而自己一个外乡人,虽然费尽心思攀上了小蔡东阁郎君,但真想在这江南富贵乡里站稳脚跟,又岂能不过了上司郑秋麟这关?
郑官人的身后,可是站着梁内侍和蔡相公两尊大神啊!
这时,郑秋麟自顾自倒了一碗茶,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官家前些日子新设了宣和殿,擢拔东阁小郎君为大学士,据本官所知,恩师蔡相公并不赞同此事。”
沈寿昌见他片息间就已经猜出自己的后台,顿时有些钦佩,又有些忐忑地,将暗暗调整了心绪,一脸真诚道,
“下官曾听说,自古是父子情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啊。东阁小郎君虽有进取之心,想来也定能理解蔡相公的慈父之忧...况且,自古雏凤清于老凤声嘛,郑官人不必因此生出顾虑。”
郑秋麟淡淡笑了笑,是啊,雏凤清于老凤声。
蔡相公如今年事已高,若能趁这机会卖东阁小郎君一个人情,也算是为自家多留了条后路,而恩师父子二人间的龃龉,既然并未明着搬上台面,他就全作不知便是。
至于沈寿昌今后能不能在杭州立住脚跟嘛,全看他个人的造化。
想到这里,他端起一旁的定州花瓷红珠碗,斟上茶起身亲自端给沈寿昌,俊雅的面庞布满了亲切的笑意,
“奉才兄与我既然都跟苏先生有几分渊源,又碰巧能在杭州共事,可见是天定的缘分,这斤茶我就先收下了,旁的你都拿回去。往后啊,还需你我二人同心治理杭州,切不可再这般见外!来,趁热吃口茶。”
沈寿昌微微颤抖着双手接过茶,心头那个高兴啊:对方终于自称“我”了,还喊他“奉才兄”了!
而且他早打听过郑秋麟的规矩,只有被他视为自己人,才能喝到他亲手煮的茶。
那道无形的人际屏障一打破,二人的交谈就渐渐热络起来。
这时,一个心腹侍卫径直走到郑秋麟身旁,以手掩口说着些什么,沈寿昌急忙自觉地坐直避嫌。
郑秋麟面无表情说了声“知道了”,便抬袖挥退心腹,这才一脸无奈地看向沈寿昌,
“唉,世人皆说杭州是江南富贵乡中最贵的一处,以为我们这些父母官守着数不尽的金山银山,却哪晓得个中的为难处....”
沈寿昌悄悄在心头嗤笑起来,呵,这话说得,可真虚伪!
杭州若不富庶,我留在祖籍福建岂不事事更为便利,何苦要花上万两银子疏通打点,背井离乡来买个杭州通判当?
但他面上仍摆出最真诚的听众姿态,听着郑秋麟继续道,
“就拿年初分摊的税粮来说,账目早就算得清清楚楚的,北方遭了大灾收不齐粮,南方各路既然有富余,拿出来为朝廷排忧解难不是应当的么?”
沈寿昌忙附和,“对对,不管南方北方,都是吃的朝廷的粮,当然要为官家排忧解难的!我老家福建路今年也是要分摊三成税粮的。”
福建和岭南一带在宋朝得到大力开发,人口连年流入骤增,除了临海开商贸的缘故,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本朝气温偏低不利农作物生长,而南方常年炎热的气候极适合种粮食。
郑秋麟频频颔首,“奉才兄果然心怀天下苍生。”
他前倾了一下身子,“既然你我乃蔡门至交,有件事今日也不得不先提醒你一二。你前头那位被发配夔州,是因为他欺上瞒下,竟敢襄助宜阳知县拒交税粮。”
沈寿昌听得登时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果然自家人才知晓自家事,他先前打探到的消息,可都是说杭州前通判是因为贪墨才被贬黜的!
他忙打起十二分小心,怀着侥幸的忐忑心情问出了他认为最要紧的问题,
“不知宜阳县的税粮,如今可已收齐了?”
郑秋麟坐直身体,慢慢啜了一口茶沫,
“欸,户赋一事在元丰改制后就全归通判管,你这继任官员没到任,我哪敢擅自越俎代庖?不过,前几日署衙刚收到朝廷的诏令,要求最迟到四月十八,各路必须收齐拖延的税粮。”
沈寿昌心口怦怦直跳,此刻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怪不得!杭州这块肥水地向来是香饽饽,若无什么蹊跷处,岂能轮到他一个外人来上任?
他飞快打定了主意,立刻站起身,
“多谢郑官人告知,下官这就先行告退了!待我即刻去领了印玺就给宜阳发封文书,想必新来的宜阳知县也是个忠君爱民的....”
对方要想坐稳位置,必会全力配合他催缴收粮!
沈寿昌说着就急急拜礼要离去,郑秋麟却喊住了他,
“奉才兄且慢!你有所不知啊,如今的宜阳知县,还是先前那位拒不交粮的崔仙芝。”
沈寿昌懵然转身看向郑秋麟,“什么?!这..下官不懂,还请大官人指教一二!”
这事根本就说不通啊!既然帮忙的杭州通判被贬去了西南,拒不交粮的宜阳知县不也该革职查办吗?
本朝虽然官职分离,官员的寄禄官阶与差遣职务并不相同,但再怎么高职低配,一个小小的正八品知县,官阶总不会还能大过杭州通判吧。
同样,若崔仙芝的后台真比前任通判更强,他也不可能只当个小小的知县啊!
郑秋麟笑了笑,正准备给他解释其中缘由,却见方才那侍卫领着两人走进来,便停下话头站起身来。
沈寿昌见走在前头那人面白无须,身穿紫色官袍、头戴展翅帽,腰间还配了个金鱼袋,乃是官阶至三品以上大员的穿戴,想来定是宫中来的内侍,就忙不迭地上前行了个礼。
这微胖的中年宦官根本没搭理他,抬手抹了抹汗珠,一步上前抓住郑秋麟的手臂,尖着嗓音道,
“东堂兄可有收到宜阳呈来的一桩死刑案宗?事主是个叫薛寿的!”
郑秋麟不着痕迹抽回手臂,给两方介绍了一下后,就命人撤走茶具重新上茶,笑道,
“别急,坐下慢慢说。”
前几年,蔡相公在平江府(苏州)设了个应奉局,专为官家搜罗奇珍趣石,为表忠心,童太尉也不甘示弱地在杭州设立了造作局。
这方昔范本是个杭州城里的浪荡子,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搭上童太尉,自愿受了宫刑摇身一变,就成了负责造作局的供奉使。
虽然他只是个七品官阶,却是得了官家亲口许“借紫、赐配金鱼袋”的,正因如此,他才整天打着三品大员的威风飞扬跋扈。
瞧瞧,人家都跟他这进士出身的正五品朝廷命官称兄道弟了!
这时,跟着方昔范进来的薛季阳噗通一声跪下祈求道,
“还请郑官人明鉴!那涉案的薛寿,是小人嫡亲的侄子,他向来为人老实,家中又略有薄产,是绝不会为了两贯钱谋财害命的,这是王家在诬告我们啊大官人!”
郑秋麟没理他,直接取出一份拆开的卷宗递给方昔范,“今早宜阳刚送来的,给他看看吧。”
方昔范忙抽出案卷,走到薛季阳身旁踢了踢他,
“还不快起来看看?真有个什么冤情的,趁着这会儿有郑官人在,有你干爹我在,赶紧的都给你解决喽!”
薛季阳忙感激涕零爬起来,接过案卷,囫囵看了几眼,就直接指着状词说,
“污蔑啊,这些全是污蔑!干爹,您老人家和郑官人可要为咱家孩子做做主啊!”
局外人沈寿昌尴尬地站在原地,按理说这是别人家的私事,他本不该继续听的。可这事又和宜阳县关系,没准能借他们的势,除去那个崔仙芝呢。
郑秋麟却一脸无奈地摊开双手,
“你们也看到了,崔仙芝办案向来谨慎周全,这案卷上还有数人画押的供词,人证物证俱全,我就是想找个错处打回去,对方也定然还要送来的,不如等这案宗呈到了州里,你们再去...”
方昔范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声音却更尖锐了,“郑官人,你这是不肯帮忙了?”
郑秋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想是想帮,但帮不了。先前那事都闹大到汴京去了,结果怎么样?我杭州知院署衙里流放了个通判,他崔仙芝却岿然不动!方奉使,隔壁的知使署衙提刑司权力比我大,你找他们去。”
沈寿昌闻言不由得苦着脸琢磨起来,宜阳那个崔仙芝,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方昔范冷笑起来,“郑官人,一个从五品的秘书少监就把你吓得这般胆小了?这可不太像你啊!”
这时仆从端来煮好的新茶,郑秋麟自顾自端起来吹了吹,
“实不相瞒,我这边最多能帮你把案宗押到最后一日再呈递,至于怎么让崔仙芝答应翻案改供重审,要你们自己去想法子。总之,他这趟如果又把事闹大,绝不能再牵涉到我杭州知院衙署。”
方昔范正要再软硬兼施磨下此事,郑秋麟又开口了,
“不是我不肯帮忙,前些时日官家不是说了吗?童太尉之于我大宋,正如郭子仪之于大唐,乃是危急时的护国基石栋梁。我猜啊,往后官家定是会给童太尉封王的。这事由你出面,比我出面要好得多。”
沈寿昌悚然一惊,这历朝历代,可从未有哪个宦官被封过王啊。
方昔范听了这话,果然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片刻后,他摸了摸腰间鱼袋,看着薛季阳哀求的眼神,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这事要是由咱家出面,可就没必要找他姓崔的商量了,咱家这人心善,最喜欢送佛送到西,我正好有个好差事要找他呢。”
沈寿昌一听差点笑出来,好啊,他正愁怎么收齐宜阳的税粮呢!
郑秋麟优雅喝下一口茶,也笑了,姓方的草包先去探探崔仙芝的底也好。
...
富阳县衙还没等来薛寿的判决结果,就先迎来了两封官文信函。
一封是杭州通判发来的,要求富阳县必须在三月底前把税粮如数收齐,四月初一,知院署衙会准时派官船来运走。
另一封是杭州造作局发来的,语气强硬而嚣张,让崔仙芝即刻命县里农田全改种白鹤果,最晚四月底要播种完毕。
李世民弯腰捡起崔仙芝扔在地上的信函,紧锁眉头飞快浏览了一遍,疑惑道,“白鹤果是什么?”
这世间有什么果子,是比粮食还要珍贵的?
赵子瞻忙提醒道,“二郎你忘了吗?政和二年上元节宣德门有仙鹤来仪,官家还亲自画了幅瑞鹤图昭告天下的。林道长算出仙鹤乃是专为官家而来的本命祥瑞,可保我大宋国运昌隆,从此宫中和各处别苑就养上仙鹤了。这白鹤果,是造作局从一处仙洞寻来的,据说灵气极盛,宫中的仙鹤吃了能延年益寿呢。”
李世民都快被气笑了,“就只是个给仙鹤吃的果子?”
折柳樊圃,狂夫瞿瞿,老百姓都能被两贯钱逼死了,皇帝还想着让仙鹤延年益寿呢。(2)
崔仙芝的脸沉得好像能滴下水来,一言不发地看着衙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世民飞快思考了一下,开口道,“如果学生没猜错,那位负责造作局的方供奉使,正是薛寿口中那位杭州的方大官人。”
如果他真是薛季阳的干爹,那么,这封公文就是专为报复而来。
可公文中并未提及怎么补偿拔了秧禾苗的百姓,难道姓方的想让百姓去喝西北风?
赵子瞻一听,面色更严肃焦急了,“崔官人这回恐是惹上大麻烦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一边要收税粮,一边要逼百姓把刚抽芽的粮食拔了改种白鹤果,两件事凑在一起,到时,走投无路的百姓不得把崔官人生吞活剥了?
崔仙芝收回目光,笃定道,“是,方昔范这趟发难,必是来为薛家出气的,他还想借税粮一事双管齐下,让我背上负君又负民的罪名。”
李世民也想到这层了,开门见山问道,
“崔官人可有应对之法?”
他听闻,隔壁平江府供奉局的朱冲父子,竟被称作‘东南小朝廷’,权势大到能直接决定平江各处州县长官去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如果杭州造作局也有如此嚣张的权势,崔官人和宜阳县百姓,这趟恐怕要吃大亏。
崔仙芝接过李世民手中的信函,拿起催税粮的那封扬了扬,
“北方因雪灾欠收,损失本该由朝廷来承担,再不济,还有满堂的公卿和举国的富商可募捐,可恨那蔡京却把补税粮的担子,压给了最穷苦的百姓!这事我上回没答应,这回也不会答应。”
李世民不由暗赞一声,此人高洁仁善,铮铮铁骨,真乃治世之贤臣也!
可惜他生不逢时,未遇贤君明主,如今白沙在涅,若不能与之俱黑,恐怕,迟早要折在这大宋的官场里...
崔先芝看着二人担忧的目光,安抚地笑了笑,又拿起另一沓信函,
“往年这白鹤果只在京城畿县山地种植,如今,不管方昔范想占用哪个县的农田来种,都是祸国殃民之举。我今日会上书朝廷参奏此事,你们不必担心。”
造作局连衙门都算不上,一个专门搜刮民财的特使机构,根本没资格对他发号施令。
至于童贯诸人会如何进谗,官家又会如何气恼,他压根没空管,也管不了,想来最多不过一死而已。
李世民早就猜到了,对方先前敢跟朝廷对着干拒交税粮,事后还没受到处罚,想来在朝中必有大后台。
但他比谁都更清楚,所谓朝廷风气,不过是上行下效罢了。
只有权力之巅的君主贤德英明,文武百官才会深有忌惮,不敢肆意横行胡作非为。
不然,为何赵高侍奉秦始皇数十年间,一直兢兢业业当着一个能臣贤臣,一朝到了胡亥登基,便立刻翻脸做了佞臣逆臣?
所以,不管是分摊的税粮,还是仙鹤的果子,都是那帮人逢迎上意之举,真正的根源在君,不在官。
无论崔仙芝的后台有多大,也大不过至高无上的皇权。
如果这般接二连三与朝廷激烈抗争,只会让倾覆他的狂风骤雨来得更快罢了。
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想个破局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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