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延辞未多言,让他加强王府戒备,自己妥帖收好半幅经书,随之去了后院。


    宿幼枝回府后便待在屋中,晚膳又是搬进去的,他原要进去陪同,岂想阿又一听连晚膳都不要用了。


    盛延辞又急又委屈,却只能作罢。


    在窗外看了许久,夜深,小王爷如往常般轻巧跃上屋顶,在正对里间闺阁的位置坐下,听着那轻微的呼吸声,心便软成一团。


    总想离她近一些。


    再近一些。


    能时时刻刻看着她该多好。


    “姑娘。”


    屋内,是雪巧在说话:“这是安神静气的锦囊,受了惊一定要戴的。”


    宿幼枝看着那花团锦簇的东西,拒绝。


    雪巧却难得坚持,宿幼枝被她哀求的眼神看着,最后还是妥协了。


    将锦囊压在枕下,雪巧知道姑娘就寝不要人伺候,行礼退下,独留宿幼枝一个人烦恼。


    麻烦了呀。


    盛延辞突然开始搂搂抱抱,不得早晚发现他身份。


    对方还那么厌恶男相好,知道真相的后果怕是比预料中的还惨。


    他觉得那刘公子就很好。


    怎么被小王爷厌弃的旧人不是他!


    不行,得在逃走前想个办法让盛延辞主动远离,还不能有生命危险。


    抬头看了眼屋顶,宿幼枝嘴角抽了抽,走到一边推开窗,对守在外面的周二招手。


    周二在不远处站下:“姑娘有何吩咐?”


    宿幼枝道:“去抬把梯子来。”


    周二一向办事利落,此时却顿了顿:“……姑娘有什么危险事不如让属下去做。”


    “今晚天儿好,我要去屋顶看星星。”宿幼枝微笑:“周侍卫动作可否快些。”


    正在看星星的小王爷:“……”


    不知道阿又突然哪来的兴致,盛延辞慌中惊坐起,可不敢让她看见自己,轻手轻脚地转移,却忙乱地碰到瓦,“磕哒”一声。


    “什么动静?”宿幼枝抬头:“王府里还有野猫吗。”


    周二不敢吱声。


    宿幼枝却点他:“去,捉了它。”


    周二迟疑着没动。


    宿幼枝睁大眼睛看他:“作为殿下身边近卫,周侍卫不会连只猫儿都捉不到吧?”


    “……”好一会儿,周二憋出一句:“姑娘,是鸟。”


    宿幼枝眼皮都没掀一下:“哦,原来周侍卫不会捉鸟。”


    周二无话可说。


    哼。


    梯子抬来,宿幼枝也不要去看星星了,当着对方的面扣上窗户,周二这才看向躲在树后的主子。


    盛延辞眼巴巴地瞅着阖上的窗扇,又瞧了瞧立在一旁的梯子,束的马尾都耸拉下来,像被遗弃的野犬。


    他还在看着,那窗扇突然毫无预兆地被打开,再要躲已然来不及,盛延辞僵住,心里又有点点欢欣,嘴角弯起正要与阿又说说话,窗内的人瞥了他一眼又给阖上了。


    “……”盛延辞委屈极了。


    周二和雪巧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阿又姑娘与殿下闹别扭的样子真吓人呀!


    一番折腾的效果显著,晚间小王爷终于没再留屋顶,宿幼枝安心地睡了个好觉,却醒来后就听到一则炸裂消息。


    “你说什么?”


    宿幼枝看向雪巧。


    雪巧一边给他梳发一边道:“太傅幼孙在府门前被夫人划花了脸。”


    她也不好大声说。


    那不就是昨日对他发癫的白面公子么。


    “夫人?”


    宿幼枝一想,太傅幼孙年长小王爷几岁,也应当成亲了。


    只是成了亲还这般作妖,那破了相真是……活该。


    太傅幼孙媳出自武将之家,不知从哪得了只言片语,将夫君揍了一顿后正在闹和离。


    因是在太傅府门口发生的事,不少人都看到了,可算丢了太傅大人的老脸,转头便向圣上请辞,称训教无方,要告老还乡。


    宿幼枝面色诡异:“大家都知道了他……跟殿下?”


    “殿下怎会跟那种人有牵连。”雪巧懂他的意思,解释道:“是刘公子养在外面的小倌闹到了他夫人面前。”


    噫……


    瞧着白白净净的人,玩得可真花。


    打理妥当,宿幼枝去用早膳,还在想怎么避过盛延辞,王府先来了客人。


    一大早的可是稀奇。


    赵希和期期艾艾地蹭上了桌,打量过表兄脸色,见他虽冷着脸却没说什么,胆气大了些,追着宿幼枝唤:“阿嫂。”


    宿幼枝差点扭断了筷子。


    这茬倒是被他忘了,他内心扭曲,臭小子,吃饭就算了,话可不能乱说。


    也许是宿幼枝的冷漠太过明显,小郡王感受到了,很有些失落地坐回去。


    没一会儿,喻呈凛也来了。


    “你这儿倒是热闹。”


    喻世子见过盛延辞,又转向宿幼枝:“阿又姑娘最近受惊不少,喻某找了些好东西与你去去晦气,待会儿让人送过去。”


    每天担惊受怕的宿幼枝心想怕是没什么用,最大的惊吓就坐在他旁边呢。


    “刘太傅的请辞折子圣上允了,这些日子便会离开,走得蛮急。”


    喻呈凛说的时候没有避开宿幼枝,像是在闲聊。


    刘太傅年纪已经很大了,原也不太接触朝中事,圣上尊重他,给了他体面,三请三驳才勉强准允。


    刘家还有子弟在朝为官,但作为事主的刘公子势必要跟祖父一起返乡,路途遥远,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见面。


    盛延辞没什么反应,赵希和闷头干饭,冷不丁道:“就是他倾慕表兄?”


    盛延辞脸一黑,将馒头塞他嘴里:“吃你的饭。”


    随后忐忑地瞄了宿幼枝一眼。


    喻呈凛笑:“倾慕你表兄的人可多了,我们都知道不成?”


    啊?


    听听他在说什么。


    就小王爷这臭名声,宿幼枝认得的贵家姑娘全避之不及,不然也不会连给他议亲的人都没有。


    虽然……


    宿幼枝瞥了小王爷一眼。


    他确实面容俊俏,有点唬人的架势。


    不然刘公子也不能胆大的敢惦记上。


    喻呈凛又说了些杂事,宿幼枝不想听,正要走,熟悉的名字突然钻入耳朵。


    “谢翊。”喻世子的笑意味不明:“不知抽什么风。”


    连赵希和都惊诧道:“他邀你参加诗会吗?”


    两人的恩怨追溯起来有点远,但在国子监待了那么多年都没往一堆凑过,如今又是赏梅又是诗会的,是有些古怪。


    “那你去吗?”赵希和问,看向喻世子的眼神有些怜悯。


    怎么看去了都只有被奚落的份。


    喻呈凛笑着不语,显然不想去找不痛快。


    宿幼枝坐不住了。


    他想去!


    但似乎谢二没邀请临王殿下。


    转念一想,谢翊如果想不出什么好对策,去不去好像也没区别,昨天不风山已经有些打草惊蛇,多来几次免不了要露马脚,以后见面还是谨慎些好。


    可惜临王府这地方连只鸟都飞不进来,想传递点信息难之又难。


    临王府一街相隔外。


    某个身影抱着东西蹑手蹑脚地往小门去,却被突然拍了下肩膀,吓得险些跳起来:“三三三三小姐!”


    谢小妹狐疑看着知砚:“给二哥买的东西?”


    “是、是的。”知砚头垂到胸口,也没看见对面打量的目光。


    “什么东西?”谢小妹问。


    知砚腰都要弯下了:“是、是公子要的些俗物,小的这便送过去?”


    他想走,谢小妹却恶魔低语:“给我看看。”


    知砚受到惊吓,将东西抱得死紧,又哪里抵得过。


    谢小妹三两下拆开包袱,见里面是各种不同的衣衫,却都是女装,竟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


    果然啊!


    果然。


    二哥还在执迷不悟。


    她眯眼看向知砚,见他那副心虚的模样,道:“东西,该不会是要送给临王府的阿又姑娘?”


    知砚震惊抬头,说不出话。


    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将包袱绑好还给知砚,谢小妹道:“二哥……”


    她想叹气,愁的慌。


    看来还得找机会去试试临王的身手,这些年不知有多大长进,希望别太过分。


    “三、三小姐……”


    知砚没想到她居然已经知道表少爷的事,那那那……是不是?


    可谢小妹没多说,只嘱咐他:“辛苦你多看着点二哥,别教他做傻事。”


    她强调:“解决不了就来找我。”


    知砚回到侯府二公子的院子,谢翊已经在等着了,见状忙将东西接过来,打开看过,眼角抽了抽,还算满意。


    可还是气:“宿幼枝,你苦我甚也!”


    知砚将遇到三小姐的事与他说,谢翊心麻了,误会就误会吧,他道:“嘴紧点,旁人知不知晓都不准说。”


    知砚忙闭紧嘴连连点头。


    谢翊又问:“太傅那个小孙子在干嘛?”


    知砚回:“被太傅大人拘在了府里,已经签下和离书,不日便启程。”


    “就那么个心思狭隘的东西。”谢翊表情冷下:“也配舞到他面前。”


    知砚声音放低:“问太傅府中,刘公子自述是碰巧遇见。”


    “巧合?”谢翊冷嗤:“唬弄傻子的浑话,也就他自己当真。”


    加上梅庄,已经两次了。


    那与南阳侯府牵扯的谣言无处可寻,总共就那么些人,愣是找不到是谁趁乱吼出的胡言乱语。


    知砚又道:“帖子已经递进安国公府,不过被喻世子拒了。”


    谢翊垂眸沉思。


    临王府守备严密,他伸不进去手,只能从旁侧击,但显然跟喻世子的关系太差了,人家摆明了不想搭理他。


    “这狡狐!”


    谢翊很快恢复了从容气度,悠然摇扇,整一个公子世无双:“再去递。”


    他道:“递到他应下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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