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评价的一致性达到了令人惊讶的90%。
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坚定的意志，造就了这种前后矛盾的人设。
人们称他神秘，因为他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偶尔的几次现身，也都是在王都的大型活动中。在那种场合，要认出一个不熟悉的人物实属不易，尤其是在众多显赫人物云集的环境中，宫廷法师这样一个既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的职位，很难吸引太多注意。
而他之所以被认为难以捉摸，则是因为许多国王希望推行的政策都会遭到他的反对。
“没人知道他在王室内部拥有多大的权力……”
“但他竟然能够阻止国王的决策，这真是令人费解。”
“…听说他与许多重臣，包括国王本人，关系都非常紧张……”
这样的传闻数不胜数，尤其是在某些特定的节日，比如国王诞日，就会被人拿出来乐此不疲的谈起。
“他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的本名几乎没人记得，或许是因为他出身低微。”
尽管皮耶罗本人也听说过这些谣言，但他并未予以制止，以至于在他的宫殿内，侍从们也能毫无顾忌地讨论这些话题。
这就让我们的萝卜精，得到了充分的第一手八卦消息。
“你是说他以前结过婚？”
卜萝坐在禁闭室简陋的床上，好奇地向铁栏杆外的侍从询问。
想也知道了，我们的萝卜只对老婆一类的事情感兴趣，前面的关于宫廷啊，国王啊，政令啊什么的谣言，从他左耳朵进入脑袋，根本不带停留的，就又丝滑的从右耳朵跑了出去。
侍从安迪是又一个拜倒在萝卜精裤腿下的人类，见他感兴趣，立马精神抖擞起来，兴致勃勃地准备向卜萝详细介绍这个话题，甚至开始即兴编造故事。
“没错没错，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不过我感觉大人肯定会在不久的将来拥有新的妻子的…”
萝卜精听到这个，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兴奋地在脑内与须须分享这个好消息。
‘听见没听见没？人类可是可以娶好几次老婆的！之前还说跟我说老婆只能娶一个！我看是你自己跟在那个老不死的身边太久了，须须都被老年细胞同化了！’
【……】
须须感觉自己无法反驳，郁闷的缩成了一团，它还不想认输，尤其是不想输给这个弱智萝卜，只能暗戳戳的各种翻腾自己的记忆。
【…你对自己的要求也太低了，好歹也是修炼了好几百年的萝卜，怎么能拿人类的标准来衡量自己？你应该有更高的追求和道德感。】
你还别说，还真被它找到了一个捷径。
须须试图通过通过拔高卜萝的道德底线，来达成自己的诡辩。
只可惜这招在这颗萝卜身上并没有奏效，他非常不以为然。
卜萝原本交叠的二郎腿，上下替换了一下，摆出了一副想要好好辩论的姿态。
‘你这话也就对了一半，咱们之前都说过啊，怎么能用人类的道德来要求萝卜呢？我确实不应该把自己拉低到和人类一个水平，人类一次只能娶一个老婆，我要娶三个！不，四个！’
【……】妈的智障。
须须被气歪了，眼前瞬感暗淡无光。
跟着这种傻逼啥时候能攒够功德啊艹…
外面的侍从显然是没能察觉萝卜内心戏份的，一直说到嘴冒烟了还在编，他都快编出皮耶罗未来女儿的名字了，却突然被同事打断了话头。
“安迪，够了，赶紧闭嘴吧，法师马上回来了。”
他们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最近，侍从们都注意到了皮耶罗的改变。
原本的宫廷法师在下班后，吃过晚饭就会一直呆在自己的书房，从来不叫别人打搅，但是自从这个少年到来后，法师每天的日程安排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不但晚餐地点改到了禁闭室，甚至吃饭时都不在用下人们服侍，整个用餐过程，只有他和少年独处。
晚饭后，皮耶罗还会带着卜萝一起去书房工作，直到熄灯睡觉，再将卜萝送回禁闭室。不少人都在私下猜测，卜萝可能就是新的女主人。
“不过说真的，法师大人这种追人的方式可真够奇怪的…”
“谁说不是呢，这么对待自己的心上人，让他睡在禁闭室……难怪单身这么多年……”
“铁直男没跑了，你说他到底啥时候才会懂要和爱人睡一起啊？”
“大概下辈子吧哈哈哈…”
对此一无所知的卜萝和须须，按照新的惯例，一起坐在了禁闭室的餐桌上。
这种适度的自由其实对萝卜精刚刚好，既不会太自由，也不会太拘束，正适合他这种刚刚脱离萝卜坑，探索新世界的精怪。
而在外人眼中即锐利又冷漠的宫廷法师大人，对他来说也刚刚好，对方不会过于热情，也不会过于冷漠，甚至某种程度上能做到对卜萝有问必答。
因此，在卜萝的心中，皮耶罗的形象分相当高。
至少比那个跟他搭了一下午话的侍从评分高，到现在，卜萝甚至都没记住那个侍从的脸长什么样。
没办法，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卡颜局，就算是花心萝卜，也只会对着好看的人花心。
皮耶罗面前摆放着一份简单的晚餐：一块冷硬的黑面包，抹了黄油，放了几块生鱼片，外加一小盘沙拉，和一大杯红茶。
卜萝这边就更简单：一杯清水和一小份鸡胸肉。
两人默默地用完餐，又默默地一前一后走向书房。
皮耶罗目不斜视，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关注着跟在他身后的卜萝。
他虽然并不制止下人的议论，但是对自己的口碑多少还是心里有数的。
规律的日程安排，一丝不苟的生活起居。
在常人看来过于枯燥乏味的生活，没有任何娱乐，缺少人情味，生命里除了无尽的工作再无其他。
在他的身上，除了漫长时间带来眼角细小的皱纹，仿佛一切都停滞在原地，从来没有变化过。
直到现在…
更不用说...他竟然动用了自己曾经发誓永远不会用的东西。
如今套在卜萝脖子上的金属环，其实是他和贤者黄金刚认识的时候一起制作的，那时他们的理念还没有出现分歧，结合了机械和魔法最高技术的产物，能确保任何一个人不离开他们身边。
“要不就命名为宠物环吧？”黄金当时这么提议着。
她说的相当随意，可能对天才来说，随手制作的小物件确实不用太上心吧。
只是皮耶罗并没有同意，“之前突袭内城的未知生物还需要进一步研究，这个环正好可以用来控制试验单位。”
那是坎瑞亚第一次和深渊产生交集，而他的这个提议在后来却没能实现。
深渊魔物们似乎有种不死不休的劲头，从来没有被活捉的个体。
直到今天...
想到这个，皮耶罗原本用餐的动作停住，抬眼看向对面正用手抓着鸡胸肉大口啃的卜萝。
直到...用到这个魔物身上。
卜萝是深渊生物吗？
脑子里刚闪出这个念头，皮耶罗自己都愣住了，他竟然连这种事实都开始怀疑了...
真可笑啊，当年如何鉴定深渊魔物的办法还是他公布的。
而这些鉴定都在卜萝身上应验了，更别说连他自己都亲口承认了自己不是人类的事实。
所以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又为什么做出这些举动？
皮耶罗无法自欺欺人，他知道自己受到了卜萝的影响，也成了被深渊污染的人。
但是为什么，卜萝要之前会救助受伤的人民呢？
让他甚至都产生了也许深渊里也会有善意阵营的错觉。
皮耶罗放下餐叉面无表情的起身，他并没有吃完今天的晚餐，因为后面要做的事让他实在提不起胃口。
按照目前的审判流程，他扣留卜萝的时间已经超过了预定期限，按理来说他早就应该把卜萝转移到贤者那边了。
只是...
“皮耶罗。”卜萝咔咔吃完鸡胸肉，又把全部的清水喝完后，趁着对面男人还没走，打算赶紧问一下他终于想起来的事情，“戴因斯雷布好了没有啊？他之前答应做我老婆，需要在你们这边填写什么登记表吗？”
卜萝终于从乐不思蜀的快乐生活里，挤出了点智商想到了自己久违蒙面的老婆。
他感觉就像位列仙班一样，得先赶紧把编制办下来才算踏实。
等办完了这个老婆的名分，他才好去找下一个老婆啊！
然而，这些话在皮耶罗听来，就被扭曲成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戴因，是你老婆？”
“对啊！”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真相。
戴因是对方侵入坎瑞亚的落脚点。
但是理智虽然明白卜萝口中的‘老婆’应该和人类实际称呼的‘老婆’不同，但是他还是感到了难以抑制的愤怒。
这份愤怒正驱使着他，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皮耶罗揉碎了转移的文件，扔进燃烧着的壁炉里，瞬间烧成了渣，他本人则用异常冷漠，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说着他这辈子感情最深的话。
“别妄想了...”
“你，只会被关在这里，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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