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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5章 天劫[倒V开始]

    何不见一直出手, 吸引康兴运的注意力,就是在为越荒州打掩护。

    越荒州有秋水剑在手,剑气纵横, 改刻阵纹比他要快速得多。

    两人默契得一人吸引注意力、一人改刻阵纹,如今大阵逆行,霎时间将康兴运牢牢锁在阵心。

    康兴运猝不及防之下,被吸取了大量灵力,巨鼎和玉玺在这一刻失去了光芒。

    何不见等的也就是这一刻。

    他左手上剩余的几颗星珠破碎,化为点点星光融入赤红宝珠之中。

    赤红宝珠霎时爆发出浓郁的红芒,对准康兴运轰去。

    越荒州纵身而起,秋水剑上的寒芒汇聚。

    他持剑如流光一般, 在红芒的掩映下向着康兴运杀去。

    在他欺进康兴运的那刻, 秋水剑上的寒芒如虹般刺向他。

    这一剑,犹如划破长夜的彗星,竟与赤红宝珠发射出的红芒不相上下。

    红芒与寒光如有意识般相携而至,几乎同时击在康兴运身上,一时间惨烈的咆哮响彻崖底。

    何不见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继续以宝珠轰出数道红芒, 想要一举诛杀康兴运。

    越荒州同样斩出数道剑气,劈向康兴运。

    渐渐康兴运没了声音。

    红芒缓缓散去, 何不见却神色一变, 大声道:“不好,快退!”

    下一刻,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力量将何不见与越荒州双双击飞。

    何不见有法衣护体,将将止住身形。

    越荒州却狠狠撞在天苍山崖壁上, 唇边溢出几缕血来。

    “剑气如虹,你一个炼气期大圆满的小子, 居然就练到剑气如虹的境界了。”

    康兴运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何不见定睛一看,发现康兴运居然完好无损地立于阵心,不过他身上的那副铠甲寸寸碎裂,露出了他那密密麻麻、满是黑色纹路的身体。

    那些黑色纹路,散发着一股让何不见恐惧的气息。

    何不见也曾见过赤元子神念传来的伏尸百万的古战场,可那古战场上的气息,都没有这黑色纹路来得让他恐惧。

    “系统,这究竟是什么?”何不见压下恐惧,抽空问了系统。

    系统道:“是罪孽,释家也称之为罪业。这是他作恶多端,被天道追索留下的印记。”

    “罪孽缠身,他快要灰飞烟灭了。”

    铠甲碎裂后,康兴运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咆哮,他伸手招来巨鼎,疯了一样向着何不见与越荒州砸去。

    “该死!该死!”

    “你们该不会以为之前就是筑基大圆满的全部实力了吧?”

    “我自我封印,就是为了躲避因果追索!”

    “为什么你们要多管闲事!为什么!”

    那金色巨鼎被康兴运抡起,如同一座山岳般向着何不见与越荒州砸来。

    何不见与越荒州狼狈地四处躲闪。

    那巨鼎砸在地上,居然砸出一个巨坑,砸在崖壁上,更是直接在崖壁上开出一个洞。

    巨鼎直接将地面上的奇石和阵纹全部砸烂,居然就这么暴力破解了阵法。

    何不见心中简直要骂人了,文清一还说他打伤了康兴运。

    可看如今康兴运的样子,可不像是受过伤的。

    何不见在心里急急问系统:“我怎么觉得康兴运是全盛状态?”

    系统道:“他汲取了自赤元子羽化洞窟中流出的灵泉,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来了……”

    什么来了?

    何不见疑惑之时,山崖下突然刮起狂风,原本万里无云的夜空中居然聚起了朵朵漆黑的乌云。

    乌云越来越厚,一道道闪电在云层中乱窜,阵阵闷雷声响起,如同天神在咆哮。

    何不见看了眼天空,顿时明白,这是被康兴运身上的罪孽吸引过来的天劫。

    “越荒州!跑!”

    何不见当即给越荒州传声,随后化为云雾向着山崖外飞遁。

    越荒州也同样架起秋水剑,飞向崖外。

    天劫即将成形,此时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对于天道来说,它可不分谁该轰谁不该轰,反正对于它来讲,但凡是修士都该轰。

    如果他们跑不出天劫笼罩的范围,会被天道一起轰成粉末的。

    康兴运身上的黑色纹路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明显,一声声来自于厉鬼与怨魂的控诉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头疼欲裂,也让他越发癫狂。

    被天劫锁定的感觉,更是磨灭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啊啊啊!贱民!贱民!”

    “我为什么突破不了金丹!”

    “为什么!”

    “如今我要神形俱灭,你们也要!”

    癫狂的康兴运毫不吝惜灵力,金色巨鼎越来越大,到最后真如一座小山般向着何不见与越荒州砸来。

    “不好!”

    何不见发觉自己与越荒州是避无可避了,他遁至受伤的越荒州身边,撑起银色星图护住两人,同时取出了萧淡水赐予他的那把断萧。

    通体如紫玉制成的断萧浮于空中,随着灵力涌入,它无人吹动,便自己吹奏了起来。

    一声箫声响起,响遏凄风,竟生生定住了如小山般的巨鼎。

    这只剩半截的断萧,吹出的音不在调、声不成曲,却仅以一声横对山岳。

    断萧仅奏响了一声,便抽干了何不见全身的灵力,让他浑身一软。

    幸好何不见早有准备,他抓住这个时机,从玉佩中取出真灵丹仰头服下,随后将妙正长老所赠的清妙镇魔符执于手中。

    他原本已快要耗尽的灵力重新回满,他以灵力激活清妙镇魔符。

    一道清光幻化出玉尺的形状,一尺抽飞了巨鼎。

    巨鼎被击飞后,印玺又向着两人印来。

    也就在此时,同样服下真灵丹的越荒州深吸口气,秋水剑上寒光乍放,一道剑气激射而出,硬生生击飞了玉玺。

    趁此间隙,何不见与越荒州飞遁至天苍山崖顶,然而刚至崖顶,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道道灵气攻击。

    “就知道有人跟着我们。”

    何不见护身的银色星图接下了这一片攻击,星图上泛起点点涟漪。

    与此同时,一道寒芒划出死亡的轨迹,直取那些人的头颅。

    温热的血喷涌而出,只刹那,天苍山崖顶便多了几颗被削下的人头。

    越荒州这一剑既快又狠,何不见甚至都没有看清敌人的脸,便看到了脖颈处喷出大量鲜血的无头尸体。

    越荒州使出这一剑后,牵动了被震伤的内腑,忍不住又呕出半口血。

    何不见与越荒州一守一攻,配合无间,一个照面间,崖顶还站着的敌人便只剩下两个,那两人面前悬浮着各自的武器挡下了那夺命的一剑。

    等他们反应过来后,其中一人惊叫道:“秋水剑!”

    何不见手中浮现了最后一张清妙镇魔符,想也不想便对着这两人轰了过去。

    然而他们两人被堵在天苍山崖顶,以符轰杀这两人,他们也在被攻击的范围内。

    身后是康兴运,面前是阻击人,天空中是酝酿的雷劫。

    无奈之下,何不见拉着越荒州,施展薄云化雾遁向着崖下飞去,撤出镇魔符的攻击范围。

    崖顶幻化出的玉尺击杀了剩下两人,但对于何不见和越荒州而言,他们的处境却危险了。

    崖下的康兴运已重新掌控了巨鼎,巨鼎放射出无穷金光,压得何不见与越荒州动弹不得。

    此时,巨鼎中浮现出了各色云雾和幻象,有帝王出巡、有王侯将相跪拜、有百官临朝、有大军出征、有万民山呼……

    天空中一声雷霆炸响,震动天地,让何不见呼吸为之一滞。

    该死,来不及了。

    系统道:“鼎乃国之重器,是为一国象征。他以鼎为本命法器,强夺南秦的气运,想要以王朝气运硬抗天劫。”

    “他能成吗?”何不见有些焦急。

    虽然他早有准备,专门为了追击的那些人留下了一张清妙镇魔符,雷霆一击迅速杀了所有追击过来的人。

    但好死不死被那些人一挡,他们重回崖下,也被天劫锁定了。

    系统回道:“若没有被你们打碎铠甲,释放罪孽,他还有一成可能渡过天劫。现在,绝无可能。”

    何不见听到这里,反而不急了,他问系统:“都说被死于天劫的人会神形俱灭,如果我们死于天劫之下,你还能读档吗?”

    “能。”系统道,“不同的天劫不一样,最恐怖的湮灭天劫,会把渡劫者的前世今生,乃至不同时间线上的人都抹杀,康兴运招来的天劫还没那么大威力。”

    那何不见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事到如今,等着天劫劈下来读档就是了。

    “师兄……”越荒州单手执着秋水剑,他道,“我在藏宝阁中,并未选法器和灵药,而是以剑术代之。”

    “我有一剑,可以破天劫之威。”

    “师兄可趁此机会,以断萧摆脱天劫锁定,逃离此地。”

    何不见一怔,随即想到了越荒州那所谓的“一剑”究竟是什么。

    传说某些天资卓绝的剑修,在踏入剑道大门后,会领悟“最后一剑”。

    剑修的最后一剑,便是将生命、神魂与灵气全部灌注于剑中,人剑合一。

    据说太古之时,有大能剑仙,以一剑斩落大道。

    但用出“最后一剑”,自然也意味着剑修的终结。

    越荒州说出那些话时,神情间并未有什么悲凉之色,反而满是决绝与战意。

    被他的战意感染,秋水剑亦发出阵阵铮鸣。

    秋水剑是萧淡水成就金丹之前所用之剑,陪他经历过不知多少恶战,斩杀过不知多少强敌。

    对于任何一把名剑而言,能成为剑修用出“最后一剑”的载体,是无上荣幸。

    十五岁的少年,已有挥出“最后一剑”,斩破天劫的决心。

    何不见一时被震住,又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对于他来说,仅仅是这一次尝试失败,而对于越荒州来说,这是必死之局。

    原时间线上,越荒州也是抱着这样与敌俱亡之心,才能领悟荒寂剑意的吧。

    不过,没必要。

    读档之后一切都会重置,越荒州也不会有这段记忆,更不会记得此时的心境。

    何不见叹了口气,对他道:“没必要,你死了,我也会死的。”

    越荒州有些疑惑。

    何不见下一刻一掌拍向自己胸口,直接震断了自己心脉。

    第026章 惊鸿

    何不见又一次从自己的身体中飘出来, 看到越荒州那张冷面第一次露出震惊和无措的神态,他叹了口气。

    对系统道:“读档吧。”

    ……

    何不见又一次回到了天苍山崖顶,夜空万里无云, 月朗星明,越荒州正在他身边。

    何不见侧头认真观察了一下越荒州的神色,没在他脸上发现什么异常。

    虽然系统一再保证越荒州没有读档之前的记忆,但何不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师兄?”越荒州感受到了何不见的目光,有些疑惑地传音道。

    何不见收回视线,跟越荒州讲了自己逆阵的计划。

    打过一周目的好处就是,何不见很清楚康兴运有什么法器,能制定出更好的对敌计划。

    他们上一把其实打得很好, 唯一的问题便是没预料到天劫, 加上被后面阻击的人挡了一下,导致没能及时逃掉。

    这次他们逆阵、打碎了康兴运的铠甲后,一定不能被康兴运拖住。

    可惜,阻击他们的那些人,有两个可以使用法器,至少是筑基期的人。

    如果都是炼气期的, 他们还能提前把人钓出来悄无声息地先解决掉。

    有筑基期的,便只能用清妙镇魔符。

    但使用清妙镇魔符产生的灵力波动没办法掩盖, 可能会惊动康兴运。

    而且那些阻击者明显是想要当黄雀, 硬钓还不一定能钓出来。

    何不见心中过了一遍流程,还是决定等击碎了康兴运的铠甲后, 再用清妙镇魔符轰杀追击者。

    何不见把逆阵的步骤跟越荒州说完后,又道:“我感觉到有人跟上来了, 他们想做捕食螳螂的黄雀。等我们解决康兴运,我直接用清妙镇魔符击杀他们。”

    越荒州点了点头。

    两人准备好后, 又一次纵身扑下悬崖,掠至崖底。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何不见以赤红宝珠轰击康兴运,对抗巨鼎和玉玺,掩护越荒州刻下阵纹。

    直到越荒州又一次传音给何不见:“成了。”

    何不见深吸口气,对越荒州传音道:“逆阵之后,以剑光轰杀他,一击之后立刻飞遁。不要犹豫,不要问为什么,相信我!”

    越荒州没有再传音过来,何不见也顾不上了,他将左手上的星珠嵌入银色星图中,暂且定住了巨鼎和玉玺。

    手掐灵决,逆阵!

    阵法逆转,康兴运骤然重重砸落于阵心,巨鼎和玉玺也暂时失去光芒。

    就在这一刻,何不见身边的赤红宝珠霎时爆发出浓郁的红芒,与越荒州挥剑所发出的如虹剑气交织在一起,重重击在康兴运的身上。

    何不见知道现在才是最危险的时刻,绝不能给康兴运发疯的机会,必须立刻压制住他,然后,逃!

    何不见仰头服下一颗真灵丹,将灵力补满,随后祭出那把断萧。

    在何不见全力催动之下,断萧连响三声,定住了阵心的康兴运和失去灵光的巨鼎、玉玺。

    “走!”

    何不见又一次仰头服下一颗真灵丹,化作云雾向着崖顶遁去,遁去的过程中,一张清妙镇魔符已经在手,准备随时轰杀崖顶上的追击者。

    何不见的一系列行动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给康兴运一点反应的时间。

    然而,就在他化为云雾飞遁那刻,异变突起。

    被断萧定住的巨鼎突然大放光芒,其内再次浮现出了各色云雾和幻象。

    巨鼎衍生出的重重幻象封锁了崖下空间,将飞遁的何不见与越荒州又一次困在了崖底。

    何不见不敢置信地回头一看,发现康兴运仍然被断萧定住,但巨鼎内的幻象居然是自行浮现出来的。

    天空中的劫云又一次重叠而起,劫云浓厚而高耸,如同一座山峦在天空中倒悬。

    闪电和劫雷穿梭其间,发出一阵阵骇人的闷响。

    又一次被锁定了。

    何不见咬了咬牙,发现康兴运仍然处于被定住的状态,干脆将手中握着的清妙镇魔符轰向康兴运。

    “逃不了了,在劫雷落下前,杀了他!”

    既然逃不了,那就只能期望在劫雷落下前,他们能杀掉康兴运,这样没了主目标,劫雷就会散去。

    打出清妙镇魔符的同时,何不见也催动赤红宝珠,同时轰向康兴运。

    康兴运被阵法汲取着灵力,又被断萧定住,眼见着何不见与越荒州又一次攻来,他脸上多出几分狰狞。

    他的头发迅速花白,脸上多出了许多皱纹,皮肤上浮现出了点点斑纹。

    他原本还是个高壮的中年人,竟然顷刻间便老了数十岁。

    康兴运燃烧了自己的寿元,顿时实力大增,竟然挣脱了断萧的禁锢,召过来巨鼎,挡在自己身前。

    “哈哈哈,天劫!天劫!”

    “我要死,你们也别想活,给我陪葬吧!”

    “一起在天劫之下,灰飞烟灭吧!”

    康兴运本就是筑基大圆满的实力,现在他以秘法燃烧寿元提高力量,竟然隐隐摸到了金丹的门槛。

    也正因此,一道横贯天幕的闪电划过,紧接着足有手臂粗的雷电自空中劈下。

    康兴运强行提升力量,激怒了天道,居然提前引下了劫雷!

    何不见脸色大变,立刻遁到越荒州身边,以银色星图护住两人。

    那劫雷带着天道法则与煌煌威势,给人以一种不可匹敌的感觉。

    劫雷无声而迅速,但在被锁定的康兴运眼中,这一切确实慢放的。

    他根本兴不起反抗的心思,也根本无力躲避和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罚轰击向他,瞬间将他整个人劈成了灰烬。

    劫雷的余波横扫崖底,将何不见与越荒州同时掀飞出去。

    两人同时重重拍到天苍山的崖壁上,竟然嵌入其内足有一尺多。

    何不见当即呕出几口血。

    哪怕有银色星图护体,这劫雷余波依旧镇得他五内重伤。

    直到康兴运化为灰烬后,那如天神咆哮一般的怒雷声才传入何不见与越荒州耳边。

    紧接着,天上劫云中滚动的雷霆又一次劈下两道。

    这劫雷虽然只有拇指粗细,却分别锁定了何不见与越荒州。

    劫雷上所蕴含的法则和天威,让何不见感到避无可避,他暗自叹了口气,也不再挣扎,准备等着被劈后读档了。

    就在这时,越荒州突然自山体内飞出。

    他手执秋水剑,正对劈来的两道劫雷。

    秋水剑发出一声激越的剑鸣,其上爆发出见所未见的寒光,寒光如潭水般粼粼波动。

    此刻,秋水剑在越荒州手中,不像是一把剑,而像是一抹被握住的寒光。

    越荒州身上,突然多出了一股超然无上的意境。

    剑意萧萧,他身上那件精白色的道袍无风自动。

    这一刻,人与剑协,他身上展露出的,是一股自然圆融、人剑合一的超然境界。

    他抬手,面对劫雷,刺出一剑。

    一剑刺出,秋水剑如银龙出水,与两道劫雷碰撞到一起。

    越荒州刺出那一剑之时,何不见仿佛在他身上见到了亘古以来恒久存在的死寂。

    他眼前浮现了之前他曾见过的,枯树满山、大地开裂、死者填壑种种幻象。

    不,不止。

    越荒州身上的死寂,比赤地千里、饿殍枕藉的越地还要荒芜。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荒寂,没有任何生机,没有任何流动的东西,甚至连风都不再那片荒原上吹动,一切都是静止的。

    那是一片近乎于万物终焉的荒芜与寂静。

    那两道劫雷被秋水剑击中,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四散的余波,那两道劫雷无声地湮灭。

    甚至本该迟来一步的雷声,都诡异地消失了。

    夜空中的劫云中酝酿的闪电和雷光也同样消失不见。

    天地间一片寂静。

    何不见被这寂静侵染着,头脑中一片空白。

    越荒州无声落地,他手中的秋水剑寒芒散去,却犹自震颤着。

    他转身,看向了何不见。

    何不见被他的目光击中了。

    那双眼睛里包含着太多的东西,有一望无际的荒原、有漫长的时间,亦有无上威严。

    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他那个总是板着一张面孔,却会在道谢后落荒而逃的师弟。

    这不是越荒州,这是定虚仙尊。

    这是原时间线上的定虚仙尊,他逆溯时间的长河,跨越不同的时间线,回到了天苍山,刺出了那刺破天威、横绝千古的一剑。

    定虚很快收敛了他身上的气势,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何不见。

    何不见一动不敢动,他反应过来后,疯狂在脑海内喊系统。

    “系统……系统!”

    “为什么定虚会出现在这条时间线!你没有告诉过我啊!”

    “我还问过你他是不是重生的,你跟我说不是!”

    “这不对啊,这不是形成悖论了吗?!”

    何不见在脑内都开始胡言乱语,不自觉地把地球上所有他看过,各种与时空有关的理论和作品,全部都过了一遍。

    系统却像是死了一般,一丝声音都不发。

    “系统,我要被你坑死了。”

    何不见感到窒息。

    他就说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就在这时,天空中浓重的乌云中,落下了一滴雨水。

    一滴,两滴……渐渐的变成小雨,随后化作瓢泼大雨。

    就在何不见不知所措的时候,越荒州的身影晃了晃,重重倒了下去。

    第027章 指使

    好了, 现在不用纠结了。

    何不见用灵力撑起一个罩子,将大雨隔绝在身外。

    他走到越荒州身边蹲下,将罩子扩大帮越荒州也挡了挡雨。

    好像真的晕过去了。

    何不见心中顿时一松, 自言自语道:“师弟啊,你可真是吓死师兄了。”

    不过……这就是荒寂剑意吗?

    定虚仙尊身上传来的那种荒芜与死寂的感觉,和连年大旱、生机断绝的越地何其相似。

    也许定虚从未走出过越地,也许他的神魂里永远铭刻着那片荒芜的图景。

    “不过,下雨了。”

    天劫被散去后,劫云却并未散去。

    被诛灭的康兴运将他从天地间抢夺而去的灵气尽数还了回来,五年了,越地终于盼到了这场代表希望与生机的大雨。

    何不见扶起越荒州, 用灵力将他身上的湿气烘干。

    现在天苍山崖下一片狼藉, 山壁上有不少他们斗法时打出的坑洞。

    何不见将昏迷的越荒州藏在了山洞里,随后伸手搭上他的脉门,用一缕灵气探了进去。

    还好,只是体内所有灵气耗尽,暂时脱力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何不见用随身携带的灵石, 在越荒州身周布置了一个简易的防御法阵。

    随后他取出还剩下的那张清妙镇魔符,化作云雾向着崖顶遁去。

    何不见可还没忘记, 山崖上还有敌人等着杀他们两个。

    何不见刚一飞至崖顶, 与上次一样,各式灵力攻击向着他袭来。

    他用法衣上的银汉无波法阵挡下了所有攻击。

    上周目何不见还没反应过来时, 那些炼气修为的阻击者就被越荒州一剑削掉了头颅。

    这次何不见终于看清了他们所有人的样子。

    其中一人他一眼便认出来了,就是他和孔承嗣起冲突那日, 在学堂拱火的王经业。

    王经业左右的几人,何不见也有几分眼熟, 他们好像就是那日围在王经业身边,和他一唱一和的那些人。

    认出了王经业,何不见扔出清妙镇魔符的手一顿。

    王经业他们不过是炼气期的外门弟子,为何会知道他们两人的行踪,甚至追到了天苍山?

    何不见还以为这些人是孔长老派来截杀他们的人,可为什么外门弟子搀合在其中?

    何不见感觉不对劲,他改用赤红宝珠轰向王经业。

    一道红光划过,将王经业重重向着远处击去。

    在确定王经业不在镇魔符的攻击范围后,何不见才将手中的清妙镇魔符激发,轰了出去。

    清妙镇魔符相当于金丹真人五成的威力,炼气期修士自不必说。

    阻击者中的两个筑基期修为的修士,压根没有预料到天劫之后,何不见还能发出如此强大的攻击,没有来得及施展什么手段,便饮恨当场。

    一时间,大雨洒落的天苍山崖顶上,除了何不见,就只剩下被他特意击飞、留下性命的王经业。

    王经业狼狈地趴在泥水里,被红光击中后,他只要动一动,体内经脉便传来剧痛。

    “不想经脉尽断,变成废人的话,就别乱动。”

    一道清亮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王经业恶狠狠地抬头,只见何不见飘然走至他的身边,他身上的法衣散发着银色的星光,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护在其中。

    暴雨如注,却一滴也落不到他身上。

    他还是那么一尘不染,恍若天人。

    何不见敢靠近来,也是因为之前一击打入王经业身上,将他全身经脉控制住了。

    赤红宝珠发出的攻击红光内,包含着无尽的杀意和死气,这杀意潜入了王经业体内的经脉里,只要王经业妄图动用灵力,就会直接废掉全身经脉。

    “是谁向你透露了我们的行踪?谁指使你们来杀我们的?”何不见冷声问道。

    王经业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道:“还能是谁?你得罪了谁,心里没数吗?”

    “何不见……咳咳,你杀害这么多同门,你会被逐出师门的!”

    何不见有些惊讶,他都没想到王经业会说这个。

    “杀害同门?不是同门想要杀我,我才被迫自卫的吗?”

    “你既然嘴硬,那我就猜一猜。”何不见紧紧盯着王经业,道,“派人来追杀我们的,确实是孔长老,但泄露我们的行踪的,另有其人。”

    王经业咬紧牙关,试着调用体内的灵力,然而灵力刚刚产生波动,他经脉内便传来如刀割般的剧痛。

    王经业惨叫出声,在泥水里痉挛抽搐起来,像只扭曲的蛆虫。

    “你杀了我吧!”王经业吼道。

    何不见皱了皱眉,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顺:“宗门说了会将我们的行踪保密,要说能猜到我们会在最近离开宗门的,只有我们在藏宝阁时遇见那三人。”

    “韦束龙,曲修贤,华凝安。”

    何不见每说一个名字,就顿一顿,仔细观察王经业的神色。

    “韦束龙主动找我们约战,不像是会泄密的人。”

    “曲修贤与我们素不相识,在藏宝阁外是第一次见面,也不像是会泄密的。当然不排除他为了讨好孔长老,前去告密的可能。”

    “不过,华凝安……”何不见拖长了声音,紧接着又故意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道,“就是他吧。”

    “是他将我们的行踪告诉了孔长老,也是他鼓动你们前来截杀我们的。你替他保密,不如想想自己是不是被当刀使了。”

    王经业顿时像被点着一样脱口而出:“他才没有拿我们当刀使。”

    何不见了然道:“果然是他。”

    王经业也反应了过来,他破罐子破摔般吼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两个一入门就是真传弟子!你们两个……”

    王经业的声音戛然而止。

    何不见已经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信息,干净利落激发了潜伏在王经业经脉内的杀气,直接斩断了王经业的心脉。

    越荒州还独自昏迷在崖下呢,何不见懒得听这些蛆虫恶心的咒骂,转身化为一缕云雾遁回了崖下。

    何不见回到了越荒州身边,见越荒州靠在山洞墙壁上,身周的阵法没有被触动的痕迹,才放下心来。

    他稍微改动了一下阵法,将刚刚草草搭建的阵法细化,使阵法笼罩的范围扩大,防御力更强。

    做完这些后,他在越荒州身边盘膝坐下。

    洞外下的大雨渐渐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这让何不见更为放松了。

    久旱之后大地硬结,吸水能力差,加上植被枯死殆尽,涵水能力几近于零。

    这种情况下,如果一直下暴雨,很容易会引起洪灾。

    现在大雨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对于越地来说,才是好事。

    何不见此时也已筋疲力尽,对于他来说,他经历了两遍恶战,又经历了一次惊吓,这一夜实在太过于漫长了。

    何不见还在思考华凝安的事,说实话,当他从王经业那里诈出是华凝安时,他反而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现在想想,在他们和孔承嗣起冲突那日,华凝安一个内门弟子,怎么那么刚好出现在学堂。

    如果王经业是受华凝安的指示,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从头到尾,这都是华凝安设下的局。

    华凝安指示王经业在旁拱火,使他们和孔承嗣发生冲突,他再翩然而至出面调解。

    如果那日何不见听了华凝安拉偏架,那结果就是他们两个还是会被孔承嗣记恨,并且在外门弟子面前颜面扫地,华凝安反而成了名副其实的内门领头人。

    至于华凝安如此针对他们两个原因,何不见猜恐怕还是跟真传弟子的身份有关。

    当时外门弟子说华凝安是内门弟子第一人。

    按照太无宗的规矩,炼气期的弟子突破至筑基后,便自动成为内门弟子。

    内门弟子之间,每十年举行一次内门大比,在大比中表现出众的,会被各洞天选中成为真传弟子。

    华凝安针对他们,究竟是出于嫉妒,还是抱着想要取他们而代之的心呢?

    何不见不想再去浪费心神思索这些,反正离内门大比只剩下两年,到时一切自然会明白。

    何不见闭眼默默运转心决,将周围的灵气吸引到阵法中,不断提纯灵力,一边用于自我恢复,一边输送给越荒州。

    浸泡在如此高灵气的环境中,越荒州虽然仍在昏迷,但他惨白的脸色恢复了几分血色。

    ……

    直到第二日朝阳初升之时,越荒州终于清醒了过来。

    醒来后,他立刻握紧秋水剑,却发觉自己正身处山洞之中,旁边便是入定的何不见。

    越荒州环视了一圈山洞内,看出了山洞内所布置的防御法阵是何不见的手法,他才松开握剑的手。

    究竟,发生了什么?

    越荒州试着回忆,他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停在了天劫向着他们劈来那刻。

    越荒州望着山洞外探进来的一缕阳光,暂且压下疑惑。

    此时正是日出之时,他闭上眼,按照习惯开始汲取玉晨精气。

    这时越荒州这才发觉,虽然在他昏迷的时间里,心决自行运转,灵力完全恢复了,但不知为何,他消耗了一部分储存在血肉内的精气。

    不过这还好,消耗的储存在血肉内的精气可以通过汲取玉晨精气弥补回来。

    如果再进一步,他恐怕就会消耗寿元了,消耗的寿元可补不回来。

    玉晨精气进入身体后,越荒州快要干枯的身体疯狂吸收着玉晨精气,他之前被震伤的内腑迅速恢复了过来。

    还不止如此,周围的灵力疯狂向着他已经补满的经脉内涌来。

    昨晚的一场恶战,虽然极大消耗了他的灵气和精气,虽然他不记得天劫劈下之后的事,但战斗中的种种领悟已然深深烙印在越荒州神魂中。

    他体内经脉浓郁到极致的灵气,与融入血肉经脉间的玉晨精气混合在一起,骤然凝结出了点点水珠。

    越荒州只觉灵台一阵,下一刻他被便被拉入到了一幅图景中。

    第028章 探宝

    他看到一片荒芜的大地, 天空一片昏黄,几乎与大地同色。

    他茫然地在这片混沌荒芜的世界里前行,却不知自己为何要前行。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一旦停下,他也会与这片混沌的世界融为一体。

    他不断前行着,渐渐失去了时间观念,失去了五感,乃至于失去了对自我存在的感知。

    终于,他在这片荒芜混沌的世界中见到了一件不同的事物。

    越荒州的精神一震,他极力靠近,终于看清了那事物是什么。

    是一把剑。

    一把悬浮在半空中, 通体乌黑, 毫无光华也毫无纹路的剑。

    越荒州在看清之后,便立刻意识到,这是他的剑。

    他伸出手试图握住那把剑时,却突然神魂一震,脱离了那幅图景。

    越荒州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低下头, 看了看自己伸出的那只手。

    “看样子这雨还要下一段时间。”

    何不见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何不见注意到了越荒州醒了,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越荒州。

    系统还在装死, 任凭何不见怎么呼唤都不吱声。

    “恭喜师弟突破,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何不见和越荒州的视线对上那刻,反而松了口气。

    这个眼神, 不像是定虚仙尊。

    何不见尽量让自己自然一些,问道:“你还记得天劫劈下之后发生了什么吗?我不记得了。我有意识时, 就看到我们两个躺在地上。我就先把你藏到山洞里,然后去解决了追击者。”

    何不见说完, 内心就哀嚎一声。

    啊啊啊,他这话试探意味也太明显了!

    他太笨了,太不自然了!

    罢了罢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哪怕面对定虚他也能理直气壮。

    他没有恶意,搅动时间线的也不是他,他也是被系统强行拉过来的啊!

    只是何不见想起之前定虚仙尊跨越时间线看向他的那一眼,他就心中发虚,本能地想要逃避面对定虚仙尊。

    毁灭吧……

    何不见现在一边想爆锤系统,一边想死鱼眼地躺平摆烂。

    越荒州摇了摇头,答:“我的记忆也停在天劫劈下那刻。”

    何不见闻言顿时安下心,扯了个借口道:“也许是因为我们身上没有罪孽,所以只是被震昏了。”

    何不见逃避地看向山洞外,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击杀了那些追击者后,从他们那里拿到了不少东西,你看看有什么你用得上的。”

    何不见可没忘记那些人身上的随身物品,舔包最快乐了。

    追击者里大部分都是外门弟子,他们身上对何不见两人来说,唯一有用的大概就是一些下品灵石,合计共有下品灵石121枚,剩下的便是几瓶下品丹药、十几张符箓。

    此外就是外门弟子所佩戴的玉佩,将这个带回宗门陈述清楚缘由,每块玉佩能换个10点善功。

    这点东西对于何不见与越荒州而言没什么所谓,唯一值得一看是那两个筑基期追击者的储物袋。

    何不见取出那两个储物袋,随机扔了一个给越荒州。

    “我原本还想着从宗门那里用善功兑换储物袋呢,不过当时随身东西少,玉佩里那点储存空间就足够了。”

    “这不,这就有送上门的了。”

    何不见掂了掂储物袋,对越荒州道:“这储物袋因为在镇魔符的攻击范围内,有点破损了,我们暂时先凑合着用吧。回头我们回宗门,应该兑换个更高级的储物法器。”

    越荒州点了点头,他对于手中的储物袋没那么大兴趣,他只是用灵觉扫了下,就把储物袋挂在腰上。

    何不见则饶有兴趣地研究起储物袋来。

    这储物袋因为主人已经死去,上面的神识烙印随便一抹就消除了。

    何不见一看,果然,筑基期的修士比炼气期的修士富有得多。

    这储物袋里有20块中品灵石、三粒中品的复伤丹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草药、材料。

    唯一称得上有用的是复伤丹,这丹药服下后可以加速内伤恢复的速度。

    至于这修士所用的法器,何不见也用不上。

    看完后,何不见有些感慨,这筑基修士感觉也好穷,怪不得愿意被孔长老驱使,估计那三粒复伤丹就是孔长老炼制的。

    何不见比较了一下这三粒复伤丹和寒松夜赠给他们的接骨丹、解毒丹,寒松夜所赠的丹药丹毒更少,药效更强,丹药外表更为圆润,丹香更为清冽。

    看来寒松夜不愧为丹道天才,哪怕同样是中品丹药,出于寒松夜手的都要比其他人更好。

    唉,主要按照他的构思,他想要炼制出北斗加紫微、勾陈这九颗星相对应的九皇宝珠,必须要九种不同的极品材料。

    他现在才炼制出第一颗赤红宝珠,主要用途是攻击。

    在他的构思中,第二颗宝珠最好是用于治疗,防御他现阶段有法衣暂且还够用。

    可想要找齐九种不同的极品材料,又何其不易。

    何不见对于这些储物袋感兴趣,主要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修真小说里那种捡漏的情况发生,结果确实没有。

    到这里,何不见突然想起来,道:“我们好像还没去看看康兴运有没有留下些什么东西,他可是国师!还是筑基期大圆满的修士!”

    “太元世界虽然仙道凋零,但毕竟是太初之时第一批形成的世界。康兴运享受一国供奉多年,没准他手里有些什么东西呢!”

    何不见兴致勃勃地拉着越荒州离开山洞。

    外面还在下雨,天空中散布着雨云,偶尔会有阳光从雨云中间的缝隙中漏到大地上。

    何不见和越荒州都能用灵力阻挡雨水落在身上,下雨对他们来讲不是什么阻碍。

    天苍山崖底已经不复他们第一次来时的样子,崖底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坑洞,坑洞里蓄满了水。

    曾经那条水清浮花的小溪和溪边的一树繁花都消失了,何不见和越荒州站定看了会儿,都有几分感叹。

    何不见在崖底逛了一圈,首先找到的就是康兴运的巨鼎和玉玺。

    那方巨鼎已经彻底失去了光芒,变成一块巨大的金属疙瘩,其内蕴含的气运也消散殆尽。

    看样子这尊巨鼎是康兴运的本命法器,康兴运一死,这法器也就彻底报废了。

    何不见觉得有些可惜,毕竟他们可是感受过这巨鼎的种种神异的。

    除去巨鼎外,便是那方玉玺。

    那方玉玺上面碎了一个角,上雕螭虎纽,下刻“天子信玺”四个字。

    何不见有些吃惊,印玺在修仙界是较为常见的法器,但下面真刻“天子信玺”的是少数。

    “这难道真是凡间帝王的玉玺?”

    何不见试着向内注入灵力,便感觉到了这方玉玺的不凡。

    “不,不对,它确实是件法宝。”

    据何不见所知,凡间天子有六玺,其中天子信玺是事鬼神之用。

    康兴运的巨鼎本身是件法器,有国运加持下可以算是一件法宝。

    而这方玉玺本身就是一件法宝,可惜的是碎了一个角,因而康兴运没能完全发挥这方玉玺的威力。

    “康兴运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何不见有些疑惑。

    康兴运身上还有一副可以帮他封印自身、隔绝天劫的铠甲。

    他本人罪孽缠身,还能在南秦作威作福、修炼到筑基期大圆满,肯定有什么奇遇。

    可惜康兴运本人死在天劫之下,他贴身放着的东西都被劈成了灰。

    何不见与越荒州找完了崖底,最终找到了赤元子羽化的那个山洞。

    山洞内设着防御阵法,不过康兴运那点阵法修为在何不见眼中太浅薄了,他很快破解了阵法,两人走进山洞中。

    曾经这山洞的内壁因被赤元子遗蜕中泄出的灵气所侵染,有向着灵石转化的倾向,如今这洞壁变回了顽石,其内的灵气被抽空了。

    山洞的面积不大,何不见和越荒州一眼就看到,洞内赤元子曾经坐过的那块巨石,那上面铺着华美的皮毛,皮毛上放着几本书、一卷竹简和一枚玉简。

    “我有法衣,我过去取吧。”何不见对越荒州道。

    越荒州对何不见道:“小心。”

    何不见点了点头,虽然肉眼看那附近没什么危险,但保险起见,何不见激活了法衣上的法阵,才缓缓靠过去。

    何不见走到巨石前,伸手拿起了那几本书,翻开看了看。

    那几本书中是康兴运摘抄下来的太元世界的历史、山川地理志和各式神话传说。

    剩下就是那卷竹简和玉简……

    那卷竹简给何不见的感觉不太妙,他下意识先选择看那枚玉简。

    何不见看了看,发现那玉简上禁制已经被破坏掉了,估计这禁制是和康兴运的神魂连着的。

    如今康兴运灰飞烟灭、形神俱散,不论他设了什么禁制在玉简上,都失去了作用。

    何不见用灵觉探入玉简中,发现这里面记录的是康兴运自己修炼时的经历和心得。

    何不见以灵觉快速阅览了一遍。

    这康兴运是太元世界生人,那时南秦还不是如今在南方苟延残喘的小国,而是庞大的中原王朝。

    康兴运出生于一个富庶之家,在少年时随父亲归乡安葬祖父时,意外在山间迷了路,闯入了一处洞窟中,在其内碰见了一位坐化的修士,自那修士身上得到了修炼的法门,自此踏上修行之道。

    康兴运一边修炼一边在太元世界内四处寻访神仙,然而他一次次失望了。

    他自然而然认为修士神仙都已死去,他是太元世界内唯一一个得到大机缘的当世活神仙。

    他转而谋求富贵权势,成了秦朝的国师。

    百年时间匆匆而过,秦朝变成了南秦,康兴运也修炼到了筑基大圆满,此后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突破不到金丹。

    筑基只有三百寿元,康兴运眼见着时间流逝,他怎么能甘于枯等寿数耗尽、化为尘土呢?

    因而他开始抽取南秦所剩不多的国运,国运不足以帮助他,他便开始抽取南方大地上的灵气。

    何不见之前交战时骂他是文盲没有骂错,他是野路子出身,压根不知道灵天的存在,也不知道太元世界天道严苛,不可能在太元世间内突破到金丹。

    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加速自己的灭亡,除了得到罪孽外,其余什么都没得到。

    第029章 故城

    玉简里还有不少康兴运自命不凡、怨恨世界的独白留下。

    何不见越过了这些没价值的东西, 从康兴运的经历中,发现了一个关键之处。

    整块玉简中,康兴运在炼气期大圆满之前的经历都是简写的, 他突破到筑基期以后,玉简中才多了各种修炼心得、内心独白的记录。

    这总不可能是他炼气期前就没有心得了,只能说他应该就是在突破到筑基以后才得到这块玉简的。

    何不见带着这个重点重新分析了一遍康兴运的经历,他虽然有意遮掩自己突破到筑基时的那段经历,但在后面的记录中,时不时露出对那段经历的恐惧之情。

    “城上城,城中城,城叠着城……”

    “为何我就是突破不了金丹, 难道我真的要回到那座城吗?那里一定有突破的方法。”

    “不, 我能出来已是侥幸,我不能再进去一次了。”

    “改用那套大法吧,天不允我,我偏要逆天而行!”

    ……

    何不见放下玉简,目光又落到那卷竹简上,他伸手拿起竹简, 缓缓展开。

    展开那一瞬,竹简之上便浮起一片密密麻麻、不断闪动的金色文字。

    何不见的灵觉刚一接触, 便自然而然理解了这些文字。

    “《逆天夺运大法》, 修炼我法者,当走逆天而行之路。”

    “天资不足者可夺他人根骨, 机缘不足者可夺天地气运。”

    “夺灵气以补自身,夺大道以享长生, 世间无物不可夺。”

    “吾有一法夺造化,试问古今人, 可敢逆天?”

    那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自带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何不见一时心潮澎湃,难以移开视线。

    越荒州立刻发觉了何不见的异常,他快速上前,以秋水剑挑开了不断闪动金色文字的竹简。

    可那些文字传入了何不见的脑中,尽管越荒州打掉了竹简,何不见还是望着自己空空的两手,脸上隐隐露出一种狂热。

    “师兄!”越荒州试图唤醒何不见,但何不见没给回应。

    越荒州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点在何不见的眉心,大声背诵赤元子传给他们的《太无真经》。

    《太无真经》乃道祖所传,经文蕴含着大道真意,诵读而出自带清心涤魂的效果,加之他们两人都修习的是《太无真经》,这效果更为明显。

    何不见被耳边的经文声拉回了几分注意力,他亦觉得自己此时着了魔一般的状态不太对。

    他立刻默运心决,试图将自己的心神从这诡异的《逆天夺运大法》中拔出来。

    何不见内运心决,越荒州外诵真经,掉落在地的竹简散发出一片金光。

    何不见跟这一卷诡异的大法陷入了拉锯战中,心智的天平不断左右摇摆。

    就在这时,系统的机械音响起:“已建立新的存档。”

    这毫无起伏的机械音瞬间如同早晨的闹钟,在何不见的意识天平这边投下了一枚砝码,让何不见从那诡异的大法中挣脱了出来。

    “你还活着啊?”何不见怒火中烧,在心里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他不是重生的,没有读档的记忆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道:“是,他确实不是重生的,也确实没有读档的记忆。”

    “他是从未来时间线逆溯回来的。”

    何不见默默在心中吐血。

    “没事吧?”越荒州在何不见耳边有些焦急地问道。

    何不见暂时没空理系统,在心里狠狠给系统记下一笔后,他对越荒州说:“没事,那卷竹简上记载了一种名为《逆天夺运大法》的功法,它自称可夺天地造化。”

    “康兴运应该就是习得了这功法,才能强夺南秦的气运和越地的生机。”

    “这功法太诡异了,还自带蛊惑人心效果……”

    何不见想了想,果断道:“毁掉它,否则迟早会出现第二个康兴运,这功法存在于世上便是祸根。”

    越荒州也表示同意。

    何不见没有再靠近那卷被打落的竹简,而是在拿走了那几本书和玉简后,后退两步,召出赤红宝珠,对着竹简轰出一击红光。

    红光一击之下,便将那卷竹简化为飞灰。

    何不见不太安心,还在洞窟里又设下了阵法,封锁了这处洞窟。

    两人离开洞窟后,何不见跟越荒州讲了自己的猜测。

    “那套大法诡异无比,其蛊惑人心的力量甚至可以与《真经》相抗衡,这明显应该是上古时期,太元世界的天道还未出世,还有大能存在时流传下的异法。”

    “康兴运应该是在太元世界游历时,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一座城,从城中得到了玉玺、铠甲和那套掠夺气运的大法。”

    “那座城里必然存在很多宝物!”

    “反正现在距离内门大比还有两年时间,我们突破筑基之后,本就该自行前往不同小世界游历。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干脆在太元世界游历,寻一下康兴运进去过的那座城?”

    毕竟从灵天传送到其他世界,可是需要一枚中品灵石。

    如果他们要回到灵天,再去其他世界,一回一去要多花不少灵石。

    虽然何不见和越荒州都不穷,但没必要这么浪费。

    越荒州点头表示同意,剑修需要不断在战斗中磨砺自己的剑,至于在哪里战斗,他是无所谓的。

    “等我先给宗门传讯,告知宗门康兴运已经伏诛,顺带问问萧真人,我们要不要先把断萧和秋水剑传送回宗门还给他。”

    何不见取出自己的随身玉佩。

    真传弟子的随身玉佩直接与紫虚云卷相连,可以直接通过玉佩与宗门取得联系。

    手掐灵决,何不见将康兴运死于天劫诛灭的情况告知了宗门,同时又传音给萧淡水,告知他们决定在太元世界游历,询问要不要将两件法宝传送回去。

    萧淡水很快回应道:“金丹之前,不用还我。”

    何不见读懂了萧淡水的潜台词,顿时笑了,跟越荒州道:“萧真人的意思,是认为我们肯定能双双进阶金丹,我们也不能辜负宗门和真人的期望。”

    “我们先找个山洞修整一段时间,我再研究研究剩下那几本书。”

    两人回到他们之前待的山洞,越荒州闭目冥想,何不见则仔细翻阅着那几本书。

    渐渐的,何不见看出了几分门道。

    那几本书中,康兴运摘抄下来各段山川地理志、历史传说,大多关于历朝历代所定的都城。

    其中出现此处最多的,便是长安和洛阳两座古都。

    “城上城,城中城,城叠着城……”何不见喃喃道,“指的应该就是像长安、洛阳这样,从古至今,不断被毁又不断重建的大城。”

    何不见心中有数了。

    何不见与越荒州在山洞中又修整了一日一夜。

    何不见在晚上引动星辰之力,一夜凝结出了三颗星珠,将三颗星珠和以前攒下的星珠重新用灵力连接成手链,缠绕在左手上。

    他之前将星珠嵌入法衣浮现出的银汉无波法阵中,消耗掉了左手上的手链,将法衣的防御力翻了一倍,这也是他在拿到这件契合自己的法衣后便产生的构想。

    事实证明,星珠嵌入阵图中,模拟了真正的星空,果然大大提高了法衣的防御力。

    越荒州巩固了刚刚突破的境界,同时冥想恢复了灵力和耗费的精力。

    两人重新将自己调整到巅峰状态,此时外面下的雨也终于停了。

    何不见走出山洞,望着如洗的蓝色天空,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

    康兴运死了,他聚拢的灵气重回大地,不仅给这片大地带来了大雨,也使得这片大地的气温在慢慢恢复正常。

    越地本便是南方湿热之地,如今气温微微回升,还没有那么溽热,正是天清气爽的好天气。

    何不见徐徐吐气,只觉恍若新生,修为和心境又有进步。

    可不是新生吗?

    对于何不见与越荒州而言,天苍山崖底就是带给他们新生之地。

    “我们走吧。”

    何不见回头对越荒州道,眉眼间都带着懒散舒适的笑意。

    ……

    两人离去之后,被阵法封锁的山洞中。

    一抹金光自灰烬中浮起,重新组成了一卷竹简。

    ……

    何不见与越荒州遁至崖顶后,便没有继续用遁法,而是提起灵气,像凡间的武者运起轻功一样往崖顶而去,再从崖顶下山。

    既然是红尘历练,当然要先入红尘。

    两人下山下到中途,便遇见了一群打着华盖、拥着仪仗的人马,其中有一顶锡顶小轿,不像是地方豪强,反而像是官员出行。

    何不见与越荒州对视一眼,两人悄悄靠过去,听了一耳朵。

    原来这锡顶小轿是天苍山附近县的县令,他在见到前夜里乌云汇聚、怒雷劈山,急急忙忙找了僧道询问。

    那些僧道本来说天苍山内有妖魔,因而越地才会大旱五年、赤地千里,而今是上天发怒。

    结果雷劈完后,大雨倾盆,便又有僧道改口说是天苍山是神仙栖身之地,如今是神仙不忍看越地生民断绝,强行祈雨,方才惹了天怒降下雷霆。

    南秦寻仙访道之风极盛,加之天苍山本就俊伟非常,自古便有各种神仙传说,据传是仙人居处游憩之地,县令立马认为第二种说法是正确的。

    妖孽?什么妖孽?

    他的治下,只能出神仙,绝对不能出妖孽。

    在雨小了之后,知县立马大张旗鼓赶来天苍山拜会“神仙”了。

    第030章 装仙

    了解了来龙去脉, 何不见对越荒州传音道:“这个嘛……那些僧道误打误撞,这天苍山里妖孽也有,真仙栖居亦有。”

    “不过师父羽化之地, 最好只有仙人的传说。”

    越荒州立即领悟了何不见的意思。

    何不见翻阅过康兴运留下的那几本书,书中记载天苍山最早的仙迹传说来自于两千年前。

    传说有位隐士入山采药,于桃源洞中见到一栖居的仙人,仙人留他于一块巨石上对弈。

    隐士与仙人对弈了一盘,一盘终了,虽然隐士输了,但仙人为他指明了仙药所在之处。

    自桃源洞流出的山溪前行,可见一处深潭, 潭中有龙子盘踞, 他想要采的仙药就生于潭水边。

    隐士沿着那条溪水前行,找到了踞龙潭,在潭边采到了仙药,服下后立地飞升。

    自此,天苍山便有了“桃源洞,惆怅溪, 溪水尽头龙盘踞,采得仙药升仙去”的歌谣传世。

    何不见当时看完这个故事, 第一个感觉就是, 这有点像赤元子会做的事。

    自山洞中流淌出溪水,也像是他们掉到天苍山崖底所见的景象。

    不过这也只是何不见的猜想, 天苍山真正的桃源洞和惆怅溪并不在崖底,而是在山腰。

    何不见与越荒州等着那知县的轿子行至踞龙潭附近, 两人便飞身而出。

    何不见没有将自己化为云雾,而是略微改变了一下遁法, 在脚下具出一朵白云,宛如还在玄都时那样驾云而飞。

    越荒州则驭秋水剑而飞。

    秋水剑被灵气灌注时自带凛凛寒光,远远看去,越荒州简直如同御光而飞。

    天苍山前日刚刚下过大雨,本来干涸的山溪重现。

    山涧之水沿着千年来冲刷出的路径奔腾而下,穿过累累顽石,汹涌而泄。

    溪水于不同高度的矮崖上跌落,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瀑布和潭水,造成了瀑潭相叠、蜿蜒而下的奇景。

    何不见飞于半空,才发觉这条山溪、瀑布、潭水与断崖,竟隐隐组成了一条盘踞的龙。

    这也怪不得天苍山会有种种神仙传说了,连他都不由得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何不见一身黑衣法衣踏云而飞,越荒州一身素白道袍驭光而行,两人宛如自瀑布后飞出,奔腾的飞瀑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片虹彩。

    何不见还特意将灵气四散开来,使周围的枯木霎时生出嫩绿的叶芽。

    没多久,何不见便听见下方传来一片骚乱。

    “神仙!架云的神仙!足下生光的神仙!”

    “两位神仙!”

    打伞盖的、打仪仗的、抬轿子的什么都顾不得了,呼啦啦跪了一地。

    轿子重重摔在地上,震得知县一把拉开轿帘,道:“喊什么,什么神仙,没见过……”

    知县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了天上飞着的两人。

    两人一高一矮,所着衣物一黑一白,却都鸾姿凤态、眇映云松。

    他当即腿一软,在轿子里往前一扑,直接跪在了轿门上,磕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何不见此时改用薄云化雾遁,化为一缕白云向着远方飘去。

    越荒州也不再慢吞吞飞行,而是以身合剑,化作一道遁光随着白云飞走。

    知县眼睁睁看着两个飞在天上,又倏尔远去、无影无踪。

    随行有个道士见此,大声高呼道:“潭焕虹彩,枯木再生,凌云驭光,仙人出世!果真是祥瑞!”

    高呼完,一群人又拜倒再三跪拜。

    不过何不见与越荒州已然远去。

    ……

    风轻水暖人欲醉,少年今日下江南。

    杭州城内,一处无人小巷里,一株高大的杏树花开得正好,何不见与越荒州在树下现身。

    何不见笑得半倚在杏树上,道:“日后天苍山上又多了一件神仙传说,只是千百年后,不知后人会传成什么样子。”

    越荒州有些无奈,但看着何不见笑得开心,他便也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何不见笑够了,道:“好啦,走,我们去逛逛这杭州城。找找这杭州城里最负盛名的酒楼,好好看看这红尘繁华地。”

    江南自古富庶繁华,尤其在秦朝南渡后,偏安江南一地,衣冠士族携带了大量金银财宝,反而使得江南更加富庶。

    哪怕越地大旱五年、南方气候异常,这杭州城内依旧繁华不减。

    何不见与越荒州收敛了自身气息,自小巷里绕到主街上,还没走几步,便感觉到了不太对。

    街道上凡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都在回头看他们。

    街边正在与小贩讨价还价的客人和小贩一同停声,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行人驻足、游客停步,一时间整条街就像被施了什么术法,霎时安静了下来。

    何不见被这情况惊到了,他本以为是他和越荒州身上有什么异常,才导致了这般景象。

    结果下一刻,手帕、珠钗、簪花如雨般自道路两旁的楼阁上扔向他们,随之整条街由极静转为了极乱。

    不少人围了过来高声喊问他们的姓名,一片混乱间还有健仆扒开人群挤进来,上手要硬拽何不见与越荒州的。

    何不见哪里见过这个架势,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拉着越荒州纵身提气跃出人群。

    两人施展轻功,足足跑了有一刻钟,甩掉了混乱的人群,才在一处偏僻无人的小巷里停了下来。

    何不见惊魂未定,道:“这杭州城的人是都疯了吗?”

    感叹完,何不见扭头端详着越荒州。

    如今越荒州也十五岁了,由于常年习武锻体,身形纤长,肌肉匀称,已隐隐能看出日后成年的样子。

    他虽然不苟言笑,但却为他还带着少年气的脸凭添了锋锐之气,观之竟有不敢直视的感觉。

    何不见顿时又觉得那些路人的反应合理了,他叹息道:“萧萧肃肃,如初生竹,若剑上霜,不知今日师弟骗取了几颗心。”

    越荒州越发无奈,道:“师兄莫要调笑我了。”

    他毕竟年少,分明看师兄的更多,偏这人来调笑他。

    越荒州觉得,自离开师门后,何不见越发放得开了。

    “师兄只是觉得你还年少,不必总冷着张脸。你我是修行之人,日后有大把时间,作千百年的世外之人,而得以享受红尘乐趣的,只有寥寥数十年。”

    “师弟呀,”何不见正色道,“和师兄一起好好看看这人间。”

    从天苍山出来,何不见就喜欢上了逗越荒州,期望能从他脸上看到更多的神情。

    他可是还记得……那刺破天劫的一剑中蕴含着多么荒芜的气息。

    系统之前提示他,已经建立了新存档,他也在脑海中看了眼卷轴,发现荒寂节点已经被点亮了。

    也就是说,越荒州还是领悟了荒寂剑意。

    正是这一点,让何不见意识到,表面上看越荒州好像与原时间线上的经历不同了,他没有经历文清一的死,也还没经历日后的种种磨难。

    但实际上,看似一路顺遂、一帆风顺的越荒州,和原时间线的定虚一样,他们的心中都存在着一片荒芜死寂的大地。

    越荒州还是不笑、不悲伤、不愤怒,没有剧烈的情绪起伏,更不爱说话。

    除去不断得修炼变强外,他心中还是那么空洞荒芜。

    何不见见过了未来的定虚仙尊,如今再面对越荒州,心中便隐隐有了个念头。

    这条有他存在的时间线,他不期望越荒州再次变成那样的定虚仙尊。

    他期望把越荒州永远带出他心中那片荒芜死寂的大地。

    越荒州对上何不见那双神光内蕴的双眼,他挪开视线。

    看看人间吗?

    越荒州终究还是答应道:“好,师兄。”

    虽然越荒州不爱说话,但他在何不见身边,说的最多的就是“好”,无论师兄想做什么,他好像都难以拒绝。

    何不见满意了,他说:“这次是我们没有经验,以为收敛了气息就没事了,还是得用个障眼法,把自己变得普通些。”

    两人各自施展了个简单的障眼法,随后再次从小巷里拐出去,漫步在杭州城里。

    何不见还是第一次逛古代城市,看什么都新鲜,没多久就买了酪饮、煎梨、烧肉干脯等小食,两人分吃这些小食,倒也不占肚子。

    至于买这些东西的银子,自然是来自于之前追击他们的外门弟子的玉佩里。

    何不见和越荒州是一个铜板都没有的,倒是从那些外门弟子玉佩里搜刮出的金银,合计能有四五百两银子,因而他们一点也不担心没有银子。

    等何不见逛够了坊市,他招了一个闲汉过来,给了他一钱银子,问他:“这杭州城内最大最好的酒楼是哪家?”

    那闲汉是专门候在酒肆里,供人索唤。

    他接过银子后眉开眼笑,极热情地道:“二位贵人是外地来的吧,要说杭州城内最大最好的酒楼,那当属樊楼。”

    “樊楼开在涌金门外、西湖边上,二位贵人若是不弃,让小人去租个轿子,载着二位过去。”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到涌金门外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凭他们两个的体力,自然是不用乘轿的。

    但一想如果就这么走过去,反而会比较奇怪。

    何不见点了点头,又给了这闲汉几两银子,让他去办。

    这闲汉见何不见出手都是用银子,顿时更加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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