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忘了很重要的一点——他还没有确认夏油杰究竟是比自己强还是弱,就贸然用了咒言。
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倒霉。
是前者。
咒言生效了,但反噬。
夏油杰不受控制地弯下腰,垂首在荆的眉心处落下一个羽毛般轻而柔软的吻。
如墨的发尾随着他的动作滑下肩膀,搔在荆的鼻尖和面颊上。
荆嗅到一点点洗发水的清香,是很清爽的薄荷味,其中夹杂着些许橙花的甜香。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味道很熟悉,仿佛在过往的某时某刻,他也曾从某个人的身上嗅到过这香味。
好奇怪。
这会不会是“我”的记忆呢?荆想。
他现在用着狗卷荆的身份,说不定也共享了这个人的一部分记忆。
蜻蜓点水般的吻结束了,荆作为直男,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
但恶作剧之后,他还是有点期待对方的反应的。
然而,被恶作剧的夏油杰却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在荆的上方无奈地笑了笑。
“荆君,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是成熟一点比较好哦?”
“而且,滥用咒言是很危险的。”
就在夏油杰话音落下的瞬间,反噬来了。
荆感觉到胸口和嗓间同时传来一阵剧痛。接着,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头,令他忍不住一口呕了出来。
夏油杰还没起身,被一口血喷个正着,衣领和胸口全都没逃过。
杰:“……”
现场血腥得像刚发生过杀人案,而始作俑者已经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
夏油杰并不急于收拾现场,而是先直起身体看向门外,平静地开口喊道:“菜菜子。”
正透过门缝偷看的金发少女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承认错误:“对、对不起夏油大人!我只是好奇……”
“我不是要责备你。”夏油杰缓步走向门口,一只手握着门把将门推开,一只手轻轻覆上菜菜子的发顶。
唇角露出柔和笑意。
“麻烦你替我拿一套干净衣服过来好吗?放在门口的柜子上然后敲门就可以。”
“遵、遵命!!”菜菜子立正站好,有模有样地向夏油杰敬了个举手礼。
“还有——”在菜菜子转身之前,夏油杰提醒了她一句,“你帮我和其他‘家人’们说一声。”
“不要随意和咒言师交谈。”
菜菜子忙不迭应声,一溜烟儿似的跑掉了。
夏油杰关好门,回身去浴室接了盆热水,拿上干净毛巾,又回到了床边。
他用浸过热水的毛巾仔仔细细地帮荆擦去了唇角处略微干涸的血迹。
如果换做是数年前,看到荆这副模样,他恐怕很难承受。但现如今,他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这种情况了。
荆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暂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眉间是紧皱的。
“很痛吧?”夏油杰把沾染了血污的毛巾放进水盆里,用沾着水汽的指腹轻轻抚平荆的眉心,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喃喃着,“即便反噬这么痛苦,你也非要捉弄我不可吗?”
“我就……这么让你觉得讨厌吗?”
没有回答。
咚咚——
菜菜子送了衣服过来,敲响房门。
夏油杰收回流连在那张苍白面孔上的眼神,起身去门口拿了衣服,进浴室换掉沾了血的袈裟。
袈裟握在手中,他垂着头,一双紫眸盯着布料上的血迹,眼底平静无波。
这种样式的袈裟名为“五条”。
他日日穿着,是在用这种方式记住他的挚友——记住还有一个名叫五条悟的男人依旧在践行他所否定的道路、保护着他想毁灭的常理。
而他却没有用任何方式来记住荆。
因为那是他想要忘记却忘不掉的人。
流逝的时间已经证明了他想要忘记这个人的努力是徒劳的。所以,他决定动手。
-
不知过了多久,荆再度苏醒。
脑内响起系统的声音:“不要滥用咒言,很危险,尤其是对于现在的你而言。”
“都伤成这样了,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一睁眼就听到说教。
荆撇了下嘴角,说:“系统君,你和那位教主先生还真是连说教的口气都一模一样呢。”
系统陷入沉默,荆以为是自己怼到他的痛点上了,得意地扬了扬嘴角,然后开始查看ui界面更新的信息。
“……真是孩子气。”
“哈?”
“没什么。”
荆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光屏上了,的确没有听清系统刚刚在小声嘀咕什么。
不过那也并不重要。
荆看着人物面板上更新的战斗数据,嘀咕道:“我对教主先生用咒言却被反噬了,说明他现在比我更强?”
“我可是咒力ex诶。”
战斗数据上显示着荆的各项能力值:
[筋力a+
耐久a++→d-
敏捷a++→a
咒力ex
幸运b→e
术式a++]
“诅咒和咒术师的定级并非只看咒力一项,而是综合起来考量的。”系统告诉他,“哪怕是没有术式的人,只要其他能力出众,也能够获得不错的评级。”
“原来如此。”荆看着面板上的箭头标识,问,“箭头是代表属性下降的意思吗?”
“没错。”系统道,“但原因不能告诉你,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荆叹了口气:“好吧。”
“刚才的接触后,夏油杰的相关情报已经更新在‘关系’栏里了,你可以看看。”系统提醒道。
“身体接触是获取npc情报的条件?”
“可以这么说,但你所能获取的情报是与接触程度相关的。”系统补充道,“比如打电话或者发邮件也可以算是‘接触’,但获取的情报就十分有限。”
荆一边听着他解释一边点开关系面板,关系列表里已经出现了夏油杰的头像,点开之后,可以看到大篇大篇的新情报。
“看来亲吻是相当高级的‘接触’呢。”荆舔了舔干燥的下唇,“不错,看来没白被反噬。”
系统道:“……希望你能明白亲吻是恋人之间才会有的行为,玩弄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语气竟然有几分幽怨。
“你在替教主先生抱怨吗?”荆嘲笑道,“真纯情。”
荆作为一个钢铁直男、母胎solo的恋爱绝缘体,并不会觉得男人亲一下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系统又没声了,可能是生气了。
荆忍不住感叹:有人格的人工智能可真是麻烦啊。
而且“纯情”又不是什么贬义词。
荆没管系统,开始查看夏油杰的情报。
[姓名:夏油杰
性别:男
年龄:(目前)26岁
身高:(目前)185cm
身份:诅咒师(特级)、盘星教教主
亲属:/
术式:咒灵操术
【战斗能力】
筋力a++
耐久a+
敏捷a++
咒力a++
幸运b+
术式a++]
……特级。
如果准一级和特级之间应该还存在一个一级,这么说来他对夏油杰用咒言是跨了两级。
怪不得他直接被反噬到吐血了。
夏油杰是武僧吧?!这战斗能力看起来相当强悍……筋力a++,感觉一拳就能干死他这个脆皮耐久。
不过耐久d-是不是也太夸张了,是因为他现在受伤了吗?还是说他天生体弱?
等伤愈之后就开始好好锻炼吧。荆想。
他作为一个钢皮刑警,怎么也不能在游戏世界里沦为病弱菜鸡,那也太丢人了。
还有他属性下降的原因,总感觉另有隐情。
不过现在他接触到的东西还太少了,说不定在游戏过程中就能找到线索。
战斗数据下面还有一则夏油杰的人物小传:
[东京咒术高专2008届毕业生,于2010年从咒术界叛逃,被咒术界除名。后成为诅咒师及盘星教实际上的掌控者,现如今依旧在暗地里积极活动着,与政界人物及财团高层来往甚密。]
荆:“……”
果然他的直觉没错,这家伙极其危险。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注:此人患有严重的厌猴症。]
……厌猴??
他见过厌猫厌狗的,还是第一次见厌猴的。
夏油杰为什么会讨厌这种日常生活中几乎见不到的动物呢?难道是因为小时候去动物园不小心被猴山上的猴子挠了所以留下了心理阴影之类的……?
动物园里的猴子有的挺凶的,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是大你两届的学长。”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调理好心情了,系统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哦——”荆发出了然的声音,“怪不得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还说教我。”
荆并不喜欢被人说教。
在通过国家公务员一类考试后进入警察学校训练的那段时间里,他听教官的说教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连晚上做噩梦都会梦到教官的喋喋不休。
“既然夏油杰已经从咒术界叛逃,而我还是咒术师,说明我跟他现在处于敌对关系吧?”荆若有所思,“那他救我干什么呢?”
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只要放置不管就会自己死掉,都不需要夏油杰出手。
还是说,在夏油杰心里,他们之间的前后辈情谊比敌对关系更重要?
此时,系统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正因为你是咒术师,他才会救你。”
荆追问这句话的意思,但系统却表示涉及剧透,所以不能说,于是只好放弃。
看完了更新的情报,荆准备起身了。不知道他又躺了几天,身上的伤已经不怎么痛了,有几处在微微发痒,这是伤口正在痊愈中的证明。
荆尝试了一下,发现上半身已经基本上可以自由地动弹了,但骨折的小腿却没有那么快好,还打着石膏和夹板。
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是一个瘸子,就算这里对他来说是敌营,他想逃掉也没那么容易。
荆撑着身体,勉勉强强坐起来,把手探进枕头下边摸索。
因为瘸了腿,他现在无法做到转身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只能背对着摸来摸去。
系统:“你在找手机?”
荆:“嗯,既然受咒言所限不能随便说话的话,那就只能用手机打字来交流了吧。”
游戏商城里那个外置发声器看起来倒是很好使,但价格太贵了,竟然要五百万日元!
而商城右上角显示的存款数额只有十二万。
这两袖清风的感觉,还是那么的熟悉。荆在内心苦笑。
东京的消费实在是太高了。自从他十八岁搬出福利院后,为了能够有个容身之地就开始自己打工攒钱租房子住,几乎存不下什么钱来。
现在虽然工作了有固定收入了,警察的福利待遇也很不错,但由于他总是太过倒霉经常遇到一些无妄之灾,导致工资总是像流水一般花个精光。
在他被一枪崩了之前,银行卡里的存款还有大概二十几万左右,只够交两个月的房租和维持日常开销。
系统:“手机不在房间里。”
荆摸索的手停下了:“……被夏油杰拿走了?”
说曹操曹操到。
吱呀一声响,门把被人从外面拧动了。
“已经醒了啊。”夏油杰推门进来,“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他换了身衣服,很正常的宽松白t配黑色运动裤,不再是那身散发着神棍气质的袈裟,长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看上去就像会出现在东京街拍里的松弛感帅哥。
见荆一直盯着自己的衣服看,夏油杰像是能读懂他的表情似的,主动解释道:“袈裟上沾了血,拿去干洗了,还没送回来。”
荆还以为袈裟会有替换的,没想到只有一件。
“不用在外人面前露面的时候是不穿那个的。”夏油杰来到床边坐下,“因为太过显眼了。”
……这么说来这家伙也不是什么正经和尚吧。和尚都是每天穿袈裟的。
“你似乎有话想说?”夏油杰注意到荆情绪复杂的眼神,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过来,“电已经帮你充好了,还没有开机。”
是一只手机,屏幕左上角被砸碎了一点,细密的碎纹如同蛛网。
荆沉默地接过,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大感不妙。
夏油杰不可能提前预知他何时醒来,却恰到好处地在此时来了,还带上了他的手机。
这意味着,他的动向正被夏油杰监控着,这个房间的某一处或许安装了隐形摄像头。
他的手机说不定也已经被夏油杰看过了。
荆按下了电源键。
在等待手机开机的过程中,夏油杰取来一只黑色的口罩。
“为了你的健康考虑,还是暂时不要说话了。”他用手指勾着口罩绳挂到荆的耳朵上。指腹轻轻擦过耳廓柔软的皮肤,微痒。
“别嫌我啰嗦,现在不是你能任性的时候。”戴好口罩后,夏油杰又顺便替荆将碎发别到了耳后,“养好身体为重,你也不想让悟担心你吧。”
……谁?
荆对这个忽然冒出的人名感到十分迷茫。
但俗话说,无巧不成书。
手机才刚刚开机连上信号,就立刻有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人的备注是五条学长。
“接吧。”夏油杰的嗓音柔和,“悟肯定很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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