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来到日本的第二周,福地叔叔告诉我,我应该去学习日文了。
“再过两个月就要入学日本的高中了,虽然9月份入学已经不是新学期,但是呦呦在华国已经读完高一,在这里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不过如果因为不会日语,学校里可没有会华语的老师和华语课本,所以呦呦也要学会看和说日语才行。”
我原以为福地叔叔会将我送去培训机构之类的地方,没想到他将我推荐给了家附近的一间清吧做服务员。
我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福地叔叔,16岁未成年是不能打工的。在华国。”我还特地强调了一下。
福地樱痴被我逗笑:“在日本未成年也不可以。啊,满16岁倒是可以打零工。不过我让呦呦去这里不是为了压榨未成年。这家酒吧的老板是我们的邻居,离家也只有几步远,不管发生什么事,呦呦都可以第一时间跑回来找我。而且想要快速地学会一门语言,环境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于是我就这样接受了这个安排。
不得不说,福地叔叔是对的,只是第一天我就能够磕绊地说出菜单上所有的酒和食物的名字,以及五百以内的一些数字。
好在每一个来的顾客都很友好,对于我华日英夹杂在一起的日文也只是一些善意的笑。
只是很奇怪,酒吧里的那只可爱的三花小猫总是不愿意让我抱,甚至还总是离我很远,只要看到我想要过去,就会炸毛跳起来,然后撒腿就跑。
可明明我很得猫咪们的宠爱。我看着围在我身边的一群流浪猫们,有些受挫地想着。
我将最后一袋猫咪零食拿出来,刚想分给它们,却不想一只白猫突然跳起来,叼过我手中的零食就跑。
“喂——”我赶紧追了过去。
白猫叼着零食袋,一路往下跑,竟跑到了那天夜里我祭拜父母的河边。
我看着猫钻到一处石洞下,我跟着它往里面探头,因为太暗了,还拿出手机打出了照明灯。
“原来你已经是猫妈妈了啊……”
我望着里面的一窝小猫,恍然大悟。
我在白猫警惕的视线里,替它将猫零食的包装袋都打开:“既然这样,那这些都是你们的了!不过零食也不可以多吃哦,下次我给你带一些小猫们能吃的东西吧!”
我蹲在那里,冲着小猫们笑眯眯的说着。
等我给这个隐蔽的猫窝重新找来一些干草铺在地上,看着小猫们围在猫妈妈身边睡觉,我才重新站起来。却差点因为腿麻摔倒。我苦着脸,不敢乱动,只能维持着站立姿势,等待着腿部血脉快点流通。
于是,我又看到了那个奇怪的少年。
他还在上一次我遇到他的位置,只是这次他是坐在了河边,低着头一直望着水里。
我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时,他先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与我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上。
我伸出手对着他挥了挥,慢慢向着他的位置挪动。
“是你啊……”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看了我一眼后,又继续垂下眸子,望着平静的水面。
他还是那副怪异的打扮,披着西装外套,缠着白色的绷带,这次甚至连左手都打上了石膏,固定在身前。
我不由得在想,他到底是行为艺术,还是真的受了伤。话说日本的校园霸凌这么严重吗?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他的侧颜出人意料的清隽,微卷的黑发几乎要遮住他的眼睛,他的唇抿着,似乎是在很专注地看着水面。
但他的脸上总的来说并没有什么伤痕,干净隽朗。
我暗自嘀咕着,难道真的是行为艺术?
“在看什么?”他没有转头,依旧望着水里,却是在对我说话。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受伤了。”我指了指他身上的绷带。
他这次终于看向我。是一双漂亮的鸢眸,就是沉郁郁的,像是一直压抑着的风藏在里面。
这双眼睛却弯了起来:“上一次,你也是要替我打救助电话。”
“啊,啊……”我这下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我以为你是被打了,还在想日本的校园霸凌竟然这么厉害吗……”
“校园霸凌……”他轻轻重复了一遍,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新奇的词:“你以为我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
“对呀。”我干脆学他在河边坐了下来:“我们这个年纪,如果遭到暴力,无非就是来自家庭和学校这两个地方,并且日本禁止家长体罚孩子,所以我猜是学校啦!”
而且这个怪异的男生看起来就很像是会在学校被同学孤立霸凌的样子。因为感觉很不合群,和普通的学生很不一样。
人们往往会对与他们外貌、言行或其他特征不同的人抱有恶意。
他似乎是被我逗笑了,低着头笑起来,我因为他的笑摸不着头脑。
“很有道理。但也许是来自除了你说的这两种地方以外的地方呢?”他托着腮看我,看起来真的很好奇我的答案。
我认真地想了一下:“你是指校外霸凌?其他学校的学生,或者一些社会闲散人员?”
“社会……闲散人员……”他听了我的话,笑得更厉害了,可我更加迷茫了,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
“我说错了?难道用英语不是这样表达的?”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我的英语水平有限,说错了单词。
“没有。”男生终于止住了笑声,他抬眸看着我有些无措的,但是澄澈见底的眼睛,轻声说:“看来你的国家很安全。”
因为足够安全,才会让这个年纪的孩子仍旧天真单纯至此。
而这种安全,最起码在横滨是看不到的。
“你该回去了。”男生重新转了回去,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模样,石雕般坐在那,垂头望着水面。
我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后,最终没有再询问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子,慢慢地往回走了。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河滩边,那平静的水面开始泛起一层一层的涟漪,水花越来越大,最后冒出来一个人面朝下的横在了水面上。
男生这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也就坚持了二十分钟就不行了啊……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他看了一眼将要西垂的日光,平静地对着水里的人说:“该吃饭了。那么再见,源内先生。”
水面上的人安静地俯在那里,岸边再没有一个人影了。
-
我在第二天的报纸上看到河里发现死人时,还有些讶异,因为我昨天刚刚去过那里。
福地樱痴也看到了那篇报道。他将早餐推到我的面前:“呦呦,最近不要乱跑,横滨没有华国那么安全。这里地处租界,虽然名义上由日本军警和领事馆警察一同维护治安,但实际上这里的法律存在无数漏洞。抱歉让你陪着我呆在这里。”
因为工作原因,福地叔叔目前驻守在横滨。我也跟着他一起居住在这里。
我咬了一口包子,是豆沙馅的。因为我吃不惯日本的食物,福地叔叔专门去附近的中华街买了不少中餐囤在家里。
除了让我学会说日语,他几乎没有要求我改变过任何曾经的习惯。
我一边嚼一边说:“放心吧,我保证家里酒馆两点一线!”
福地樱痴却有些担忧:“说实话,我甚至不希望你最近去酒馆。你是知道的,这里一直不太平。但是算了,呦呦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会保护你的。”
用保护这个词,我其实是感觉有些过度了。自从我同意跟福地叔叔来到日本后,他对我的态度,非要说的话,就是一直这样小心过头了。他似乎总是害怕我会受到什么伤害。
我想了想,又把报道看了一遍。
报纸上说,河里被发现的人名叫源内一郎,嗯,是个很普通的名字了,他是横滨最大的银行的钱库管理员。在他死之前的几天,这家银行刚刚发生了一起抢劫案,报道里猜测应该是这个人参与了这场抢劫案,又因为分配不均才导致同伴关系破裂,被杀人灭口。
“我觉得,”我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说着:“这个报道写的不对。”
福地樱痴挑了下眉,好脾气地问我:“呦呦觉得哪里不对?我看了,写得条理分明,看上去没什么破绽。”
我严肃地摇了摇头,指着报纸上的照片:“你看,这个人的脚和手是被绑起来后扔进水里的。报道里有提到过,抢劫案发生的时候,劫匪手里是有枪的,如果是内部分赃不均导致的矛盾,一把手枪就可以解决,为什么要专门把他绑起来再扔到河里,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福地樱痴似乎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那呦呦觉得什么情况下才会发生把人的手脚绑在一起?”
我想了想:“惩罚吧。”
福地樱痴笑了一下:“哦?为什么会是惩罚?”
“因为捆绑住他的手脚就是为了折磨他,扔进水里也是,让他不能痛快地死去。”我认真说完,又晃了一下脑袋:“噫,感觉好残忍。不过我是乱说的,因为想不到惩罚的理由。仅供娱乐啦。”
福地樱痴将豆浆放到我面前,没在与我继续讨论这个案子了。我快速地吃完早餐后跟他道了别,才前往酒馆。
福地樱痴坐在座位上看着大门关闭,温和的神情变得冷硬严肃,他下达着命令:
“你只有一个任务。誓死保护她的安全。我不允许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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