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年轻人正是从天亮找到天黑,终于找到一户有人家回应的应璋和姜照。


    中年人面相不善,哪怕姜照在系统质检考试中见多识广,都被他身上这煞气一冲,不由得往应璋身后缩了缩。


    应璋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把姜照挡住,拱手礼貌道:“是,在下从西边的灏镇来,不日要前往望城,只是来时路途甚远,家弟已颇为疲累,但我们不曾找到一处客栈落脚,便想着寻镇上的人家借宿几日。”


    那中年人听罢,原本戒备猜疑的目光也稍稍松懈下来,他将门微微敞开了些,提醒道:“年轻人,你们没听说过咱们这儿不能留宿吗?”


    应璋坦然道:“傍晚时才知道,但那时赶去镇外也来不及了,我与家弟也奔波劳累了数日,需要休整。”


    中年人扒着门的手略略松开,再次端详二人片刻,仿佛是为了确定应璋与姜照都是正常的外地人,良久才道:“灏镇的确颇为偏远,难怪你们要在这儿留宿。”


    话音刚落,他便将门打开,示意二人进来。


    应璋和姜照一踏进门,中年人便将那座厚重的门上了好几道锁,端的是不让一只苍蝇飞进来的气势。


    他边锁边振振有词道:“若非你们喊话的声音太大,愣是将我吵醒,否则今日你们指不定便要露宿街头了。”


    锁好之后,他转身意味深长地对正在打量这座小院子的二人道:“也幸亏你们喊出来了,而不是敲门。”


    随即他从中间越过二人,径直往里走,边走边道:“我叫徐富,如今是镇上唯一一个做屠宰的。”


    应璋从善如流:“多谢徐大哥深夜收留我与家弟,在下不胜感激。”


    徐富住的院子不大,但是五脏俱全,此刻将他们二人领到柴房门口,边开锁边道:“我这儿没有空余的房间,你二人便在此将就几日吧。”


    姜照感觉到应璋递给了他一个眼神,便悄悄打开系统的高级扫描功能,将这柴房四周都扫描了一遍,确认没有除他们三人外的生命体存在,才谨慎地点头。


    徐富似乎没有在意他们异常的举动,见二人在柴房安顿下来,便跨出门将柴房挂在门外的锁换到里头,并将钥匙递给了应璋:“你们在内锁好门,不到太阳完全升起时不要开门,除非听到我的声音。”


    说罢便将门掩上径自离开,待徐富投在门窗上的黑影彻底消失不见,姜照才松了口气。


    “好像也没什么事会发生,挺安全的……”姜照嘟囔着扭过头,却见应璋已经席地而坐,闭目调息,颇为气定神闲的模样,登时懵住:“宿主?你就打坐了?这么放心?”


    修者修炼之途有千百种,除了顿悟、闭关、吃丹药、获得战斗经验等,自然也有打坐修炼吸取天地精华一说,同时也是公认的使用最多的修炼途径。


    应璋没睁眼,任由灵力于他周身经脉游走,与天地灵气一道汇入丹田。


    他淡淡道:“既来之,则安之。况且,我只是打坐,不是睡死了。”


    姜照一噎,讪讪道:“这不是担心出什么差错嘛,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凑近应璋,盘腿坐下,倒也没敢离应璋太近,怕不慎打扰了宿主修炼,于是自个儿蜷缩在一旁的茅草堆边,抱膝休息。


    刚闭上眼,姜照又倏地睁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宿主,不然要我说,我还是把这张卡收回去吧?万一待会儿真出什么事儿呢?”


    等了好半晌,都没听到应璋回话,姜照纠结了会儿,他如今是凡人身体,需要定时休息,如若一直使用这张卡,那吃人的魔头来了,以他这副身体的敏锐程度,说不准咬上他脖子了他都没发现。


    可他莫名地想到白日时应璋那句“你不信我”,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宿主自有分寸,大不了搞个小代码,将扫描功能一直开着,有什么别的生命体出现就立刻把他叫醒。


    越想越可行,同时也越想越累,困意上涌,不知不觉间姜照便靠着茅草堆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便东倒西歪,许是柴房环境不好,姜照眉心紧蹙,只觉浑身都不舒服,头倚着茅草刺刺的,还时不时有烦人的苍蝇声,令他睡觉都不得安生。


    迷迷糊糊间,有一双干燥温暖的手环过他的肩侧,紧接着,他被一种堪称温柔的力道轻轻往旁一带,朦胧中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挪了位置,枕在一处坚实又不失柔软的地方,鼻腔中萦绕着沉沉的浅淡香味。


    姜照在这让人踏实的气息中慢慢睡得安稳,但作为系统,他到底无法利用人类的身体做梦,只是单纯地替这具身体依靠睡眠补充必要的能量。


    “嘀、嘀、嘀——!”


    早先嵌入高级扫描功能的闹铃小代码在后半夜发挥了作用,直接把姜照从沉睡中炸醒,刺耳的音效让姜照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有人、有人!”


    姜照眼皮子都没完全掀开已经在嚷嚷了,话音未落便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紧紧捂住了嘴。


    “唔!”这一下登时把姜照吓醒,一双清透浑圆的杏眼蓦地睁大,接着他视线顺着这只手往旁移动,便见应璋剑眉紧拧,身体微微前倾挡在他身前,警惕地看向柴房门口。


    纸糊的门窗上,隐隐约约透出一道佝偻的黑影,正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徘徊不入,好半天都只是发出一些诡异的声响来,黑影一时远一时近地投射在门窗上,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很快,姜照便判断出来,这不是徐富的影子。


    似乎是意识到姜照清醒了,应璋才将手放下,单手撑地从地上站起身子,不动声色地靠近柴房的门。


    姜照动都不敢动,应璋用灵力在左手中凝聚出一柄长剑,右手轻轻地搭上柴房的门锁,钥匙“啪嗒——”一声扣入锁中。


    那黑影听出了动静,像是意识到柴房里的人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便咣当一声破门而入!


    “宿主!”姜照惊呼出声,应璋头也不回,反手旋转长剑在地上留了一道绚烂剑痕,将姜照保护在剑意之内!


    瞬息之间,来者十指成爪,竟以手做武器狠狠劈向应璋,但应璋反应迅速,抬剑欲要将这人双手斩落,却不料此人双手坚硬如铁,当啷一声与剑身相撞,双手竟毫发无伤!


    黑影一击不成,谨慎地后撤几步,姜照趁此间隙凝神望去,借着泼洒在黑影身上的月光,看清了他的全貌!


    来人实则身材壮实,只是一直驼背才不显其高大,裸露在外的肌肤泛着死人般的青灰色,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他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口涎从他嘴角处滑落,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应璋,嘴唇发抖,低声呢喃着什么,声音嘶哑难听:“我要吃人、我要吃人……”


    这就是那个吃人的凶手?


    但应璋不会给此人太多的反应机会,他手腕一翻,手中长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银光直奔那人胸口!


    刹那之间,黑影腾空而起,险险避过了应璋的攻击,再落地时,他嚎叫一声,双腿发力、原地跳跃直往应璋扑来!


    与此同时,他一手五指握拳,拳风呼啸着就要落在应璋身上!


    姜照一急,一时忘记自己只是凡人,立刻便要越过那道剑意去帮应璋,却被应璋喝住:“别过来!他是修士!”


    化作流光的长剑顺应主人的呼唤疾驰归来,磅礴剑气如潮涌一般将要把这吃人的恶魔淹没,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影意识到应璋是个硬茬子,与过往吃过的所有人里都不同——


    拳风回旋,硬生生挡下了惊人剑芒!


    但应璋是金丹修者,雄浑的修为岂是此人能轻易阻挡?黑影只抵挡了一瞬,那剑意便狠狠刺向了他的双膝!


    “嗷嗷嗷——”


    黑影发出惨叫,一时不察跌落在地。


    令人惊诧的是,此人没有流血,但他捂着膝盖,侧躺在地哀嚎,仿佛十分疼痛的模样。


    滴血未沾的长剑已经归拢于应璋手中,逸散着金丹期的狂暴灵力,发出阵阵嗡鸣。


    他看上去已无反抗之力,只口中呢喃着“吃人”二字,姜照小心地离战场站近了些,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你就是那个吃人的魔头吗?”


    听见关键字眼,这面目狞恶之人立时将那双凶残阴毒的眼紧锁在姜照身上。


    “噌!”


    剑锋一提,稳稳地悬在此人脖颈处,只见应璋敛眉冷目,沉声道:“回答。”


    此人并非神智不清,甚至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他偏偏不愿与二人交流,反倒桀桀怪笑起来。


    僵持片刻之后,应璋似乎有些不耐烦,挥剑欲斩——


    “什么动静?什么人?!”徐富的声音由远及近,听脚步声竟是马上就要来到柴房门口。


    应璋一顿,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被这魔头抓住,他自知不敌,便一个闪身从应璋剑下逃脱,夺门而出!


    “啊!——”徐富与这黑影冷不丁撞见,应璋原想再次挥动剑气远距离将此人击杀,但听见徐富的惨叫,担心伤及无辜,犹豫一时没能立即下手,竟叫这魔头逃之夭夭了。


    刻在身后的那道剑意缓缓散去,姜照从应璋身后探出头来,眨巴眼睛,心有余悸道:“跑了?就这么跑了吗?他还会再来吗?”


    今日算是正式与这魔头打了个照面,应璋却默立不动片刻,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姜照抬手探上应璋的手臂,轻轻晃了晃,不解道:“宿主?怎么了?”


    应璋双唇微抖,良久才道:“是我过于轻敌,也太过犹豫了,没能杀了他。”


    轻敌,是他自信地以为这吃人的魔头大概率不会是个修士,却不料此人竟身负修为,还将双拳炼成了武器。犹豫,是因为他听到徐富的声音后,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擒杀那魔头,反而放虎归山。


    姜照“唔”了一声,乐观道:“没关系呀,宿主虽然放跑了他,却也没因此伤害到徐大哥,这不好吗?”


    在他看来,只要好人不受伤,哪怕将坏人放跑了也没关系,他要确保的是宿主和好人的安全。


    应璋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旋身正要检查姜照有没有受伤时,徐富便软着腿出现在了柴房门口,扶着摇摇欲坠的门框,面色苍白地问道:“你们,你们将那魔头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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