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这事没人往外说, 她自己却管不住嘴，见了熟悉的人就叭叭几句，把那个小戏子做的事情都拿了出来说嘴。
金娘子在林春燕叫过去问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见她一边唾沫横飞一边和宋大娘讲这个, 忍不住扶额叹息。
“怎么了？你做啥这个样子, 我没去找他算账就已经是好的了。”
她把瓜子皮唾到地上, 起身去拿笤帚扫地，一边哼着调子, 还同金娘子说：“你还去听戏吗？咱们还去听原来那个戏班子，不听这个后来的, 没得晦气。”
金娘子赶紧摆手：“我可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你家燕娘还让你去看啊？她可真是心大。”
张大娘把瓜子皮扫到一块：“我也不是天天去，也不乱花钱，连吃食都是自己带着, 她很愿意让我有些喜好呢。”
金娘子说：“也是, 你们挣了那么多的钱, 要是不现在花花，以后都得留给两个女娘肚子里的孩子, 那可就跟你没啥关系了。”
张大娘也不扫地了，叉着腰问她，“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女儿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
金娘子让她先别着急：“外孙子外孙女，为啥多个外啊？就是不一样的, 刚才那曾老汉还跟我说, 觉得他女儿家里生的那个小子就不如他们家生出来的孩子聪明, 不是他们家的种了。”
张大娘把金娘子往外推，“去去去, 我家才没这个调调乱说话，可别再说起这个事，你赶紧和那个卖小笼包的说话去。”
赶完人，张大娘也没心情和宋大娘继续说那个小戏子的事情了，就起身去灶间帮忙。
林春燕正在做火腿和咸蛋黄月饼，看到张大娘气冲冲过来，好奇问：“这是怎么了？可是那个小戏子又过来找你了？”
张大娘随意挥挥手：“他哪里敢，我就是被你们金大娘气到了，又想到了你们姥姥姥爷。”
林桃红很是奇怪，她印象里去姥姥姥爷家的次数很少，对他们很是陌生。
林春燕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等她问，张大娘就噼里啪啦说了出来。
“我这命苦的，刚把燕娘生下来，你们奶奶一看是个女娃就不想要，连月子都不来伺候我，我只能让人捎信去找你姥姥，结果你姥姥说你大妗子快生了，没空过来。”
张大娘一想到那个时候没人帮忙，自己照顾孩子的时候，牙齿就上下紧紧咬在了一起。
林春燕和林桃红也被感染，生怕张大娘把自己气到了，赶紧拍她后背：“娘，都过去了，想那些干什么。”
“就是想不明白，你说你大妗子要是生了也就罢了，根本离生孩子还远着呢，我就让她过来帮几天忙，她怎么就不愿意？”
小时候觉得她是女娘让她多干活就算了，怎么到生孩子这种关键时候，也不能过来帮帮忙。
可惜人早就入了土，她就是想问问都不行。
“人的想法是很难改变的，问了有什么用。”林春燕起身给张大娘倒了水，“咱们以后改变就行。”
张大娘咕咚咕咚喝下去，终于觉得舒畅了不少，“是这个理，问了有什么用，无非就是儿子重要，我已经是嫁出去泼出去的水了。不过等你们两个生了孩子，我一定得去帮忙看着些。”
林桃红见她好了，撇撇嘴说：“娘，你能不能看啊？别到时候添乱就行。”
“怎么不行？”张大娘觉得被质疑了，挺着胸脯说，“你们两个不是被我看大的，看如今长的多好，不知道多少人都等着想娶你们呢。”
林桃红来了兴致，问张大娘，“也有人想来娶我吗？”
张大娘立刻摇头，“那倒是没有。”
林桃红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起来，嘟囔着要站起来。
张大娘哈哈笑起来，伸手去拉林桃红，“你怎么生气了？自然是有人上门打听，我都听说两个了，我们家红娘长得这么好，怎么可能缺人来打听。”
林桃红已经不信，却也没有走，偏着头等张大娘继续说下去。
张大娘却不再说话，帮着林春燕做起月饼来。
林春燕怕林桃红一会儿再恼了，推了推张大娘，“娘，你别再开玩笑了，赶紧告诉红娘是谁，我也好奇的很呢。”
张大娘清了清嗓子，“就是烧饼婆婆女儿村子里的，不好我打听了一圈听说个子不高，就没看上。”
林桃红没想到真有人早早就看上她，立刻眉飞色舞起来，美滋滋坐下来帮着干活，也不恼了。
林春燕把火腿月饼放到炉子里之后，就去看桶里的螃蟹。
这些螃蟹都是张大舅给他们拿过来的，林春燕养在了水里，虽然还活着，但是也得赶紧吃了。
张大娘和林桃红也不再拌嘴，都过来帮忙洗螃蟹。
“一会儿怎么吃？”
“直接蒸了吧。”林春燕看着这些螃蟹已经开始流口水，用最简单的方式处理，做出来的味道却很美味。
林桃红高兴：“那是不是一会儿能喝些酒来？”
张大娘瞪她：“小小的人怎么和酒鬼一样，我看你该认金娘子当干娘，和她一样。”
林桃红不干，“我哪里经常喝？大姐根本就不让，只是吃螃蟹怎么能不喝酒呢。”
螃蟹蒸上锅之后，林春燕就没什么事情，只等着月饼做好了出来装盒。
灶间，林翠香和赵紫兰也是忙忙碌碌的炒菜，两个人的汗巾子也用的快得很，不大会儿就得换上一条。
不过没人抱怨，哪怕切着菜也都高高兴兴说着话。
说的最多的，就是村东的那座山。
“我听我爹说，今儿个又多了几个人上山帮着盖房子，豆腐坊那里的房子都快盖好了。”
“石头房子本来就好盖，打了地基没多久就盖好了，那么多的人一块去盖，可不就是盖的速度快了。”
石榴知道洪娘子要去豆腐坊帮忙后，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少，每次说笑的时候都有她。
“还有外村的人想来帮忙呢，可惜里正没让他们过来，怕有什么坏心眼子。”
“那豆腐坊要是盖好了，是不是得先做果冻豆腐？我看橡子果已经堆了不少。”
“肯定是，好些个人都等着果冻豆腐做出来，就连猪也在等着果冻豆腐的渣吃呢。”
有吴婆子把猪喂的拉肚子的事在前，都知道橡子果一定得处理了才能让猪吃，村里人再心急也没人敢冒这个风险。
菜做好之后，一道道就被端到了外面，香味飘出去，铺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嘈杂的声音里夹杂着各种问候，认识的人凑在一桌，说着最近发生的事。
每到这个时候，林春燕就会觉得这个铺子一下子就像活了过来，她也是有生命力的，是在他们几个人的生命之外的一种鲜活。
孙捕快才外面进来，抖落了身上掉下来的几个雨珠，和段夫子他们打了招呼，笑着问林春燕：“我那兄弟快有两三天没见了，可是在你们那里？”
别人还好，干完活就回镖局里睡觉，偏孙安元晚上也不走，说总得有个人看着点，怕人来搞破坏了。
原本赵怀子和林二叔他们也是这样打算的，总不能让专门过来帮忙的张大舅他们干这样的活计，孙安元提出来之后，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见他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只能作罢。
林春燕知道孙捕快是打趣，只也同样打趣回去，“这次是一个人来，还是同于小娘子一块来吃？”
孙捕快就嘿嘿笑了两声，于小娘子在铺子门口收了伞，避过林春燕打趣的目光，径直走到孙捕快跟前。
“想吃什么？”
孙捕快和于小娘子之间虽然还保持了一段距离，可任谁也能看出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于小娘子指了那新出炉的麻辣兔头，“就吃这个吧，听说吃着很是过瘾。”
孙捕快要了一些，有些担心这东西吃起来模样不雅观，到时候在于小娘子心里的形象都给破坏了。
于小娘子又要了自己爱吃的几道菜，问赵六：“听说你们这里要上烤鸭了？可要等到什么时候？”
“中秋节前后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还请小娘子过来品尝。”
于小娘子以前不怎么来铺子里吃东西，倒是出诊看病的时候路过几次，闻着里面飘来的香味，就觉得味道应该不错。
后来看到里面有不少女娘，她才鼓足勇气进来买了些咸菜。
这些咸菜和孙捕快的娘送到他们家的味道一模一样，于小娘子吃的很是满足。
于小娘子找了位置坐下，两个人已经不是头一次出来吃饭，可还是觉得很局促，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秦老丈人进来看见这一幕，直接嘿嘿笑了起来，大着嗓门说：“呦，今个孙捕快有佳人陪伴，就不和咱们这些大老粗作伴了，可是好事将近了？”
孙捕快脸一下子红了，强撑着开口，“等有好消息了一定通知大家！”
于小娘子脸上也羞红了一片，可眼里还是隐隐有化不开的担心。
“那必须的，到时候让林掌柜给整治些好菜好酒来。”
秦老丈人爱喝酒，说到酒那是滔滔不绝，没忍不住问林春燕：“那高粱下来了，掌柜的可是能给咱们酿些高粱酒？”
高粱是酿酒的绝佳食材，林春燕心里一动，“可是想喝？”
秦老丈人见有戏，赶紧点头：“我这少不了总去打酒，你们这里要是酿好了，可不就是省事了！这时候新高粱也下来了，做高粱酒正好。”
林春燕犹豫了一会儿，想着如今事情太多，最终还是摇摇头：“以后有机会了吧，这酒最少也得酿两个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酿好的。”
秦老丈人很是失望，但也理解林春燕，最近要忙着做月饼，的确很忙。
那边孙捕快也一直竖着耳朵听，大概是因为在于小娘子跟前，他就没趁机起哄，吵着让林春燕酿酒。
于小娘子已经开吃了，那麻辣兔头的味道果然不错，她吃的很是豪爽，直接从中间掰开了吃，倒是一旁的孙捕快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吃别的菜。
等两个人走了，孙捕快也没吃那麻辣兔头，于小娘子只以为他不喜欢吃辣的，还颇为遗憾他不能尝到这麻辣兔头的味道。
晚上，他们一行人就在铺子里吃的螃蟹，那螃蟹打开之后，里面的蟹黄已经满满，就连林春燕也迫不及待想吃起来。
“真香，等下次我也去河边摸一些。”
胡大强想着自己家的媳妇和孩子应该爱吃，到时候捉了也好让他们饱饱口福。
剩下的一些，林春燕给兰姐儿和慧姐儿留着些，一些她拿着回去给王英娘。
一路上，林桃红都在叽叽喳喳说起他们火腿月饼被卖了的事情。
“真没想到，那赵官人写的书竟然有好些人看了。”
下午的时候，火腿月饼和咸蛋黄月饼一做好，申大娘子派来的人就过来，看到这些新鲜出炉的月饼，直接要了一大半出去。
这些月饼买回去之后，申相公除了留下来他们吃的，剩下的打算给他那些同窗送过去。
他那些同窗有的看了赵官人写的美食记，对里面的内容都是不大相信的，觉得定然夸大了不少。
即便写的再天花乱坠，形容的有多好吃，里面的东西也是骗人的。
申相公自然知道这些人说怎么想的，专门买了这些月饼回去打他们的脸。
只是再尝了那火腿月饼和咸蛋黄月饼之后，申相公就有些舍不得了。
“不是说能放，留着咱们慢慢吃，让那些人随便说去，又不会掉块肉。”
申相公这时候心态就又好起来，不是直接嫌弃赵官人没出息的时候了。
“不是有女婿送来的节礼，那么些个月饼还吃不够？”
一说这个，申相公就生气，赵娘子倒是早早的就送了月饼过来，不过等申相公回来的时候，盒子里面的咸蛋黄和火腿月饼都被申小郎君拿走，只给他剩下一个五仁的月饼，说是为了报肉粽子的仇。
父子两个这个样子，倒是让申大娘子哭笑不得，说他们两个简直就是冤家。
申相公没吃到咸蛋黄月饼，直到他派出去的人买了吃的吃到。
味道和咸蛋黄粽子是有很大区别的，申相公很喜欢吃外面的饼皮，觉得那饼皮也是香的很，里面的咸蛋黄就不用说了，沙沙的口感让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的吃。
最后他还是拿了一些给他的那些同僚送去，各色馅儿的月饼都只拿了两个，这也把申相公心疼的不行。
申大娘子受不了：“没听说这次月饼会多做出来，不像粽子那样没多少了，想吃就去买来。”
“谁知道是真是假，还是多留些才好。”
过了几天，山上的豆腐坊就盖好了，林春燕早上特意拿了馒头夹火腿，里面放了煎鸡蛋当早饭，又放了自制的鱼酱。
“要是里面放了蟹黄膏的话，是不说也很好吃？”王英娘吃了两个馒头夹火腿才停，“这可真是好吃，和肉夹馍不是一个味道。”
林春燕也很喜欢吃，“下次咱们试一试放蟹黄膏的，等一会儿上山的时候，咱们看看还有没有蘑菇，也能做了蘑菇酱出来。”
前两天下了雨，雨倒不是很大，尖尖细细的到身上也不觉得难受，林春燕他们就没人披蓑衣。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几天就比前段时间冷上许多，单衣外面还得加个褙子。
今儿个好不容易天晴了，太阳从山后面出来，他们上山之前，特意把被子和秋天的衣裳都拿了出来晾晒。
一换季，要收拾的东西就多了。
上山的路上有好些个人来看热闹，见了林春燕就都让出一条路，过去看的时候，见孙娘子和洪娘子已经快收拾妥当。
这房子是用石头一点点盖起来的，盖的并不是特别高，里面的灶台已经砌好，外面棚子里还有两个磨盘，等着一会儿就把他们家的骡子牵过来干活。
看到林春燕他们过来，孙娘子他们也都没收脸上的笑意，都在感慨，“这地方真好！”
外面门额匾处挂着段夫子给他们写的木牌子，还特意挂了红绸，看起来就喜气洋洋。
“一会儿得放个鞭炮才行！”
村里很多人都过来看热闹，看着豆腐坊这样气派，看孙娘子他们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羡慕。
接下来就该盖养猪养鸡鸭的地方了。
这些都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长成，早点盖好也能早点吃上他们的肉。
最不着急的就是种果树的这些人，这个季节也种不了什么东西，得熬过漫长的冬天之后，才是他们忙碌的时候。
林春燕去看了看正在盖的猪圈，和他们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之后，又来了豆腐坊。
放过鞭炮之后，孙娘子就让大家四处拜了拜，各种神仙都把被念叨了一遍，只求着各路神仙都能保佑。
剩下的人都跟着孙娘子一块祭拜，各个都很虔诚，林春燕跟在他们的后面，也认真的让神仙保佑。
林二婶和钱娘子都不赞同的看着张大娘：“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知道去请了董婆子过来算一算。”
张大娘讪笑几下，她是真把这事给忘了，不过这个日子也不是瞎选的，却是动土的周大爷早就看好的。
周大爷除了放羊之外，还会给人看风水点穴，一般村里死了人，都会找他看一下风水。
他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林春燕就把豆腐坊开张的日子定在了这一天。
钱娘子他们说完，张大娘也觉得是该请董婆子过来，哪怕给他们看看后面几个的日子也是好的。
不过，不等张大娘找上董婆子，她就先上门了。
林春燕在豆腐坊里看着大家忙活，洪娘子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豆皮豆干都已经琢磨出来是怎么做的，她也不藏着，给林春燕孙娘子露了一手。
孙娘子和林春燕对视一眼，立刻就决定把这豆干的活计交给她，顺便让赵娘子和兰姐儿过来帮忙。
她则带着王大妮去做那果冻豆腐。
林春燕对孙娘子的安排没有指手画脚，孙娘子跟着她干的时间长了，什么都明白几分。
回去之后，才看到董婆子正和张大娘说的热火朝天，张大娘明显被说愣了，脸上还带着几分惊恐，看到林春燕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燕娘啊，你快过来，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林春燕不信这董婆子能带来什么大事，依旧不慌不忙的洗了手，擦干之后才过来。
家里的大黄狗似乎也察觉到了林春燕不太喜欢董婆子，叫的声音比平日里都要大上不少，张大娘让她安静下来也收效甚微。
董婆子看到林春燕过来，递给她一个符，嘴里念念有词：“这是那洪家村婆子给你们画的符，这种符威力很大，轻则赔钱倒霉，重则生病不治而亡。”
张大娘是不信的，可听董婆子再一次这样说出来，心里还是觉得难受膈应，脸色也耷拉下来。
林春燕没任何避讳的接过那个符，拿到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张大娘一把夺过去，“别管真不真，这东西多不吉利啊，还是少碰为妙。”
林春燕不在乎，可看张大娘那脸色也不好再抢过去，只问董婆子：“可是有什么法子化解？”
董婆子等的就是这个话，“只要拿三贯钱出来，我回去就能立刻做法，保证能逢凶化吉，没了那样的祸事。”
“三贯钱？”张大娘一下将那符扔的老远，声音提的高高的，“要这么多钱，怎么不去抢？还真当我们家里有多少钱啊？”
林春燕也在一旁冷笑：“是呢，这符怕就是从你这里买的吧，这倒是个好买卖，能赚两笔钱。”
董婆子以为他们会诚惶诚恐的答应下来，哪怕嫌钱多，杀杀价也能便宜一贯钱。
“这是同你们关系好才特意过来说的，若是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我就先走一步。”
这也是惯用的伎俩，一般不用走出家门，人就会后悔，毕竟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且这种东西不像别的，玄而又玄，让人捉摸不透。
董婆子走的很慢，一直留心身后的动静，那大黄狗也真是讨厌，都快走到门口了，还一直汪汪叫个不停，却没听到张大娘和林春燕开口挽留。
董婆子的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到底哪里出了错，不是说张大娘因为这个女儿才过上好日子的，这个林春燕是个难搞的，可张大娘看起来就好骗。
“哎呦，是谁？”董婆子一直在思索，倒是没主意前面有人挡住了路，直接撞在了上面，鼻子处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痛感。
屋里面，林春燕正拉着张大娘不让她出去，一边拿了三贯钱出来说事，“想想那是多少，你请那个小戏子喝饮子也才舍得花五个大钱，这三贯钱能请他喝六百次饮子！”
第142章
张大娘一时傻了眼, 都忘记挣扎，她算数不好，根本算不出这些，但听了能喝六百回饮子, 心还是忍不住疼了一下。
那是多少回啊, 就是戏班子里的小戏子都能围着她, 一人也能喝上几十次了。
林春燕呼了一口气出来，刚才张大娘挣扎的力气太大, 她差点没拉住。
张大娘心疼过后，又开始骂骂咧咧：“老天奶奶的, 他们那一家子人怎么还没死绝，看来还是有钱的很, 都能买了这符出来。”
骂完就往窗户外面看，见董婆子已经不见人影，骂的声音更大了, 最后才有些担心的说：“我明儿个去和她杀杀价, 总得做了法出来,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要真是为了那三贯钱出了事情，张大娘怕是会后悔死。
不等吃完饭, 张大娘已经把这事和村里相熟的人家都说了，大家一听还有这样的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说要去找董婆子。
“就是凑钱咱们也得把这事给平了, 可不能真出了什么事。”
“那家人果然不能放过, 打一顿还不老实, 要不是董婆子过来说，咱们都还不知道！不行, 我可不能忍下这口气，得过去看看。”
张大娘上次没去成，这次说什么要也跟着过去，“先解决他们，我得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才行！”
林春燕知道他们都是为了自己好，见林二婶他们真的在凑钱，哎呦了几声：“婶子嫂子们别忙了，我可不信这些，让他们随便说去。”
“不行！宁可信其有，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不过她要三贯钱也真是太黑心了，当咱们都是好欺负的，这钱咱们先凑着，等咱们村里人明天一块上门了，还能让她好好的降一降价呢！”
林二婶的话除了林春燕没人反对，还有人让林春燕不用管，“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把咱们村子都得罪了！”
“就是，咱们都指着燕娘吃饭呢，谁让她不好过，就是不让我们好过！”
林春燕眼圈刚红起来，林桃红杀猪般的声音就传了来，手里还拿着她存的私房钱：“大姐，你可不能出事啊！我也要去找那婆子拼命。”
她是刚听说了，钱递给林二婶就往外冲，拉也拉不住。
王英娘也要跟着去，怕林春燕不让，还让林二婶好好的看着点她，“得等着那符破解了再走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是这个理！可得好好等着！”
林春燕哭笑不得：“要是真这样灵，咱们也不用干活了，就在家里等着钱掉下来好了，你们要是想看的话，就明儿个早上再去。”
好说歹说，才把林桃红和王英娘给拦住，林春燕又让他们凑钱的人先回家，“说不定我娘他们回来，能从那家人哪里搜刮出来钱呢。”
虽然希望不大，但还是有这种可能，林二婶也就抱着钱回去了，走之前还叮嘱了好些个话。
张大娘他们是摸了黑回来的，怕掉到路边的沟里，特意一人打了一个火把。
大黄听到动静，又兴奋的叫起来，汪汪个不停。
林桃红他们谁也睡不着，听到声音就赶紧起来往外看，“是娘回来了？”
张大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没有一点疲惫，“回来了，你们还没睡？”
林春燕嗔怪的看了一眼张大娘，“你把事闹的人尽皆知，谁还能睡得着。”
张大娘嘿嘿笑了几声，也不回林春燕的话，直接换了话题说：“你们猜我们去的时候怎么着？那家人正要跑！我们又把他们给逮回来了，一看他们家已经被砸了，连那个干儿子也被打了，是被逼的没有法子了才跑的。”
一说这个，张大娘心里就高兴的不行，恨不得这个点了再敲锣打鼓告诉其他人去。
林桃红擦了擦脸上早就干涸的泪水说：“吓死我了，那家人怎么就要跑？是谁打的他们啊？”
“那个孙镖头！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张大娘说完，林桃红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没有兴趣接着问下去，扭捏着在一旁不说话。
张大娘挨着林春燕坐下，捅了捅她之后才说，“你说这个孙镖头是怎么知道的？”
林春燕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娘这个问题问的，你在怀疑什么？我和他通风报信了？说笑呢，我可是连咱们大门都没能出去。”
张大娘嘿嘿笑着，她也不恼，“我就说不可能是你出去告诉他的，我这琢磨了一晚上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算了！这种事情我也琢磨不出来，还是早点睡吧。”
她慢悠悠打了哈欠，显然那家人的惨状让她心里面舒坦了不少，想着明个过去还得找董婆子，她还得养精蓄锐，也不洗漱就要去睡。
王英娘看到了就拦，“总得刷牙洗脚吧。”
张大娘摆摆手，她觉得自己今个功劳大着呢，“我困的不行，明天再刷牙洗脚吧，见天的洗能有多脏。”
林春燕听到了，把收拾好的衣裳放下，直接就跑到她屋门口。
门外面阴沉沉的，把月亮都挡的严严实实，隔壁二房和赵娘子家都还是热闹的很，不知道在说什么话，远处有狗叫声和青蛙的鸣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蝉鸣声已经没了。
林春燕没进去，只走到张大娘窗户下面喊她，“娘，你刚才说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刷牙？”
张大娘一听就是一个激灵，瞪了王英娘一眼，“哎呦我的干女儿，你可是把我给害惨了，怎么就把燕娘给招惹来了。”
“起来洗了吧，我给你打洗脚水，脏衣裳明天洗。”
“我衣裳可不脏。”张大娘嘟囔着，到底起来刷了牙洗了脚，虽然嘴上没说，可也觉得舒坦了不少。
孙安元有几天没回家，李大娘知道他是过去帮林春燕的忙，看到他回来，一脸的纳闷：“你怎么回事？好好的帮着人干活也不能？”
语气里很是嫌弃，孙安元回来是想拿钱的，听了之后只能哭笑不得的解释：“我就不能回来转转？”
李大娘摆摆手：“可别，你留在他们村里当个上门女婿也挺好，不过我听你大哥说人家小娘子还没看上你，你想当上门女婿怕也是不能，啧啧。”
说完又转了话题，“倒是你大哥那边，我看好事快近了，这几天总拿了麻辣兔头回来，说是之前和霞姐儿一块吃过，她很是喜欢。”
孙安元也拆孙捕快的台，“哪里有那样快，他们两个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能成几年前就成了。”
李大娘不高兴了：“你自己不中用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你大哥也捎带上，我看这次肯定能成。”
看孙安元拿了一袋子钱，也不问干什么，只催着他赶紧走，“好好的给人家守着点山，有眼色一些。”
孙安元拿这些钱直接去找董婆子，那个符的事让他心里很膈应，总得解决了才行。
之前的时候，孙安元是先听到了大黄狗的叫声，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路过的时候就正好过来看一看，恰好看到董婆子出门。
这董婆子神色慌张，撞了他之后捂着鼻子在那里哎哟叫，看到是孙安元之后，反而不吭声了。
只见她眼珠子一转，一只手随手一恰，立刻就有了主意，“你可是来找那林小娘子的？我这里有一个符，是她被那洪家村的两口子诅咒了，我这正要找她解一下，偏他们家的人都觉得贵。”
孙安元听完之后，眉头就紧紧的锁起来，恨不得这个时候就把那老两口收拾一顿。
董婆子又说，“我瞧着你们两个之间还有一段渊源，只可惜萍水相逢，做不了那真夫妻。”
孙安元一听，身上的戾气比刚才还要重一些，即便董婆子见惯了这么多的大场面，还是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
“你先别急，我这话还没说完呢，虽然你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缘分，但是我可以做法啊！”
孙安元没有立刻跟着这董婆子的思路走，什么做法不做法的，他都不信。
他也不进去查看那大黄狗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因为这董婆子突然过来的原因，他则径直去了洪家村。
收拾完那一家人之后，孙安元又赶紧去自个家里把存的私房钱拿出来，打算先把林春燕的那符给解了。
董婆子在家里正喝着小酒，心里盘算着这一次能得上多少钱，美滋滋的不行。
她喝的迷迷瞪瞪的时候，突然听到窗户上有动静传来，正纳闷是哪只鸟半夜里落在她家窗户上的时候，就见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来。
林春燕一个人站在她跟前，手上还拿着一把磨的锃亮的刀。
董婆子被那刀晃的一个哆嗦，人也立刻清醒了。
“林小娘子，这大半夜的，你怎么突然来了？”
董婆子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来找她看事儿问日子的不少，她家里也布置的和别人家不同，正屋里供着好几尊佛像，几个蒲团前面摆着个功德箱，深紫色的箱子有些年头了，不知道里面放了多少个钱。
一进门，先闻到的是香和元宝燃烧之后的味道，林春燕四下打量了一下，拿着刀的那只手往前，“符呢？你把那东西给我，以后别去我们村子里胡咧咧的瞎说。”
董婆子酒醒了大半，见只有林春燕一个人过来了，人也没有那样害怕了，大着胆子说，“你这个小娘子也太不讲究了，也不怕把神仙都给得罪了，我们这里是不许动刀子的，快把刀放下。”
林春燕哪里听她说了什么，哼了一声说，“这些我都是不信的，那些符你爱交不交，只是明儿个我们村子里谁再来问的话，你只管说已经做了法消了就是。”
“我们可不能说假话，这不是骗人，以后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岂不是砸了我自个的招牌。”
林春燕又往前走了两步，那刀都快架到董婆子的脖子上了，“看来你是不答应了？”
董婆子又重新哆嗦起来，只觉得刚才喝完酒之后的燥热被这冷风一吹，身上就打了个哆嗦，很是难受。
她也在赌，赌林春燕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林春燕不跟她玩虚的，见她果然是这样的冥顽不灵，就真的想动手教训她一顿。
她是等人都熟睡之后，才摸了黑出来，之前钱娘子领着张大娘过来算卦的时候，就曾说过董婆子的家在哪里，光闻着香的味道她也能找着。
这婆子可不是个什么善心人，只要给钱什么事情都给办，宋大娘家的女儿不就是让她给坑了，险些就给配了阴婚。
宋大娘不敢找这董婆子的麻烦，林春燕可是不怕。
她绝不会让人拿到三贯钱出来的！
不等她有下一步的动作，又一道吱呀的声音传来，孙安元从门外进来，看到林春燕站在这里，很明显的一愣。
再看到她手上拿着刀之后，很快就明白她过来是做什么。
那董婆子看见他却像是见了救星，“这林小娘子疯魔了，我就说那符对她有影响，瞧瞧一个好好的小娘子怎么能拿着刀！”
董婆子边说还边朝孙安元使眼色，示意他可以做成之前说的那儿配姻缘的事情。
孙安元却没搭理她，接过林春燕手里的那把刀，不等董婆子松一口气，已经重新指了她说，“林小娘子让你做什么，你赶紧照做就行，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我可不像她，会心慈手软。”
董婆子在心里把这俩人翻来覆去的骂，不知道怎么就惹了这两个颠公颠婆，和别人格外不一样。
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废话，只把那符从怀里摸了出来，交给了林春燕。
林春燕直接当着董婆子的面把那符撕了，“你应该知道怎么说，要是有人来问的话，只说那法事已经做了。”
董婆子点头，见林春燕这就要走，故意高声地对孙安元说，“你这人这样无理，先前同你说的那婚姻符就不卖给你了！”
孙安元险些被她这话绊了一个跟头，脸一下子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先去看了林春燕，生怕她误会什么。
可惜林春燕已经站在了门口，外面的月光都被云挡住了，他也瞧不见她脸上是个什么神色，就这样一直惴惴不安的跟着她走。
董婆子等人走了才把门重新关好，专门跪在佛像跟前念念叨叨说了好些个话，她做这行的有不少年头了，除了家里人陆陆续续出事之外，倒还没栽过这样的跟头。
走远一些了，孙安元才磕磕绊绊的朝林春燕解释，“你别听那董婆子瞎说，我没找她求姻缘符。”
林春燕从刚才就忍着笑，这时候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平日里瞧着孙大哥是个，不曾想还相信这个。”
孙安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尴尬到脸红，这时候见林春燕笑出来了，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赶紧转移话题。
“大晚上的，你怎么自个儿来这里，多危险！”
林春燕很快也收了笑，“我还好奇孙大哥是怎么过来找着董婆子的，难不成是真的为了那姻缘符？”
孙安元赶紧摆手，“自然不是。”
他想说是为了林春燕的那个诅咒符，可明显林春燕根本不信这些个事情，人都能直接去董婆子家让她撕毁了，再说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了，但也觉得不好意思。
孙安元就清咳了一声，“这么晚了，我赶紧送你回去吧。”
林春燕点了头，她来的时候是点了火把的，不过倒也没觉得多害怕，只是一想到真要给这董婆子凑上那么许多钱，还有村里人这个凑那个凑的，她心里就是一股无名的火。
亏的今儿个张大舅他们回家了，张大娘他们又沉沉的睡去，林春燕才半夜里爬起来往这边赶。
这事情成了，再自个儿回去的话，心里还真有些打鼓。
一路上，孙安元很想说一些话，可他这个人平日里就不知道怎么和这么大的女娘们说话，加上她又喜欢林春燕，到嘴的话在嘴里能打转个七八遍才开口。
还是林春燕问了他怎么知道这事的，又问他是不是去把那家人给收拾了一顿。
“我想着怎么着也不能让他们继续在咱们这边住着了，上次的事情本来想着放他们一马，谁知道这种人根本就不会念你的好。”
说起这个，孙安元脸上的语气就冷了许多，即便在夜色中也能知道他有多生气。
聊完这个，两个人又都沉默下来，林春燕想了想，还是把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孙大哥你总是这样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也看出来了，我也不是那种向往家庭的小娘子，即便最后找个人过日子，也是因为真心喜欢，而且我绝不会放弃自个儿做出来的这么多事情，跑回家生孩子的。”
孙安元听出来林春燕话里的真诚，虽然还未自个儿不是她的人选而有些颓废，但仍然笑着说，“我之所以……喜欢你，就是觉得你和别的小娘子都不同，也知道你如今做的事情有多重要。”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十分的尴尬和不知所措，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以后你真的要考虑找个人过日子，能想到我这个人就行。”
林春燕也感到了他话里的真诚，周围一时寂静无声，也听不到远处狗的叫声，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就很好奇的问，“难道你不等着娶媳妇儿生孩子吗，不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娘难道就不催你吗？”
“怎么不催？不过她如今眼见着我大哥能和于小娘子成事，早就不耐烦管我的事情了，加上我这一行当总是要往外跑，她也只盼着我平平安安的回来。”
林春燕也和李大娘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她也是个豁达的人，就没在这种事情上多纠结，但还是把该说的说了，“你可不要因为等着我这种不确定的答案，反而把自个儿的好姻缘给推出去了，到时候真成老光棍一个。”
孙安元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很是爽朗，有着江湖人特有的豪爽，“那也无妨，原本我也就是这么打算的，自由自在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这话题就到了这里，孙安元又说起他们镖局总跑的那几条线来，“我瞧着你们这生意是想做大，你看要是需要运货的话，我们镖局的人也能帮上忙。”
林春燕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倒是个好主意，你们常常南来北往的跑，可不就正好可以帮着送送货！等回头火腿做出来了，咱们先试着跑几次。”
很快就到了家门口，林春燕和孙安元挥手告别，大黄耳朵很是警觉，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之后，也只动了动身子，又重新卧在了窝里睡下。
林春燕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就瞧见王英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正坐在炕上等着她。
瞧见她回来了，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压低着声音问她，“你这是去哪里了？可快吓死我了！想着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把干娘他们都叫起来。”
王英娘一方面担心林春燕的安危，一方面又怕事情闹大了对她的名声不好，在这里正纠结着，林春燕可算是回来了。
林春燕讨好的摇了摇王英娘的胳膊，拉着她躺下，嘀嘀咕咕的和她说了好一会儿。
他们两个的声音都不大，张大娘和林桃红两个人都呼呼的睡着，谁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直到第二天，林春燕很少见的没有早起，林桃红才觉得奇怪，上去摸了她好几次额头，心里担心着她是不是又生病了。
王英娘回头对林桃红说，“没生病，就是昨个睡得晚了。”
林桃红看见王英娘眼下面也有黑眼圈，猜这两个人肯定背着她干什么了，拉着她的胳膊就要问个明白。
上次去山上的时候，王英娘摘了好些个蘑菇，说是回来要做蘑菇酱，王英娘就把蘑菇都切成丁，葱姜蒜都切成末放在一旁备用。
等林春燕醒来，直接就可以着手开始做。
秋天的空气特别的好闻，林春燕先是伸了个懒腰，觉得睡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远处的青山上多了一层雾气，有些看不真切，这种将要下雨却下不来的时候，最是折磨人。
不过秋天什么时候都是令人高兴的，也只有住在乡下，才知道这一年到头，每一天过的其实都不一样。
再收了高粱之后，小米也成熟了，今个上山去帮着盖房子的人就少了不少，大家都得抢收粮食去。
林桃红拉着林春燕的手让她说一说到底和王英娘说了什么，“从来就没起这么晚过，到底瞒着我什么事情？”
王英娘是个嘴严的，不管林桃红怎么歪缠，她都不把说的什么告诉她。
林春燕被缠的没办法，让她帮着烧火，锅里面倒了油，把葱姜蒜末爆香之后，直接将切好的蘑菇钉倒进去炒干水分。
“也没什么，就是去把那董婆子收拾了一顿，一会儿等娘回来了，告诉她不用再拿钱出来了。”
蘑菇下到油锅里之后，灶间的空气中就传来一阵阵的香味，再依次加入花椒粉，蚝油，白糖，酱料，翻炒片刻之后撒上芝麻①，蘑菇酱就做好了。
第143章
林桃红张大嘴巴, 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去把那董婆子收拾了？”
她整个人都跳起来，险些把灶洞里面的柴火给带出来，直接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脚上穿的可是一双绣鞋, 要是烧了洞出来, 那鞋就再也不能穿了。
林桃红一阵后怕, 先看了自己脚上的鞋。
“怎么反应这么大？”林春燕也跟着他检查了一遍。
林桃红见脚上的鞋没事，松了一口气才说, “大姐，你怎么这么大胆！娘知道了肯定生气！”
“那咱们就别告诉她, 那董婆子肯定不会到处乱说的。”
张大娘一早就去地里帮着二房干活，等着小米收上来之后, 她也能心安理得的要上一些。
像他们这边多山的地方，有些是不能种水稻的，但是小米和高粱就没有那么多的条件束缚, 一小块地也能长出来, 种的人也相对来说比较多。
江琴姐一家也帮着村里人收割小米, 他们也不要工钱，家里的两个孩子都跟在后头, 多多少少的能捡回去一些谷穗。
也是来这里之后他们才知道，这地方原来能种植的东西可以这样多，他们那边就不能种植水稻，每年只收一次小麦。
小米也有人种, 像山上一些土地不太肥沃的地方, 种小米比种小麦的收成还要高一些。
“要是咱们也有地就好了, 一年可以收好些个粮食，总不会被饿死了。”
江琴姐一家最盼着的就是攒钱买块地, 过上吃喝不愁的生活。
二房和三房的大头都是种着小麦和稻子，小米只是在犄角旮旯里面种了一些，收上来并不多，几个人一块下地，林春燕他们才把早饭做好，张大娘就拿着镰刀回来了。
村里人都是这样，只要是地里能产出来的，都愿意亲手种下去，等多半年的功夫长出来，谁要是拿了钱去粮铺里买，都会说这家人不会过日子，是个败家的。
“等过几天小米被磨出来了，咱们也做黄米糕吃。”
张家村那边种小米的人特别多，张大娘小时候觉得最好吃的就是黄米糕了，“还有羊肉米汤，从小到大我就喝过一次，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味儿。”
“那羊肉米汤怎么做的？”林桃红也来了兴趣，“听起来就不错。”
“我也只看你们姥姥做过一次，反正就是把羊肉放在米汤里，里面再放些白菜，那羊肉一点膻味就没有了，米汤里却吸足了羊油的香味，那个好喝啊。”
张大娘说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自个儿拿了一块馒头从中间切开，把刚做好的香菇酱放了进去，又加了一片火腿和鸡蛋。
咬下去一大口，馒头香菇酱鸡蛋和火腿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干了一早上活儿的张大娘觉得很是满足。
“这个蘑菇酱很好吃，咱们要是能把蘑菇种出来就好了。”
林春燕抬起头来，一拍自己的脑门，“是啊，要是能把蘑菇种出来就好了，何必非得等着下雨之后再去山上捡。”
蘑菇酱也是能放上好长时间的，要是做好了，也可以卖出去。
只是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林春燕还真不知道。
她只能遗憾的把这事放下，想着以后要是遇到能种出来的人，再提上日程。
吃完之后，张大娘就要去找林二婶商量凑钱的事情，林春燕让他们先别着急，“说不定董婆子她一会儿就良心发现了。”
“哎哟我的女儿，那个董婆子最是贪财了，让她良心发现，还不如等着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呢。”
林桃红在一旁也说，“反正已经这个样了，着什么急呢，说不定就是良心发现了。”
张大娘觉得他们说的这话很是古怪，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
林桃红心虚的别开眼睛，林春燕却不怕，“我们一早上都在做着蘑菇酱，能做什么？”
张大娘将信将疑，等林二叔他们收完小米之后，去找董婆子回来，才知道那符已经被烧了。
“真是奇怪的很，昨个儿还信誓旦旦的要三贯钱，今儿个一过去就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能看到这种助纣为虐的事情。”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总归是好事，这块石头放下之后，大家又热热闹闹的回去干活了。
张大娘更加怀疑林春燕和林桃红做了什么，知道从林春燕和王英娘那里问不出来话，就把林桃红叫过去说话。
林桃红只把嘴捂住，学了王英娘的样子，张大娘问什么她都不回答。
昨天，豆腐坊里做出来的豆腐都没有卖，而是给这些帮忙干活和上工的人都分了一块。
距离上次吃果冻豆腐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大家也都没推辞，拿着果冻豆腐回了家。
这样的天气，把果冻豆腐凉拌的吃正好，林春燕也带了好些个往铺子里去。
虽然上次收葡萄的事情不顺利，可山上的野葡萄也都能吃了，狗蛋爹带着吴家两个人又在附近收了不少。
林春燕怕最近的天气不好，晒在外面之后再被雨淋湿了，就专门把西屋腾出来，砍好的柴火放在了后院的棚子里，这个西屋就专门用来晒葡萄。
葡萄要趁新鲜的时候就开始晒，这样在晒的过程中才不容易坏，加上去年已经晒过，这次林春燕比之前多了些经验。
果冻豆腐拿到铺子里之后，一部分直接就被切成小块拌了汁调味，依旧是有甜咸两种口味。
另一部分则放在林桃红那卖外卖的地方，这是给那些想要买回去自个儿做了吃的人。
来买月饼的人依旧不少，可能是临近中秋节，镇上的人也多了起来，有时候能看到码头上停靠的比往日多了许多的船只。
林春燕站在林桃红每日帮着打饭的地方，正好能看到一只只船停靠又驶离。
“这里看的倒是清楚，连雨滴落的水里都能看到。”
不远处，就是烧饼婆婆和她的儿媳妇女儿在打烧饼，这点小雨他们根本就不会回去，撑了伞依旧继续干着。
金娘子就在这个窗口旁边摆着摊子，瞧见林春燕了，赶紧招呼：“燕娘，我家的向日葵都熟了，你可是要一些回家炒了吃？你娘不是最爱吃瓜子了，她肯定乐意要。”
金灿灿的向日葵也是在秋天成熟的，林春燕想着去年剥出来的瓜子一直吃到今年这个时候，就点头应了好：“回头也给大娘一些南瓜子，炒了也好吃。”
“那东西可不兴吃，给我我还种下去。”
张大娘先前就给了金娘子一些南瓜子，显然她还是嫌少。
一旁卖小笼包的曾老汉说：“你别说，原先咱们都不知道那南瓜能吃，就是有人来卖种子了咱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知道了倒好说，来回跑货的商船就能给带来。”
林春燕好久没去商船上买过东西，“怎么感觉最近没商船过来？”
“你这么一说，是有些奇怪，这也有好长时间没来了吧？”
金娘子站起来往岸边眺望了几眼，也没看出来有拉货过来的货船。
“有是有，不过多是一个缂丝绸缎，倒是没什么吃食。”
刘大娘在林春燕身后说，“我听人说，最近外面似乎不太平，商船比平日里少了不少。”
鼻子最灵敏的就是这些商人了，老百姓还一无所觉的时候，他们就能已经察觉出来不对劲。
“这样啊。”林春燕点了头，“怪道那几个行商都少见了。”
林春燕这段时间只顾着忙山上的事情，回头拿了账本一看，才发现那刘行商已经快一个月没来。
没了果冻豆腐之后，刘行商他们来回跑的次数就少了不少，每次都拿足够多的豆干豆皮，林春燕也就没多想，如今有了刘大娘的话，林春燕猜盯着那账本琢磨起来。
“若是这样的话，火腿还是先在他们这边往南送去，先不北上了。”
林桃红很是好奇：“大姐，你怎么知道是北方出了事，而不是南方呢？”
“那刘大娘不是说缂丝绸缎都还是正常运送呢，这些东西也就南方的手艺好，比较时兴，一般也都是买的他们那里的。”
最保险的还是等到刘行商过来了，通了气再说。
刘大娘先前已经买了几盒月饼，连带着赵官人的书一块给她儿子送去，这时候又过来要了几种她爱吃的，说是要当茶点，就了茶吃也好着呢。
他们搬来了白云镇，也没和葫芦镇上的那些人断了联系，有船夫在，也时常能见了面通了信，那些老饕们闲的没事了就会过来。
刘大娘刚挑好了月饼，就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刘嫂子，可是要买了月饼吃？”
刘大娘同这人打了招呼，笑着问：“听说你们前段时间又下了赌注，不知道是谁赢了？”
他们这些饕餮，总爱拿林春燕这铺子里的美食做赌注，前段时间刚拿月饼赌了一次，赌注也很简单，谁输了就得买够月饼。
这人挥了挥手：“别提了，我今儿个过来就是来买月饼的，听说又有了咸蛋黄馅儿的，可是好吃？”
“好吃，如今月饼也不像粽子那时候，只卖那么几天，你多跑几趟买些新鲜的回去吃更好。”
听了刘大娘说好吃，这人也不尝，直接就要了几盒子回去。
“到时候中秋节了若是无事，可要回咱们镇上聚一聚，到时候我买了螃蟹来。”
刘大娘点头说好，想着螃蟹她嘴里就开始分泌口水，问整理账册的林春燕：“林小娘子，可是要做了螃蟹来？”
“想做呢，就是不知道谁家卖的螃蟹比较好。”
光靠着张大舅他们村那边的螃蟹，远远是不够铺子里要用的，那些林春燕都还打算留着做蟹黄膏。
“这有什么难？”和刘大娘说话的郎君也不着急走，“我知道那里有卖螃蟹的，都是渔民自己捞的。”
林春燕一打眼就看出来她是个饕餮，加上看他有几分眼熟，知道应该很可靠，就问了她从哪里买。
这人也是个热心的，也不着急拿了月饼回去，亲自带着林春燕走了一趟。
林春燕店里的海鲜水产用的很少，像鱼这些也很少做，倒是放了三郎做的酥鱼在铺子里，又不用他们动手，吃起来味道也好的很。
下了船之后，果然看到有人专门捞了各种海鲜在卖，林春燕先看到了不少梭子蟹。
“这可又不少！原先我竟然都不知道。”
林春燕就像掉到米缸里的老鼠，看到这个想要，看到那个也想要，最后约定好了送货的时候，林春燕才和这郎君乘船一块离开。
雨倒是依旧淅淅沥沥的，只是江面上有了一层朦胧的雾气，船晃悠悠的飘荡着，让人觉得很是像在画里一样。
跟着一块去的林桃红也忍不住发出感叹，也不在船棚里呆着，坐在船头和船夫一块说话。
船夫和他们相熟的很，笑着说：“你们可比你们那小舅舅强上许多，我拉他那么多回，他还总是晕船！听说连带着他那个小儿也是这样没出息。”
林春燕也以为自己会晕船，她从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怎么做过船，只是没想到她倒是适应的良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样，她也能出去转转。
林春燕心里闪过一丝兴奋，听着林桃红叽叽喳喳的说这话，只让她小心些，别掉到江里了。
“到时候真掉进去了，我可不会游水救你。”
林桃红也害怕了，老老实实坐好，不再斜着身子够水玩。
船夫哈哈笑了几声，“没事，我会水，到时候小娘子掉下去了，我肯定给你捞上来。”
又说之前还真的带过这样的一对母女，掉下去的倒不是那个小娘子，反而是那个当娘的。
“可把我吓坏了，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不想活了想跳河，我把人救上来直接就送到侯郎中那里去了，倒是不知道后来怎么样。”
听的人都是一阵唏嘘，就连那个带路的郎君也想知道后续如何，还让林春燕回头打听着一些。
有了螃蟹，林春燕就让段夫子写了告示出来，他们这里会做了葱姜炒蟹出来，每天限量五十份。
这一告示出来，还真的吸引了不少人过来问，最先过来的就是那赵娘子。
她最喜欢吃蟹黄豆腐，对梭子蟹做出来的美食也期待的很，先订了三份，其中两份都是要给书院两个儿子送的。
张大娘和她说笑：“上次两个郎君过来，还埋怨赵官人只顾着吃自己的，都不知道给他们送些。”
赵娘子也跟着吐槽：“回去也找我闹了一通，男人哪里有那样细心的，能顾着自己就不错了，孩子压根就想不起来。”
林春燕听了赵娘子的话，心里却是一动，问她：“娘子，不知道乡试什么时候开始？”
乡试也就是秋闱，是秀才们往上科考的，三年一次，今年他们镇上这个书院就有人下场。
赵娘子也只知道大概在八月份，他们家两个儿子都还不到下场的年纪，她也只知道大概。
还是那边段夫子开口：“就在中秋前，怕是已经开始考了。”
乡试得到省城举行，打算参加的人早早就出发了，林春燕有些后悔没有赶上趟，也不知道这时候再做了带着高中的糕点还能不能卖出去。
总得试一试才行。
蒋今瑶离开白云镇之后，并没有直接去游历，而是听了李大娘子的话，又去了一趟汴京。
她从汴京刚出来的时候有多风光，这次回去就有多灰溜溜，见了李大娘子连头也不敢抬，也知道自个儿做的事情有些荒唐，差点污了师门的名声。
好在李大娘子对这些都不太计较，她不过三十上下有余，头上包着一汗巾，耳朵上坠着一翡翠珍珠的坠子，人打扮的又素净又干练，蒋今瑶从前不觉得如何，这次从白云镇回来，只觉得李大娘子和林春燕有说不出来的相似。
大概厨艺好的人都带着几分的气定神闲。
李大娘子对她这次鲁莽的行为没说什么，只让她把在白云镇发生的事情好好的交代一番，连带着她说了什么，林春燕做了什么东西出来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蒋今瑶不疑有他，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说了，要把林春燕临走之前赠给她的那些粽子拿出来说，“的确是我技不如人，这样多的粽子样式，我却是从来都不知道。”
她学的吃的都是甜粽子，她从来不知道粽子也能做成咸口的，头一次吃的时候，就被那肉粽子的口感给震撼了一下。
原本她输的就心服口服，再吃了那些粽子之后，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早就和你说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能因为自个儿的天分高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这次也算是一个历练，你能明白几分道理就不枉此行。”
李大娘子听了那些肉粽子咸蛋黄粽子之后，倒是没有像蒋今瑶这样吃惊，她游历的地方多了，各地过端午的习俗都有些不同，粽子的种类也是多种多样，有的地方专门拿艾草水来包粽子，有的地方是拿了草灰来包，还有碱水粽，黄米粽……
“叫你回来也没其他的事情，你既然想着游历四方，就去好好见识一番，只别被打击的没了心性就好。”
蒋今瑶总觉得李大娘子这次来找她回来有些不同寻常，只是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想着既然回了汴京一趟，就再往那些平日里相交的达官贵人家里走一趟。
她虽然是厨子，可日常和这些人家来往甚密，她还想着学有所成之后回来，再和这些人家打交道。
李大娘子却没让她去，“亏得你回来的时候没大张旗鼓，知道你回来的人也不多，你收拾妥当东西直接就离开汴京，最近局势动荡，莫要在此多停留。”
李大娘子最后的声音很小，可是蒋今瑶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脸色猛的变得一白，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李大娘子。
要说最动荡不安的，怕就是李大娘子这里，她可是在赵王府！
谁不知道如今坐在最上面的人年老体迈，下面的皇子个个的虎视眈眈，尤其是赵王和九王斗的最凶，谁知道最后是谁上位。
这时候，远离京城才是最明智的。
李大娘子回首反握了握蒋今瑶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我有非留在这里不走的理由，若是有一天我给你写了信，你千万要回来一趟。”
梭子蟹才送来没多久，那五十份就订出去了一多半，林翠香和赵紫兰他们都没有处理过螃蟹，林春燕干脆到灶间给他们做示范。
“你别说，这有好久没来做饭，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林春燕最近根本没时间下厨，灶间的一切都交给林翠香和赵紫兰，好在两个人已经做惯了这些东西，做起来十分的得心应手。
梭子蟹洗干净之后，先把蟹钳蟹壳去掉，从中间将梭子蟹切开。
切开的地方也要沾上打了鸡蛋的面粉，放到油锅里先煎制。
等颜色变得通红的时候捞出来，再放了葱姜翻炒出香味，加了蚝油等调料之后，盖上盖子闷煮起来。
还有一种法子也是时下人爱吃的，只是要更复杂一些，需要先将梭子蟹放到蒸笼里蒸熟，把蟹壳蟹钳去掉之后，将里面的肉都取出来。
梭子蟹个头相对来说比较大，虽然蟹黄比较少，但是肉质很是细嫩鲜美，取出来的肉有不少。
配新鲜河虾的肉一块捣成泥，加入一些笋丝之后裹成卷下锅炸到金黄捞出来，味道就格外的美味。
林春燕做了一遍，用葱姜炒好之后让大家尝了味道，剩下的就让赵紫兰和林翠香动手做。
赵紫兰知道林翠香总觉得自己学的快，也不像之前那样，什么都要争个第一做出来，她也和林翠香有商有量，互相探讨着怎么做。
林翠香知道她这是照顾自己，心里除了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之外，就是觉得赵紫兰她人好。
做出来一锅之后，林春燕先尝了尝他们的味道，又让他们各自尝一尝，再说出哪里要改进的地方。
下了雨的空气很是潮湿，身上也会因为潮气太重而有些不舒服，不过好在他们在灶间炉火前，虽然也会热的出一身的汗，但是怎么也比在潮湿的环境中感到舒服。
第144章
地里的南瓜长出来不少, 不过如今食材不够丰富，他们家就总是吃南瓜，存在地窖里的南瓜很快就没剩下多少。
林春燕有些舍不得再吃下去，让张大娘做饭的时候挑了别的食材做, 地里的苦瓜丝瓜都还有不少, 再不行还能吃豆角茄子。
张大娘不乐意：“那些个东西都不知道吃了多久, 哪里还觉得好吃，再说我看地里的南瓜还在长, 今儿个早上去地里的时候，扒开叶子就发现好几个瓜。”
林春燕之前种的胡萝卜太晚了, 最终没能长出来苗，这段时间她就很少再去地里看, 不像之前，恨不得一天去看几次。
听说还有南瓜，林春燕就跟着张大娘去地里看了看, 果然见又长出来几个, 心里高兴的很。
南瓜既可以在春季播种, 也可以在秋季的时候直接播种，不需要进行育苗, 林春燕就打算再种一季。
张大娘爱吃南瓜，主动的承担了种南瓜的任务，只拉着林桃红过来帮忙。
两个人干了一会儿，头上就冒了一层细密的汗, 张大娘累的连腰也直不起来, 直骂老天爷这个时候了天还这样热。
“哪里热了？不过是刚干完活才这样, 是谁之前夜里不盖被子，拉了一天的肚子。”林桃红擦了擦额头的汗, 即便觉得也热得很，也还要和张大娘呛嘴。
林春燕也没闲着，原先她以为南瓜就剩这么些了，还是不舍得吃，这时候看见还有，就拿了一个出来，做了南瓜面包。
张大娘看见从面包窑里端出来的面包，一看就是南瓜做的，金灿灿的颜色很是好看，还能闻见丝丝缕缕的甜。
林春燕也很喜欢做面包，把这面包使劲的来回揉搓，看着膜都被揉搓了出来，不仅发泄了压力，也十分有成就感。
空气中香甜的味道更是让她喜欢，那是一种让人感到安心舒服的味道。
张大娘已经直接拿了面包吃起来，软乎乎的面包咬在嘴里，里面还带着些奶味，张大娘就猜里面肯定放了羊奶。
不过除了这些之外，林春燕并没有放那些干果，只这样软软乎乎的吃到嘴里，就觉得很是好吃。
不过才晴了两天，老天爷又不给面子，林春燕吃了两块面包之后，就去西屋看那些晾晒起来的葡萄，生怕他们因为天气不好发了霉。
王英娘看她这样担心，就说要把这些葡萄干放在面包窑里烤干出来，“就像原先那些猕猴桃干一样，我记得去年咱们的葡萄干就是用面包窑烤的。”
林春燕已经记不大清了，只是今年收上来的葡萄更多，要是都用面包要烤的话，还不知道要烤到什么时候。
“再等等吧，兴许明天就天晴了。”
给山上帮忙干活的人做饭的活计交给了林二婶，大家都知道林翠香如今经常给人做席，手艺那也是挑不出错，都想着林二婶的手艺肯定差不了。
为此，林二婶还特地的跟着林翠香学了几道菜，打算大展身手。
她娘家有三个哥哥，他们听说林春燕这里缺人，除了有正经生意要做的吴二哥之外，都来找了林二婶。
就连双姐儿的娘也过来，说是想帮着干干活计，她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
林二婶一个也没答应，自从上次端午节之后，她快有个把月没回过娘家，这次哥嫂来找她，也是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林二婶没说出来是因为家里老太太说的那些话让她心里不得劲，只说是因为事情太多没顾得上，顺便打听了双姐儿的事情。
算算日子，双姐儿也怀了快有四个月。
听到的自然都是好消息，就连吴二哥也没了之前的那些不痛快，都指着双姐儿的肚子一雪前耻。
林二婶就不再多留娘家的人，把今天要做的饭钱算出来，去找王英娘支这笔钱，见林春燕他们还没走，就留下来同他们说上几句。
“我瞧着猪圈鸡圈都快盖好了，下一个盖哪个地方？”
盖这些和盖房子还不一样，自然要更快一些，林春燕让他们在旁边再盖一座专门供人休息的小屋，就算下了雨也不怕被淋着。
“生产火腿的地方吧，这样就不用在慧娘家里做了。”
左等右盼，张小舅终于从外面回来，这次他去的地方远，带的东西又多，林春燕很是担心那些货好不好卖出去。
算算时间，丁慧娘他们做的那批火腿也到了能吃的时候，可以往外卖了。
这次下了船在岸边趴着呕吐的不是张小舅了，大宝才去了这一回，人就瘦了不少，趴在那里干呕了半天，才跟着张小舅一块往铺子里来。
林桃红早就看到他们了，赶紧招呼林春燕过来，等张小舅他们到铺子里的时候，林春燕已经给他们倒好了水。
张小舅和李有福咕咚咕咚的喝下水，直接就咧起嘴笑起来，“这次我们去的地方可远，把带去的月饼都卖出去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也不是空着手，还得拿从各个地方收回来的羊毛，这些羊毛虽然不重，但是很占地方，每次都要船夫帮着他们拿回来。
顺便，于船夫也就留下来吃顿饭。
林春燕听了这话就放下心来，“只要能卖得出去就好，这次做好的一批火腿可有不少，都快把我们附近的猪都给拿来用了。”
张小舅听了，倒是不担心货源的问题，又害怕卖不出去这些火腿。
林春燕看出来了，让他先不用担心，“我和镖局那边的人说好了，他们下次走镖的时候，让他们帮着捎带一些。”
林桃红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候就有些狐疑的看着林春燕，“你什么时候和镖局的人说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林春燕怕她追根问底，赶紧换个话题，“这马上就中秋了，好歹在家里过个节咱们再去下个地方，好好的歇一歇才是。”
李有福从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停的寻找兰姐儿的身影，没看见还有些失望。
张小舅并没有发现，他只是有些发愁要回去的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马氏。
他怕马氏还是以前那副样子，到时候回去了少不了要争吵一番。
在一旁坐着的大宝眼睛却是一亮，原先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只觉得离了马氏也能活得好好的，只是这一路上吃不好喝不好不说，张小舅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冷淡。
这让大宝更想念马氏了。
他想着，要是能回到以前的日子该多好，他娘对他还是那样的宠爱有加，就算是跟着张小舅出来跑货他也认了。
即便再不愿意回去，张小舅还是领着大宝往家走，那些个羊毛就都放在了铺子里，等着二郎从这里路过的时候装到板车上带回去。
“也不说看看兰姐儿慧姐儿他们。”张大娘对着张小舅的身影抱怨，“还说为他们好，怕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林春燕也觉得张小舅只问了两句，知道他们在这里待的很好就不再管的举动有些无语。
兰姐儿和慧姐儿那样好的人，只可怜摊上了这样的父母。
再一想，天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连兰姐儿和慧姐儿也比不上的女娘们，就比如那绮文姐，一辈子都被父母吸干着血。
这段时间，他们铺子里的梭子蟹卖的都很好，林春燕瞧着趋势不错，又专门让送货的人给他们再多来一些。
“小娘子也别只盯着梭子蟹瞧，还有其他的海鲜水产。”
这郎君看着林春燕是个大主顾，主动带了不少的海货过来，盼着林春燕能多再要一些。
林春燕还真的挑挑拣拣，找了一些她需要的，“要是有蛤蜊的话，下次带来一些我看看。”
想要吃蛤蜊，是因为上次出门去摊子上的时候，看到有人卖鳜鱼假蛤蜊。
相对来说，蛤蜊就是比较难得的水产，但是鳜鱼却比较容易获得，所以这道假蛤蜊菜时下人还总是喜欢吃。①
林春燕从来没吃过，很是好奇的尝了尝味道，发现这道菜是将新鲜干净的鳜鱼肉切成蛤蜊肉一般大小的薄片，再加了葱姜就胡椒来调味，之后直接放在用虾吊的高汤里面烫熟，就十分接近蛤蜊的味道。
这摆摊的娘子也认识林春燕，给她盛了满满的一大碗，还让她帮着品鉴品鉴。
上次在摊子上，林春燕就尝过炸鹌鹑，自然不敢小瞧这些人的手艺，虽然能尝出来是怎么做的，但还是对他们的手艺佩服的不行。
这娘子见林春燕这样给面子，也多了几分得意，“这道菜也是我家祖传的，做了快有几十年，虽然是假蛤蜊，但因为味道好，我这里的回头客可不少。”
林春燕吃过这鳜鱼假蛤蜊肉之后，才想起来她到这里之后，还真的很少吃到蛤蜊肉。
一问这个，那个卖水产的郎君就摇摇头，“你这可是为难我了，那蛤蜊肉可是贵的很，一般也就是达官贵人才能吃得起。”
林春燕原本还想再尝一尝蛤蜊的味道，如此也只能作罢。
除了地里的高粱小米成熟以外，石榴、苹果、梨、枣子……也都陆陆续续的成熟。
董陶玉家里住的那个小院就种着一棵石榴树，上次林春燕过去的时候，看见那一树上挂着的果子，很是羡慕。
董桃玉就说等石榴长熟了，给他们送来一些，林春燕前脚刚把金娘子送来的葵花收到后院，就瞧见陈娘子让人端着两筐子的石榴过来。
张大娘一看就凑过去，嘴里说着，“怎么给了这么些石榴？”唇角的笑意却遮也遮不住。
陈娘子笑着和她说话，“知道你们这里人多，一人分几个也就没了，我们家里还留着许多，今年的石榴可结的不少。”
林春燕同她道了谢，给她带回去一些新做出来的梭子蟹，这些个石榴她打算当做中秋的节礼，一人分上几个。
在铺子里没事，林春燕就将那些葵花一个个的剥下来，刚开始剥的时候还觉得很好玩，剥了没多长时间，就开始觉得手疼。
宋大娘看到了，就让林春燕去一旁歇着，“等我晚上有空了帮你剥。”
林春燕没让，宋大娘晚上了还得做凉糕，那也并不是个轻省的活计。
宋大娘知道她是心疼自个，只说晚上的时候宋大爷会帮忙，两个人做起来倒是快的很。
也许两个人共同经历过丧子之痛，宋大爷对宋大娘到十分体贴，一般的活计都会帮着干。
这已经比大多数人强了，不知道多少人连做饭都不愿意，回家了只等着吃。
林桃红就不愿意剥葵花籽，她甚至连看都不能，总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点就害怕。
石榴倒是和她一样，干别的活都是积极的，一看到这葵花籽摆的满地都是，走路都要绕道走。
张大娘爱吃瓜子，林春燕就去把她找来，让她帮着把葵花都不出来，“要不然咱们也别炒了吃，再还给金大娘吧。”
张大娘爱吃但不想干活，非要扯到林桃红过来帮忙，母女两个干活之前先吵了一架。
“燕娘，你看红娘这个样子，她就是想躲懒，你可别不管她。”
林桃红已经懒得和张大娘吵架，把帘子一甩，就去外面帮着干活。
胡大强看见她这个样子，直接嘿嘿笑了起来，“不用说，肯定是你和大娘又吵起架来了。”
林桃红的脾气比之前好了不少，要是从前听到这样的话，非得和人理论一番，证明自个是对的才行。
可上次知道已经有人来给她说亲之后，她也觉得自己是大姑娘了，老是和张大娘吵架她也觉得没意思。
在家里还好，反正也没人听得到，但是在铺子里就觉得有碍于她的名声了。
可张大娘偏偏乐此不疲，总喜欢过来找些麻烦。
林春燕一边剥葵花籽，一边想着好像后来还有葵花籽油，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向日葵的籽榨出来的。
时下能用的油种类其实挺多的，除了猪油之外，也有卖植物油的，粮油铺子里就有麻油、豆油、菜油、茶油①，只不过价格都不便宜，不是寻常人家能吃得起的。
林春燕也会买了来，不过用的最多的还是猪油，毕竟他们经常做菜的时候用到猪肉，猪油对他们来说是比较容易得到的。
他们镇上没有榨油坊，据说葫芦镇那边有一家，每次榨出来的油能香的飘过好几个巷子。
回去之后，林春燕将家里的黄豆拿出来，找了一块空地撒了上去。
他们家的黄豆十分的多，之前做豆腐的时候，村里人不愿意拿了钱来买，基本上都是拿了黄豆来换的，时间一长，数量也很客观。
她并不是要种黄豆，只把黄豆放在浅浅一层土上，上面又盖了一层稻草，在这个秋老虎的时候，不用两天豆芽就能长的很长。
林春燕等他们长出来之后，把这些豆芽全都收了起来，每根上面都带着些泥土，不过不要紧，抖落就能抖落掉大半。
“咱们要吃黄豆芽吗？”
林春燕点了头，打算做水煮肉片。
里面的肉片用的是里脊肉，十分的鲜嫩，腌制好之后放在锅里爆炒，放了调料之后加入清水煮开，再往里面放些腐竹豆皮青菜豆芽。
最后快出锅的时候，放上剁好的蒜末，淋上热油就完成了。
明天是中秋节，铺子里的人轮换着休息了半天，各自拿了些节礼回去。
在山上干活的人也多少都分了些，一人两块月饼，一块豆腐，虽然不多，但也算是一个心意了。
王英娘趁着过节的时候，上山一趟，摘了不少的苍耳回来。
这个东西小时候总是拿着玩，也没人把它当成一回事，但是遇到鼻子难受的时候，用苍耳子配上红枣煮了水，鼻塞就能立刻好上许多。
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好的，都是大自然给人们的馈赠，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把它们采摘下来，好好的收藏着。
“你们大舅说要回去，我也跟着过去看看，再捞些螃蟹回来。”
张大娘把自己收拾妥当，同林春燕说了一声，就跟着张大娘他们回了张家村。
除了捞些螃蟹回来之外，张大娘也想看看张小舅和马氏，不知道两口子有没有闹出什么事来。
林春燕让她带了不少东西，还特意叮嘱她不要和同村的那个婆子再吵架，“要是再闹起来，我看以后也就别回去了。”
林春燕不说，张大娘都忘了之前回张家村过庙会时发生的事情，一时倒是不高兴起来：“那个婆子要是再敢来闹事，我非得让她知道教训不可！”
见林春燕黑了脸，赶紧保证：“就是和她吵架，绝对不打起来。”
张满粮就一直等着张大娘在这里絮叨，手上拿着吃的吃个不停，一点也不着急。
张大娘每次回娘家住上几天的时候，都有些舍不得，还想带着林春燕和林桃红过去，“咱们娘儿几个还没分开过。”
林桃红不去，“娘你明儿个就回来了，只别像上次一样一住就是好几天就行。”
张大娘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家里只剩下三个女娘，虽然张大娘平日里也不怎么管着他们，可家里没大人了，还是不一样。
林桃红一蹦三尺高，林二婶和李氏过来找他们去家里吃饭，他们都没答应，只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林凤蝶知道他们肯定不会亏待自己，干脆拿了自己的东西过来要跟他们挤一块睡觉。
“一会儿看到你过来了，香娘也该想过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林翠香也早早把自己收拾妥当过来，笑眯眯看着他们：“大姐，你们是不是要做好吃的？”
林春燕刚才就拖三郎去镇上跑上一趟，买上些冰回来，“趁着这几天还热，咱们吃乳糖浇。”
几个女娘们自然欢呼起来，张大娘要是在家听说，肯定会埋怨他们乱花钱，这冰的价可是和大热天的时候没什么差别，都还是那样的贵。
林春燕才不管，她早就想吃冰了，王瑛娘帮着挤了羊奶出来，加了一些糖之后开始搅拌，直到浓眉的状态之后再放出来备用。
另一边，林凤蝶和林翠香也没闲着，他们两个人把冰一点点的凿碎，堆在碗里，将浓稠的奶酱直接倒在这些早睡的冰上面，乳糖浇就做好了。
家里的山楂在去年的时候就多摘了许多，除了卖给曹掌柜的，剩下的都做成了山楂片，到这个时候也还能吃。
林春燕就打算往乳糖浇上多放上一些，过几天又要摘山楂了，根本就吃不完。
“不然就给清风楼做了山楂糕吧，总不能这样白白浪费。”
山楂糕会做的人太多，做出来也没什么新意，林春燕不知道朱娘子愿意不愿意收。
如今都知道他们清风楼里的点心都是其他地方没有的，何况他们本来就有会做点心的厨子。
乳糖浇做出来之后，几个女娘就坐在院子里慢慢吃着，蚊子到八月十五的时候，就慢慢的蹬了腿，也不像从前那样见了人就咬上一口，已经没几天好蹦跶的了。
院子里就没有点艾香，只有秋天的晚风慢慢吹来，带走了一身的疲惫，让人觉得很是惬意。
“英娘，你少吃一些，省得到了那几天又肚子疼。”
林桃红一脸同情的看着王英娘，她如今还没来，吃的是最痛快的。
院门早就锁上了，天空像是多了一层深蓝色的帷幕，远处的山影影绰绰的还能看清个轮廓，再深下去，门口种着的花也渐渐看不大清了。
家门口的紫苏薄荷艾叶都依旧长的生机勃勃，另一边种的是野菊花，秋天一到，那些黄色的小花一个个就冒出了头，让人看着就心情愉悦。
院墙上攀着一些凌霄花，这是镇上浆洗的李娘子给的，他们家院墙上就种着许多，花开的时候红彤彤的，看起来格外的好看。
林春燕听着林凤蝶和林桃红叽叽喳喳说着村里的八卦，慢慢将那些冰全部吃到嘴里，舒服的整个人都瘫倒在后面的靠椅上。
月亮升起来，几个小娘子同时抬起头来往天上看。
“上面真的有嫦娥玉兔吗？”
“应该有吧。”林春燕看着亘古不变的月亮，一时想到她看到的这个，和她曾经看到的无数次月亮是不是同一个，又是哪一个月亮被她先看到。
“果然和月饼一样，看起来就好吃。”
林桃红在一旁感叹，吃完冰之后，又拿了旁边的月饼开始吃起来，看着桌子上盛放的石榴葡萄，嘴角忍不住就咧开了笑。
第145章
令人舒坦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晚上睡觉前, 几个人也不嫌热，都挤在他们睡觉的那个炕上，他们也不睡，还玩了一会儿枕头大战。
外面大黄狗听到动静时不时就要支起耳朵, 听到是屋里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又很快趴在地上。
林翠香不爱玩枕头大战, 自己抱了猫坐在一旁看他们玩。
雪团是个很温顺的猫，张大娘平日里总抱着它走街串巷的, 它也不怕生，谁抱它都乐意。
村里人都说张大娘对雪团太好了, 时常看到张大娘拿了小鱼干喂雪团，这明显是把雪团当成另一个孩子了。
且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家收了王英娘做干女儿, 还是因为他们家如今日子好过起来，那些从前说张大娘又懒又馋的人都少了不少。
有时候村里人红眼病犯了嘀咕，也会有人出来替张大娘分辨。
从前的那些不理解和宽容又都慢慢过度到了张大娘身上。
刚玩了一会儿, 林桃红突然哎呦起来, 捂着肚子要往外跑, 不用问也知道她这是肚子疼了。
林春燕奇怪：“也没吃多少冰，和咱们吃的都差不多, 怎么就肚子疼起来。”
“是不是还吃了其他的东西？”
林凤蝶站在窗户口，朝院子里喊：“红娘，你是在闹肚子吗？”
她怕林桃红听不到了，嗓门特别大, 不知道是谁噗嗤笑了出来, 让原本想回话的林桃红一阵尴尬。
这个点, 还有不少人没有回家，在院门口和林二叔他们说话。
等林桃红拉完肚子回来, 还一脸别扭：“干什么那么多嗓门，让人都听到了。”
“这有啥，他们也都得吃喝拉撒啊！你不知道，原先那彭大叔特别懒，和柳大娘两个人为了半夜起来不用往茅厕跑，就专门拿了尿盆在床上用……”
林凤蝶讲了一半就不讲了，偏把大家的胃口吊起来，林桃红一边忍着肚子疼一边问：“后来呢？可是撒了？”
“后来就差不多那个样吧，所以你也不用害臊。”
林春燕在一旁笑着看林凤蝶：“以前不知道你是个什么都能看得开，大大咧咧的性子呢。”
林凤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能是什么也都听过，发现都有丢人的时候，就没什么看不开的了。”
林桃红肚子又疼起来，可看林春燕看林凤蝶的那个眼神，就知道她肯定是觉得林凤蝶是个让她喜欢的，当即就哼了一声，上前挡住林春燕的视线，可怜巴巴的说：“大姐，我肚子还是难受的很，你可是要帮帮我！”
林春燕不知道她乱七八糟吃了些什么，问了才知道，她觉得那葱姜炒蟹好吃，从铺子回来的时候还吃了不少，加上之前吃的水煮肉片，脾胃受不住了才闹起来。
“可不就是凉到了。”林春燕无奈，“还能不能坚持？要不要去给你找个大夫？”
林桃红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没那么急，估计在去两次厕所就好了。”
林春燕见她这个样子，反而不放心起来：“你且等着，我去给你熬点马齿笕水。”
马齿笕随处可见，林春燕和王英娘去后院地里找了一圈，就摘回来一大把，洗干净之后直接放到锅里面煮。
这样煮出来的水直接喝了，对拉肚子很有效。
怕林桃红喝不下去，林春燕还往里面放了些红糖。
好不容易折腾好了睡下，月亮已经升的老高。第二日张大娘回来的时候见林桃红在家，一脸的菜色，吓了一大跳。
“红娘，你这是想我想的睡不着了？”
林桃红后半夜就不拉肚子了，不过林春燕也没让往铺子里去，让他好好歇一歇。
“什么啊，我才没想你呢。”
林桃红撇撇嘴，打了个哈欠之后才看向了张大娘身后的马氏。
离上次和马氏见面才没多长时间，可她整个人瘦的非常厉害，原本还有些富态的脸颊也凹了下去，颧骨高高凸起，倒是和胡氏有了几分仿像。
“二妗子，你来了。”林桃红虽然不喜欢她，但看她这个样子，也说不出来什么其他的话。
马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来了就要找扫帚帮他们扫地。
张大娘没拦住，就任由她过去，自己进了灶间找吃的。
林桃红跟着进来，悄声问她：“娘，二妗子怎么跟着你来了？”
“你看她那个样子，自己一个人在家，都快把自己车饿死了，我去的时候就抱着我大腿哭，让我给她做主。”
张大娘虽然同情马氏，但是说这个话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得意。
从前，马氏可是没少在她跟前炫耀，仗着张老太太觉得她说话好听，又是小儿媳妇，可没少给张大娘上眼药。
时过境迁，马氏也有这样一天。
张大娘忍不住感慨：“要不说这个人还是得实诚一些。”
林桃红往外面张望几眼：“娘，你家这样冒冒然把人给带回来，大姐能不能同意？你也不问问她？”
张大娘原先去的时候，只是想看看张小舅和马氏怎么样了，但是看到马氏这个样子，又是抱着她哭的，连大宝也不搭理了，她就想着把人带回来，好歹能自己养活自己。
“英娘呢？我先问问她怎么办。”
“替我去上工了，坏了！”林桃红突然想到慧姐儿可是和王英娘一块做点心呢，她刚才说要去隔壁二房拿磨好的粮食，怕是一会儿就要回来。
这母女两个，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张大娘也想到了，眼睛已经瞪大了，顾不得吃饭就要先去找马氏，谁知道正好看到慧姐儿从外面回来。
马氏看到慧姐儿才来了几天的时间，人整个就像是脱胎换骨一样，她第一时间还都没认出来。
慧姐儿看到马氏，也被吓了一大跳，看清是马氏之后租，人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她以为马氏过来是带她回去的，扭头就往隔壁林二婶家跑，想着实在不行她就上山，总好过被带回去了，还得告诉兰姐儿一声。
张大娘看到了就在后面紧追：“慧姐儿先别跑，听姑姑的花，你娘她不是来找事的，是来上工的。”
慧姐儿听到之后就停下，没继续往前跑，又问了一遍张大娘：“姑姑，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用张大娘开口，马氏自己追出来就说了，“我是为了干工的，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也不耐烦呆着。”
她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求了张大娘已经是万不得已，哪怕知道自己从前做的不对，也还是拉不下脸来同慧姐儿好好的道歉。
慧姐儿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山去豆腐坊里找了兰姐儿。
姐妹两个平日里就住在镇上的铺子里，那里的地方很大，姐妹两个习惯之后，只觉得在这里上工比在家里舒服很多，毕竟同样是干活，在这里还能拿到不少工钱。
也没有马氏时不时就说他们，两个人渐渐的也就活泼起来，原本兰姐儿就是老大，知道的更多一些，听了慧姐儿说的话，直接把橡子豆腐往地上一放，同孙娘子请了假。
“我得下去看看，她说来这里上工就上工，我怎么就不信！大宝不是回去了，她怎么也得在家里好好的和大宝亲香亲香，这样急吼吼过来，肯定是有别的事。”
慧姐儿生怕兰姐儿到时候和马氏吵起来，不放心她过去，“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等着燕娘回来了再说。”
孙娘子和这两个小娘子接触的时间长了，也知道他们两个的遭遇，在一旁给他们出主意，“我觉得也是，你们就是下去和她吵一架有什么用？她毕竟是你们的娘，你们和她闹起来对名声也不好。”
“可我还得回去做点心，今天都全指着我呢。”
王英娘不在，慧姐儿觉得肩上的担子就重了许多，同兰姐儿通了气之后也不多耽搁，沿着山下的小路就往回走。
这条小路原本就是上山的人踩出来的，如今日日走的人多了，里正就让人拿了石头，一节一节地铺了起来，倒是比之前还要好走一些。
马氏见慧姐儿回来了，身后没有兰姐儿的身影，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失望，她还以为知道她过来了，兰姐儿说什么得过来瞧瞧她呢。
慧姐儿谨记着孙娘子说的话，也不再理马氏，直接闪身进了灶间，同张大娘说了一声，就开始做起点心来。
张大娘和林桃红在那里看了会儿热闹，两个人在屋里小声的嘀咕，“二妗子那是什么表情，怎么瞧着还有些不高兴？”
张大娘是明白几分的，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马氏觉得兰姐儿没下山来找她，心里觉得失望了。
林桃红听了都不敢置信，“她平日里对两个姐姐是啥样自己不知道吗？怎么还想着让人对她好一点？”
“不都是这样！”张大娘撇撇嘴，她自个儿也深受其害，小时候总是被拘在家里干活，家里还没人念她点好处，出去了就都说她懒，等嫁了人还指望着她能给家里面贴补些。
“这也太可怕了！”林桃红感叹完，也不在这里和张大娘废话，打了个哈欠就往屋里走，“我得再去睡会儿。”
张大娘嫌她懒，“你这肚子是怎么回事？昨天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难受起来？”
张大娘不放林桃红走，眼里的狐疑遮也遮不住，很明显就是怀疑她偷吃了什么好吃的。
林桃红有些心虚，他们几个吃的那乳糖浇是在张大娘走了之后才动手做的，为此还花了不少钱，让她知道了岂不就是还得再做一回。
“就是那些个螃蟹，没别的了！”林桃红怕张大娘真问出来了，说完就往屋里钻。
马氏在外面扫了一会儿，瞧见院子里也没什么人过来，人就悄悄的往灶间挪，先到了窗户底下往里张望。
虽然是秋天了，但是家里的窗户都还没有用纸糊上，从外面能把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慧姐儿就被背后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回头就看到了马氏那张脸。
她倒是没想到马氏会主动过来找她，以前在家的时候，马氏总是会无视他们，除了指使他们干活的时候，眼里基本上没有她和兰姐儿。
“慧姐儿，我瞧你在这里做点心也是辛苦的很，不然我进去帮你吧。”
慧姐儿谨遵着孙娘子说的，一句话也不敢和马氏说，只摇了摇头，又低头继续做点心。
从前在家的时候，慧姐儿就是这个样子，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来，马氏也不放在心上，絮絮叨叨的和她说了许多话。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爹和大宝以后都是指望不上的，好在你姑姑还是个有良心的，我要是能在这里帮着干些活，好歹也不会饿死。”
慧姐儿的耳朵动了动，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变慢了起来，却仍然没有转过头去。
这段时间，马氏先是在娘家待了几天，一开始的时候还好，他们听说了都要帮马氏出气，后来见张小舅是真的要和她和离，一个个的就都害怕起来。
从开始的同仇敌忾，到后来对她阴阳怪气，马氏怎么可能觉察不出来，想着好歹只要不开口赶她，她就在这里多住上一段日子。
真和离她是没想过的，别说她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再嫁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去，到了别人家还是要生孩子，过的日子还不如在这里好，且张小舅明显就要跟着林春燕飞黄腾达了，她哪里舍得让位。
而且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张小舅是哪根筋的不对了，突然就因为大宝的事情和她闹翻，还非要和离。
她不是没怀疑过，张小舅是不是在外面有了人，就像林老爹一样，只等着再生了儿子就拍拍屁股走人。
马氏被这个想法惊了一身的冷汗，在那一刻是真的害怕起来。
大宝明显是指望不上的，为了不跟着她回娘家，大宝可是说松手就松手，对她一点也没有留恋，根本就指望不上。
她的处境和张大娘的时候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还没有一个像林春燕那样能干的女儿，且张大娘虽然人在混，对家里的两个女儿都是不错的，还能拉扯着她过起好日子来。
要真遇到那样的事情，她怕兰姐儿和慧姐儿根本就不会顾上她，即便嫁个好人家也和她不再来往。
她到时候靠谁去？
马氏又说了很多关心慧姐儿的话，这些年慧姐儿从来都没有听她这样说过，虽然语气还有些生硬，可是慧姐儿还是被惊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慧姐儿，你在这里干了这么长时间，手里应该攒了不少钱吧？”
慧姐儿一下子警觉起来，先前的那点温存立刻烟消云散，亏的她没有和马氏说话，不然这时候都不好接话。
“你别误会，这些钱都是你们两个挣的，我也不打歪主意，就是想着以后咱们两三个都在这里干活了，咱们是不是也在这里盖个房子，好歹有个住的地方。”
说了半天，马氏也有些口干舌燥了，张大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只有林桃红在屋里躺着。
她进去和林桃红说了会儿话，问了她喝水的碗都放在哪里，“你如今真相是高门大户里面的小娘子，都能大白天的在炕上躺着。”
林桃红对她向来没什么好印象，听她说了这样的话也不惯着她，“那还是没二妗子会享福，以前还有两个姐姐伺候着你，这不比我强多了。”
她也就是仗着没人在跟前才敢这么跟马氏说话，要是有林春燕和张大娘在的话，肯定要说她不懂事，就算再觉得马氏是个不好的人，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
可林桃红这个脾气就不是那样能忍下气的，一想到兰姐儿和慧姐儿之前过的那样的日子，和她平日里惯着大宝的样子，她就看马氏不顺眼，又多呛了几句，“我大姐还不知道这事呢，你要是想留下来干活可没那样简单。”
说完也不在屋里的炕上躺着，让马氏跟着她去灶间喝水，自个儿把屋里的门关上了。
马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些话可没有人跟她说过，娘家人只让她别带跟张小舅置气，胡氏虽然和她关系不好，可看在张大舅的面子上也没这样直白的说过。
她嫁到张家这么多年，再不成想被一个小辈这样直接当面呛了起来，偏她还不能发作。
林桃红说完之后就去看了看慧姐儿，她如今身上没那样难受，帮着打了打下手，把刚才发生的事小声的说了，还让慧姐儿替她保密。
“不然我大姐回来听到了，肯定要收拾我一通的！”
院子就这么大，一点动静就听得清清楚楚，慧姐儿虽然觉得林桃红刚才说马氏的话是有些过分，可以知道她是在为自个出头，只把替马氏的那份难过藏在了心里，朝林桃红点了点头。
“我肯定不说，只是不知道我娘她会不会告状。”
林桃红也有些担心，后悔自己脾气太急躁了，叹了一口气说，“希望我大姐一会儿回来了，二妗子就不记得这个事了。”
那些个螃蟹卖的好，铺子里的人比之前还要多上不少，加上最近天气凉快了，大家也都愿意出来走动，倒是比之前还要忙上几分。
回去的时候，林春燕和王英娘两个人就拐了一趟北郭村，这边的山上有一片野韭菜，这个时候韭菜都开花了，回去做了韭菜花酱最是合适。
这个地方是宋大娘告诉他们的，果然到了这里之后，有一片山坡全是野韭菜，王英娘和林春燕都很兴奋，两个人直接从坡上下去就开始往篓子里面摘。
韭菜开花之后，其实任何状态都是可以采摘来做韭菜花酱的。林春燕比较喜欢花多的时候摘，保留一些韭菜籽，吃起来既香又有层次。
“等回头咱们把地里的那些韭菜花也都摘了，放到一块做韭菜花酱。”
韭菜花酱是林春燕特别喜欢吃的一个酱，比那些蘑菇酱鱼酱都还要爱吃上几分，不管是涮羊肉还是平日里做面条的时候放上一些，都能让东西的口感提升一个档次。
摘了一会儿，林春燕就会直起腰来活动一下，好在韭菜都长得不是很高，也不会让身上觉得刺挠难受。
“听人说，拾棉花的时候是最难受的，也不能穿的太薄了，不然就被扎的不行。”
别说古时候了，就是林春燕上学的时候，还听家里的老人说起过，村子里很多人都去北疆那边给人摘棉花，论斤来算钱。
虽然辛苦，但对于村里人来说，也算是一个高薪的工作了。
“早就说了要去买些棉花，算算时间，差不多新棉花也该下来了。”
林春燕看着这些摘好的韭菜花酱，恨不得立刻就做好了，“羊肉这时候也都下来了，感觉这些韭菜花就是专门为了那些羊肉而长的。”
“说来也奇怪，总是到秋天八九月的时候，杀羊的人就特别多。”
“是啊，估摸着是为了冬天吃羊肉做准备呢。”
他们摘了满满的两篓子韭菜花才往家走，到家的时候都快天黑了，林桃红一个人无聊的等在村口，看见他们了，才从石头上跳下来往他们这边跑。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可秋天的太阳和夏天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能比，这时候还好，再过一段时间，看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你怎么不好好在家呆着？”
林桃红左思右想，得提前来和林春燕他们通个气，占了先机说，“二妗子来了，她想让娘给她找个活干，还说我懒得很，在家里躺着不干活。”
这话半真半假，林春燕和王英娘听了之后对视一眼，都觉得马氏说的有些过分。
“我看还是打发了算了，谁知道让她在这里干活能生出多少事来。”
林桃红见王英娘护着她，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蹦蹦跳跳的跟在他们旁边往家走，还往他们的篓子里去看。
“原来是去找韭菜花了，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回到家之后，果然就看到了马氏，张大娘也从外面说闲话回来，帮着林春燕把韭菜花的篓子放下来。
“呦，这次的韭菜花挺好。”
做韭菜花的时候，下面的杆子需要扔掉，那个杆子十分的影响口感，张大娘说这次韭菜花好，就是没有那些杆子。
“我去问问谁家有梨，今天晚上咱们就把韭菜花做出来。”
梨是做韭菜花必备的一个东西，一方面能促进韭菜花的发酵，另一方面也会让韭菜花的口感更好，吃完不至于太上火。
不过林春燕没着急让她去，把韭菜花倒在篦子上之后，先看向了马氏。
“总得把事情解决了再做韭菜花。”
第146章
林春燕的声音里多少带了些私人情绪, 张大娘看到了，一时也不敢多说什么，推了一旁的马氏一把，让她往前走几步。
马氏的心里很是忐忑, 不知道林春燕会不会同意, 笑的十分勉强, 先往兰姐儿那边看了几眼，又说了些不尴不尬的场面话。
林桃红在一旁紧张的盯着看, 发现马氏没敢说她的坏话之后从松了一口气，开始听的漫不经心起来。
“二妗子, 咱们这里虽然缺人，可也不会顾了人在这里吃白食, 定然都是干活很认真的。”
马氏使劲点头：“这我都知道，燕娘你也知道我如今过的什么日子，就想着能过来混口饭吃, 别的都不强求。”
慧姐儿紧张的站在一旁听着, 兰姐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 听到马氏说的话就忍不住反驳，被慧姐儿拉了一下就不再开口, 只是脸色还有些不好看。
林春燕就继续问马氏：“二妗子，那你想要做什么工作？”
马氏以为林春燕松口了，赶紧把她想做的工作说了出来，“你说让我去干火腿怎么样？”
她已经问过了, 慧姐儿在做点心, 兰姐儿在山上做豆腐, 都是紧要的工作，要是有她再去做了火腿, 他们一家以后不愁挣不了钱。
林春燕还没开口，兰姐儿忍不住了说话：“你可真是打的好算盘！”
马氏从来还没听过兰姐儿这样说话，倒是想像之前那样发脾气，可是又怕给林春燕留下坏的印象，一直在那里忍着。
“燕娘，你可不能答应，我们姐妹两个不想让她过来。”
兰姐儿不知道想到什么，说这个话的时候，眼泪先流了下来。
她也不想哭的，觉得这么大的女娘了哭出来很是丢人，可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根本就不受她控制。
慧姐儿一看这个样子，也没心思去管马氏了，全心都在兰姐儿身上，又是给她打水又是擦泪珠子的，比自己难受还要上心。
马氏很是尴尬，也想过来关心一眼兰姐儿，兰姐儿压根不理会，看到马氏过来扭头就躲。
“这个孩子气性怎么这样大？亲母女之间那里有隔夜仇，我好歹把你生下来了。”
“你还不如不把我生下来！”兰姐儿声音都带着些发闷，“你生下来我，也不过是找个人给你干活！”
一而再再而三这个样子，马氏也忍不下去，“你这个孩子就是这样对亲娘说话的？我让你干活是不错，谁家的小娘子不干活？我没给你吃穿？谁家小娘子不是这样过来的！”
林春燕很是理解兰姐儿的痛苦，比起张小舅平日里的漠不关心，最痛苦的就是有马氏这种从精神上认同儿子就该比女儿天生高贵一头的母亲。
可换句话说，马氏从前做小娘子的时候就过得痛快了？她照样得在家里干不少的活，和张大娘一样看着儿子就能随意出去玩，吃到家里最多的肉和细粮，不过一副嫁妆就把她打发了。
从来嫁出去的女娘泼出去的水，哪怕张小舅无缘无故要和她和离，她也是没地方去的——娘家绝对不可能让她住下去，哪怕最后真的和离了，也会立刻让媒婆给她找下家。
她就这样被人一路忽视着，到了张家之后，上面有张大娘这样刁蛮的姑子，有已经生了两个男娃的胡氏，她被人希望的也只有生个儿子。
不生儿子，她在这个家里是没有一点地位的——兰姐儿和慧姐儿在张老太太和张老大爷眼里，那都是替别人养的。
但是一切在有了大宝之后有了转机，马氏发现所有人都高看她一头了，她能挺起腰板在家里说话了，可以自由支配一个鸡蛋。
马氏头一次体会被人高看一头的滋味，为了让人知道她生下这个儿子，连兰姐儿和慧姐儿也不能放过，得让他们过来伺候大宝。
而她会不断强调大宝的地位，毕竟大宝是她生下来的，强调大宝的地位，就是强调她的地位。
一个家里面，为什么不断的有人在为了生儿子奋斗和骄傲，就是为了那隐形地位的提升。
林春燕无比清楚的知道，才觉得更加的恶心。
这些人生孩子，从来不是因为喜欢他们！
院子里一时静悄悄的，只有兰姐儿轻不可微的啜泣声。
林春燕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在想该如何办，马氏似乎也看出来林春燕的不愿意，赶紧上前两步，解释起来：“那些个都是从前的事情，我如今知道错了——大宝是靠不住的，你小舅舅也靠不住，还得是两个姐儿。”
兰姐儿冷笑：“所以你就想过来为自己找退路了？”
有悔过总比没悔过强，林春燕之所以没有立刻回绝马氏，就是因为她这一丝悔悟。
马氏的确错了，但她也是一个深受父权社会压制的人，也因为她是一个女娘。
慧姐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她一方面想让马氏在这里留下来，看看别人家是怎么对女娘的，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和兰姐儿曾经被深深伤害过，兰姐儿又那样不愿意。
张大娘看出来林春燕的为难，挡在她前面说：“这事也不能着急，如今各个地方都是不缺人的，我当初带你二妗子过来的时候，也没说一定让她有活计干。”
林春燕笑了笑，索性丢开手不管，“那就再等等吧。”
院门口，董桃玉和翠柳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他们每天从李氏那里干完活回来，都要过来叫上兰姐儿和慧姐儿一块回镇上。
今天听到动静不对，就没着急进去，一直在门口等了好大一会儿，见兰姐儿和慧姐儿收拾好了，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带着他们两个往镇上去。
马氏眼睁睁看着人走了，她还没好好的拉拢他们，只能问张大娘：“你说我今天晚上住在哪里？”
张大娘用下巴指了自己的屋子，“还去我那屋子呗。”
马氏也像是想到什么，脸忍不住就是一红。
上次过来的时候，她带着大宝住过去，还在张大娘的屋子里随地撒尿来着。
这时候再回想起来，也只觉得荒谬。
林春燕把篦子上的韭菜花拿到灶间，和王英娘一块将这些韭菜花剁碎。
张大娘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拿了几个小梨，自己已经嘎吱嘎吱的咬着吃起来，剩下的就都给了王英娘。
林桃红就在一旁等着洗干净之后吃，这梨的个头不大，但是汁水很多，咬下去一口就是甜滋滋的。
“娘，这是从谁家那里拿的？”
“你们李大娘家里，他们过中秋的时候别人给的，还剩了不少梨，听说咱们要做韭菜花，就让我都拿了过来。”
林桃红一听是从李婆子那里拿的，吃的动作就是一顿，很是无语的说：“娘，你拿两个就得了，他们家还有妞妞呢，给妞妞留着吃多好。”
张大娘暼她一眼，“你当我不知道啊，还用得着你提醒，实在推辞不过。”
林春燕想了想，就让林桃红去烧火，让她自己做些果子来。
“给妞妞送些，剩下的给你留着吃。”
林桃红是个又懒又馋的，能不动就不动，今儿个可能是吃了妞妞家的梨，也可能是因为马氏的事情让她心里不得劲，倒是没有推辞。
“要不做年糕来吧，我记得有石榴娘送的那些个红豆呢。”
张大娘高兴，催着林桃红就做这个，“你不说我都忘了，上次吃年糕还是过年的时候，倒真有些想吃了。”
“那咱们就做这个，我去地窖里把红豆和枣儿拿来。”
马氏一个人坐在张大娘的屋子里，她也没敢乱动，只是听着灶间时不时传来的说笑声，一个人慢慢陷入了黑暗。
张大娘也没闲着，韭菜花剁好之后，她就往里面拌盐，又拿了罐子出来，先往里面倒一些酒，再把韭菜花都放进去。
这样一周之后，差不多就能吃了。
林春燕和王英娘摘的韭菜花不少，其中一罐子里，林春燕就放了些花生米。
她很是喜欢吃韭菜花酱里面放的花生米，带着一股特有的香。
红豆年糕也很好做，用的是黄米面，上面放了蒸笼蒸一刻钟的黄米面，下面锅里就放着红豆和红枣煮熟。
先把红枣捞上来，红豆还得煮上一会儿，再一层层的撒到黄米面上，他们家的蒸锅能蒸四五层。
林春燕也在一旁期待起来。
“晚上的时候就吃这个吧。”
这黄米面年糕算是林桃红一个人做好的，她就比较得意，一层层放起来之后从上面切下来，一层金黄色的黄米面，一层红豆一层枣，还没吃就已经高兴的让人合不拢嘴。
他们就一人拿了一条吃起来，张大娘想了想，还是给马氏送过去一盘子。
“你也别多想了，该吃饭就吃饭。”
马氏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接过那个黄米面糕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黄米面他们这边种的人不多，这些都是从镇上的粮油铺子里买，不过算是粗粮，价格倒是不贵。
“我去给妞妞送些。”林桃红吃了两块就站起来，看着林春燕和王英娘，“你们谁陪我去？”
王英娘就说：“我跟着你一块儿去吧，燕娘还得收拾东西。”
秋天的衣裳都已经提前拿出来洗干净晾晒好，夏天的那些个薄衫也只留下一两件常穿的，剩下的都得收拾起来。
“你们路上得慢点。”
张大娘让他们路上点个火把，“赶紧去赶紧回。”
“没事，路上人还很多。”
除了冬天特别冷的时候，村里人都会在外面吃饭，或者吃完饭了在外头坐着说说话，消磨消磨时光。
哪怕天已经黑了，林桃红和王英娘也是不害怕的，一路上听到这个说话了打个招呼，听到那个说话了也打个招呼，很快就到了妞妞家里。
林春燕他们最喜欢的小孩子就是妞妞，人又乖巧又懂事，每次看到了他们都要逗上许久。
这次也不例外，林桃红进来之后，先把年糕放到桌子上，特别骄傲的对李婆子说，“奶奶，这是我自己做的，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孙娘子忍不住就笑了出来，“我说怎么突然这时候上门送东西，原来是我们红娘做了吃食出来啊。”
林桃红脸红了一下，见妞妞一口一口吃得香，就问她：“好不好吃？”
“好吃，红娘姐姐你真厉害！我以后也要跟着你学做吃的。”
王英娘在一旁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婆子家里养的猪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往山上挪，到了山上喂起橡子果来也方便，不用再专门挪下山。
孙娘子那里每日要做出来不少橡子豆腐，不过橡子残渣却是剩不了什么的，大部分都是喂给了猪和鸡吃，剩下的也都被村里人拿回来自己家。
“有人问我，他们家的鸡鸭能不能都放到咱们小组里一块养？”
林春燕没有大肆的买新的小猪和鸡鸭，韦柔姐加上李婆子林二婶他们那里养的，差不多已经够了。
王英娘之前就和林春燕商量过，这时候就回李婆子：“放在一块养谁知道以后能不能说得清，胖了瘦了都好说，就怕得了病，到时候又怪咱们，咱们还是收购为主。”
孙娘子在一旁就说，“我就是和我娘这么说的，我娘就是太心软了。”
李婆子的猪养的好，林春燕就让她负责这些，听了孙娘子的话也不恼，笑呵呵的说：“想着都是村里人才这样，要不说还得靠你们。”
又压低声音说话：“那个吴婆子还来找我，见天看到她我就想多躲。”
吴婆子是个脸皮厚的，听说家里两个任由她摆布的儿媳妇都能去种果树，虽然这时候还没去，但已经隐隐有了不听她话里的意思，她就想着把这事搅和黄了。
偏一向站在她这边的吴大郎和吴二郎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这次就是不听她的，
吴婆子见这个计策不行，干脆上门找李婆子，让她也帮着自己安排个活计——最好就是喂猪。
李婆子哪里敢，所以见了她才想着躲。
说了会儿话，林桃红就和王英娘往回走。路上，林桃红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一样，很好奇的问：“英娘姐姐，孙娘子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都没听到过？”
王英娘怕林桃红不看路，好好的给她照着路上，听见就说：“因为她就没名字啊。”
这个事情也不奇怪，很多人都是大娘二娘这样按齿序排下来，连个名字都不会取。
林桃红叹气：“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上次我大姐听说董小娘自己取了名字，会那样高兴了，还去人家家里吃饭了。”
那真的是代表着新生。
两个人回了家，见林春燕已经把衣裳都收拾好，林桃红白天睡够了，也依葫芦画瓢把自己的衣裳都拿了出来。
“明天就去买棉花。”
托了梨花养兔子的福，他们家里的兔子皮已经有不少，这些兔子皮都被简单的缝合在一起，做成了一个大褥子。
但是他们家的棉花已经用了许久，都已经不那样暖和，如今手里没那样紧张，自然要好好准备过冬的东西。
“还有炭和柴火，今年也得多留一些。”
这次张大娘没反对，秋天总是很短暂，一眨眼都已经快九月了。
“都说北蛮子那边八月就开始下雪了，那得多冷。”
张大娘不去和马氏一块睡觉，非要过来和他们挤在一块。
林春燕想着到底是亲戚，马氏也有了悔过之意，睡之前还去看了看她。
马氏向来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看到林春燕过来，立刻堆了笑，也不敢再有什么其他心思，“燕娘还没睡呢？”
“这就睡，二妗子我来是想同你说，你也看出来了，咱们这里用的都是小娘子，我为啥不用那些个男的，你有没有想过？”
马氏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林春燕也不着急要答案，叮嘱她几句之后，就回屋子里去了。
第二天，林春燕收拾好正要去铺子里，却见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之前把他们收上来的葡萄干抢走的曹掌柜。
曹掌柜也是才知道这事，还是下面的伙计说漏了嘴，他生怕因为这事把林春燕得罪了，赶紧就带了不少礼过来请罪。
这伙计也觉得委屈，之前都是曹掌柜吩咐他的，说看着林春燕他们让人收了什么果子，他们就依葫芦画瓢的也这样收就行。
他还特意等了许久，都没有见狗蛋爹回来，以为是他们不要了，见那些山里人可怜，这才把那些葡萄都收上来。
谁知道这些山里人也是个胆子大，回头就敢拿了不好的葡萄来充数，倒让他们先先把人得罪了。
林春燕不知道他什么来意，他带来的那些礼都不敢要，只客客气气的请他在棚子里坐下。
曹掌柜的眼睛现在小院里打量了一圈，见比去年他来拉山楂的时候又收拾的妥当了几分，也有些明白为什么林春燕不买那中掌柜的荷花酒楼了。
“我听人说，小娘子把那山也买了下来，打算大干一场呢？”
曹掌柜陪了礼，就把自个的来意说了，“我这手里正好有些闲钱，不知道能不能入个股。”
他这一副看好林春燕的架势，着实让偷听的张大娘和林桃红没想到，之前还以为这曹掌柜过来又是找麻烦呢。
“燕娘怎么回事？不是说缺钱吗，有人白送钱来还不赶紧要！”张大娘踮着脚尖，伸长着脖子，见林春燕没有立刻答应，她恨不得冲上去，替她把话答应下来才好。
林桃红虽然着急，但在她心里里面，林春燕是顶顶厉害的一个人，知道她肯定自有主意，反而在一旁拉着张大娘让她别冲动。
林春燕沉思了一会儿，她的确手里面的流动资金不太多，若是收了曹掌柜的钱，多少能缓解一二。
可相应的，若是曹掌柜想要插手什么事情的话，她也就不好拒绝。
这和她当初的初衷就完全相反了。
试问，这个世上能有几个人只接受小娘子们干活，拿的钱甚至比在码头上干苦力的男人还要多？
商人重利，花一样的钱能请来力气更大的男人，会选哪个自然不言而喻。
曹掌柜原以为自个过来道了歉，再把这入股的事情说一说，林春燕自然就会爽快答应。
他可要的分成不多！
“林小娘子，可是有什么问题？”曹掌柜觉得这沉默的时间有些太长了，忍不住就开口问。
林春燕就把自个儿的想法说了出来，“不知道曹掌柜可是能接受？”
曹掌柜沉默了一下，把他不明白的地方拿出来，“小娘子，我也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让这些小娘子来上工？若你实在是喜欢，一半一半也挺好。”
最后曹掌柜走的时候，还是摸不着林春燕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多提点了她几句，说她这样若是不计成本，怕以后的路也走不长。
等人走了，张大娘才从屋里出来，哼了一声才说，“我呸！原以为是个好的，正好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
“倒也不能说好不好吧，毕竟大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林春燕倒是看得很开。
特地来找林春燕的孙安元在门口听了这一句话，盯着曹掌柜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走了进来。
张大娘看到孙安元，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有些不想搭理他，又知道他在身上帮着做了不少事情，脸就拉不下来，干脆转身去了灶间。
林春燕走过去，“可是找我有事？”
孙安元点头，“你之前让我帮着做的那炉子好了。”
他对镇上的很多事情都比林春燕要熟许多，林春燕想要做出烤鸭的炉子来，这样一下子就能同时考上许多，比面包窑要省事不少。
听到这话，林春燕的眼睛就是一亮，“可是放在铺子里了？”
孙安元点头，“要不你过去看看能不能用。”
他完全没必要跑这一趟，可也想到有好几天没有和林春燕说话，这才巴巴的凑过来。
可惜，林春燕和他说了两句话之后，就急忙忙的去了屋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家。
林桃红和王英娘听到之后，都欢呼一声，边收拾边说要一块去铺子里看看。
第147章
孙安元原本还想单独和林春燕一块儿过去的, 但显然今天是不大可能，听说这个事情之后，屋里哗啦啦出来一大堆人，都说要去铺子里看看。
“怎么也要尝了那烤鸭之后再回来。”
“哎呦, 烤鸭都吃过几次了, 还说这样的话来。”
“那能一样吗？燕娘都说了那炉子烤出来的味道和面包窑烤出来的味道不一样。”
等他们要走的时候, 才发现孙安元还在这里，张大娘眼里就露了些奇怪：“你不用去干活啊？”
不知道是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孙安元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看了一眼林春燕才踱步离开。
“他这人这一点还挺好, 就是挺识趣的。”
韦柔姐得了消息就赶紧过来，她很是有些紧张, 他们家里大部分的鸭子都已经赶到了山上，这是现捉的几只。
到了铺子里一看，果然见了那大的炉子已经放到后院里, 很是高大气派。
“怪不得得找那孙镖头帮忙, 这么大的炉子可不是一般铁匠铺子里能给做出来的。”
林春燕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先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这才把已经拔过毛的鸭子拿了过来。
鸭毛也都留了下来, 林春燕说这些鸭绒可以用来保暖，比那羊毛效果还要好，就没人舍得把这些鸭绒给扔了。
“这一下子就能烤上七八只鸭子，真是省事的很。”
烤鸭的宰杀也和别的鸭子不一样, 从鸭翅上面打个洞, 把里面的内脏都掏出来。
韦柔姐唇角的笑意遮也遮不住, 等着烤炉里传来一阵阵的香味，看着林春燕已经把小饼配菜都弄好了, 摆了满满一盘子。
“黄瓜丝，葱丝，胡萝卜丝，还有白糖……这个是什么？”
之前在家里吃的时候，配菜和小料都没有弄这么多，如今正经要拿出来卖，自然是要多弄些花样。
“这是那桂花酱。”
八月桂花香，恰好又是鸭子肥的时候，可少不了这桂花酱。
挂起的鸭子中间还得拿出来一次，往上面淋一些脆皮水，这是用了蜂蜜、桂花、麦芽糖水配成的。
这样做出来的烤鸭外皮酥脆，里面的肉却是很鲜嫩。
第一锅烤出的鸭子他们全都自己留下来吃，在外面干活的段夫子和赵六他们也都被叫了进来，看到桌子上已经片好的烤鸭，都忍不住啧啧称奇起来。
“光看这烤的金灿灿的鸭皮，就知道这烤鸭一定好吃。”
林桃红他们早先就开始动起手吃起来，夹了三四片烤鸭放到小饼里，上面再放上葱丝，黄瓜丝这些，再抹上特制出来的酱，不知道是因为白糖提鲜了，还是因为烤鸭就是这样好吃，他们都吃的津津有味。
赵六吃了几个之后才恋恋不舍的放下，先同林春燕订了一只烤鸭：“等我晚上的时候拿回去，给我老娘尝一尝。”
都知道他对他娘那是好的很，林春燕笑着答应，“等快关门的时候就给你烤上一只。”
“给我来两只。”
段夫子比了一个手指，如今黄娘子挣得比他还要多，每日也是辛苦的很，自然顾不上做饭。
每日里，段夫子都要往家里带上些吃食，他想着这烤鸭这样好吃，怕是两只也不大够，家里的小娘子也是能吃的很，就改了主意，“算了，我还是要三只吧。”
“我也要一只。”胡大强见赵六已经出去干活，他也不多耽搁了，赶紧往外走。
韦柔姐也不是空着手走的，拿着食盒装了仅剩的一只烤鸭回去，等没别人了，张大娘才同林春燕说：“燕娘，怎么里面就要用白糖，那得花费多少啊！”
林春燕也犹豫着要不要放白糖，毕竟这东西的确价贵，可是烤鸭里面不放白糖，总觉得味道提不起来。
这次林桃红也站在了张大娘这一边，“我觉得娘说得对，还是别弄白糖了，光其他蘸料都好吃的很。”
林春燕还在纠结着，赵六已经笑呵呵跑过来，“掌柜的，外面已经有食客要咱们都烤鸭了，还问什么时候好。”
他们刚才试吃的时候，下一批的烤鸭已经开始做起来了，林春燕就说：“再等一刻钟，马上就好。”
林桃红去外面瞧了瞧，见来的都是熟人，先同他们打了招呼，刘大娘笑眯眯：“在你们铺子里做伙计可真是不错，有什么新菜色先吃个饱。”
赵六和胡大强都在那里嘿嘿笑着。
刘大娘刚才过来吃东西时，瞧见铺子里没人，等了片刻赵六才出来，一问才知道去吃那烤鸭了。
还有消息灵通的，在林春燕今天拿着鸭子过来的时候，就猜到今天要吃烤鸭了，一早就让闲汉在这里盯着消息。
叶闲汉为此专门排在了第一个，比王闲汉都要早，要说原先的时候，王闲汉可是他们这些闲汉的头头，谁见了他都回客气几句。
不过自从上次荷花酒楼的事情之后，他的威望就大打折扣，好些个人都开始跟在叶闲汉和林闲汉身后行事，这让王闲汉心里很是不得劲。
这次见叶闲汉又排在了第一个，王闲汉就忍不住阴阳怪气了几句：“听说今儿个有烤鸭卖，你们家不总是送鸭蛋鹅蛋过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有额外的钱赚了，是不是在被窝里就笑疯了。”
叶闲汉听了就笑呵呵点头，不搭理王闲汉的嘲讽：“可是呢！不仅是我家会笑疯，我们村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也都得笑疯了！”
王闲汉不知道叶闲汉是真听不懂还是如何，但也没继续往下说，那个小辣椒林桃红已经过来了。
林桃红的脾气也在他们这些人中是出了名的，看到什么不平的事情都要插上几句嘴。
果然，林桃红已经问了叶闲汉：“你们说什么呢？”
叶闲汉简单的把事情说了，“这烤鸭什么时候好？我那主顾可是一早就让我来这里等着了。”
“马上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轮的着。”
林桃红看了一眼铺子里越来越多的人，都是知道风声之后赶过来的人，一锅才八只烤鸭，一时半会儿还真顾不上那样多。
后院里，林春燕听着胡大强过来说的要烤鸭的人数，已经担心鸭子没带够了，赶紧让他去跑趟腿，让韦柔姐再送些过来。
灶间的林翠香和赵紫兰都在忙，院子里只有林春燕和张大娘的忙烤鸭的事情，她也忍不住担心起鸭子不够数的情况。
“本来一天计划的是开两锅，毕竟烤鸭着实不便宜。”
“今儿个是头天卖，好些个人都是来吃个热闹，往后可就不一定会有这么多人了。”
“也是，我看要不还是半份半份的卖，这样也能让人尝尝味道。”
韦柔姐才走到半路上，就看到追过来的胡大强。他是一路跑着过来，看到韦柔姐才敢停，说话的时候还气喘吁吁。
“怎么了这是？”
“得再抓几只鸭子送过去，订的人太多了，不够！”
韦柔姐一听人直接蹦起来，脚步立刻快起来，也不等是胡大强，自己就赶着往回跑。
马氏没跟着去铺子里，她和慧姐儿儿王英娘守在家里，人也有些心神不宁，帮着在院子里干了一会儿活，就看到韦柔姐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截住要上山的韦柔姐：“怎么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事？”
韦柔姐不知道林春燕他们家和马氏的情况，这时候看见有人想帮忙，立刻就带着她上了山，“来吃烤鸭的人太多了，我还得再送些鸭子过去。”
到了山上，又是捉鸭子又是给鸭子放血的，把几个人累的都是满头大汗，他们也顾不上歇着，又急匆匆的往铺子里走。
马氏是跟着胡大强一块过去的，两个人到铺子里的时候，才发现胡大强果然说的一点错没有，铺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就连外面排队的闲汉们也不知道多了多少。
“鸭子来了，快给让让路！一会儿就有烤鸭吃了。”
张大娘踮着脚尖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来了就赶紧往里面让，胡大强把鸭子放在了后院才喘口气问，“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些个人？”
张大娘气愤，“不知道是那个闲汉去外面喊了一嗓子，又把许多人给引了过来。”
她已经会用这铁炉子，也不用林春燕帮忙——她正在灶间做小饼呢，要不然根本就不够吃。
马氏到后院之后，先拿眼睛扫视了一圈，知道这是兰姐儿和慧姐儿住的地方，比在他们家里住的地方还好，心里也对张大娘多了几分感激，主动凑上去帮着干活。
“前几天的梭子蟹还没吃够，又有了这烤鸭，只恨我肚子太小，吃不下那么许多东西。”秦老丈人来了先感慨几句。
一旁的赵官人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您老的肚子还小？要是少喝些酒的话，我看你自己就能吃下两盘烤鸭。”
“那可不行，酒是一点也不能少喝的。”
见胡大强拿着那么些个鸭子回来，秦老丈人赶紧让他再给自己留出来两份，“回去给家里人尝一尝，这东西可是稀罕的很。”
“是挺稀罕的，反正我之前没吃到过。”孙捕快说完问赵官人，“你去的地方多，可有在其他地方见过？”
赵官人摇摇头，“还真没有，这也是头一次吃！原先我可不爱吃这些个鸭子，只觉得有一股受不了的味道。”
偏偏这烤鸭里面却没有一点那种让他没办法接受的味道。
除了片好的烤鸭之外，鸭架也被炒好端了上来，相对于烤鸭的价格来说，鸭架就要便宜上许多。
过中秋节前，申相公给他的同窗送了一些不同口味的月饼，顺带把赵官人写的美食记那本书也送了过去。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送月饼是假，是想让别人看看他女婿写的书才是真。
有和申相公关系好的，就把那书简略的翻一翻，在看到上面写的一系列吃食之后，忍不住就分泌起口水，很是想尝一尝这里面写的东西。
正好手头有申相公送来的那些个月饼，所以拿了一个尝了尝，就被那咸蛋黄味道的月饼所俘获，直惊呼好吃。
不过申相公送来的月饼不太多，给家里人一人分一个尝尝味道就没了，这人干脆就让手下的小厮跑到这镇上专门来买。
即便中秋节过了，王英娘每日里还会做两锅月饼出来，不过模样稍微变了变，多是一些花的形状，里面的馅儿却还是那个味道。
这小厮这次过来，就看到铺子里要比往日里多上不少人，一打听就知道原来是因为今天做了那什么烤鸭出来。
因为是头一天卖，人才这样的多，非得等上一会儿才能轮到。
这小子就自己买了半份尝一尝，他大老远的往这里跑一趟可不容易，好在主家给的赏钱够多，吃这一顿就当是犒劳自己。
谁知道这烤鸭的味道竟然这样好，走的时候就多带了一份，想着回去好邀功。
林春燕擀小饼擀累了，林翠香和赵紫兰就帮着她来干，别的菜倒是不用炒那么多了，明显今天都是奔着烤鸭来的。
等带来的这些鸭子都卖完了，还有人没有排上，林春燕却不打算再做了，只让他们明天早点来。
段夫子算完账，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最后林春燕同意了张大娘他们说的，没有再放了白糖上去，这样成本也节省了不少，他们能赚的也更多些。
“二妗子，你也歇一歇吧，让你在这里白帮了半天的忙。”
“我也没干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们这里生意这样红火。”
马氏倒是想在铺子里帮忙，就怕林春燕他们不同意，也就没开这个口，只说她反正这段时间也没事做，“我明儿个还过来帮你们烤这鸭子。”
晚上回去的时候，她也没跟着张大娘们一块走，而是等着兰姐儿和慧姐儿来了，想同他们挤在一处。
“不能天天麻烦你们。”
张大娘不和马氏挤在一块睡，多少让马氏心里有点不得劲，生怕不住两天就把她赶走了。
兰姐儿和慧姐儿回来之后，看到笑的一脸殷勤的马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慧姐儿捅了捅兰姐儿，“要不就让她在这里住一晚上吧，她白天也一直在干活。”
相比于兰姐儿来说，慧姐儿就要更心软一些。
兰姐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做，这个事情上别人都没办法替他们拿主意，甚至连林春燕都在等他们两个自己作出的决定。
只要他们开口，林春燕肯定会留下来马氏，让她有活计可做。
看着慧姐儿儿的眼神，兰姐儿儿也说不出来别的，只能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子。
马氏一看这架势有希望，右上前拉着慧姐儿儿的时候说了好些个话。
回去的路上，林桃红还在担心兰姐儿和慧姐儿，生怕马氏欺负了他们两个，他们还不敢说出来。
“有宋大娘在那里看着呢，肯定不会出什么大岔子，到底是亲母女，咱们也不能一直隔着人家，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林春燕担心的还是烤鸭的事情，韦柔姐养的鸭子还没有那么许多，要不是铁炉子打好了，怎么也要往后再推迟一些卖。
林桃红知道了以后，就说叶闲汉那边的村子里有很多养鸭养鹅的，“那时候娘想孵出来的鹅蛋，不就是他们给的。”
“干什么又提这事。”张大娘这时候在回想起那时候，也觉得自个儿有些荒诞，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好在那些小鸡都顺利孵出来了，要不然你们能念叨我更久。”
他们三个没着急往家里走，而是拐到了种棉花的一个村子，打算直接收上来一些。
从这里直接买的话，是要比在铺子里买的便宜不少。
都知道这个村子是卖棉花的，来找的人也不少，张大娘早就打听过，要选村口往南走第三家，说他们家给的实诚。
结果过去的时候，还看到了卖鱼羹的宋娘子和梅子。
梅子一看到林桃红，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的就说起话来，“最近你也太忙了，去铺子里找你也说不上几句话。”
林春燕和宋娘子打了招呼，两个人一边选棉花，宋娘子一边超声和林春燕说话。
“我给梅子看好了一人家，打算招赘，早的话明年这个时候就能让人上门。”
这上门女婿和嫁女儿是一样的，宋娘子也得提前把那些个要用到的棉被都准备出来，这才带着梅子来挑选。
梅子显然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耳朵都红了红，拉着林桃红跑远了一些，嘀嘀咕咕去一旁说起小话来。
林春燕先恭喜了宋娘子，只要选的人好了，宋娘子他们的门户也能支撑起来，不用再害怕有人来欺负他们。
这户人家不仅卖棉花，还会帮着把棉花弹出来，拿的是用竹子做的小弓，虽然弹的不是特别均匀，但放在被子里也是能用的。
原先他们这片地方还没有大批的种棉花，很多人冬天都是靠着稻草来取暖，随着棉花的引进，做了棉被过冬的人才越来越多。
这家人不仅把棉花给他们谈好，说了家住在哪里，他们还给管送，倒是轻省的很。
解决了这个事情，林春燕只惦记着过两天再存些煤炭，总算不再发愁过冬的事情了。
剩下的，就是要趁着最后秋老虎的时候，把豆瓣酱晒出来。
说是豆瓣酱，里面还放了西瓜，黄豆也要选最好的，一颗颗的挑拣出来，不能有一点坏的。
挑好之后先用冷水泡，再上锅去煮，放在篦子上之后再用稻草盖好，就这样等大概七八天左右就会长出一层毛儿。
就像韭菜花酱一样，做这些东西都是急不得的，但只要开了头，总能把东西做出来。
张小舅早早的就带着大宝过来了，先找了马氏的身影，没看到她人才松了一口气。
张大娘在旁边阴阳怪气的问，“你这真是打的好算盘，直接把人丢到我们这里了。”
张大娘带着马氏回来的路上，马氏也把她自个儿的担忧说了出来，总怀疑张小舅在外面有了人，才想着和她和离。
这事就被张大娘放在了心上，她虽然不喜欢马氏，但也不希望还有其他人遇到她当初那样的事情。
张小舅就是一阵脸红，嗫嚅着开口，“大姐，我又拦不住马氏，想着要是她能来上工的话，好歹能占些心儿。”
张大娘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又把大宝叫到一旁，问了许多个话。
张小舅越听越不对劲，“大姐，你这是在怀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突然和马氏和离有些不对劲，生怕你走了歪路。”
张小舅哭笑不得，“我哪里有那样的胆子！再说还有家里三个孩子呢，如何也不能不管他们。”
张大娘没在继续说这事，张小舅却问起来马氏工作的安排，“只要给口饭吃就行。”
“瞧你话说的，别说你媳妇不乐意听，我听了也是不高兴。”
还好林春燕这时候过来，把新做出来的火腿交给了他，又叮嘱了许多的事情，张小舅才从张大娘那里逃脱。
这次，张小舅是要跟着镖局的人一块儿出去，孙安元也被林春燕请了过来。
因为张小舅是林春燕的长辈，又在外面跑了好几次的货，孙安元对他很是恭敬，来了就是作揖行礼。
张小舅原先就和他打过交道，这时候也是受用的很，发现一旁的大宝都看呆了，眼里面都是崇拜。
他心里一动，想着实在没办法的话，就把大宝送去练武。
好歹能多个吃饭的手艺。
他们走之前，林春燕将人带到了铺子里，请他们吃了一顿烤鸭。
张小舅和大宝在这里也见到了马氏，他正在院子里帮忙做烤鸭，虽然还不能片得太薄，但已经有了一点架势，看起来很是像模像样。
上次回去的时候，张小舅和马氏总共没说几句话，大宝虽然想靠近马氏，可是马氏的脸色一直不好，也不像之前那样看见他就亲热的不行，倒让他踌躇着不敢上前。
再后来，大宝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第148章
倒是张小舅看到马氏在这里干活, 心理多少消了些气，扭头对马氏说，“你就在这里好好干活，千万不要生事。”
想了想又把对张大娘说的话拿了出来, “工钱也就别要了, 走的时候我给你留些钱来。”
马氏一听就不乐意了, 她虽然很想得到干活的工作，可也不想做白工。
林春燕也是一脸无语的看着张小舅, 有时候也不怪马氏和他生气，这样的话说出来, 真的是挺难让人高兴的。
回头，把张小舅他们送走之后, 林春燕专门问了兰姐儿和慧姐儿的意思。
姐妹两个同马氏住在一个屋子里，这段时间倒也相安无事，兰姐儿抿着唇没说话, 倒是慧姐儿给马氏说了几句好话。
既然这么着, 林春燕干脆就把马氏留了下来, 让她专门负责帮着做烤鸭。
马氏很是激动，连连保证她肯定会好好的做出来, 绝不会拖后腿。
马氏的手很巧，当初给林春燕他们编草帘子的时候，她编出来的就是又细又平，上面一点倒刺也没有。
林春燕教了她几次之后, 烤鸭制作的火候和调的酱汁她就都掌握了, 甚至连烤鸭都能片得很薄。
林春燕又去见了叶闲汉, 向他打听了他们村子养鸭的情况。
叶闲汉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笑呵呵的把情况和她说了。
林春燕打算再多收购一些鸭子, 趁着如今来吃的人多，再多赚一笔钱。
就光这几天，林春燕回去算账的时候就发现要比往日的营业额多上不少，以至于收的铜板太多了，他们还专门换了些碎银子。
看到这些银子，可把张大娘他们高兴坏了，专门在门口朝着过路的人喊他们这里有烤鸭。
船夫听到了，让张大娘每天给他几个铜板，他去别的镇上拉客人的时候，顺便帮他们宣传宣传。
“保管给你们多拉些人过来。”
张大娘不舍得那几个铜板，可是林春燕却舍得投资，想了想真的和船夫在那边谈论起这个事情来。
船夫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再没想到林春燕竟然真的上了心，也不给她多要，“你就每天给我两三个铜板，只要是坐我船的我都帮你吆喝几句。”
段夫子端着茶过来，“那谁知道你有没有吆喝，万一没有干活，一天白拿两个铜板呢。”
船夫不高兴，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别人也就罢了，合着连我你们也不信。”
段夫子赶紧说，“我可没那样的意思，必定是要给你钱的，不过多问一句罢了。”
林春燕先拿出来两个铜板交给他，“我记得您老之前总是从这里带了食盒去其他镇上，不如这样，咱们烤鸭给你按个成本价，你卖出去多少，剩下的都算是你赚的。”
一听这个，船夫也不要那两个铜板了，只问是不是真的。
毕竟有时候他一天能卖出去十几份东西呢，这要是按成本价给他，赚的不比两个铜板多多了。
见林春燕点头，船夫当即就又去买了两个食盒，把烤鸭的一应东西都放了进去，心里已经想着先去哪个镇上的码头卖。
叶闲汉回去之后，把林春燕他们铺子里收到鸭子的事情说了出来，他们村的里正直接高兴啥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问了好几遍，叶闲汉也不嫌啰嗦的一一回答，他十分能理解里正的心思。
原先，他还在码头上干苦力的时候，家里也没有其他的进项，鸭蛋和鹅蛋总是攒够数量了才挑到镇上去卖。
零零散散的要卖上许久，赚的钱却不多，可这已经是他们村里人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进项了。
可林春燕收购他们的鸭子就完全不一样了，村里人养起来也就不再那样费工夫，知道有人会给他们兜底。
里正也顾不得如今天色都快晚了，挨家挨户的敲门把这事和他们说了，很快，村子里的养鸭人全都兴奋起来了。
有人在那里算这能赚多少钱，也有人在那里扼腕自家养的鸭子太少了，还有人担心谁家的鸭子先被收了，要是收的晚了，万一林春燕的铺子里不要那么些个鸭子可如何是好。
吵吵闹闹到了很晚，里正才总算安抚好这些人。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又有很多人过来找里正和叶闲汉问情况，村子里养鸭子的人多了，总得说出一个章程来。
“而且我听说他们村子里也养着不少鸭子，现在还没有长大，等过段时间那些鸭子都长大了，哪里还能轮得着咱们。”
有人一开始没想这么多，听了其他人说的，也都开始担心起来。
里正也没了一开始高兴的心情，和叶闲汉商量了一下，决定每家都先拿两只出来。
“这样虽然挣的少，可家家户户都能挣上钱。”
林春燕完全不知道因为她要收购鸭子而引发了这么多事情，她则拿着这段时间做烤鸭拔出来的那些鸭绒，放在太阳底下进行清洗。
她从前没有做过羽绒服，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这样将鸭绒反复清洗几次之后，先把他们放在了院子里进行晾晒。
不过一开始，只要一有风吹过，哪些鸭绒就被吹得到处都是，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消毒水的原因，鸭绒的味道依然很重。
张大娘知道林春燕怕冷，折腾这一些也是想在冬天的时候好过，见她去了西屋忙，就主动帮着她一点点把鸭毛从院子里捡回来。
柳娘子过来的时候，看到张大娘身上和头上都挂了不少的鸭绒，以为她又去祸害那些畜生，哎呦了好几声。
“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成天闲的和这些扁毛畜生们作对。”
张大娘已经不知道怎么和柳娘子解释，干脆把这些鸭绒都端到了屋子里，又把雪团赶出去，省得他给翻乱了。
“你儿媳妇放你出来说闲话了？”
张大娘收拾完，才拿着新炒出来的瓜子坐在院子里，随手递给了柳娘子一把。
柳娘子吃的津津有味，“柔姐在山上忙着呢，我这下来做个饭，才想着过来串串门。”
说到这里，柳娘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日子过得可真没意思，我都有老长时间没空说闲话了，见天的往山上跑。”
“瞧你这委屈的样子，你回去就同柔姐说你不干了，还过之前的那日子。”
柳娘子撇撇嘴，“我又不傻，之前的日子有什么好的，如今虽然忙一些，可我能吃的好，穿的好。”
柳娘子往他们院子里看了看，见林春燕他们都从西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串串已经晒好的葡萄干，立刻起来凑了过去。
“这些就是那晒好的葡萄干？”
林春燕见院子里的鸭绒都已经被收拾了起来，心里也高兴，点点头回柳娘子：“晒了好长时间，总算是晒好了，一会儿大娘回去的时候拿些吧。”
他们今年晒的葡萄多，林春燕也不吝啬，还让林桃红给她拿了一个小筐子。
柳娘子不客气：“那我就拿回去吃了，回头去山上豆腐坊拿些果冻豆腐，咱们也添个菜。”
韭菜花酱经过六七天的发酵，也能拿出来吃了，晚上林春燕就去周大爷家里要了一块羊肉回来。
张大舅他们在这里帮忙的时间不短了，张大娘也不多留他们，家家户户都是一堆活，催着他们赶紧回家。
自然不能让他们白干这么长时间，虽然张大舅说了什么都不要，林春燕还是给他们准备了不少的火腿、咸鸡蛋、咸鸭蛋让他们带回去。
这顿饭就当是答谢他们的。
林桃红已经一溜烟的去将林二叔和林三叔请了来，院子里已经支起了大锅，切好的羊肉已经放到了锅里，不大会儿就沸腾了起来。
“就为了吃那个新鲜的韭菜花，专门煮了羊肉来？”
张大舅嘀咕，他觉得吃羊肉有些太奢侈了，随便做些面条就行。
张大娘却让他们赶紧吃，“咱们挣钱就是为了过好日子，不过是些羊肉，也不是吃不起。”
要不是熟悉她的人，还以为张大娘有多大方呢。
新鲜的韭菜花果然很好吃，配上豆腐乳和麻酱之后，和羊肉融合在一起的味道，是吃别的怎么也替代不了的。
“是好吃，等会儿我走的时候也给我弄来一小罐吧。”
“我家也要些，等忙完这几天了，再去那野山坡上摘一些回来。”
“是得再摘些，野韭菜花的味道是比家里的好吃。”
张大娘就说他们家里的韭菜花酱也是配了家里长出来的那些个韭菜花，“不过明年不种那么些韭菜了，也就春天的时候会用来包饺子来吃，剩下的时候哪里顾得上吃。”
羊肉会燥，林春燕之前请大家来家里吃羊肉火锅的时候，都会配了各种饮子来，这次也不例外，她今天给大家弄的是酸枣饮子。
酸枣就是之前他们去西山打核桃时在旁边看到的那几株，除了一株酸枣发疯，上面什么果子也没长之外，剩下的几株上面都长了不少酸枣。
不过村里人都说，要是不把那发疯的酸枣给砍了，就会传染其他的几株，到时候就没野酸枣吃了。
丁慧娘经常上山，她也是个利索的人，不等别人动手，她已经把那柱发疯的酸枣树给砍了一半。
林春燕没要太多的酸枣，毕竟还要给村里其他的小孩子留一些。
再说，山楂和海棠果也都能吃了。去年狗蛋爹还专门跑去各个地方收，今年不用他过去，他岳丈村里的那些人都已经挑了好的送来。
上次山民用酸葡萄以次充好的事情，狗蛋爹没有瞒着，和不少人都说过，这样一传百，百传千的，不少人都知道了。
他们那边的山上也种了山楂，曹掌柜派去的伙计去他们那里看过之后，觉得没有狗蛋爹这里的品相好，直接就来狗蛋爹这里买。
那些原本还沾沾自喜的山民们一下子傻了眼，那些个山楂从前也没人要，孩子们也吃不了那么多，大多数都回直接烂在地里，重新回馈大自然。
但是有人收，他们就能多挣上许多，尝了这样的甜头之后，又怎么舍得把那份收益拱手让人。
他们又找上了狗蛋爹，和上次嚣张的态度不一样，这次他们又是求情，又是赔礼的，就希望能把山楂收了。
狗蛋爹记得上次险些走不出那些山的事情，加上林春燕也发了话，他们的摊子如今越来越大，总要让人觉得他们是不好惹的才行。
狗蛋爹直接把他们给打发了。
这刷羊肉吃完，不管大人小孩都咕咚咕咚喝起了酸枣汁，因为吃了太多酱料带来的口渴也缓解了不少。
张大舅他们就被这样送回了家，他和张满粮大包小包的提着，但谁也没有抱怨辛苦，脚步都比任何时候轻快。
哪怕在这里吃的再好，可对他们来说，让他们感到舒坦和安心的，永远是自己的家。
兰姐儿和慧姐儿一直站在门口送张大舅他们，等背影消失的干干净净，两个姐妹才回过头来。
张大舅和张满粮对他们来说，又是不一样的存在，两个人毕竟是他们认识多年，在一个村子里的亲戚，他们一走，两个人都有了几分萋萋然。
不过，两个人很快就又重新忙碌起来。趁着去考乡试的学子们还没回来，林春燕和他们一块把高中的糕点做了出来。
这次的糕点不仅他们铺子里会卖，还给了清风楼许多。
相比他们来说，清风楼里的点心卖的自然是要更好。
朱娘子学了将近一个月的算账，总算是能自己算出来账本，再也不用靠着那个账房先生，连被糊弄了都不知道。
原先她才接手清风楼的时候，就数这个账房先生最不服气，若是没有朱娘子的话，这个掌柜的，怕就是非他莫属了。
这样被抢走，账房先生怎么可能甘心，只要稍微动动手脚，甚至不用太大的纰漏，都能让朱娘子吃不了兜着走。
这也是朱娘子发了狠要学算账的原因。
她学的算账自然和账房先生的那种法子不一样，朱娘子没按他的法子，自个算出来之后，直接把账本摔在了账房先生的脸上。
打人不打脸，账房先生那也是算半个读书人，被这样羞辱，如何能咽的下那口气，一气之下就要离职。
他以为朱娘子就算是会算账了，也不可能去管了那账房的事情，最后还得找了账房来帮忙。
两个人不过是在互相试探底线，互相拉扯。
且朱娘子本身的脾气就是这个样子，从前当点茶娘子的时候族，可没少让黄掌柜给她收拾烂摊子。
可没想到，前脚他才走，后脚朱娘子就已经找好了账房。
这个账房就是跟着朱娘子一块在黄娘子那里学手艺的一个，人很是聪明伶俐，最让林春燕惊讶的是，这个女娘竟然和绮文姐长的有五六分像。
“家里也有好几个兄弟，我头一次看到的时候，也吓呆了。”小竹小声的和林春燕说，“后来我才知道，还真和文姐儿有几分联系，听说是没出五服的亲戚。”
朱娘子让这个小娘子过来帮忙算账，另外早起半天的时间还跟着在黄娘子那里学。
林春燕过来的时候，这小娘子正在算术，她看了一会儿，果然见她算的又快又好，人也沉静的很。
“你也真是，是不是专门挑了这个小娘子来？”
朱娘子嘻嘻笑着：“自然是故意的，黄娘子那里还真有不少学的不错的账房，我只挑了这一个，还给你留着呢，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过去看看。”
“我这段一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你这么一说，还真得过去看看了，山上不能没有算账的。”
尤其豆腐坊，每日里做好的豆腐，豆皮，腐乳等等，都是要往外送的，没有个账房是不行的。
小竹帮着把点心送到了后厨，就又继续跟着秦娘子学点茶，朱娘子说好了教她，不过平日里事情多，大部分都是秦娘子在教她。
秦娘子觉得小竹人很好，即便绮文姐不能护着她了，她也时常跑去偷看绮文姐，每次都会带些东西过去。
朱娘子也是知道的，不然绮文姐怕是早就饿死在那个宅子里了。
送了点心之后，林春燕就去了一趟黄娘子那里，还没走进就听到了屋里传来的背书声。
一块跟过来的林桃红说什么也不往前走了，生怕林春燕是想让她过来读书，自己就找了门口一块大石头坐下。
林春燕哭笑不得：“那你就别进去了，只是别乱跑，省得一会儿找不到你人。”
林桃红点头答应了，看着林春燕敲了门进去，自己百无聊赖的盯着天上的云看。
秋天就是和平日里不一样，天要高上许多，云彩也是薄薄的一层，或飘渺或闲适的挂着。
黄娘子看到林春燕过来，是一脸的惊喜，赶紧把她让到屋子里。
那些个小娘子小郎君们都是在院子里读书，黄娘子家里没那样大的地方，不过这时候还不算冷，怎么也好对付。
到了冬天的时候，怕就要受罪了。
“还好咱们也挣了不少钱，等过几天就打算盖个北屋，好歹不冻着他们了。”
林春燕听段夫子说过这个事情，两口子虽然喜欢挣钱，但也没那样见钱眼开，一点也舍不得投资。
黄娘子在屋子里说话，外面她的女儿就在帮着黄娘子教书，见林春燕看过去，黄娘子就带了几分骄傲的说：“女儿随我，也是聪明的很，倒是减轻了我不少的负担。”
林春燕瞧着这小娘子讲的是真的不错，眼里就带了几分的欣赏，想着若是在后世，说不定也是个有所为的人呢。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不知道有没有好苗子？”
黄娘子看到林春燕过来，就猜到了她几分的来意，指了不远处的几个小娘子说：“那几个平日里都学的不错，人也很踏实。”
林春燕就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发现林春燕在盯着她们瞧，那几个小娘子显然很是紧张，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对了，还有那个翠柳，别看她咋咋呼呼的，学起来也是快得很。”
林春燕还真不知道这些，想着李氏那里的羊毛也是需要账房的，若是翠柳合适的话，让她来帮忙也行。
林春燕挑了其中一个合眼缘的小娘子，等着他们中间休息的时候才把她交了过来，问了她几个问题。
其他小娘子又是羡慕又是忐忑的在一旁看着，这小娘子可能是太紧张了，说话都是结结巴巴。
偏越着急，她说出来的话越是不成句子，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
“没事，我也是过来问问，你们就当我是来结交朋友的。”
林春燕的话多少起来些作用，大家看她年纪不大，人也是这样随和，有那胆子大一些的，就敢和林春燕说起话来。
最开始被问话的那个小娘子心里却不大得劲，回去就告诉了自己的娘。
她娘也不是别人，正是烧饼婆婆的女儿，听说之后也是一脸着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怎么就说话结巴了？原先我听你姥姥说起过，那林小娘子过去肯定是挑人的，你要是能去他们那里干活，以后都不用发愁了。”
她是靠着自己娘才学会了做那样多样的烧饼，嫂子虽然不说，可是嫂子的娘家人却都很有意见，觉得她这是占了便宜。
她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哪怕烧饼婆婆是自己的亲娘，她也成日里战战兢兢。
母女两个扼腕了半日，这也没办法改变，就算他们认识林春燕和宋大娘，两个人也没想着能去找找他们说说情。
“算了，我看咱们再好好学一段时间，说不定下次林小娘子那里还需要账房呢。”
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谁知道没过两天，林春燕那边真让黄娘子来找上这小娘子，问她愿不愿意去山上帮忙。
这小娘子心里一阵激动之后，也不知道自个是怎么被选上的，回去先和自家娘亲说了这事，母女两个又得慌忙去同烧饼婆婆说的这事，还给家里的祖宗上了香，多亏了他们保佑。
林春燕也和翠柳商量过了，让她帮着把李氏这里的账也管上，到时候不管是和绣楼那边交接，还是和张小舅之间交接，都能对得上数。
李氏十分乐意有人能帮着她管账，让她纺织毛线或者是染色，她倒是十分在行，但是这种算账却如何也做不好。
家里的其他几个人也不在行，李氏的目光难免就落在了五郎身上。
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她就生了想让五郎去读书的心思。
不过，这个事情林三叔却没同意。
第149章
读书对于他们村里的这些孩子来说, 可以说是要举全族之力来供养，最后也不一定能考出来。
像糖水老大爷的那个孙子，那可是从小就机灵过头，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的, 可那又怎么样, 照样是只考了个秀才功名。
后来还听说因为犯了事, 连这个秀才的功名也没了，全族老少妇孺这么多年的心血都打了水漂, 让人想想就心疼。
“四郎还跟着我学木工，如果让五郎去读书的话, 四郎以后会不会有意见？”
林三叔想的很长远，他就是小儿子, 被林老太太和林老大爷宠着长大的，上面两个哥哥虽然嘴上不说，但多少是有些意见的。
直到老两口去世, 他们兄弟才又像从前那样和睦。
“可也不能做个睁眼瞎, 我瞧着那翠柳都能学会算术, 不若就让五郎也去学上一段时间。”李氏继续争取。
学算术林三叔倒是不反对，他之前还听林春燕说起过, 那个黄娘子偶尔还会教这些孩子们认字，虽然只是简单的认读，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十分了不得。
“干脆让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去, 黄娘子那里不是有上午班和下午班, 不过是腾出半天的时间来。”
李氏见林三叔松口, 赶紧去找了林二婶他们商量。
“翠香倒是不用去，她跟着燕娘已经都基本上学会了, 就是我家二郎和三郎还不大行，之前我也和他们两个说过了，倒是谁也腾不出时间来。”
李氏也就没有再强求，同林春燕说了一声，选了一个时间最早的课，这样能早些回来，也不会耽误他们干活。
这时候在村里根本就不是秘密，四郎因为能出去透风，逢人就说他要去学算术。
很多人本来也有这样的心思，陆陆续续的，狗蛋刘沐阳黑子这些都被送到了黄娘子那里，小娘子也跟着去了好几个。
就算再重新盖了小院，黄娘子那里的地方也十分狭窄，实在没有法子了，黄娘子就让已经学的差不多的几个娘子出来帮她教书。
每个村子都有打谷场，地方也是最大的，黄娘子就找到了附近一个村子的打谷场，在那里摆了些桌椅，让这些没地方学的孩子们都去那里。
有好几个女娘资质不错，都被挑选去讲课，他们自然都是乐意的很，知道用不了多久手里就能攒出来一笔嫁妆。
他们这些人没有别的什么宏大目标，眼前能看到的不过是一日三餐，想的最多的也是以后嫁人的日子。
有了一份不错的营生，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以后能够挑选的人的范围更多了些。
那些没被选上的小娘子就更加刻苦了些，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这些努力都被黄娘子看在眼里，只要有人来挑选账房的，就推荐了他们去。
这里面，也只有一个小郎君被选上了，剩下学有所成的就被各自父母领回家，自个儿去找前程。
慢慢的，也有人琢磨出一些味道来，再送来上课的人里面，小娘子就要更多上一些。
狗蛋和刘沐阳他们本来就不对付，听说要一起去学算术，心里早就别了劲要压对方一头，学的倒是都十分认真。
狗蛋每次学完回来，还会把所学到的东西交给赵铃兰，他们火腿小组也需要有个能算账的人。
且因为这座火腿是需要保密的，人选要慎之又慎，都是林春燕信得过的人才能来这里做工，赵铃兰也不敢轻易让别人过来。
丁慧娘还要照顾疙瘩，这学算术的重担就落在了她身上。
经过七八天的晾晒，豆瓣酱已经发酵好，颜色也变得红亮亮的。
林春燕把他们全都放在了地窖里，这样每次用的时候，直接从里面取一些就行。
想了想，又拿出些鱼酱、蟹黄膏、蘑菇酱，打算拿着这些去看看周晚娘。
董桃玉教会给周晚娘织毛衣之后，周晚娘和霁明两个人日常里也有了事情所做，听说两个人织的可是相当的快。
梅香听说织毛衣能换钱，且能换的数目不少的时候，也动了心，去找霁明要了一些毛线，学会之后都拿去董桃玉那里换。
王老太太过来看周晚娘的时候，就看到了屋里放着不少的毛线球，她拿起来那毛线球看了看，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这种毛线织出来的毛衣她也见到过，都说这种穿上去很暖和，只是还没有到冬天，到底有多暖和她也不知道。
这次来看周晚娘，是她坐在马车里悄悄过来的，除了她之外，周大娘子也跟着来了。
不过显然，这种来看周晚娘的方式让周大娘子觉得有些屈辱，一路上都板着个脸。
“娘也真是太惯着她了，哪里有咱们做长辈的这样去看她的道理。”
王老太太不理周大娘子的牢骚，她去看周晚娘，也是想确认一下周晚娘如今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下人和周晚娘说的再好，不亲眼看看，她也是不放心的。
果然这次一来，王老太太就看到了桌子上床上放的那些个毛线，一想到周晚娘平日里就靠这些打发时间，忍不住就是一阵心酸。
从前在府城的时候，周晚娘可是出了名的才女，谁不知道她做的一手好诗，写了一手好字，那赵王能看上周晚娘，有一多半是因为那才女的名头。
想到这里，王老太太不免又想起了杏花，周晚娘倒是在心里说了很多杏花的事情，王老太太虽然还没有和杏花见过面，也知道那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娘。
只可惜，两个女娘的命都不好，投胎到了周大娘子的肚子里。
“快尝尝，这是那林家铺子里新做出来的烤鸭，味道十分的好，要想买到的话，非得排上队不可。”
王老太太以为周晚娘还没有吃上这烤鸭，特地让人带着来。
周晚娘明白老太太的一番苦心，眼圈先是一红，强挤出了笑说，“外祖母，这个烤鸭我确实吃到过，那林小娘子刚烤出来没多长时间，就特地托人给我送了一份。”
“她倒是个会钻营的，知道来巴结你。”
周大娘子的话一说出口，就让两个人都变了脸色。
“怎么？难不成我说错了？就凭她那个家事，就是给霁明当丫鬟都不配。”
主子跟前的大丫鬟都是有小丫鬟服侍的，这倒不是周大娘子说大话，就是给这些大丫鬟们服侍的小丫鬟们，个个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你且去外间等着，我和晚娘说话，你就别来掺和了。”王老太太直接赶人，还是当着周晚娘的面，这让周大娘子脸上很是没有面子。
不过她也不敢反驳，等人出去了，王老太太才叹了一口气，“也不怪她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就这个脾气，谁能受得了？”
周晚娘不好说周大娘子的不是，即便她和周相公相处的过程中因为脾气不好等种种原因有错，可周相公的错却要比周大娘子多上许多。
只不过是世人总喜欢从女娘身上找原因，三分的错也要说成了十分。
王老太太让霁明也出去，她压低了声音说，“伯爵府那边听说已经不再追究，这事怕是赵王发的话。”
这也是她执意要过来的一个原因，这样的消息总得当面告诉了周晚娘，下面的话她的声音压得更低，“李娘子说，她师父之前给她写了信，倒也没说其他的，只是说府里的朝小娘很得宠，问问她这里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吃食。”
这话自然不是简单的一句询问，背后想要说的怕是伯爵府的事情，定然是杏花说了什么。
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每次听到关于杏花的消息，周晚娘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抱着王老太太又哭了一会儿。
“我在这里也不得出去，只是不知该如何才能把她救出来。”
王老太太从打进门看到周晚娘双眼凹陷下去，眼里都没了之前的神采，就知道她晚上定然是睡不好的。
“总有法子的，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总能寻找。”
除了干巴巴的安慰，王老太太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前脚才走，林春燕后脚就送来了那些个酱，每次她来的时候，多少都会给角门的婆子和梅香一些好处，这些人也就见怪不怪，看见她就把小门打开，随意她进去。
反正这胡府里除了他们这些留下来看门的，最大的主子也就是周晚娘了。
林春燕熟门熟路的进去，瞧见霁明守在门口，两个手指在那里翻飞，不大一会儿就织成了一长排，不由看呆了。
“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也不吭声。”
霁明猛然抬头看到她，着实被惊了一大跳，她和林春燕熟了，直接和她开起玩笑来，“我还以为又是梅香那个小蹄子悄摸来了。”
一个人织毛线总是没意思的，他们几个人凑在一块儿又能说话又能干活，时间消磨的特别快。
听说门口的那几个婆子也想学，不过碍于没有那么多的毛线，也就没有先教他们。
“你家小娘子呢？”林春燕往门帘里张望，“怎么没听到动静？”
霁明就拉着林春燕走远了一些，站在了院子里的一棵玉兰树下，“方才老太太来了，祖孙两个好不容易见了次面，又哭又笑的，加上半夜里总是走困，这才洗了脸睡下。”
林春燕就不打算再进去了，只把那些酱留下，“你们要是吃完了只管说，我这次还多带了些，你们也好往汴京里送。”
这是让他们和胡小郎君的娘亲多走动走动的意思，毕竟如今周晚娘的名头是胡家的小娘，和大娘子多来往些也是正常不过。
霁明心里感激，拉着林春燕的手和她说话，“听说你们那山上如今人越来越多了，东西可都还好卖出去？”
“在咱们这附近是好卖的，只是我还想卖得再远一些，就让镖局的人跟着出去了，不过到底卖的如何还不知晓。”
“想来口味应该是差不了多少的，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你们那里帮忙，翠柳那小蹄子过来送毛线的时候，还总向我们炫耀说学了什么算数，可把我们羡慕的不行。”
“是呢，别看翠柳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她学习算术来还真挺快，我现下已经让她管着那纺织小组的账。”
霁明夸张的捂着胸口，“这听了更让人羡慕了，等下次她过来送毛线，还不知道怎么和我们炫耀呢！等一会儿梅香过来了，如何也得和角门上的婆子说一声，只让翠柳把毛线放在门口就算了，可千万别进来馋我们。”
林春燕知道她这是说的玩笑话，别说她了，就是梅香看到外头来个人，也巴不得过来说会儿话，听听外面的事情。
周晚娘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罐子的东西，打眼一瞧就知道是林家铺子里的。
周晚娘就喊霁明，“可是燕娘来了，怎么也不把我叫醒？”
“你才睡着的时候来的，这么些个日子都没好好的睡上一觉，谁舍得把你吵醒！这些个罐子一半是留着咱们吃的，一半说是让咱们往胡家送，也算是尽尽心。”
周晚娘心里酸酸胀胀的，“回头可不能白要了她这些东西，总是替咱们想的这样周到。”
王老太太也让她和白娘子多些来往，倒也不用怕别人说了什么闲话，身份在这里摆着呢，总得走动。
“知道了，下次等翠柳过来就让她带着银子捎过去，你也别想那样多，什么不都朝着好的方向走呢。”
“好啊，如今你也出息了，竟然都教起我道理来，我这要再这样下去，她还真叫你看轻了去。”
“本来就是，虽然我读的书没你那样多，可也不是个傻的。”霁明脸红了一下，又拿了两罐子出来，“一会儿我给梅香送去，要不然让她知道了，又得来说咱们两个。”
“去吧，我瞧着又新做了那蘑菇酱出来，明天早上咱们就吃这个吧。”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林春燕的铺子里就不再做梭子蟹了，要想吃的话，又得再等上一年。
人们虽然有些遗憾，可下个季节有下一个季节馈赠的美食。
山上的所有房子都已经盖好了，除了种果树的人不用上工之外，其他地方都已经井然有序。
林春燕只每天早上上山的时候转悠一圈，把那些个账收在一块，有什么事情了帮着处理一下，倒也没出什么大岔子。
哪怕秋风渐凉，树叶有了凋敝的迹象，可山上依然干得红红火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些朝气。
对生活最好的馈赠，就是有奔头，有希望。
林春燕把账收好之后，背着篓子跟着王英娘去了挖葛根的地方。
山上的野葛根有很多，根本就不需要人工种植，从林春燕发现有野葛根到现在，都快等了有两个多月了，终于到了能挖的时候。
野葛根的个头并不小，差不多有他们小臂那么长，拿着锄头在山坡的泥地里挥斥几下，在拿了砍刀把葛根砍断，一早上其实也挖不了多少。
做成葛根粉之后，可以保存很长时间，林春燕打算这段时间每天都过来挖一些葛根。
山上捡橡子果的人依然有很多，有些人家已经把鸡鸭猪这些卖给了山上喂养，有的却舍不得，依然每天捡了橡子果换成残渣之后回去喂。
看到林春燕在挖葛根，有那些没要紧事的，也都过来帮忙。
“这是要卖药材吗？”
大家都知道葛根是个药，村里的郎中就总上山挖这些。
“不是，是想做了吃的来。”
“吃这个还不如吃山药，过段时间，山上的野山药就能吃了。”
之前孙安元去外面走镖的时候，回来也给林春燕带了山药的种子，算算日子，这马上也到了能吃的时候。
“味道不一样，这个跟能做的东西也多了去。”
有这些村里人帮忙，他们今天早上收的葛根也有差不多四五十斤。
回来之后，先要把这些葛根带来的土洗干净，外皮刮掉，切成一块一块的，捣碎之后，用两个竹竿绑在一起，下面放上纱布，进行过滤。
“和做藕粉的步骤差不多。”
过滤之后开始沉淀，差不多明天这个时候，就能把过滤出来的水都倒掉，留下洗出来的葛根粉。
不过还要进行二次过滤，在进行晾晒之后，葛根粉就算差不多做出来了。
虽然很麻烦，可几天之后把这些葛根粉装在了袋子里，雪白雪白的颜色还是让大家脸上都露了笑容。
头一天挖来的葛根虽然有四五十斤，做出来的葛根粉却只有八九斤。
不过最近每一天，林春燕和王英娘都会上山，有时候还把林桃红也带到山上挖。
基本上每一天都在重复前一天的步骤，这几天早饭的时候，他们也总是冲泡了葛根粉当早餐。
葛根粉的口感其实不算多好，不过里面很有营养，冲泡起来也方便。
林桃红不太喜欢这种粘稠的口感，觉得还没有藕粉好喝。
林春燕想了想，这天早上特地蒸了半个南瓜，把葛根粉和南瓜均匀的搅拌在一起，搓成了一个个的圆球。
林桃红好奇的过来问，“这是什么，能直接吃吗？”
“这是小圆子，一会儿给你做了饮子，把这些珍珠小圆子放进去，味道特别的软弹。”
林桃红他们都没有吃过这些珍珠小圆子，林春燕就拿了一些碎茶叶，放在锅里加糖炒熟之后，把羊奶倒了进去。
可惜这样做出来的奶茶里，很多东西都没有，但只放了些珍珠圆子，几个人喝的已经不亦乐乎。
马氏除了日常做烤鸭之外，也在闲了的时候，重新给铺子里面编了草帘子，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草帘子又成了不可或缺的东西。
换上之后，窗户被遮挡了起来，铺子不像夏天那样亮堂。
再过几天，窗户上就要糊上纸，防止冷风进来，屋里就会再暗上一层。
“稀客稀客，真是好久不见。”林春燕看着人把帘子挂好，正要回后院的时候，便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刘行商。
她因为有事情要问刘行商，就和他一块儿找了张桌子坐下。
刘行商在他们开了铺子之后来过一次，其余时候都是伙计来跑货，这有很长时间不来，见铺子里依然这样红火，忍不住就朝林春燕竖了大拇指。
“小娘子的生意还是这样好。”
林春燕让胡大强给这一桌上了些火腿和烤鸭，又上了一些果冻豆腐做的凉菜，再加上豆皮腐竹这些，满满的也放了一小桌子。
刘行商也不和她客气，边吃边和林春燕说起来，“前段时间我们那边出了些事情，怕犯了忌讳，也就没出来跑货。”
林春燕原先就打听到过这些事情，见刘行商这时候出来，就问他事情是不是已经平息。
“哪里能那么快的平息，那几个皇子不斗个你死我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便是离汴京这么远的一个镇上，刘行商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了去。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要走上那个位置，注定是要一路血雨腥风，这其中赵王和九王又互相拿了流民和赋税的事情做文章。
这次事情平息，还是因为皇上震怒，两个人这才收了手。
“这个烤鸭好吃，还有这个火腿，走的时候给我多带些。”
林春燕把这些火腿拿来，就是想让他往北边卖一卖，就把段夫子叫的过来，“等会儿吃完了东西，咱们再谈这些事情。”
林春燕刚得到的这个消息，对于杏花来说，已经发生了很久，赵王和九王之前都被训斥了一顿，两个人倒是消停了，只是留在府里的时间越来越长。
杏花一直在喝着苦药汤子，赵王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他府里就没有能怀上孩子，疑心有人捣鬼，干脆让府里所有的小娘子都喝上了苦药汤子。
甚至就连马上要过门的赵王妃，也早早的预备上了。
对这个马上要进门的赵王妃，杏花心里面是巴不得她赶紧进来，听说她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只要她来了，赵王或许能收敛一些，把她和那些其他的小娘一样都丢弃在一个院子里，每日里给一口饭吃就好。
也只有这样不起眼，她才在将来的有一天里逃出来。
第150章
张小舅虽然跑货的时间长了, 可这次去的地方是他从来没有去过的县，一路上险象环生，要不是有孙安元跟着，他们别说到那里了, 半路上命都差些没了。
他们自然不是空着手去的, 这次也没有走水路, 而是雇了两辆马车，上面放满了从村子里拉的各种货, 从他们县的西边往北走。
一开始，几个人坐在马车里还有说有笑, 虽然有些颠簸，可那也比坐船的感受好多了。
尤其是大宝, 一路上都没舍得从窗口处移开，饿了也有带来的吃食，无聊就看外面, 这时候的外面可还不是荒凉一片, 成熟的稻子、长在路边的果树, 倒不像是去卖货的，反而像是去走亲戚游玩。
出来两天之后, 张小舅和李有福也放松了警惕，哪怕晚上的时候孙安元和大壮执意要值夜，他们也都有些不以为意。
他们投宿的这家夫妻店的大娘和老丈人很是和善，见他们就着凉水吃带来的东西, 还免费的给他们烧了一锅热水, 不仅有喝的, 还让他们泡泡脚洗漱洗漱。
张小舅和李有福还商量着，他们人这样好, 等明个走的时候多少也要留下些铜板作为谢礼。
不过显然他们想多了，那好心让他们喝下去的热水里有蒙汗药，两个人没多大会儿就觉得头晕乎乎的，大宝一路上吃的东西不少，喝的水就有些多，这时候连站也站不住。
“糟了！”张小舅和李有福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他们的货都还放在马车里，不过这时候相比于那些货来说，他们的处境更危险。
这两个老夫妻绝对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去，再报了官来抓他们的。
两个人的心里都十分的后悔，应该听了孙安元和大壮的话，在外面不要轻易的信了别人，不管是递到嘴边的什么东西都不能要。
当时，他们有多不以为意，这时候就有多盼着孙安元和大壮还没事，能来救他们。
随着这个念头，张小舅和李有福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的睡去。
显然，等他们几个人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醒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大壮大憨厚的笑脸时，那种难以言表的喜悦。
张小舅呼了一口气出来，见马车已经行驶起来，忍不住往身后看了看，那小店已经被他们甩在后面，他虽然很好奇那夫妻两个的下场，但明智的没有问出口。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以后我们说什么也要警醒一些，绝不让这种事情再犯了。”张小舅握着拳头说。
“这已经出了咱们的县城，和你们原先跑货的地方不一样，多警醒些只有好处。”
孙安元和大壮这样的老手给张小舅和李有福带来了不少安全感，以后再值夜的时候，他们也不像之前那样总是敷衍行事。
即便这样小心，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他们又遇上了一次截道的，他们不像那夫妻店的两口子知道他们马车里带了不少的东西，这些个人纯粹是不放过路过的每一辆马车。
大宝上次就吓破了胆，这次看到有人拿着刀挡在马车前头，紧张的缩在了马车最里面一角，连动也不敢动。
孙安元和大壮却不怕，他们拿着刀下去，不知道和打头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嘀咕了一阵之后，最后反而都让开了路。
孙安元又返回到马车上，拿了些火腿豆皮下去给了那些个人。
李有福哆哆嗦嗦的问大壮，“咱们这是花钱买平安吗？”
大壮直接笑了出来，“你小子想什么呢，人家直接拿了刀出来，这么大的阵仗岂是能用一些火腿豆皮收买的？不过是先前来这边的时候认识他们，他们也不想和镖局的人作对。”
张小舅已经拍着胸脯庆幸起来，“亏得让你们跟着了，要不然这一路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这头一次来难免会这样，等着一路上咱们打点好，下次再来送货的时候就不怕了。”
等他们这一路回去，已经是十天之后，看着近在咫尺的铺子，张小舅和李有福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去的是十天，可对于他们来说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
张大娘正在门口和金娘子说话，天冷了之后，张大娘早早的就把她的兔子毛围巾带上了，哪怕坐在门口也不觉得冷。
她手上也没闲着，天气凉快之后，张大娘又重新开始拿起毛线来，这次织的是几个褙子，可以直接套在衣裳外面穿，却比普通的褙子要暖和不少。
相比于毛衣毛裤那奇怪的样式来说，这些褙子显然更受欢迎，听李氏说光他们镇上的那个绣楼就定了几十件这样的褙子。
一个织好了也能挣上几十个大钱，张大娘不帮着打饭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这才又开始织起这个。
金娘子也跟着学了怎么织，晚上回去的时候点了油灯也要织，只可惜李氏那里要的不太多，要不然他们还能织得再快一些。
这次张小舅他们回来，不仅是林春燕关心的很，张大娘也好奇那些个东西卖出去没，先问了带去的那些毛线。
“卖了，毛线和那些毛衣毛裤全都给卖了。”
哪怕才出去了十天，张小舅他们这些人也瘦了一大圈，下马车的时候腿肚子都在打颤。
倒是孙安元和大壮还好，两个人依然生龙活虎的，也不喧宾夺主的着急说什么，反而要了吃的坐在了另一桌。
“要不是因为头几天下雨，路上变得泥泞不好走，我们还能早两天回来。”
马氏悄悄的从后院里出来，挑了门帘的一条缝往外张望，见张小舅和大宝虽然消瘦了，但是精神头都还不错，心里放心了许多，却没出去和他们说话。
她如今做的烤鸭已经很是熟练，除了他们镇上的人来买之外，那船夫每日里也从他们这里拿走不少，说是去附近的几个镇的码头等上半日，这些个烤鸭就都能卖出去。
马氏从前在家的时候，除了洗衣裳做饭和种地之外，也没做过什么让人感到自己重要的活计，这烤鸭虽然事小，可如今铺子里的烤鸭全都指着她，难得让她生出了自己也很重要的念头。
每日里这样忙，她也很少再去想起大宝和张小舅，要不是今儿个他们回来了，她都想不起来去看看他们两个。
外面张小舅把这一路上的惊险都说得出来，听的张大娘和金娘子一愣愣的，捂着胸口在那里后怕。
“老天奶奶的，这怎么跑个货还这样？岂不是小命都差点不保！”
“是啊，多亏了元弟和大壮兄弟。”
孙安元纠正了几次张小舅这样的称呼，说是乱了辈分，张小舅每次都装傻充愣，不接孙安元的话茬，依旧这样含混的叫着。
林春燕听了，倒是认真的从孙安元和大壮道了谢，“真是多亏了你们。”
“应该的应该的，下次再去的时候就没这么些个事情了，万事开头难嘛！”大壮乐呵呵的说，“咱们几个都是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林春燕也忍不住被逗乐了，请他们在铺子里好好的大吃一顿，这才翻看起账本来。
说是账本，不过是走之前请段夫子写了一张单子，什么东西卖出去了就在下面打个对勾，粗略一扫，发现大部分都卖出去了。
特别是毛线和猪胰子下面都被标记了出来，旁边还简单的写了些字。
孙安元在一旁解释，“是那边对毛线和猪胰子都很喜欢，这两样东西也是卖的最快的，再有就是那咸菜和火腿。”
“我们还带回来好些个毛线！”张小舅还混不清的说着，“元弟都给记着呢。”
每次听到这个称呼，孙安元的脸就黑一分，指了一旁的小字说，“他们那边倒是没人要这些羊毛，我说可以用羊毛来换那些个毛线，好些个人都是乐意的很。”
张大娘一听这个，直接就乐呵起来，走过来挤在林春燕和孙安元两个人中间，“我们还说照这样织的速度，怕都堆在家里面没人买，你们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可就甩开膀子开干了。”
孙安元只能无奈的退到一旁，见林春燕在旁边捂着嘴笑起来，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笑了一下。
张小舅走之前，还是去后院看了马氏一眼，夫妻两个面面相觑，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旁的大宝却抱着马氏的大腿哭了起来，那两次经历让他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马氏了。
离开马氏之后，他才知道别人是不会惯着他的，没要了他的命都算是好的。
马氏被大宝这么一哭，心也软了不少，毕竟是自己疼爱多年的儿子，可就怕林春燕看到他们之后多想，毁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倒是没有再说别的话。
“那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再来看娘。”
这里没有地方住，大宝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了门却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还特意的对林桃红和林春燕说他没哭。
这个样子，倒是让两个人忍俊不禁起来。
“说来也还是个孩子，好好的和他讲道理，只别再动手了。”林春燕叮嘱完张小舅，就瞧见大宝朝她笑眯眯地呲了牙。
走的时候，林春燕还给他们带了不少的葛根粉，让张小舅顺便转交给张大舅，让他们不愿意做饭的时候直接冲泡了来。
张小舅很是喜欢这个东西，他们家如今就他和大宝，回去了自然是不愿意开火的，想着在家里休整一日就早早的过来，在镇上找家客栈住下，白日里就来铺子里吃饭。
还是得赶紧攒钱，就算是在镇上租个房子，他们娘三个也不用挤在铺子后院的那间房子里。
就这样胡乱的想着，很快就到了他们村子，张小舅先去把带来的葛根粉给了张大舅他们。
可惜去的时间不巧，张小妹正在跟张大舅置气，父女两个梗着脖子，都在那里生着气，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胡氏和两个儿子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劝谁，见张小舅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孩子她叔啊，这次你们去的时间可不短，瞧你和大宝瘦的，今天晚上别走了，就在我们家吃饭吧。”
张小舅把东西放下，除了葛根之外，张大娘还特地带了些烤鸭回来，只是没那样热了，得放在炉火边热上一热才能吃。
张满粮看见吃的就不再管父女两个的事情，直接就下手拿了一片肉，大宝在一旁特别骄傲的说，“这是我娘烤出来的，是不是特别好吃？”
张小妹听得更生气，直接甩门而去，留下不知所措的大宝，不知道刚才哪句话他又没说对。
见大宝脸上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不再是从前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胡氏对他的观感也好了几分，想着这孩子要是早些开窍，家里何至于闹成这个样子。
不过如今说什么也都晚了，胡氏就对大宝说，“你别往心里去，你姐姐不是生你的气，她是想去燕娘的铺子里帮忙。”
有这个念头，还是因为马氏死皮赖脸的跟着张大娘走了，果真就在那边有了营生，张小妹本来就想去，可惜张大舅不放人，父女两个这才吵起来。
大宝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张小妹更是觉得心里不平。
胡氏原本是站在张大舅那边的，觉得他们家如今的日子也挺好过，张小妹只要在铺子里帮着卖卖东西，又不累又有进项，何必要去山上受罪。
张大舅是在山上待过很长时间的，那里的女娘都是拼了命的干活，每次都是林春燕催着他们去休息，那些个女娘走的时候都还恋恋不舍。
他也知道，有这些伙计对他们来说是不容易的，生怕做的不好叫人替换了下去，所以都才这样拼命。
如果他们家没有这样的铺子，张大舅说不定还会让张小妹过去帮帮忙，可她如今年岁也大了，留在身边两三年也就嫁人，他怎么也舍不得。
“儿女都是债。”张大舅叹了一口气，问张小舅这次出去的事情，“原先听燕娘说要去的地方挺远，那边是不是和咱们说话口音都不一样了？”
张小舅点点头，他如今也是见过世面最多的，几个人就在屋子里摆了桌子，边吃边说起来。
张小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已经偷听了好大一会儿，听到张小舅说这一路上遇到的危险，也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哎哟！这可真是！”胡氏也被吓得脸色惨白，给大宝加了一块肉，“你娘听了是不是也吓坏了？”
大宝想起来马氏对他的那个样子，眼中的神色不由的暗淡了几分。
胡氏就不再问下去，大宝哪里知道，马氏虽然没有表现的那样担心，可这事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了她心里，每每想起来都让她难受的喘不上气来。
慧姐儿发现了马氏的异样，还以为她是累的，就让她晚上早些休息，她帮着来收拾后院。
马氏没让，想了想还是把张小舅说的那两次遇险的事情讲了出来，“当时听着觉得没什么，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可这时候在一想，心里还是害怕的紧。”
兰姐儿就在不远处洗衣裳，听了这些话动作也是一顿，她和马氏还是不怎么说话，不过两个人的关系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找了机会，兰姐儿拉住慧姐儿问她，“她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又想让咱们拿了钱出来？”
“我瞧着倒是没有，但也的确不想是让大宝再出去跟着爹来回跑了。”
慧姐儿即便是个心软的，也不会忘了当初马氏所做的事情，更不会不会忘了大宝平日里是怎么指使和辱骂他们的。
“若真是这样说出来，咱们到时候直接让她和大宝出去住。”
马氏还不知道姐妹两个已经商量好了，等到铺子发工钱的日子，她一下子拿了六百个大钱回来，才把自己的打算和兰姐儿慧姐儿说了。
“我这两天就去外面看个院子，咱们到时候就都搬过去，也不用你爹他们总在外面住客栈，能少跑好些个来回，咱们几个就不用挤在这后院里。”
兰姐儿直接戳穿她，“别说的那样好听，你到底是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马氏以为兰姐儿和慧姐儿都会支持她，没想到两个人反应都这样大，就连慧姐儿也不站在她这边。
“这好好的领了工钱，怎么就这样不高兴？”马氏还是没怎么明白，她从拿了钱开始嘴就合的没停下来过，她活了这大半辈子了，手里还从来没有拿过这么些个大钱。
兰姐儿和慧姐儿两个都是节省的性子，平日里也不舍得花钱，又比她早干那么长时间，手里的钱定然不少，怎么也不至于听到租房子就这样生气。
不过马氏转念一想，也明白两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总不能真不让我管大宝，毕竟也是我生下来的，没道理把他丢在外面，让他从小过那样的日子。”
“说来说去还是想惯着他，当时同姑姑和燕娘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话。”兰姐儿毫不留情的反驳道，也多亏自己没有心软，和慧姐儿好好的把钱存了起来。
马氏却觉得自己做的没问题，为了这事还专门和张大娘抱怨了一通，“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知道从前是溺爱大宝溺爱的太过了，这不后来都改了，怎么还抓着以前的事情不放。”
张大娘直接说，“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一朝被蛇咬还十年怕井绳呢，你先前做的可不是太过，那简直就跟疯了似的，谁知道你搬出去照顾大宝了，会不会又像从前那样！”
马氏见没人站在她那边，只好不再提这件事情，等大宝再次出门的时候，她也没了之前的冷淡，还叮嘱了他好些的话。
从前大宝都不放在心上，这次却听得十分认真，跟着张小舅走的时候也是咧开了嘴笑。
马氏心想，“算了，就这样也挺好，从前她对两个女娘亏欠的太多了，这也算是因果报应。”
张小妹自然不能理解马氏的纠结，在她眼里，马氏如今已经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日子，一个月就能挣上那么许多个大钱。
加上从前胡氏总是有意无意的和马氏相比，张小妹心里也有了这样的计较。
等把张小舅和大宝送走了，张大舅也没先前那样生气，见张小妹还在那里偷听，才把她叫过去。
张小妹有些别扭，可还是板着脸往前走了几步，“爹，我心意已决，你要是不想让我去的话，我就自己去找燕娘说。”
“小妹，你总是什么事情都找燕娘，觉得燕娘会为你做主，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家已经占了燕娘家多大的便宜。”
这话胡氏也不爱听，“什么叫占了便宜？他们买了那山之后，你们有多长时间没有回来，不都在那里帮着他们盖房子，二房可是一个人都没出呢！”
除了婆媳不和之外，妯娌不睦也向来是一个难题，家里只有这么些个东西，兄弟好几个要分，你多了我少的，怎么可能和睦。
“他们是没去山上帮忙，可燕娘就真的需要几个人去山上帮忙？人家青山村老老少少可都出动了，我们去了也没干多少活，反倒是吃的好喝的好，不过是图个名声罢了。”
不等胡氏和张小妹反驳，张大舅已经继续说下去了，“你们刚才也都听到了，大宝爹也不是在家躺着享清福，人家往那么远的地方跑，一路惊险万分，问问你们谁敢去？”
“小妹过去帮忙，说是干活，其实还不是为了学那些个手艺，不仅不掏钱，每个月还要往回拿上几百个大钱，你们这是全拿燕娘当傻大头呢？”
张小妹和胡氏从来没见过张大舅说话这样重，嗫嚅了几下还是开口辩驳，“就是不要我，不也得再招了别人去。”
“现在哪个位置上也不缺少人，你过去了还得专门把你塞到一个又轻巧又能挣钱的位置上，能和别人一样吗？”
说完又看向张牛力和张满粮，“你们两个是怎么想的？也觉得我这样做不对？”
两个人对视一眼，很明智的没有回答张大舅的问题，而是直接开解起了胡氏和张小妹。
“在那里做工虽然看着挣钱多，可事情也不少，而且燕娘让他们过去，也有二叔总不在家的缘故，不像咱们就在村子里开了个铺子，每日就是什么都不干也有进项，去哪里再找这样的好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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