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小橘猫被大狗饲养10
外面风冷, 纪砚反身将门掩上后,转头盯了一下舒荷纤细的背影。
少年正微微仰着头,认真观察四周。他站在那, 细腻雪白的后颈露出一截, 大半肌肤被细碎乌黑的发丝隐隐遮着。
这个位置,纪砚曾在那个夜里用掌心摩挲过, 也啃咬过,脆弱得用不了多少力道就会印下轮廓鲜明的红痕。
纪砚看着, 喉结滚了两下,静默上前, 侧头注视舒荷。
此时此刻, 少年晶亮的眼睛睁得圆润, 眼瞳里倒映的画面是装修未完成的大厅。
这是纪砚专门给猫大王建造的猫猫王国,一幢价值远不止三千万的别墅, 以及内部工期尚未完善的装修。
见舒荷杏眼晶亮的模样, 纪砚猜他应该是喜欢的,于是斟酌一下, 低声解释道:“工期截止日在四月,本来想四月弄好后给你的, 但没能忍住。”
太想看到大王高兴看自己的眼神了, 就像现在, 舒荷冲到墙边的猫爬架上抓了一下, 沿着这个猫爬架往上看呀看的,一直看到猫爬架没入二楼, 实在忍不住雀跃回头。
舒荷拍了下手。
他扭头看着纪砚, 漂亮的杏眼清丽明亮,说好看, 喜欢,以后他要在里面养好多猫!
纪砚:“……”
纪砚动了动唇,又倏地紧闭,拧着抽动的眉心企图冷静。
他不好说这份礼物是只是送给你的,不许给别的猫住。
他的猫大王本来就是只热心的小猫,就算在外面住烂尾楼,也一定要带着猫猫们一块住,如今有了更好更适合的房子,而且还这么空旷宽敞,荷花大王咪很显然一定不会喜欢只有自己一只猫在。
所以,这种讨嫌的话多半招惹咪咪不高兴。
纪砚捏了捏眉心。
送出去了,那就是大王咪的了。
他冷静一会儿,沉稳道:“这幢别墅,有没有想改进的地方?”
舒荷松开猫爬架,想了想,好奇地踩着通往二楼的楼梯。
德牧犬低头自己叼起牵引绳,乖乖地跟在舒荷身侧。
这幢别墅很大,一共有四楼,一楼二楼设计有一半是缕空的,方便将猫爬架建得高,并且每个房间都各有各的特色,摆放了无数种猫玩具,和童话风格的卡通立绘。
颜色大多以亮色为主,蓝色、黄色、绿色等等猫能识别的色彩。
设计蓝图是纪砚自己设计的,只是他并非专业,设计了一些大致轮廓后就交给了公司旗下的工作室完善,修修改改到开工前,呈现出来的一切还算完美。
舒荷雀跃之下变成猫,踩着猫爬架跳高高,每个房间都风风火火跑了一圈后就跳进了纪砚怀里,猫毛在空中乱飞。
“咪!”
喜欢!
喜欢就好,只是……怎么又变回了猫?
纪砚站在楼梯口,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猫,沉默半晌。
怀里的猫软成了一条,在他有力的臂弯里伸着爪爪舒展四肢。
它蹭来蹭去,还蹭到一些没风干完成的颜料,纪砚冷静地伸手在它脸颊上擦了擦,擦不干净。
小橘咪变成了小花咪。
舒荷翻身,粉嫩的鼻头沾着点灰尘,纪砚抱着它离开猫猫童话王国的同时,咪还在疯狂将鼻头往他衣上蹭。
终于蹭干净鼻头,舒荷勾着尾巴细声细气咪呜。
你怎么啦,好像不高兴。
纪砚抿唇,用手指缠住猫咪的尾巴尖,毫不害臊的低声说:“我原本想找借口亲你的。”
“谁知道你变回去了。”
“是月亮太阳没晒够吗,这几天一直没怎么出太阳。”
纪砚说着说着,话音止了一瞬,冷静提议道:“看天气预报,这十天都有雨,我带你去别的城市吧。”
“……”
猫大王皱着胡须指指点点。
猫大王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你讲。
舒荷用爪子拍了纪砚一下,纪砚垂着眸端祥他一会儿,亲亲他沾了灰的爪子,一点都不嫌,还往他软软的肚皮上重重一贴。
“……”
这场闹剧最终以猫大王大显神通飞踹人类一脚离去结尾。
它跳下来跟在德牧后面,猫步优雅,毛发蓬松,尾巴像一簇旗帜在风中高高翘起、飘扬。
威风凛凛大王咪。
“……”纪砚盯着他一笑,用指腹按了一下被踹的地方,自然而然追着猫进了屋。
这次变成猫是舒荷自愿的。
大概是感觉到了,他在心里想变回猫,于是就真变回猫了。
舒荷尝试回忆当时的感觉,跳出猫窝严肃地咪呜咪呜说要变人要变人要变人,歘的一下,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大王咪还没来得及高兴视线便又矮了回去。
大王咪懵然低头看着自己的爪爪。
变了,但只维持了一秒。
看来还是道行尚浅,修为不稳。
不过只有一秒也很厉害了!
舒荷高兴地窜到纪砚面前,纪砚冲着他张开手,以为他想跳到自己怀里。
但面前的猫却蹲坐着没动,只抬着猫猫头对他咪呜咪呜,纪砚沉默几秒,无法翻译这几句喵呜代表的意思。
“咪呜!”
歘的一下,猫变成了人。
那细腻漂亮的眉晃了纪砚一下,纪砚心绪起伏,刚起身,没两秒时间猫又变回圆圆一团,纪砚怔然定在原地,漆黑的眼眸倒映着猫猫继续咪呜的模样。
“咪呜!”
变人,五秒。
纪砚刚摸到他的手,掌心便只剩下冰凉的空气。
“咪呜!”
变人,二十秒。
纪砚沉稳抬手捋开他额前柔软的黑发,注视那双发亮的眼。
舒荷又变了回去。
这次舒荷没再咪呜变人,他高高兴兴翘起尾巴,雀跃地跳到了纪砚的电脑键盘上。
显然大王咪已经彻底掌控了变人类的办法,只是如今道行尚浅,修为不稳,无法长时间稳定。
纪砚何其聪明,迅速想明白这点。
他垂下手,转头走到舒荷面前,舒荷趴在键盘上,柔软的身躯将按键碾来碾去,在屏幕上打开的文档里打出一串无意义字符。
纪砚并不在意,反而是盯着猫咪,认真思考起自己上午所想到的那个决定。
“天和城天气很好。”
他道:“我们一块去吧。”
橘猫卷起白色爪爪,舔了舔,不高兴地咕哝,“你要工作的。”
听到这个回答,纪砚面无表情。
他想,如果小荷是人类,一定是个爱工作的人类。
而他纪砚,是个只想谈恋爱不想工作的恋爱脑。
“工作可以线上。”
并不放弃,纪砚冷静分析,争取道:“这段时间有春节假,事情不算多,而且,我总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
闻言,舒荷一下停住舔爪的动作。
他站起来,踩着键盘,发愁地冲着纪砚咪呜咪呜,说你已经休了一年了,之前当狗的时候一直不工作,现在还不工作,怎么赚钱养家呀。
听到养家这个词,纪砚眉眼松动。
他盯着面前胖嘟嘟的小猫,想到之前流浪的时候每天出去给猫偷东西吃,养大王的艰辛岁月。
确实得养家。
得把小猫养得更大些。
纪砚低头将猫抱进怀里,低头亲亲他的腮颊,贴着他说:“我知道的,我要养家。”
舒荷咪呜咪呜认真点小猫头,纪砚又话锋一转,说但是,那也得休息几天。这天和城是非去不可了,没办法,舒荷只好答应,说只能玩一周哦。
一周够了。
当天夜里,纪砚就开始收拾东西,小猫毛球和猫罐头猫条猫粮。
一个不落。
还有猫猫穿的小衣服,搭配春节很喜庆的大红色,舒荷钻进去勉强穿着走了两步,结果走得同手同脚六亲不认,直挺挺往地面倒。
他脑袋还顶着一个小红帽,绳子系在下巴上,像个大型洋娃娃十分可爱。这会儿歪歪扭扭地一倒,小红帽掉了,几乎挡住大半毛绒绒小脸,咪呜咪呜掀不开这个坏帽子,绝望地不见天日。
纪砚上前帮他取帽子,笑他是个小笨猫。
小笨猫很不高兴。
他咬了纪砚一口,跺着猫爪要他把衣服给自己脱了。
猫咪不需要穿衣服!
他不穿!
舒荷疯狂甩尾巴,纪砚看得心头鼓动,没忍住捧住猫咪抗拒的脸亲了一口,然后帮他脱下新年新衣,连夜开车带猫咪去隔壁天和城。
德牧也跟着。
到的时候,晨光熹微。
和潮湿寒冷的京市相比,天和城的天气确实看起来更好。
天刚亮,太阳从云层里透出一丝金色的光亮,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光明之中,舒荷趴在车窗边,踮着后肢,暖洋洋的微光照在毛绒小猫脸上。
等红绿灯的时候,有行人路过,对着小猫脸就是一撸。
猫脾气很好地冲他咪呜叫,那行人看了心痒,还想摸,却见车窗当着自己的面升上去了。
舒荷跳到座位上,仰头冲着纪砚奇怪地咪呜,问他干嘛。
差点夹到猫头了!
纪砚面不改色,说风大,小心被吹得掉下去。
猫咪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觉得主角多虑了。
风吹不动他的啦。
半个小时后,纪砚将车停在酒店停车场,抱起猫咪往预约的套房而去,舒荷有点饿了,一被放下就钻进了行李箱里。
长长的尾巴尖微翘,弯曲,摇来摇去。
纪砚掀开窗帘,把猫窝放在太阳晒得到的地方。
太阳很暖,舒荷在猫窝里趴了一会儿,很快就眼皮打架,咪呜咪呜睡着了,等再醒来已经是中午。
他跳下猫窝,抖了两下。
橘色的毛发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有点蓬松,微炸。
德牧还在趴着睡。
当时在车上,舒荷问它想不想回自己的家,德牧思考一会儿,说还想和大王玩,想以后再走。
它是有点想主人。
但是回家的话,主人很忙,不会带它出去散步。
还整天关着门,不放心它一个狗出去,怕它咬人,怕它走丢。
德牧想主人。
但也想再自由一段时间。
舒荷醒来以后,抱着德牧的脸说快醒醒快醒醒,要吃饭了。
等德牧醒了,他就自顾自跳到餐椅上,尝试变成人。
歘一下。
还在整理行李的纪砚似有所感,转头看去,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秒、两秒、二十秒、一分钟。
还是人。
纪砚放下行李走过去,视线微低,舒荷身上还穿着他的校服。
高中校服,尺寸还是稍微偏大,但整体看着刚刚好。
少年高兴地抬起眉眼,露出那双晶亮的杏眸,他的长相是那种秾丽精致的漂亮,眉眼细细的,腮颊边的小酒窝稍一动就会露出来。
很甜,很招人。
如今穿着校服,看起来和这个年纪无异,清丽而纯稚的感觉。
纪砚读的高中是国内公立高中,不用想都知道,校服设计款式有多普遍、普通,还是最经典的蓝白配色。
偏偏穿在舒荷身上,就像校园里的白月光,会被全校暗恋狂追的那种。
“两分钟了。”
舒荷念念叨叨地数数,“我还没变回去,晒太阳真的有用!”
“嗯。”
纪砚抬手,自然而然地帮舒荷捋开了眉上的黑发。
那双清丽干净的眼瞳抬着,纪砚视线一垂,便能往进去。
里头倒映着他,如果心里也有他就更好了。
“小荷。”纪砚喊。
舒荷唔了声,感觉纪砚如今这个眼神有点眼熟,但又琢磨不出。
他茫然地,小心地往边上挪开点,可还没挪多远,一只手就拦在他的肩处。
宽大的掌心在上面轻轻一按。
舒荷踩着座椅腿,定住,看见纪砚勾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情侣手链,他歪了歪脑袋,抬头,纪砚冷不丁冒昧问了句:“能亲吗?”
“……”
猫大王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你。
舒荷弯曲指尖,手指犹豫地在手链上碰了碰,像在寻找能拆开的地方,纪砚垂头一扫,复又抬眸,将置于舒荷肩侧的手往前一挪,贴在了他细腻雪白的后颈上。
他不仅冒昧问,还冒昧上前,直接在舒荷唇上一贴。
“反正亲过好多次了。”纪砚还挺有理由,唇瓣游移在少年唇角处,盯着他低声说,“不差这一次,给我亲一口吧?”
滚烫的呼吸将舒荷原本清晰的大脑扰乱一瞬。
他攥着指尖,手指松开手链,近距离看着对方这双黑眸,里面的情绪毫不掩藏,写满了渴求、喜欢、专注。
好像是不差这一次喔……
舒荷迷迷瞪瞪想着,最终点头,他还想反应一下,结果纪砚好像完全就等着这个点头似的,一个瞬息都没有停,唇立刻便逼近贴了上来。
德牧慢慢用狗爪子挡住自己的眼睛。
虽然大王能变成人这很惊悚。
但那可是大王,能变成人又有什么奇怪。
大王做什么都不奇怪!
——
炽热滚烫的呼吸彻底交织。
纪砚用手将人围困在座椅里,用膝盖抵在舒荷腿中间,垂眸按着他的后颈,亲吻他的唇角、唇瓣、唇珠。
一点点,很缓慢的亲,像是品味一道佳肴。
偏偏那双黑瞳里的情绪又很强烈,充斥了侵略欲。好几次纪砚都想直接吻开这柔软的唇缝,舔到里面那柔软湿润的东西,可他又告诉自己急不得,得慢慢来。
一点点亲,吻着舒荷柔软得像是一团棉花的唇,间或,他还注视着少年长睫轻颤的模样,一点点将他细微的小反应纳入眼底。
像在用眼神吻他似的。
舒荷呼吸不稳,勉强抵着后背坚硬的座椅,雪白双颊已彻底被滚烫的呼吸染红,眼眶湿漉漉的,他抬着脸,被人牵引着,感受到唇瓣上被舔过、含过,辗转过的触感。
有点痒,还有点麻。
很快,纪砚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亲吻。
他开始往更深处吻去。
吻开那唇缝,终于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柔然湿润的东西,纪砚呼吸滚烫,低头用力舐吻舒荷唇内的清甜水液,喉结不断滚动。
他轻轻喊他小荷,大王。
舒荷脑袋软成一团浆糊,迷迷糊糊地轻应了声,茫然地睁着湿润的眼看他,眼眶已彻底被水润侵占,稍微一眨,清透的泪水便从中滑了下来。
纪砚吻到了。
他侧头,缠绵地吻过那些泪珠,胸口内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快而无规律。
停了两秒,纪砚问大王,你能和我谈恋爱吗?
舒荷还没回答,他又添了一句带点笑的,说我第一次都给你了,你不能抛弃我。
“……”
大王咪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一句话,微微启着湿红的唇呼吸。
看他的目光茫然、呆怔,脸颊还有残留的泪珠,从腮颊到脖颈的位置,都泛了点红。
纪砚垂头,又吻了吻他的唇珠,随后将人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搂着他亲得更缠绵、更深。
舒荷都不知道亲了多久。
等结束的时候,他已经使不上力了,趴在纪砚的肩上听他问自己第二遍能不能谈恋爱,吻得太久,那嗓音还有点哑和低沉,落在耳边的呼吸滚烫地令人忍不住缩一缩肩。
舒荷把脸埋在纪砚颈窝里,想了好久才说好。
听到这个答案,纪砚明显又躁动了,托着他柔软的腮颊又想亲。
舒荷没给他亲的机会,直接捂住他的嘴,湿润的眼睛里被水润弄得亮晶晶的,憋了半天才小声说不能亲了,刚刚亲的够久了。
纪砚托着他的腮颊揉了揉,有点遗憾似的说好吧。
以后还有很多可以亲的机会。
不能急。
舒荷平缓呼吸,撑着椅子小心翼翼从纪砚腿上下来,随后脸颊微微紧绷着,咕哝道我要吃饭了。
纪砚则嗓音有点哑地说,要去浴室解决一下。
“……”
等纪砚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那么大一个猫大王老婆就不见了。
连带着德牧犬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纪砚思绪停了那么半拍,走到桌边,看见猫大王留了一张便利贴在上面,说他出去遛狗了,一个小时候回来。
“……”
要不是知道舒荷的性格,纪砚还以为他要带着狗离家出走了。
冷静两秒,纪砚打开手机,狗身上有定位器,他之前怕狗跑不见了特意装的,舒荷也知道。
定位器链接的App显示,狗此刻正在距离这里五百米左右的位置。
纪砚看了眼,饭也不吃了,直接出门找人。
舒荷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没有电子设备,很容易迷路不见。
到时候就算不是离家出走,也胜似离家出走了。
纪砚离开酒店,看着手机指示的路线往右走,五百米不远,而且舒荷走的是直线,可能也是明白自己或许会迷路,他并没有走得弯弯曲曲。
找到人的时候,那个黑发雪服的少年正蹲在路边。
德牧也蹲在路边,旁边是条泰迪。
而泰迪的对面,看起来像是他的主人,看起来比舒荷大那么两三岁,此刻两人正在聊天,脑袋对着脑袋。
不知是聊到什么有趣的内容,少年眼睛弯弯地笑起来,然后托着腮颊唇瓣微动,叭叭说着什么。
悄悄走近了,纪砚才听见舒荷是在说:“德牧已经绝育啦!他不会发情的。”
“我这只还没绝育。”他对面的男生一直盯着他看,“年龄还没到,你知道哪家宠物医院好吗?到时候我也带它去。”
舒荷热心道:“京市有一家,叫什么来着,我想想……”
“你不是天和本地人吗?”
男生盯着舒荷看,看见少年抿着唇笑,腮颊边的小酒窝漂亮得他眼睛都移不开了。
“不是哦。”舒荷说,“但我也不是京市人啦。”
“原来如此……”男生低头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等你想起来那宠物医院叫什么名字再发给我,我怕遇到黑店了。”
黑店可能会害了宠物,舒荷很重视,可是他也为难,鼓着腮颊沮丧说:“我没有手机……”
一直是猫,他忘记问纪砚给自己准备手机了。
而纪砚也没想起这一茬。
这是实话,然而男生脸色却一僵,毕竟现如今这个社会,走哪都要用到手机,更别提舒荷这个年纪的学生,看起来条件也不错,怎么可能会没有手机?
那只可能是舒荷不愿意告诉他了。
男生不解,以为他不喜欢贸然加人联系方式,于是缓和了语气,打算再聊一聊,“你是高三生吗?”
舒荷摇头,男生迟疑,凝重,“高二?”
舒荷还是摇头,男生语气开始变弱了,“高一啊?”
“都不是呀。”舒荷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校服,“我不是高中生啦,这衣服是我男朋友的,我借来穿一穿。”
男生:“……”
“小荷。”
熟悉的声音陡然传来,舒荷下意识扭头,冷不丁就看见纪砚站在自己身侧。他先是茫然了一瞬,随后眼睛亮起,一下站起来问:“你之前带我去的那家宠物医院叫什么名字呀?”
第082章 小橘猫被大狗饲养11
纪砚一开始没吭声。
只是伸手, 将舒荷拉到自己身侧。
原本和舒荷一起蹲路边的男生见状,从状况外回神,跟着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到两人贴在一块的手上。
纪砚注意到, 眼神平淡地看着男生, 声线没什么波澜地吐出一个宠物医院的名字,随后倾身接过舒荷手中的牵引绳, 将德牧犬拉了过来。
“走了小荷。”
怔然一瞬,舒荷茫然地被纪砚牵着走了两步, 太突然了,他只能匆匆回头和一面之缘的男生告别, 说京市离这太远啦, 天和本地肯定也有好的宠物医院的, 多看看找找。
男生沉默几秒,有点低落地看着他的背影, 口中的‘哦’轻到几不可闻。
——
“你怎么来啦?”
回到酒店, 舒荷才想起问纪砚这个问题。他想到什么,圆润的杏眼向远处飘了一下, 看见自己放在餐桌的便利贴消失了,证明纪砚是有看到的。
纪砚把牵引绳取下来, 低声道:“怕你走丢。”
“猫不会走丢的。”舒荷刚自信说完, 纪砚便将取下来的牵引绳扔到了一侧, 颀长的身形直起, 朝着他走来。
见状,黑发雪肤的少年下意识抬了下脸, 霎时间, 腰身被一双宽大有力的手轻轻扣住,略一用力, 他整个人便被抱起放在了身后的桌面。
舒荷愣了下,漂亮晶亮的眼瞳里倒映着纪砚逼近的面容,还没怎么反应,唇瓣便被熟悉的温度和触感侵占。
纪砚又在亲他。
这一次的亲吻很轻,远没上回激烈,一呼一吸间,唯有点湿漉漉的柔软在蔓延,纪砚像在仔细描摹什么,眼睛盯着他。
舒荷和这双漆黑的眼睛对视,手撑着身侧微凉的桌面,迷迷瞪瞪地感觉纪砚好像有点不开心。
他不太明白,便小声问了。
纪砚松开他的唇,虚虚贴着,任由两人的呼吸像是一团湿润的云雾交织、缠绕,他否认道:“没有不高兴。”
“那你……”
“就是忽然有点庆幸。”
舒荷不解地看着纪砚,纪砚笑了一下,俯身在他唇瓣一吻,随后才慢吞吞说:“就是庆幸,幸好当时是我变成了狗。”
啊?
从人变狗,怎么会庆幸呢?
就说到这里,纪砚没再往下解释,他重新堵住舒荷柔软的唇,继续绵密亲吻,一丝缝隙都不留。
吻到黑发雪肤的少年呼吸都在轻颤了。
他还是不停,吻得两人唇齿间发出点轻微的水声。
间或抬手,捂住少年发红的耳,往下亲亲他的下巴,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舒荷只觉得被捂住的左耳在发热,热得情绪都在躁动。
他忍不住挣扎,却挣扎不开,于是只能睁着水雾浮动的眼,失焦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不能亲了……”
“一会儿你又要洗澡……”
“不管。”纪砚继续亲他,嗓音有点含混,“多亲一会儿才会高兴。”
……还说没有不开心!
濡湿的吻像是一团水汽,绵密得将舒荷本就迷糊的大脑弄得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抬着脸,被人搭着后颈,腮颊发红,眼睫湿淋淋地颤动着。
吻得太久了。
久到舒荷迷迷瞪瞪变回了猫。
他直挺挺倒在桌面,一双猫眼都清澈了,尾巴尖左右乱飞着,被纪砚搂起来拍了拍尾巴根。
“宝宝。”
拍完,纪砚捂捂他的腮颊,嗓音低哑,“我去浴室了,如果发情了等我出来给你拍拍。”
舒荷没点反应。
他侧身躺在坚硬的桌面,毛发柔软蓬松,尾巴继续左右扫动,纪砚不太放心地锁住大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小笨猫,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浴室。
半个小时后。
猫还维持着侧躺在桌面的姿势。
不同于半个小时前的是,它看起来睡着了,眼睛闭着,尾巴也挺乖地拉耸在桌子边缘,一动不动。
纪砚顺手擦了擦沾着冰冷水汽的发丝。
上前将猫拎起,塞进被窝里。
舒荷蹬着后腿从黑黢黢的被窝里钻出来,露出一个小脑袋,盖着自己的小肚皮才肯继续睡。
纪砚上前亲亲他的腮颊,才翻出电脑开始挣钱养家。
……
在天和城的这一周很充实。
猫大王在这里结实了新的猫奴,还封了一只流浪蓝猫为猫将军。
一周里,猫大王变回人的时候不多,用猫大王的话来说就是,要积攒修为,这样才能在回到京市后长久性维持人身。
有没有道理纪砚也不知道,反正他家猫是这样讲的。
不多时,就到了回家的日子。
天和城今天没太阳,还下了场小雨。
回家途中,舒荷变成猫蹲坐在副驾驶,严肃的小猫眼一本正经地注视着面前排成长条的车队。
“好多人。”
猫猫发出一点忧愁的声音,“得堵到什么时候?”
纪砚道:“年初返工,人会很多,可能要到明天了。”
舒荷闻言扭头,从座椅的缝隙间跳到后头去。德牧兄晕车,这会儿狗眼忧愁地向上抬着,身残志坚冲舒荷发出点热情地气音。
猫大王原本想趴它后背的。
见状,爪爪在空中挥舞一下,又谨慎地收了回来。
舒荷趴在德牧身侧。
下巴搁在爪爪上,小声咪呜和它聊天,德牧发出嗡嗡声,依然身残志坚回应。
这路从早上堵到下午。
到的时候,正是凌晨两点。
猫大王已经彻底睡着了,像一条死掉的猫一样,脑袋和爪子都无力地搭在纪砚怀里,任纪砚怎么摸都不醒,顶多发出点娇娇的猫哼。
德牧咬着牵引绳从车上跳下来,跟在后头,纪砚倒了狗粮后就带着自己的猫回房间了,舒荷还是没醒,软趴趴的四肢摊开,像一坨小猫饼休憩着。
就这么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
今天纪砚要去公司。
理所当然,他带上了自己的小猫。
舒荷摇摇欲坠地蹲坐在纪砚肩上,他上回悄悄上了称,自己足有八斤呢,结果小猫头往前探来探去,都不见纪砚说什么。
好像他还是只一斤小猫似的。
“在看什么?”纪砚偏头看舒荷,抬手摸了摸他毛绒绒的脑袋。
舒荷小声说自己有八斤!八斤!不重吗?
“才八斤。”人类对他的体重发出了瞧不起的言论,“八斤的小猫还没一桶油重。”
猫大王非常不高兴这种言论,低头在他肩膀上踩来踩去,还伸出尖锐的爪爪刺他。
纪砚表情不见不高兴,反而还牵起唇角笑了笑。
他就这么笑着走进办公室。
一路经过他的员工:“?”
“你们有没有觉得……纪总车祸以后,转性了?”
“是啊。”某个员工举手道,“我感觉我上班天天都是一副晦气的死相,之前纪总看起来比我还那个,这次出了车祸,都不知道是不是顿悟了什么,感觉变了好多。”
“可能是快到生命尽头才发现生活的美好,工作的美好?”
员工齐齐发出啧啧声。
“我觉得可能是养猫了。”另一个员工举手,“之前开线上会议的时候,这只猫一直在镜头里走来走去,还趴着纪总的键盘睡觉,都没见纪总生气。”
“对……而且纪总的头像都是猫。”
“说不定是谈恋爱了呢?”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说这句话的人。
他们表情如出一辙,一副你在放什么狗屁。
那人挠挠头,“干嘛,我之前谈就这样啊。”
众人摇摇头,说纪总这种注孤生还厌世的性子能谈?别想了,除非是那只猫变成人和他谈了,不然绝对不可能。
“……我真觉得是谈了!”
舒荷变成猫坐电梯下来散步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一群人在那争执什么。他翘起尾巴,有点好奇地抬头,三两步疾驰而去,想听一听八卦。
众人声音却倏然一停。
他们低头,齐齐盯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可爱咪。
橘色的咪跟个小煤气罐似的,身子圆滚滚胖嘟嘟,它蹲坐在地面高高抬着头,瞧着还挺优雅,一双猫眼挨个和几人对视。
“咪咪……”
一个女生先忍不住,一把将猫捞进怀里撸。橘猫意想不到,尾巴炸了毛,条件反射想跳下来。
但谁也没想到,女生的撸猫手法有这么高超,刚刚还看起来凶了吧唧的猫被她挠着下巴撸了几下,很快就舒展四肢开始躺平。
“给我摸摸给我摸摸。”
“我也要摸!”
“我这有香肠,猫能吃香肠吗?”
团宠咪在员工办公室几乎扎根。
他们都喜欢它,还有的人点外卖弄到几根猫条,将猫咪抱在怀里哄着他吃。橘猫幸福得眼睛频繁眨动,咪呜咪呜像一只小狼一样叫。
等纪砚发现自己的猫不见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纪砚拿起手机,皱着眉喊了两声小荷,他以为舒荷会在办公室哪个角落休憩,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有踪影。
想都没想,纪砚推门走进电梯,打了个电话给秘书。
秘书这会儿也正在办公室撸猫呢。
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人,忙抱着猫到门口接听。
“纪总,有什么吩咐?”
纪砚言简意骇,“让你看着我猫,我猫呢?”
话音刚落,秘书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走廊转角处的电梯缓缓往两侧开启。
纪砚步履匆匆往外走,眯眼看向秘书——怀里的猫。
——很难形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
秘书险些手抖,抱不住这只小煤气罐了。
他不明白纪总为什么要用这种古怪的眼神看自己,就好像发现自己老婆在他怀里一样,一种抓奸感很强的眼神……
“纪、纪总。”
秘书吞咽唾沫,手一伸将猫递了过去。
橘猫在他手里打了个哈切。
纪砚面无表情低头。
小橘猫粉嫩的鼻头沾着猫条碎屑,自己也没发现,就这样顶着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原本柔软蓬松的毛发,莫名变得凌乱、东一撮西一撮。
不知道是被多少人撸了。
纪砚下颌紧绷,冷静地将猫接了过来。
秘书飞快收回手,尴尬道:“您的猫一直在这里,那都没去。”
这会儿员工办公室也是一片寂静。
他们都发现纪总就站在门口,哪还敢吭声。
纪砚一句话都没说,抱着猫就走了,舒荷吃得肚子圆滚滚,还犯了困,迷迷糊糊的也没发现纪砚在忍气吞声。
他趴在青年温暖的怀中,圆润的猫猫眼虚虚往前一晃,耳侧突然响起一句:
“请不要将煤气罐带进电梯——”
这是电梯只能语音发出来的。
舒荷先是茫然片刻。在纪砚怀里爬起来探头探脑,想知道谁把煤气罐带进电梯了,那多危险呀!
严肃的猫眼还没捕捉到凶手,脑袋便被一只宽大的掌心压了压。
“别看了。”
头顶,纪砚面无表情道:“我带的。”
舒荷不满地在他掌心拱来拱去,听到这话还愣了一下,睁着圆润的猫眼瞪着虚空看了半晌。
福至心灵。
他不是煤气罐!!
一到办公室舒荷就从纪砚怀里跳了下来,以前没注意,这次他能感觉到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抖动了一下。
小煤气罐——
舒荷两眼一闭,原地一倒。
纪砚蹲下来,揉揉他毛绒绒软绵绵的肚子,将柔弱无骨的猫咪捞了回来,心情缓和不少。
“不是煤气罐。”
纪砚亲了亲他的腮颊,“是宝宝。”
舒荷一声不吭,看起来被这个词汇打击得不轻,纪砚抱着他坐回办公椅,将他放在文件上,一点点将那些被揉乱的毛发捋顺。
末了,还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猫猫用的小梳子。
一梳就掉了好多毛。
纪砚全部团起来,收好,用纸包裹着。
舒荷滚了一圈,从文件滚到另一边。
然后他蹲坐起来,决定假装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指挥纪砚进行工作。
正在收拾毛发的纪砚:“……”
他动作顿住,按了按掌心的纸团,冷静道:“宝宝,中午十二点半了。”
舒荷歪歪小猫头。
那怎么了嘛。
“人类要吃饭的。”纪砚说,“饿死了就养不了家了。”
“……”
舒荷跳下办公桌,软软喔了声,喊他快点吃,吃完才能更好的进行工作。
然后又趴着等了一会儿,咪呜咪呜问吃完了吗?
纪砚:“……”
饭都还没送过来。
有猫咪监督,剩下这半天,纪砚就连摸猫的机会都没有。
一走神,就有古希腊掌管敬业的猫猫神一爪子拍过来,纪砚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在猫猫打自己的时候抓住他的小爪子,在那粉色肉垫上一亲。
然后在猫咪睁大的瞳孔下,表情冷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
终于到下班时间了。
猫大王拒绝再坐电梯,纪砚见状则假装已经忘记煤气罐的事,给猫咪点面子。
到家后,舒荷窜进了‘三千万’里。
这幢别墅还没装修完成,年后开工,装修师傅已经开始在别墅里施工了,舒荷有时候会跟着纪砚去公司,但更多时候是作为猫老板监督这些装修师傅装修到不到位。
装修师傅们也是第一次装修这种猫猫王国,也是第一次被一只猫监工,工作疲累之余,看到猫时还是难免会轻松一些。
偶尔笑着问猫猫这个方案怎么样?
舒荷都会认真上前,鼻头都要凑到方案上了,好像思考似的,半晌对着装修师傅点头。
装修师傅稀奇地喔了声,将消息发给了真正的老板,问他觉得哪种方案更好。
末了,还补充说猫更喜欢第二种。
纪砚回复:【按照它的来,不用问我。】
装修师傅回复好的,愈发稀奇,给猫装修这么大的房子,还将装修选择权交给了猫,这是养猫吗?
养老婆还差不多。
装修师傅摇摇头,继续进行装修,在猫咪的带领下,这半个月的装修都还算是顺利,他心情也不错,毕竟一直没有人监工,要是有人的话,那指不定会有多麻烦呢。
如此想着,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周一这天,装修师傅发现猫咪久久没来,反而来了一个模样漂亮得惊人的少年。
少年身上穿着薄薄的长袖卫衣,头发柔软,杏眼明亮,纪砚发消息招呼了装修师傅,说他提的意见也要听。
所幸,这位名叫舒荷的少年脾气也算好,就像那只猫一样,都会盯着方案看一会儿,然后指出自己的选择。
连审美都和那只猫差不多。
装修师傅有点糊涂,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好在,就这样装修了半年左右,装修完工了。
又散了将近俩月的味道,舒荷开始变成猫,四处找自己的猫将军和猫猫队。
纪砚一个不留神,猫猫王国里就多了十三只猫,这些猫什么品种都有,平时窝在里头也不乱叫,只有舒荷进去的时候,它们才会咪呜咪呜发出大王好大王妙的声音。
纪砚侧头,看见已经变回人的舒荷搂着一只奶牛猫。他坐在沙发上,柔软顺滑的黑发软软地贴在额前,雪白的手贴着奶牛猫的下巴挠呀挠的。
因为自己是猫,所以知道怎么挠会舒服,奶牛猫在舒荷怀里舒张爪子踩奶,咪呜咪呜高兴地喊他猫大王,说猫大王你真厉害还能变成人。
舒荷抿着柔软的唇,腮颊边的小酒窝浮现,有点不好意思。
他小声说了句什么,奶牛猫又喵呜一声,还要继续叫,脖颈便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拎着扔到了毛毯上。
“喵!”
奶牛猫愤怒地瞪着纪砚。
纪砚轻啧,看都没看奶牛猫一眼,反而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舒荷手心里蹭到的灰尘。
“你今天又不上班。”
舒荷任由他擦,坐在沙发边晃着腿嘀嘀咕咕。
纪砚头都没抬,擦完和这只手十指相扣,俯身贴近亲了亲他的唇,说驴也得休息,更何况他是人。
舒荷被按着亲了会儿,迷迷瞪瞪问他那你大伯呢,大伯卷土重来怎么办。
听到这话,纪砚顿了顿。
他抬头看着舒荷,迟疑两秒道:“宝宝,我之前好像告诉过你,纪通海被我送进监狱了。”
变回人都大半年了,他怎么可能还放着纪通海这个威胁,舒荷闻言,茫然地看着他,根本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和自己讲过这件事。
纪砚又顿了两秒,倾身悄悄和舒荷讲,是那天晚上接吻的时候说的,舒荷更想不起来了,有点不高兴地用脑袋拱他,说干嘛接吻的时候讲这些。
不知道那时候大脑很难维持理智吗。
纪砚说不知道,然后用黑眸直勾勾盯着他看,显然又想接一个能剥夺理智的吻了,舒荷却变成猫,蹲坐在沙发上咪呜咪呜地表示不可以,这里那么多猫,猫不能看。
“……”
不管怎么说,纪通海能解决就好。
舒荷心情又高兴了些。
他跳到猫爬架上,一路窜到二楼,风风火火,身姿矫健,纪砚跟到二楼,才抓住爬到猫薄荷里的软条小猫。
舒荷趴在他怀里,被纪砚带回了家。
德牧犬也趴在沙发上。
三个月前放的,纪砚本带着舒荷,想把德牧犬送回去的,谁知道狗都送到门口了,那原主人看到自己的狗却愣了一下。
屋中传出猫叫。
德牧抬头看着主人,又看了眼主人养的猫,原主人有点抱歉地说以为狗不见了,所以就养了只不用遛的猫,他没想到狗还会被人送回来,而且还干干净净的一看就被养得很好。
原主人还说自己平时工作很忙没空养狗,所以狗跑了以后他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末了诚恳表示如果你还要它,那就把它领回去吧,反正他自己是真的没空养狗了。
原主人不知道自己的狗能听懂人话。
德牧听了以后,翘着的尾巴都不摇了,垂下来夹在腿里,纪砚闻言什么都没说,平静地将德牧犬带了回去。
那以后,德牧犬在家中抑郁了好几天才好,舒荷每天带着它出门散步,它才逐渐变好。
现在,也是只很大很健康的大胖狗了。
“宝宝。”
纪砚抱着舒荷,问他什么时候变成人给自己亲一下,舒荷挪了挪尾巴,圆滚滚的小猫脸轻轻抬起,蹭了蹭纪砚衣服,也不说什么时候才乐意变成人。
纪砚只能贴贴他毛绒绒的小猫脸,用指尖擦过他鼻尖的湿润,力道轻柔,舒荷打了个喷嚏,这才咪呜咪呜地说好吧,晚上变回来,不能亲太用力。
纪砚答应得很好。
可到了晚上,却将变成人的舒荷折腾到天明。
——
两年后,系统久违发出提示音。
【任务完成。】
和上个位面一样,它没再问舒荷要不要立刻离开,好像是默认知道舒荷的选择。
舒荷这会儿还在睡觉。
纪砚在公司挣钱养家。
听到提示音的时候,他咪呜一声翘了翘自己的尾巴,说要离开。
系统怔了几秒,机械音听起来竟都有点情绪起伏了,【这次不陪着主角吗?】
舒荷咪呜:“陪,骗你的哥,就是有点奇怪你怎么都不问我走不走了……”
他嘀嘀咕咕。
系统:【……因为你每次都陪的。】
舒荷迷迷瞪瞪哦了声,摆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他挪过去用猫爪拍了一下,接通。
小猫揣着手,低头看手机,屏幕光倒映在他圆润的眼睛里。
“小荷。”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男音,舒荷低头对准手机喵了两声。
纪砚轻轻打开大门,“在家吗。”
“咪。”在的!在睡觉!
挂断电话,纪砚快步走到卧房前,门没关,他一眼就看到猫咪人性化地趴在床头,两只后肢岔开,尾巴晃来晃去。
走过去,摸了摸猫尾巴,猫咪一个激灵回头睁大眼看他,显然被吓得不轻,猫叫声都歪得六亲不认了,“喵呜!”
摸到柔软有温度的猫,纪砚七上八下的心才冷静下来,他低低对舒荷道歉,说不是故意吓他的,然后才将猫搂到怀里。
舒荷直接变回人,整个趴在纪砚怀里,搂着他的脖颈,睁着圆润的眼看他一会儿,说为什么中午就下班了。
纪砚先是沉凝几秒,贴在舒荷腰后的手摩挲两下,才说:“可能是想你了。”
实际上,他是到家门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开了公司。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冲动,或许是真的太想舒荷了,想到心无旁骛,只知道开着车往家里冲。
舒荷闻言,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小声喔了声,纪砚按着他的腰,将人搂得更紧,低头吻住那双唇。
漂泊的心瞬间就落到实处。
——
许久之后,舒荷回到系统空间。
没了猫身,他还有点不习惯,这么发了一会儿小呆后,舒荷仰头看着虚空,吸着鼻子问系统能不能给自己看看拍的照片。
过了约莫三秒,一本很厚的相册飘到舒荷手中。
这本相册只有猫猫的,之前那些位面的可能是集合成了另一本相册,系统没给舒荷。
舒荷也没问,这么低着头,托腮认真看了一会儿。他想到家长们看到照片时可能会露出的表情,有点茫然失措的情绪顿时被填满了。
等回了家,他得搭配照片,好好跟他们讲自己的传奇经历。
还得告诉他们,他知道有尾巴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舒荷认真鼓脸,点头,眼睛明亮地对系统说:“哥哥,下个世界吧。”
【好。】
系统青年机械音应答,顺带梳理了舒荷的精神,才将他投放到下个世界。
——
狭窄老旧的房间里,风扇呼呼吹,依旧吹不散那燥热的温度。
舒荷被热得萎靡不振,脸蛋侧着贴在面前的作业上,眼皮也拉耸了,粉白的脸颊瞧起来蔫儿了吧唧。
他还在缓,但门口传来男人的大嗓门,“小荷,出来吃饭了。”
刚降临这个位面,舒荷还什么都不知道,想先接收剧情。
脸蛋贴得热了,于是换一边,少年继续贴着作业,声音高高回应,“不吃啦 ,你们吃吧。”
第083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1
“你这孩子, 这个年纪要长身体的,怎么能不吃饭?”
门锁是坏的,关不紧, 那男人大着嗓门说完这句后, 就直接推开门来带舒荷出去吃饭了。
舒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热情地拉起来往外走, 连一句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
他随人迷迷糊糊穿过熬着浮燥热风的客厅,被双粗糙的手按着坐到矮凳上, 老旧的木桌前是一个面目和蔼的妇人。
妇人面相很善良,见少年乖乖坐下, 便将装好白米饭的碗筷放到他面前, 絮絮叨叨说着些学习累了吧, 多吃点,吃完再写作业之类的一听就很关切的话。
……应该、应该是他的爸爸妈妈吧。
舒荷捏着筷子分析, 顺带低头扒了口饭, 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顺着这个动作, 他额前乌黑柔软的发丝都不由散开,露出精致眉眼, 一双杏眼澄澈干净, 亮晶晶地, 像露水。
见他孩子气似的, 妇人小幅度笑了笑,欣慰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随后就拉着刚刚那个大嗓门的男人回屋了。
他们不吃吗?
舒荷茫然转头看了眼闭上的房门, 抿嘴卡着喉咙,艰难咽下了嘴里煮得有点硬的米饭。
他揉揉脸, 好奇环顾四周。
客厅看起来不大,处处透着老旧,能看出有些年头了。家具也不多,墙角摆着一个正方形的笨重电视机,屏幕滋着彩线,很花,正在播放新闻。
舒荷揉完脸托了下腮,看向门口,天快黑了,外面的暖阳橘光顷倒在门前,尘屑飞扬。
头顶天花板挂着大风扇,滋溜溜地吹,风很大,舒荷却觉得更热了,他晃了下脑袋,热得蔫儿吧,问系统这个世界是什么背景。
【等我下。】系统机械音莫名严谨。
不知道它干什么去了,再回来的时候,舒荷已经干巴巴吃完了整碗米饭。
这碗米饭很硬,舒荷不想浪费,噎得嗓子堵得慌,眼睛还冒出点泪花,沮丧地小声对系统说不好吃。
闻言,系统无机质的机械音都好像发出了点轻叹:【我看了一下,小荷,这个位面条件有点差。】
舒荷已经看出来了。
他托着腮,望着门口几乎要消失的阳光,吸吸鼻子表示可以接受,“好嘛,差就差,那任务难吗?”
系统:【不难,我把资料传给你,你看看。】
舒荷端端正正放下手。
他认真聚集精神,很快脑海里就多出一段信息。这个位面的科技和社会进程处于九零到零零年代左右,主角原峥是成长流主角。
小地方出身,父母双亡,一朝得到机遇平步青云,是第一批顺应时代产生的企业家。
这是原峥原本的人生。
剧情崩坏后,原峥一辈子就活在小地方了,没有顺应时代往上爬,反而是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平凡人。
程序给舒荷创造的身份背景也很简单,父母双亡,寄住伯父家,从这里到原峥家大概也就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很方便他每天前去找茬,激励主角上进。
舒荷看了看任务,又看看自己苦了吧唧的身世,没忍住托着腮打不起精神,“我每天上学要骑半小时单车。”
“好远呀。”
他没吃过这种苦,系统显然也知道舒荷没吃过这种苦,机械音刻板道:【这是程序创造背景时给你弄的最合适的身份了。】
舒荷巴巴说好吧,只能在最坏的条件里创造最好的心情,他抬起脸努力打起精神,走到门边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像一只观察人类的猫。
天彻底黑了。
路灯还没亮,外面很暗。
老小区处处都透着年代味的气息,不论是电线杆上的开锁小广告,还是街边时不时就会响起的收废品吆喝。
“小荷,这么快吃完啦?”
伯母推开门出来,看到舒荷拖着椅子坐在门口发呆。暖风打在少年纤细的身形上,连带着那精致的发丝都在飘。
一年前,她丈夫的弟弟和弟媳双双遭遇车祸去世,只留下这么个还在念初中的孩子。
留下的存款办完葬礼还剩一些,眼见那孩子无处可依无处可去,丈夫便做主将孩子接到家里来。
她也可怜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挣的钱仅仅只能供自己刚上大学的儿子,而小荷今年刚上高中,学费要不少,他们实在没有余存。
刚刚回房间,他们就是商量这事去了,不能叫孩子辍学,也不能真不管他,不然那成什么人了?
思来想去,想不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伯母眉眼都染上了忧愁,可又不能把焦虑传给孩子。
这会儿她只能打起精神佯装无事地走到舒荷身侧,头一低,就看见少年仰着脸看自己。
走廊路灯蹭亮。
照亮少年发亮的杏眼,和乌发下雪白的眉心,舒荷看到她,声音很清脆地喊了声伯母,雪白的面颊带着点小酒窝,像是一团清甜的云雾:“吃完啦,你们怎么还不吃呀?”
伯母看到他的眼睛,浮躁的心情竟也跟着缓了下来,她垂头擦擦手上的汗,笑着道:“马上吃了,你快去写作业吧,你哥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作业多,要我们多照顾点。”
伯母家就一个儿子,现在正在省城读大学,平时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对舒荷挺不错的。
他挺乖地喔了声,起身拖着椅子往里走,现在是九月上旬,高一刚上两周的课,作业留的其实不多。
但屋里太热了。
风扇吹起来更热,热风直往人衣服里钻,舒荷脸有点发红地趴在作业上,尖细下巴抵着圆珠笔,走神和系统商量怎么欺负主角。
可是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还困了,舒荷迷迷糊糊地鼓着嘴,发出点细微气音,嘀嘀咕咕哥你会写作业吗,能不能帮我写。
系统:【……】
舒荷睡着了。
他闭着眼,纤长的眼睫毛软软搭在下眼睑上,映出一点柔软的阴影。
身上穿着学校新发的蓝色校服,布料普通,却满满的青春气息。
系统思索,变成龙。
它飘到桌面,尝试抱起舒荷的圆珠笔给他写作业,题目对大题库系统倒是简单,就是……写出来很难看。
给不了他惊喜了。
———
舒荷做梦梦到系统给自己写完了作业。
梦太真实,以至于醒来的时候看到空白的作业本,他还有点沮丧和难过。
雪白腮颊鼓着,贴着作业本慢慢吞吞写,写了快两个小时,舒荷才进浴室洗澡,休息。
次日清晨六点。
舒荷吃了一份小米粥充作早餐,然后在伯父伯母的日常叮嘱下踩着单车,风风火火路过原峥家门口。
清晨的风还是凉的,太阳藏在云层中,一点缝隙都没有露出来。
单车掠过,掀起的风吹在少年白净秾丽的面颊上,吹散他额前被清水打湿的凌乱发丝,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直接在原峥家门口停住。
舒荷还没想好开场白。
他按着单车刹车按钮,往前挪了两步,原峥家门口开着,他住一楼,窗台下摆着随风飘扬的绿葱和蒜苗。
这会儿,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正处在窗前,将淘米水洒进盆栽里,他背对舒荷,低垂头,从背影看得出很年轻。
给洋葱蒜苗浇完水,高大青年托着电饭锅内胆底部,往门内走。或许是舒荷的存在感太强,他感觉到注视,脚步停了一下。
下一秒,高大青年朝着舒荷看去。
他生了双深褐色的眼瞳,很深,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看到了努力撑着单车盯自己的少年。
晨风四起,将少年宽大的校服吹得灌起了风,那柔软乌黑的发丝也随着风飘了几下,整张脸蛋暴露在原峥眼里。
少年脸很小,很漂亮,脆生生的昳丽,恰巧太阳在这时从云层里钻了出来,落下的第一缕金色暖阳正正好好打在少年挺翘的琼鼻上。
一见惊鸿。
原峥定在原地,一时半会儿什么反应都没有,舒荷左右端详他几眼,脸颊轻鼓,谨慎地抬起手,对着原峥比了个赞。
原峥看着他。
眼睁睁看着这个赞,缓缓倒了过来,变成一个踩。
原峥:“……”
不等他反应,少年便踩着自行车风风火火溜了,洋溢青春气息的背影被暖阳笼罩,发尾像芦苇飘荡。
他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原峥手指弯曲,震动的心脏跟着平复下来。
沉静两秒,原峥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电饭锅内胆,半晌,还是忍不住抬头,深褐色眼睛看着少年消失的背影。
———
舒荷上了一天的课,下午回去的时候照样在原峥家门口等了会儿,等到原峥出门,他仰起下巴故作倨傲地给他点赞。
原峥习以为常地看着这根手指从赞变成踩,视线上抬,少年蹬着自行车跑了。
因为找不到认识的办法,接下来几天舒荷都在对原峥进行莫名其妙的“鄙视”。恰逢今天是星期日,他不用上课,舒荷咕叽咕叽吃完小米粥,就风风火火跑到了原峥家门口。
原峥低头收拾碗筷,脑袋一抬,就看到少年一点都不见外地站在了自己家门口。
舒荷伸出右手给他点赞。
然后又把赞倒过来,进行鄙视。
做完这奇怪的举动,他便转身要走,之前几次原峥都当没看见,但这次不知为何,他直起身看着少年转过去的背影,突然出声问:“你叫什么?”
舒荷一听,立刻回头,“舒荷!干嘛呀?”
原峥一动不动,“应该是我问你,你干嘛。”
“鄙视呀。”舒荷抬起脸颊理直气壮,“我讨厌你,每天路过你这里都好烦,忍不住想过来找你麻烦。”
原峥道:“你说的找我麻烦就是比个手势?”
舒荷没吭声。
原峥放轻道:“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舒荷还是没吭声,原峥也站着没动,过了会儿,才见面前少年揪着校服衣摆,认真道:“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
“那。”原峥垂眼道,“我跟你说对不起?”
……好奇怪的对话哦。
舒荷脑袋转得厉害,还是转不明白,想了想,他紧绷着脸拒绝这声对不起,还说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
原峥看着面前的铁板。
舒荷刚念高一,还是长身体的时候,看起来很小,脸蛋青涩稚嫩。
夏季款校服非常单薄,套在他纤细的身形上,格外瞩目,瘦胳膊瘦腿白白嫩嫩,看起来一抓就能轻而易举钳制住。
不像铁板。
像冰棍,冒着水汽,一下就化了。
原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没吭声。
舒荷挠挠头,认为两人应该是结下梁子了,于是便想转身,但原峥却又开口,问他家住在哪里。
舒荷头都没回,低头闷闷说那能告诉你吗?说不定转头你就告我家长了。原峥说不会。
闻言,舒荷就含糊说了句住在离这五十米远的地方,说完就跑了。第二天周一,他背着书包踩着自行车,再次路过主角家门口。
很凑巧,原峥正好在门边站着也不知在做什么,他没靠近,远远冲着原峥比了个倒赞,随后在对方那双深褐色眼睛的注视下往学校而去。
到班里的时候,早读刚刚开始。
舒荷坐下收拾书包。
班上大部分同学都住宿,像舒荷这样的走读生很少,而且他家离这远,来回不方便,人年纪又小,老师曾很不放心地找他家长聊过。
可住宿也是要交住宿费的。
伯父伯母也没办法,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师知道这事后,舒荷偶尔迟到也当看不见了。
这会儿,舒荷摸出语文书跟着早读,他一手托着腮,嘴里干巴巴念着,没念一会儿就将脸抵在书页上,眼睛放空,眼眶湿漉漉地和系统说自己好饿。
每天的早餐都是小米粥。
刚开始吃新奇,天天吃就有点不顶饱了,而且这个年纪正长身体,胃口好,一碗小米粥完全不够。
舒荷还没这么惨过。
他念书的声音低了下来,小嘴抿着,系统正欲讲话,一只手突然拎着热腾腾的袋子塞到舒荷竖立着的语文书前。
舒荷下意识低头,是一个冒着热气的肉包子,软绵绵的,同桌见舒荷看自己,竭力绷着平淡的表情,故作自然:“买多了,我吃不完,不能浪费你帮我吃了吧?”
放以前,舒荷不会接的,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油油的肉包,除了零食,也不太接这种投喂。
但这会儿他好饿。
舒荷跟看救星一样,杏眼亮晶晶地望着同桌,“谢谢你陈望青。”
被他看着,陈望青耳根腾一下红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扭捏个什么劲儿,声若蚊蝇地嗯了两下,舒荷竖立语文书,低头悄悄在充满读书声的课堂啃肉包,雪白的腮颊吃得鼓鼓的。
像只可怜小流浪猫。
陈望青住校,只有周末回一趟家,他家附近就有这样一只流浪猫,吃百家饭长大的,每次都吃得腮帮子动来动去,专注得连眼都不抬。
肉包只有巴掌大小,很快就吃完了。
舒荷鼻尖抵着课本,悄悄露出眼睛去看讲台巡逻的老师,陈望青则悄悄看他,发现他眼睫毛很长,有点卷翘,眨动的时候眼睛跟颗玻璃球一样圆。
陈望青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同龄人。
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像电视里从小在城堡中被鲜花簇拥着长大的王子。
他忍不住盯了会儿,又盯了会儿,不知不觉早读结束了,陈望青见舒荷要去打水,于是自告奋勇接过他手中的水杯帮忙。
说不清为什么在想什么,反正一来二去,两人的小友谊就这么慢慢起来了。这天放学,陈望青将自己在学校小卖部买的棒棒糖塞舒荷手里,对着他挥手叮嘱道:“骑车慢点!过马路记得看路,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
舒荷拆开棒棒糖含嘴里。
舌尖将它推到腮帮子处,软声有些含糊地说好,“你怎么跟我伯母一样爱说这些呀。”
陈望青梗了一下。
这么相处一周,陈望青几乎把舒荷了解透了,知道他父母在一年前就车祸身亡,现在住在伯父伯母家,寄人篱下,连早餐都吃不饱……
陈望青就不爱被他说像什么伯母,梗着脖子道:“快走吧,我看天气要下雨。”
舒荷茫然抬头,发现天空乌云密布,看起来是要下大雨,他有点着急了,眼睛睁大,咬着棒棒糖和陈望青说再见。
陈望青看着他被风灌满的校服。
———
自行车飞快,可雨还是赶在到家前落了下来。
倾盆大雨,越下越大,几乎看不清路。
剩最后五十米,舒荷着急地刹车,将车停在原峥家门口,拍拍大门,小复读机一样:“原峥原峥原峥原峥!”
门里没一丁点反应。
可能是在上班。
这两周舒荷雷打不动路过原峥家门口,有时候会遇到早早下班的原峥,有时候只能看见紧闭的大门。
意识到原峥不在家,舒荷只好擦擦脸颊上的雨水,往角落里躲飞溅的水滴。
他抱着书包,蹲在地上,望着面前噼里啪啦的水坑发呆,雨幕越来越大,原峥撑着伞从打工的餐馆回来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眼角一抽,拿着钥匙三两步走近到只有一米宽的走廊下,按着伞柄的手指重得生出一点冷白,视线压低,深褐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少年缩在角落的身形。
小小一只,软软的发丝湿漉漉贴在脸上,孤零零,好像是发现他回来了,少年扭过脑袋,脸蛋抬着看他,小嘴往下一撇。
“原峥。”
舒荷对他指指点点,“我不会原谅你的!”
原峥什么都没说,上前将舒荷拉了起来,但舒荷蹲太久了,这么贸然起身,不仅腿麻,脑袋还晕,眼前阵阵发黑,只能托着原峥的手趴他怀里,晕得嗓音含糊也要找茬:
“你这么晚才下班什么工作呀,能挣多少呀,不如自己去创业当老板,自由下班。”
“我的意思是,我淋着雨过来你这躲雨,结果你不开门,我更讨厌你了。”
原峥低头,手指擦过这小孩的头发,一片湿漉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先开门,把人带进来。
舒荷拿着他给的毛巾,擦着脑袋继续假装大脾气,原峥是个眼里有活的人,进来后动作就没停过,又是将舒荷的自行车推进来避雨,又是拎着拖把拖地。
拖到舒荷腿边时,舒荷低头看着没动,原峥正要避开,面前这只穿着运动鞋的脚突然伸出来踩在拖把上。
夏季款校服裤也是短的,少年的腿纤长,线条很漂亮,健康匀称,这会儿用力踩着不给原峥继续拖,显然存了找茬的心。
原峥从来不觉得自己脾气有多好。
他平时话不多,也不怎么爱人际交往,讨厌麻烦,可遇到事也不是一味避让的性子。
只有在面对舒荷的时候,可能是不想和小孩较真,原峥总想退一步。例如此刻,他并不认为自己因为还没下班无法给舒荷开门有错,但还是退一步说了句对不起。
舒荷睁着圆润的眼看他。
脚慢慢挪开。
结识两周,这还是舒荷第一次在原峥家做客,他环顾一圈四周后,抱着书包翻出作业,打算写作业。
可面前桌子太矮,搭配的椅子又太高,舒荷歪歪扭扭地往桌上一趴,也不坐了,就这么趴着写。
等原峥洗完手出来,就看到舒荷略显委屈地趴着写作业,因为弧度,校服衣摆还上翘一点,露出雪白后腰。
侧脸精致,琼鼻挺翘,低头模样认真,水灵得看起来实在不像这座小县城能养出来的人,龟缩在这老旧的客厅中格格不入。
原峥什么都没说,进卧房收拾了一下,让舒荷来这里面写作业,桌子高一点,写着舒服。
舒荷拿着作业进屋,以为写完作业雨应该就停了,结果一小时后侧耳一听,雨声隔着窗户依然淅淅沥沥,沉闷作响。
还没停。
他挪了挪身下椅子,肚子有点饿了,白着脸趴桌面一动不动,就要睡着之际,忽听门口传来原峥声音:“吃饭了。”
……居然还有小反派的份!
舒荷蹭地抬头,原峥看到他苍白的脸蛋,深褐色眼瞳小幅度动了动。
这顿菜并不丰盛。
很日常普通的青菜炒肉、冬瓜汤。
但原峥毕竟是餐馆后厨,这普通的菜在他的厨艺下,都好像变得特殊起来,舒荷吃得脑袋上的呆毛轻轻晃了晃,落在原峥眼里莫名显得娇憨。
他沉静看了会儿,方才起身找伞,等舒荷吃完,原峥打开门,外面雨势依然大,他说我送你回家。
第084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2
夏天, 燥热像水珠一般在空中浮动,吹不散的绵密。
大而朦胧的雨势被隔绝在伞外,舒荷抬头的时候, 还能看见伞上的银行logo。
看起来是办卡送的。
他将书包抱在身前, 擦擦脸颊上冰凉的水珠,眼睫都沾了点清透水汽, 呆呆道:“一把伞好像装不下我们诶。”
“装得下。”
“你没有多余的伞了吗?”
“嗯。”
舒荷腮帮子鼓起,扭头盯着原峥。
银行送的伞只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的体型, 两个人挤一块,是有点勉强了——原峥转头观察几秒, 看了眼舒荷单薄的双肩, 手腕倾斜, 将伞往他那边偏了过去。
他一直是一个人住,平时没有亲朋好友造访。
买把伞给人备用什么的, 原峥还没想过。
伞倾斜了, 舒荷总算不用为了避雨贴着原峥走,他低头抱着书包跳过面前深浅不一的水洼, 一直紧绷着的小脸总算放松了。
“快走快走,原峥我家就在那里!那里那里。”
五十米很近, 没几息原峥就将人送到了家门口, 他放下伞, 辨认了一下, 确定了这里是哪一家。
老小区,大家都认识。
原峥虽然不爱走动, 但幼时父母还在时, 他是跟着过来拜过年的,只是, 原峥隐约记得这家只有独子,年龄还和他差不多。
舒荷年纪对不上。
他偏头看了眼风风火火冲进客厅喝水的少年,天气热,少年湿漉的黑发□□燥毛巾擦得干的差不多了,重新变得柔软蓬松。
他喝完水,又拔着好听的少年音喊伯母伯父,接着就收衣服溜进了浴室里,原峥看了会儿,转身欲走。
“哎等等!你是……你是原峥那孩子吧?”
原峥回头。
听到动静的伯母赶忙从厨房跑了出来,她面带急色,舒荷今天回来太晚了,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她和丈夫都担心这孩子骑自行车会出事。
这不,半个小时前丈夫就顶着大雨出去找人了,她做饭的时候那是一个心神不宁,生怕孩子遇到什么事。
所幸舒荷回来了,伯母心口一松,眼见原峥也在这,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立刻邀请人坐下玩会儿,顺带倒了杯水,“之前小荷说在附近交了个朋友,就是你吧?”
原峥刚坐下,听到这句话有点诧异似的,“朋友?”
“对啊,怎么了?”伯母坐到对面,“他说自己要是哪天回来晚了,那就是在朋友家玩,是你吧?”
原峥沉默几秒,一边想着舒荷每天给自己的倒赞,一边道:“……是我吧?”
伯母笑,也没听出原峥话里的迟疑,就这么聊了起来,说来她和原峥父母比较熟,可惜他们在原峥读初中那年去世了。
原峥如今刚二十,这几年没了长辈这根纽带,她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这孩子了了,而且除了工作,原峥几乎都闭门不出。
过年的时候也一样闭着家里房门,想给他拜年的邻里都不好靠近。
伯母还以为原峥是越活越麻木了,这会儿聊天还有点小心翼翼地避免聊到雷区,结果聊了会儿她发现是误会,原峥就是闷了些,和小时候一样不爱讲话,除此之外,该聊的也能聊。
“小荷这孩子和你很像。”
伯母补充一句,“我是说经历方面。”
原峥看着她。
“他爸妈去年去世的,先前小荷之前一直在大城市读书,事情出了以后,我跟你舒伯就把人领回来带着了,不然他一个人要怎么熬?”
原峥是自己熬过来的,当然知道会多难。
他深褐色的眼瞳微动,静静听着,伯母想到什么聊什么:“哎,他哥读大学也要花钱,日子都不简单,往后……”
咔嚓一声,舒荷洗完澡走了出来。
他用干燥的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蹭了蹭脖颈上流得发痒的水珠,探头去看原峥,“你怎么还在这呀?”
人出来的时候,伯母就已经止了话头了,这会儿两人齐齐看向门口的少年。
正是发育的时候。
他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剩下的都是父母还在时买的,发育得快,身上衣服就短了些。
堪堪遮住腰。
雪白细腻的肌肤被热水蒸得有点敷粉,出水芙蓉似的。
伯母记得小荷是被富养长大的,尽管家庭并不富裕,可他的父母仍然倾尽全力供他,这孩子一出生就被带去了机会更多的大城市。
去年年初,小荷父母还在酒桌上大谈特谈给孩子精心定下的人生规划,谁知道一场车祸葬送了这一切。
原峥起身,捡起伞:“我先走了李姨。”
伯母反应过来,把人送到门口,正在这时,舒荷想起什么似的,冲到门口对原峥挥手,湿润的长睫翘着,望那人的背影:“下次记得准备两把伞哦!”
原峥刚撑起伞。
他回头看着少年,打算到时候再办张银行卡。
“嗯。”
———
清晨,下了一夜的雨总算平息下来。
鸟雀蝉鸣,太阳浮动。
今天天气不错。
原峥托着水盆出来给洋葱蒜苗浇水,偶尔抬头看一眼舒荷上学会经过的那条路。
附近有所小学,学生会赶早出来吃早餐进校,这会儿太阳刚冒头,他们系着红领巾,在阳光照射下成群结队跑过十字路口,一片欢声笑语。
原峥回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
七点半。
舒荷平时会在七点左右路过这里。
思虑一会儿,原峥将水盆搁窗台上,擦干净手上的水珠,锁门,朝着舒家走去。
———
太阳照在舒家敞开的门口。
原峥来的时候,看见几个人堵在门边,不知在聊什么,他没有上前,而是偏头从敞开的窗户看进去。
客厅里几个人在讲话,混着墙角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台词,舒荷独自靠着桌坐,一个人恹恹地托着腮,谁都没理。
他右手托腮,左手打针。
白皙的手背垂在腿上,手指微微弯曲着。
昨天淋了雨,今天舒荷就生病了,睡到大半夜他就发现自己好难受,但只以为是天太热,就这么翻来覆去熬到天明,伯母进来喊他起床的时候,被那绯红的脸吓了一跳。
一摸额头,那还得了,烫死了!伯母赶紧打电话找医生,三十八度五!
舒荷烧得打不起精神。
柔软的唇都没了血色,细密的眼睫委屈垂着,眼眶润润的,一张小脸没一点冲劲了。
原峥记得舒荷很开朗,上学放学都像风里飘荡的芦苇,现在病成这样,就像芦苇被风吹得折掉了。
伯母一直帮舒荷盯着药瓶。
周围的邻居听说这孩子生病了,就都来问候情况,这会儿堵门口聊起来了,伯母也不好叫人离开。
她漫无目的转动视线,突然看到窗口盯着这的青年,不由拍拍大腿,“原峥啊!你怎么站外面?快进来坐。”
原峥?
舒荷放下托腮的手,挺直背脊扭头看他,就像一只猫看到好玩的玩具似的,他有了点精神,抬手对着人挥呀挥的。
“快来!”
堵门口的相亲邻里转头,就看见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原峥罕见出没在了这种大型社交现场,他们面面相觑,却并没有一个人搭话。
有时候太过孤僻也就这个好处,因为知道原峥不会给什么热烈回应,所以反倒是懒得和他聊了,乡亲邻里们这会儿就抱的这种想法,他们默不作声避开一条路,原峥走了进去。
“坐这。”舒荷拍拍身侧的位置,原峥刚坐过去,就被人踢了踢小腿。
他看向舒荷,舒荷抬着苍白的小脸,一副就想找茬的模样瞟着他。
原峥皱眉:“烧多少度?”
“三十八度五呢。”伯母叹气。
打几个小时针,又要花一笔钱。
可这钱又不能不花。
原峥应了声,想了想还是问舒荷:“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舒荷愣了愣,他其实一直想喝冰冰凉凉的饮料,还有面包。
可没有多余的钱买这些。
伯父伯母付钱的时候,他听到他们悄悄叹气,揉得皱巴的钞票从红色塑料袋里掏出来,零星几张。
舒荷不好意思问他们买。
他只能想,等自己以后挣钱了再买零食,看到原峥的时候,舒荷想的也是做一点任务。
没想到原峥会这么问他。
愣了一会儿,原峥就见面前的少年吸吸鼻子,眼睛里好像有微润的水光浮动,望着他,声音小小的,还有鼻音,告诉他自己想喝橘子味的冰饮料,还想吃那种长长一条的软面包。
原峥没有说生病了不能喝冰的,只是点头,对他说等自己几分钟。
离这三分钟的位置就有一个小卖部,原峥找到舒荷想吃的面包饮料,还给他拿了两根棒棒糖和酸奶。
这些钱加起来,够买一把伞了。
原峥侧头看了眼,干脆还是顺带买了伞,付完钱,他带着东西回去找到舒荷。
伯母很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她也不太好教育小荷,毕竟只是侄子,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就不一样了,她会教他不要顺着话题和人要吃的,因为这种话一般都是客气。
原峥摇头,将长条面包递给舒荷,舒荷没胃口吃早餐,但对这个还挺有胃口的,他挪着屁股到原峥身边,一边咬面包,一边吃得腮颊鼓鼓,声音含糊地要他帮自己倒一杯饮料。
“有杯子吗?”
原峥抬眸,伯母拿着玻璃碗递过来,他接到手里,给舒荷倒了半碗冒着水汽的饮料。
舒荷一手拿面包,一手打着针,都没什么力气,他低头贴着原峥手里的碗,咕叽咕叽喝了两口,喝得唇瓣湿润,微冷的温度总算将唇瓣润得红艳了。
软软呼出一口热气,舒荷又低头,跟只被人投喂的小流浪猫似的,白净小巧的脸蛋在原峥垂着的眼眸着格外醒目。
他不动如山地托着碗,按在边缘的指骨无意中被少年发软的腮颊碰了碰。
“还是有点热。”
舒荷蔫头耷脑直起身,脑袋靠着原峥略僵硬的肩,拿过一把圆圆的印着小广告的扇子,递过去,“原峥原峥,帮我扇扇。”
“……”
莫名其妙的,原峥就成这个小少爷的奴仆了。
又是喂他喝饮料,又是举着扇子给他扇风,偶尔还得因为微动的肩,被睡不好的小少爷咕咕哝哝地凶两句。
伯母欲言又止。
原峥抬头,对着伯母轻轻摇头,她见状也不好讲了,思来想去觉得这也不是小荷的错。
至少一年以前,小荷在大城市就是这样被人宠着的,要说是错,也是父母的错。
伯母自我攻略片刻,又过了两小时,针打完了,原峥帮舒荷拔出针,用棉签止血。
做完这一切后,原峥站了起来,他的肩被人靠了两个小时,这会儿有点僵硬,但原峥的表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低头拿起了自己刚买的伞。
“我回去了。”原峥对正在吃棒棒糖的舒荷说。
舒荷点头。
他苍白的脸润了一些,有了血色,这会儿难得没找茬,乖得很,原峥倒还不习惯了,多看了他两眼。
深褐色的眼瞳,在这一刻呈现的情绪很难令人看明白,舒荷看不懂,把菠萝味棒棒糖从嘴里拿了出来,奇怪:“你那什么眼神呀?”
原峥:“……没事。”
不知道主角什么意思。
舒荷晃了晃脑袋,把自己晃得清醒了些,接着腿脚无力地飘进自己的房间,拿下按着针孔的棉签,扔掉。
一直到下午,发烧带来的余韵才算消了些,舒荷难得渡过一个没作业的假期,十分积极地冲到了原峥家里,继续任务。
看他重新变的有活力,原峥也没计较他说帮自己炒菜结果倒多盐和酱油狗都不吃这事了。
———
经过生病那次建立下的革命友谊,舒荷这段时间三天两头往原峥家跑。
他已经不给他点倒赞了,那太低级,小反派现在欺负主角的办法已经变得十分高端——在他家写作业写到很晚,害主角不能睡觉!
不能睡觉会导致起不来。
起不来会导致第二天上班迟到。
这时候,舒荷再假模假样指点:“你应该创业,其实我会算命,我看你命里有财,只要创业必能成为成功人士。”
每当这时候,原峥就会上前拖过舒荷面前的作业本,“写不完了我帮你写,很晚了,写完我送你回去。”
“……”
可恶哦。
除此之外,舒荷还开始吃两份早餐。
家里喝完小米粥,扭头还去原峥那吃他做的小笼包,有时候上学来不及,原峥还给他打包让他路上吃。
主角人真的很好。
可惜遇到他这个反派了。
舒荷拎着小笼包飞奔进教室了,今天迟了十多分钟,他跑得脸颊发红,刚坐下就见陈望青收回了递面包的手。
他立着课本,把自己挡在课本后面,想到陈望青常对自己进行的分享行为,不由睁着晶亮的杏眼看他,软软道:“陈望青,你吃小笼包吗?”
陈望青看了看舒荷手中拎着的小笼包。
小小的,有六个。
他怕舒荷吃不饱,摇头拒绝了,“我吃过了,这个面包……还是买多了,你要吗?”
“要。”舒荷接过来,然后给他分享两个小笼包,“我哥做的,味道很好。”
陈望青应了声,随后细心观察,见自己给的面包比四个小笼包都要大了,舒荷应该能吃饱,便接过两个小笼包,没有拒绝好意,“没听说你还有哥哥。”
“不是亲的,比我大几岁,只能叫哥哥。”舒荷咬着小笼包发出嘘声,老师来了,两个小同学手忙脚乱低头看课本,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等老师离开,陈望青才悄悄对舒荷说:“我还比你大几个月呢,你怎么不叫我哥哥?”
舒荷:“哥哥。”
陈望青:“……”
还、还真叫啊。
陈望青万万没想到舒荷叫的这样轻松,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有点飘了,他咳了两声,拍拍胸脯说一声哥哥一生兄弟,以后他会罩着他的。
舒荷低头悄悄吃小笼包,抿出露出点小酒窝飞快点头,“可以可以。”
下午回家,舒荷将自行车停在原峥家门口,原峥今天下班很早,现在正在做饭。
舒荷是个很好养活的小孩。
他爱吃的有很多,不爱吃的努努力也能吃,原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知道舒荷会来蹭饭后,他每次去菜市场买菜都想多买点。
哪怕最后吃不完。
舒荷溜进来,看见原峥在洗菜,原峥听到动静,知道是他放学了,所以没有回头,只道:“一会儿可能要下雨。”
舒荷喔了声,“我会吃快点回去的。”
原峥:“我的意思是,我多买了一把伞,等会儿可以一人一把,我送你回去。”
欸?
舒荷垫脚去看原峥,凑到原峥身侧,盯着他看,原峥关上水龙头,回视,“怎么了?”
“你人好奇怪呀。”
被反派欺负,都不反抗的。
原峥不清楚他说的什么,也没问,就这样默认,吃完这顿饭后,舒荷一个人撑着伞回家。
没下什么雨,一点毛毛细雨而已,他往前跳两步,到家的时候看见伯母在和自己正在上大学的堂哥打电话。
他不是很饿了,就没有留客厅吃饭,而是直奔房间写作业。
———
舒荷上学,原峥上班,偶尔下班早舒荷还在学校,他会骑着自行车跑去看一眼。
自己都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除此之外,原峥偶尔会去舒家坐客,更了解舒荷一些了,知道他原本在大城市生活,被养出了些娇气性子。
娇气是有。
但是挺好养。
伯母打开话匣子,“哎原峥啊,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轻松的工作介绍啊?”
原峥回神,“什么?”
“我在想,小荷这个年纪够不够?能打寒假工吗?”伯母琢磨着,“我家那小子高中那会儿没打过寒假工,我也没了解,这个年纪是不是算童工?”
原峥:“……”
原峥顿好几秒,“他父母没给他留遗产吗?”
伯母:“留了啊,但是不怎么多,可能供不了小荷两年,我跟他伯父还有明齐要供,我就一直琢磨着这事,现在家里能挣钱的也就你舒叔。”
原峥抬头看着伯母。
伯母和他对视,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动着嘴,又说不出了,她何尝不清楚,小荷这个年纪不专心学习,要去打什么暑假工的话,并不合适。
可是,没办法啊。
将伯母的表情看在眼里,原峥声线变得淡了些,“他这个年纪不能打寒假工。”
伯母:“这样啊……”
没一会儿,原峥起身离开了舒家。
舒荷并不清楚这些事,他的生活依然两点一线,这天放学早,他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好安静,气氛有点不对。
伯母打着电话,好像在哭,伯父靠在墙边抽烟,布满皱纹的脸满是忧愁。
舒荷书包还没放下来,蹭蹭上前犹豫地问怎么了?伯母还在打电话,抽不出空回答,伯父低头踩熄灭烟,唉声叹气说舒明齐这小兔崽子在学校和人打架,进了医院。
舒明齐就是舒荷堂哥。
伯父起身道:“我跟你伯母放不下心,要去那看一眼,孩子这是电话,你有事打给我们,我们买了些菜放家里,你自己可以做着吃,我跟你伯母明天就回来了。”
舒荷不会做菜。
但他接过电话,没说什么。
漂亮的小脸微紧绷着,轻轻点头,伯母擦擦眼泪,扭头拍了拍舒荷的肩,告诉他这些菜的基本做法,更多的就完全来不及时间叮嘱了,二人连夜买了火车票去省城。
舒荷今天没打算去原峥家蹭饭的,他放学就直接回家了。
这会儿,舒荷在蹭饭和学做菜之间坐着抉择。
他茫然看着厨房里的菜,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半晌才上前,摸着还沾着水珠的青菜,呆呆地,小声问系统,应该弄多少青菜。
系统程序都梗了下,万万没想到生活会艰难到这个地步,它的机械音轻轻发出一点电流声,随后从信息库里寻找相关资料,上面写着——吃多少弄多少。
“……”
系统说:“放两颗吧,先掰开。”
舒荷默不作声掰青菜,又吭哧吭哧洗干净。青菜根部有一些细小的黑条,他不知道这种能不能留,又是茫然看了一会儿,舒荷用手背擦擦脸,扭头进卧室找出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照着拨通了原峥的电话。
原峥接通了。
“你下班了吗。”舒荷回到厨房,蹲在地面把自己缩成一团,抓着装青菜的盆,沮丧问,“能来教我怎么做菜吗。”
“……”
两分钟后,原峥站在厨房里,盯着盆中被舒荷掰得乱七八糟的青菜叶。少年站在一侧将手揪在身后,圆润的杏眼放空般迷茫看他。
第085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3
“学校打来电话说我堂哥进医院了, 伯父伯母不放心,刚刚坐火车去省城看他了。”
“好像很严重,伯母一直在哭……”
舒荷坐在厨房门口, 手心托腮, 小声向原峥解释情况,原峥在水龙头前把他没洗干净的青菜重新洗了一遍, 三言两语,也算是弄明白了目前发生的一切。
难怪忽然自己做菜……原峥停顿两秒, 低眸关上面前湍急的水龙头,“我还以为……”
又是一顿, 说着没声儿了。
舒荷左等右等, 见原峥一副不打算继续说的样子, 小嘴往下一撇:“什么呀,你讲话不要讲一半。”
“我以为是你伯父伯母要你做饭分担家务。”话落, 原峥回头看舒荷, 厨房的灯不太亮,坐在门口的少年闻言托腮抬脸, 那张稚嫩青涩的小脸在微暗的灯光下,显得朦胧羸弱。
他还穿着校服, 露出来的小手臂瘦削, 可能拎炒菜的锅都会嫌累。
看着分明是天生被人伺候的命。
哪能给别人做饭。
眉弓凸出, 阴影遮挡住原峥的眼神, 使他这瞬间的神情有些难以分辨,舒荷看不明白, 便放下了托腮的手, 认真顺着这话思考,“……分担家务可以呀, 可是我不会做,等伯父伯母回来,我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可以学一下,以后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原峥:“你这么小就想自己照顾自己?”
舒荷低头,往前伸展自己的腿,声音很小地嘀咕,“我不太喜欢住在亲戚家。”
这种感觉不太好。
他是个喜欢依赖信任的人的性子,伯父伯母可以信任,但没法依赖,他连向他们要零花钱买零食吃都不好意思。
可能是因为生病那天,伯父用长满皱纹的手,数皱皱巴巴的钱给他付医药费那幕印象太过深刻。
小反派从没那么穷过,也没那么惨过,这会儿难以找准自己在那个家的支点了,他不喜欢寄人篱下这个词。
舒荷想着,眼睛就有点湿润了,他低头晃动自己的鞋尖,吸吸发酸地鼻子,悄悄在心底和系统说:【哥,积分可以换这个世界的钱吗。】
可怜得尾音都有点萎靡不振了,系统听了顿住几秒,用无机质的机械音道 :【可以的,不过这和买道具不一样,这种算是作弊行为,所以给的要多一点,积分和钱的换算比例是一比一。】
舒荷一下就不晃脚了。
他辛辛苦苦敬业工作,一共才挣了几千积分呢!
不换了,不换了,舒荷不太开心地鼓起腮颊,见原峥已经开始烧火炒菜,于是蹭一下站起来溜到他身侧。
洗锅,烧油,放肉……每个步骤都很清晰,原峥只做了一道菜,够舒荷自己吃。
舒荷刚开始还记着做青菜炒肉的步骤,嘴里咕哝念叨着,然而一顿饭吃下来,他很快就把步骤忘得一干二净了,眼睛发直地抓了一下原峥的手腕。
“原峥,你能再做一遍给我看吗,我留着明天吃。”
原峥被他抓着不动,“天太热了,今天做的留不到明天。”
“好吧……”
面前的少年蔫头耷脑地往下撇着小嘴,透着薄粉的眼皮也拉耸了,看着很可怜。
原峥看着他道:“你可以来我这里吃。”
舒荷道:“可我想自己学一点呀。”
“你现在是学生,用不着学这些。”原峥说着,又微微停顿几秒,“你堂哥住院可能需要很多钱,你伯母伯父如果跟你提起这事,你说我可以借她。”
听到这里,舒荷变得有点儿困惑。
他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跳到这里的,也不知道原峥怎么会忽然愿意借钱出去,和主角认识快两个月,他知道他很省钱。
一件衣服穿几年,缝缝补补还能穿就不会换,基本不买三餐之外的吃食,还是上回舒荷嘴巴空空的想吃酸葡萄,他才去买了些回来。
不过,他对朋友好像确实大方哎。
所以,原峥竟然拿小反派当朋友了吗?
这个认知一出来,舒荷杏眼一下睁圆,他对原峥一点都不好的,原峥怎么还拿他当朋友呀。
这是多缺朋友呀……
“吃饱了吗?”
舒荷回神,点点头,又往下撇着小嘴摇头,说还有点想吃,正好原峥来的时候刚做完菜,还没吃就来帮舒荷了,闻言,他起身邀请他到自己那再吃点。
舒荷这会儿还很纠结。
不知道该继续欺负主角,还是缓两天,他想着,迷迷瞪瞪地跟着人到家里,手中还紧紧攥着小砖头似的按键机。
想了很久,最后舒荷决定缓个两天,他现在要主角教自己做菜,算有求于人,不能把关系搞僵硬了。
如此想着,舒荷紧绷着的脸蛋微微松懈,圆润的杏眼往下一瞟,悄悄在按键机里存下原峥的号码。
做完这一切他才起身回家。
———
次日下午,远在省城照顾舒明齐的伯母打了个电话给舒荷,舒荷还在回家路上,听到按键机超大的来电提示音后,他匆匆忙忙刹车,低头接通电话。
“伯母!”
“哎,小荷。”伯母几乎一夜没睡,除了照顾舒明齐,还得和对面家长聊后续处理问题。
她很疲累,是听到丈夫在旁忧心说小荷不会做饭怎么办,才终于从百忙之中想起这事,连忙打电话回去关心侄子。
“你吃饭了没?家里备了青菜苦瓜和冬瓜,还有绿豆,有不会做的就告诉我,我在电话里教你。”
舒荷答道:“吃啦,在原峥家吃的,他给我做了。”
“原峥啊。”伯母想起这么个人,“也行,那我放心了,不过能自己做还是自己做,咱不好总麻烦人家的……”
伯父在旁拍了她一下。
伯母声音一停,连忙说了点别的,两人都怕小荷会不喜欢这种说教,舒荷完全没意识到,聊了会儿,他小声问:“哥怎么样了?”
伯母看了眼额头被绷带完全裹起的舒明齐,舒明齐没睡,这会儿正听着两人的聊天,听到这句话,他和母亲对视一眼,轻轻摇头。
“你哥还好。”伯母道。伤的不算很重,就是医药费贵,家里拿出这些钱就没余存了,往后每个月还得给明齐邮生活费……
读大学,处处是钱。
想到这些,伯母就头疼。
她也不敢唉声叹气,就这么撑着聊了会儿,挂断电话,扭头见舒明齐躺在病床上,手垫在脑后盯天花板,“妈,不然我不读了吧。”
“……”伯母反应了下,震撼道:“你说的什么疯话!脑子给人打傻了不成?!你是咱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以后就不是了,以后有小荷呢。”舒明齐皱着眉,“我擦线进的学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存点钱给小荷,他成绩好,以后指不定上重本呢,我呢,就一二本……”
伯母一拍他的手,“别发疯了,钱能挣,我想着等过俩月小荷放寒假,出去给这孩子找个寒假工。”
舒明齐更震撼:“妈!他才十五岁!”
他一琢磨,自暴自弃,“你别打这主意了,我寒假可以打寒假工的,你没读过书,不知道小荷这成绩是什么概念,只要稳住了所有学校任他挑,而且可能还不要学费。”
伯母一怔,“啊……这样,那、那算了。”
她别开头,没有告诉舒明齐自己还打算找个零时工,让小荷周六日放假的时候挣一点。
如今,这个想法是彻底打消了。
———
舒荷今晚在原峥家睡下。
班里作业留的多,他蔫儿了吧唧写到十点才算完事,洗完澡十一点了,有点饿了,舒荷趴在原峥窗边找他,问他要下午做的小笼包吃。
长夜漫漫,蛙鸣蝉噪,吱呀一声,原峥打开门。
他看着舒荷头发湿漉漉冲进来的模样,慢了两步关门,转身走到人前,“吃饭吗?我给你煮点。”
舒荷摇头。
他咬着小笼包,手里还拿着手电筒,随意往沙发一放。
原峥刚打算睡下。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悬挂走动的钟,很晚了,舒荷这个年纪的孩子九点十点睡最佳。
结果这会儿头发还湿着。
原峥没说什么,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很久没用过的吹风筒,他用清水洗了洗,又吹了一会儿怕里面有灰尘,才拿着走到舒荷面前。
“吹吹头发。”
舒荷脑袋一抬,挪到人的手边,蔫头耷脑地啃着小笼包,小声说:“你给我吹吹。”
“……”
吹风筒吵闹的嗡嗡声很快响彻,原峥站在他身后,动作有点生涩地摸了摸少年湿润的发丝,给他吹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
原峥感觉自己在养小孩。
孩子饿了就做饭,孩子馋了就买水果,偶尔还塞他一点零花钱。
舒荷被吹困了。
他靠在木椅上,曲腿撑着手肘托腮,细密纤长的软睫往下一点一点闭着,很快脑袋也一点一点了,原峥看他要倒,想都没想伸手托了一下他的脸颊。
脸很小。
原峥感觉全部都被自己托在了手心。
他动作有点艰难地将吹风筒放下,然后绕到舒荷身前,弯腰托起少年曲起的腿弯,打横抱到自己怀里。
舒荷迷迷糊糊睁开了一次眼睛,又闭上了,脸蛋贴在青年肩颈处,透着无形的信任和依赖。
原峥把他放在自己床上。
他打开风扇,拿了床新的被单给舒荷,然后关灯,离开了房间。
这层小房子是父母留给原峥的,一共两室一厅,一间被舒荷霸占了,另一间则是杂货房,连张正经的床都没有。原峥站在杂货房门口,盯着里面从老家收回来的干菜,片刻还是走进去,将东西一点一点堆叠,归纳好,顺带悄悄把四年前被自己拆掉的床重新拼好了。
这一夜,舒荷睡得一次都没醒过,他直接睡到天亮,还是被原峥叫醒的。
“吃早餐了。”
原峥给他做了别的面包,大一点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看舒荷昨晚睡得晚,原峥没好叫他起来。
现在很晚了,原峥把打包好的面包递给刚洗漱完的舒荷,然后说:“我送你去学校。”
可能是因为要迟到,舒荷反而不急了,他慢慢啃着面包,雪白腮颊吃得鼓鼓的,含糊道:“坐你的自行车吗?”
“嗯,你回去取单车得多花几分钟。”
舒荷迷迷糊糊跟到原峥自行车身后,坐了上去,“我的书包还没拿……”
“……”
原峥接过钥匙,骑着自行车给舒荷取书包,然后回来接他,舒荷刚吃完一个面包,看到原峥递过来的书包,把手藏在身后不肯接,“你帮我背嘛。”
“……”
书包有点小了。
原峥背不了,只能拎在粗腕上。
两人启程。
原峥自行车骑得稳且快,一路都没什么颠簸,舒荷咬一口面包,然后小心把它装好,往前搂着原峥的腰,开太快了,他有点怕自己掉下去。
“哥,你上班迟到了。”
原峥低头看一眼他的手,又抬头看路,“你不是说我命里带财吗,迟到一次没事。”
“那是有前提条件的。”舒荷抬着头,“前提条件是你自己创业才带财,你打工怎么成为成功人士呀?”
“……”
创业哪是那么容易的?
原峥小时候就不做天命之子的梦,更何况成年,他把自己拉扯到高中毕业就没念书了,一点创业概念都没有。
只当舒荷胡言乱语,原峥并未放在心上,他嗯了声,半个小时的路程生生被原峥缩短到二十分钟。
到的时候,学校刚发出打铃声。
舒荷这下着急了,跳下单车接过原峥手腕上的书包,转头就要往校园里冲,原峥叫住:“等等。”
舒荷回头,雪白的腮颊在耀眼的阳光下很夺目,他急得左右踩了两下,迎面而来的风吹得眼眶湿漉漉的,鼓着腮颊说干嘛呀干嘛呀,小复读机一样。
原峥从衣服里取出钱,递过去,舒荷走近两步,不明所以地看着,然后就被人抓住手,收下了钱。
钱不皱,很新。
舒荷抓在手心,听原峥说可以买点好吃的,有点茫然发怔地看着他。
“快去。”原峥听铃声停下了,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舒荷顺着力道往校园里走了两步,回头继续看原峥,这次看了几秒他就收回了视线,风风火火冲进了学校。
原峥按着单车,回程。
———
第三天,伯父伯母回来了。
他们没跟舒荷提什么钱的事情,所以也用不着让原峥借这份钱了,舒荷和原峥讲了这事,原峥正在低头择菜,闻言没什么反应。
舒荷也没有放在心上,接下来一段时间,有一就有二,他一周里几乎有三天都住在原峥家,伯母隐晦地提过这是不是有点不好啊?结果见舒荷听不太明白的样子,便闭口不说了。
到十二月份的时候,天气变冷。
小县城下了场雨,这场雨后寒冬正式来临,舒荷已经在原峥家里住惯了,甚至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这里吃的饭,衣服也基本都拿过来了。
不知道关系怎么就拉近成这样,原峥几乎是默许,今天外面下雨,舒荷还要上学,但他赖床怕冷,起不来,这会儿在床上睁着一双清透的杏眼发呆。
原峥挺重视这小孩的成绩。
他看他再不起来就要迟到旷课了,实在没办法,将床头的衣服给他塞进被子里,算是哄着他穿衣服了。
在被窝里穿能热一些,不会漏风。
舒荷眨了两下眼睛,往被窝里缩了进去,过了好半晌,他穿戴整齐地爬出来,柔软黑发凌乱地搭在漂亮眉前,赤着白皙的脚坐在床边给自己穿鞋。
“今天雨好大。”
他边穿边咕哝道:“原峥你送我去吧,我在后面给你撑伞,不然我只能走路去了。”
原峥没异议,“嗯。”
他拿过早餐,在门口等还在洗漱的舒荷,没一会儿舒荷白着脸出来了,他冷得哈气,眼眶湿漉漉的,一坐上单车就往原峥身上贴,还把一只手塞进他衣服里保暖,另一只手撑伞。
原峥没说什么,就这么由着舒荷,等到学校,他注意到舒荷的早餐都冷了,在袋子里蒸发了一点水蒸气。
“我进去了,路上注意安全哥。”
舒荷有时候叫原峥哥,有时候叫原峥,基本没什么规律,原峥听着,在原地站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掏钱给他,顺手把冷掉的早餐拎了过来。
“去食堂买点热的。”原峥说,“这个冷了,别吃了。”
舒荷圆润的杏眼睁大,上前把早餐抢了回来,指指点点地说还没完全冷掉呢,他现在捂着还感觉有点热热的,能吃,不能浪费。
末了把钱塞回去,舒荷转身就溜,十二月的寒风吹拂在他柔软的发尾上,有点长了,他的伯父伯母完全想不到要带孩子去剪头发的。
原峥站在原地,抿直唇线,按着手里的钱。
———
自从天变冷,别说是班上的走读生,就连住宿生都偶尔会迟到,舒荷来的时候,陈望青竟然都还没到。
他慢舒荷三分钟,是跑着回教室的,一坐下陈望青就发出被冷死的声音,“外面风好大!受不了,小荷你今天竟然比我起的都早,又是你哥送你来到?”
舒荷咬着有点冷掉的肉馅面包,轻轻点头,陈望青翻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然后在衣服兜里搜了搜,摸出两颗糖给他。
“喏。”
水果糖。
舒荷接过,抿着柔软的小酒窝笑,说了句谢谢,陈望青还是那句一声哥哥一生兄弟,摆摆手表示不爱听这俩字,舒荷也想给他分享零食,所以下了课,就拿出了自己攒的一点小钱,去小卖部买了饼干。
他塞给陈望青,陈望青没看到时还琢磨着这什么呢,结果瞟了眼手心见是小饼干,表情就不由稍微变了一点。
陈望青不爱让舒荷破费。
他家里条件比舒荷好些,天天都有零花钱,可是舒荷就不一样了。
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陈望青咬着牙,攥着小饼干都不好拒绝好意,他思来想去想得脑袋都破了,也想不出一个可以自然给人送钱的理由。
他每天都有零花钱,可以分一半给小同桌的,可是小同桌肯定不会收。
陈望青越想,越萎靡。
这阵萎靡的情绪都感染到了正在认真上课的舒荷,舒荷扭头看着陈望青,茫然疑惑地戳戳他的手臂,“怎么啦?是饼干不好吃吗?”
“没有!很好吃!”为了表明真的很好吃,陈望青还特地一口吃完,结果就噎住了,他按着喉咙猛地咳嗽,吓得舒荷连忙把水递给他。
陈望青喝了一大口,又红着脸咳嗽两声,才支支吾吾道:“嗯……就是遇到点不高兴的事情,想明白就好了,没事的,对了你作业借我抄抄。”
舒荷:“……”
舒荷鼓起脸,递给陈望青一个谴责的眼神,陈望青当做没看到,接过作业,见他没追问才算松了口气。
算了,送不了钱,那就多投喂一点吧。
舒荷攒的钱不多。
全是主角给的。
他只有夏天那会儿会忍不住买根小冰棍尝尝,其余时候都存着不用,所幸存钱总有用得上的时候,班上要花钱买练习册,他存的钱刚好够用。
发完练习册,老师告诉他们第二页到第六页要做,是今天的作业,舒荷把书塞进书包,出校门的时候看见原峥下班早,在校门口等自己。
青年穿着很简单,就一件黑色外套和黑色裤子,站在自行车旁边,五官英俊,侧头看着校门口卖小吃的不知在想什么。
“哥!”
原峥瞬间收回视线,看向那个冲自己跑过来的少年,天是阴的,少年的身影却很亮,冲过来像是一道会跑的彩虹。
很快,原峥就习以为常地接过舒荷的书包,然后看着他说:“头发有点长了,一会儿带你去剪。”
舒荷喔了声,爬到后座,原峥自己剪头发是随便找个能剪头发的地方就行,给舒荷找的却是正儿八经的理发店。
店里没什么顾客,小孩坐过去,原峥在店里等待。剪头发的是个红毛小哥,眼睛一直往舒荷脸上瞟,原峥无言凝视着,心里莫名有点发赌。
……下次换一家。
剪完头发,原峥表情寡淡地付钱,什么都没说,领着小孩回家。
小孩全程心情良好,风风火火洗完澡后他就出门回了趟伯父伯母那,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打个招呼,可或许是这两个月他们相处不多,聊起来竟好像生疏了。
在这里吃完饭,舒荷就闷头跑回了原峥那,摸出作业。他趴在桌上写,圆珠笔在白纸上打草稿,然后把答案写进练习册。
原峥进来取东西的时候,习惯性看了一眼,看完本欲转开视线,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人又忽然站定了,盯着被舒荷压了一半的练习册。
“干嘛哦……”
人影落下灰色影子,舒荷看不清练习册的题目了,伸手推了一下,“你挡到我光了。”
原峥没被推动,反而将练习册盖上,看了眼封面,那上面贴着价格。
“伯父伯母给你买的吗。”
舒荷:“班上统一买,我自己存的钱。”
说完,又觉得这话有点怪似的,少年晶亮的杏眼往上抬起,和原峥对视,嘀嘀咕咕:“……虽然,存的是你给我的钱。”
原峥垂眸看着舒荷。
他平时会注意舒荷的作业。
因为能力足够,偶尔舒荷犯了懒贪玩,他会帮他写。
这次注意到练习册,是想起舒荷上学是需要钱的,他自己念书那会儿,学校会统一收费买什么课外练习册之类的东西。
原峥想,如果舒荷的伯父伯母会记得这些,给孩子钱,那还算好。
如果没有……
真的没有。
第086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4
“别挡我光啦, 今天作业好多的。”
舒荷怕写不完,嘀嘀咕咕地抓着练习册一角转到旁边写,原峥看着他的草稿纸, 往后退了两步, 好将光源还回去。
“你最近一直住这,伯父伯母有说什么吗?”
今天原峥好像有很多问题一样, 答完一个又来一个,舒荷歪歪脑袋, 将下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头都没抬, “没有的。”
“你问这个干嘛。”刚还趴着的小孩突然警醒, 毛绒绒的脑袋蹭一下抬起来, “你是不是想赶我走了?”
怎么会?原峥看着他,动了动唇, 像是想说什么, 被舒荷很坏地打断,“我不走, 你赶我也没用。”
“……没想赶你走。”
原峥错开视线,慢慢道:“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舒荷不解地看着原峥, 原峥却没往下说, 他老是讲话就讲一半, 小反派不高兴地鼓起了腮帮子, 转头趴回桌面,专心致志地写自己的作业, 不搭理他了。
原峥转头轻轻把门关上, 去了一趟舒家,舒家大门紧闭着, 从窗户能看见里面正在播放新闻联播。
伯母给原峥开门,有些意外他会过来坐客,还以为是小荷出什么状况了,于是连忙问了句。还在得到的答复是否认的,伯母松了口气,搬来椅子给原峥。
“坐、坐。”
伯母给他倒水,絮絮叨叨说道:“小荷这会儿在做作业吧?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特别依赖你……”
看着水杯,原峥礼节性地低低说了句谢谢,他将透着温热的水杯纳入掌中,却没喝,而是望着水面浮现的轻微水汽。
一安静,伯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看向新闻联播,觉得这一幕真是神奇。
原峥居然来坐客了。
原峥按着手中的水杯,盯着新闻联播,打开话题,“小荷下个月十三号放寒假,你们给他找寒假工了吗?”
“十三号放假?”
伯母诧异:“这么快啊?寒假工这事……嗐别提了,没打算给他找了。”
闻言,原峥眉微动,没有追问为什么,“那学费呢?小荷可能不好意思问你们要。”
这话可太怪了……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该原峥来提这些吧?伯母心底嘀咕着,实在想不明白原峥抱的什么心思,便摇头道:“学费没着落,但凑一凑总能凑出来,他爸妈给他留了的,只是我跟他伯想着这钱能存则存,等到将来小荷上大学了再给他。”
如果存不下,那就只能挪用这笔钱了。
原峥看着新闻联播,突然开口:“我可以给他交。”
“……?!”伯母起先甚至不可置信到怀疑自己理解错了意思,等反应过来原峥没有开玩笑没有客套后,她歘一下转头盯住他。
正在剥花生吃的伯父,也回头看了原峥一眼,眼中尽是怀疑和不敢相信。原峥却神情平淡,将视线从信号不稳的新闻联播上收回,自然地看着伯母道:“他大概二月底开学,到时候我去给他交学费。”
伯母变得恍惚,“啊?那挺好的……小荷有你这个朋友是好事。”
人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伯父伯母哪还能违心说不用不用这种话?就是吧实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要说是因为朋友这层关系,那原峥还真是仗义。
“我先回去了。”原峥说完这些,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放下杯子起身,伯母刚将人送出十几米远,回头就冲进屋里,和丈夫对视。
“这孩子在想什么??”
“不知道啊?”
“要不要和小荷讲这事?”
“明天问问原峥吧,看他怎么想的。”
然而第二天,两人并没有找到机会问原峥,原峥太忙了,临近年底放假,餐馆里的餐客多了很多。
他总要七点多才回家。
舒荷知道这些后,干脆在学校和陈望青一起写完作业才走,到家的时候刚好能吃到晚餐。
“你还是教我一点简单的菜吧。”
舒荷吃着吃着,觉得这样不行,他抬头嘀嘀咕咕的,“这样就不用等你回来再弄了。”
“也就这段时间忙。”原峥侧面拒绝了他,“放假就好了,你还小。”
“那什么时候才算大呀?”
“至少成年。”原峥不太想聊这个,深褐色的眼瞳在舒荷空荡荡的碗里落了一会儿后,起身转移话题,“饱了吗。”
“嗯……”
一只手抽走了舒荷攥着的筷子,接着还收走了他面前的碗,看了两眼,舒荷冲到厨房看原峥洗碗。
原峥扭头,看见少年将视线落到水龙头上,都怕他来一句要学洗碗,所幸舒荷没这么讲,只是盯着看,漂亮圆润的杏眼放空地想着什么。
“冷吗?”
冬天,水当然冷。
原峥没答。
“原峥。”
舒荷抬手按住头发,小声地和他说:“你还这么年轻,去创业成材,就可以有条件用热水洗碗了。”
“不成材也可以。”原峥低头擦碗,“可以烧点热水洗。”
只是烧热水也要点钱,原峥觉得没必要,一点冷水而已,又不是不能忍。
主角太油盐不进了。
舒荷发愁地离开厨房,原峥扭头看着他纤细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寒假来临。
舒明齐从省城回来了,还带了好吃的好玩的给舒荷,他就回来待两天,见见亲人,很快就要回去打寒假工。
中午舒荷回原峥那,舒明齐还有点儿疑惑,问爸妈到饭点了小荷这是去哪?伯母原先都习惯了,这会儿听舒明齐这么一说,便反应过来:“他去原峥那儿吃饭……”
舒明齐:“??原峥?我认识的那个吗?”
“对。”伯母说,“这孩子和原峥关系挺好的,这两个月几乎是吃他的住他的,我都要习惯了,”
不是,先不提原峥这种孤僻的性格是怎么和小荷处得好的,现在有另一件事令舒明齐大受震撼,“一直住在原峥那?那小荷到底是我们舒家养的还是原峥养的啊?这不合适吧,妈你也不说说?”
伯母有点尴尬地动动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舒明齐觉得不能这样,便起身去找舒荷回来吃饭,他一路用跑的,刚跑到原峥家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少年雀跃的清音,“我吃到了哥!唯一有硬币的饺子在我这诶!”
“嗯,来年你会有福。”
“不对,为什么这块饺子也有硬币,还有这个、这个也有,你是不是故意哄我的?”
“……”
“福气加倍。”原峥镇定地看着舒荷,“也是寓意一种。”
不信。
没听说过饺子里可以放那么多硬币的。
舒荷鼓起脸颊哼唧,探头到原峥碗里夹了块饺子塞嘴里,没有硬币,他眼睛睁圆一些,先是茫然地看了会儿一动不动的原峥一眼,然后才把自己和碗和他的碗调转。
换到一半,原峥按住他手,“你干什么。”
“换一换,我有福了。”饺子有点烫,舒荷被烫得声音模糊了些,软软的,“这样我们都是有福的人,以后你创业的话运气会更好。”
原峥:“我不会创……”
“不可以讲!”
“……”
这么凶。
原峥有点无奈地点头,任由舒荷调换两人的碗,舒荷总算不用吃一口就是一枚硬币了,他开开心心地在桌下晃腿,含糊问原峥:“你回老家过年吗?”
原峥摇头,“你回?”
“嗯,伯母说明天带我坐车回老家,要在老家待半个月。”
原峥只觉刚刚还有点热闹的气氛好像顿时冷了点,他看向外面飘着的细雨,冷不丁和舒明齐对上视线。
舒明齐默然地举手,然后转身离开,小荷在这吃饭挺开心,他还是别打扰了。
“……”
“在看什么呀。”
舒荷注意到原峥视线,转头往后一看,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细雨淅淅沥沥被风吹得飘斜。他不明所以收回视线,正好看见原峥在给自己夹有硬币的饺子。
又来!
小反派很凶地鼓起自己的腮帮子,动作力道非常大,将饺子塞回原峥碗里,原峥看他一眼,舒荷看不懂这个眼神的意思,觉得他应该是被自己吓到了。
看到没,不崛起,就只能被小反派欺负。舒荷睁着一双圆润的眼继续瞪原峥,恐吓。
原峥:“……”
为什么要露出这种可爱的表情。
他按着筷子,强行错开视线不和小孩对视,舒荷哼唧两声,吃完饺子起身收拾东西。
不知不觉,属于他的行李已经完全从舒家搬到原峥这了,舒荷收拾来收拾去,看着面前凌乱的衣服,突然坐着开始发愁。
系统:【你怎么了。】
“1哥哥。”
舒荷揉着眼睛道:“我觉得该崛起的是反派。”
“我好穷呀。”
“我没这么穷过。”
舒荷搓搓自己的脸,一鼓作气地泄气了,杏眼微润,低头看着自己晃动的双腿,“如果我明天就可以完成任务就好了。”
原峥收拾完碗筷,看见舒荷坐在那里发呆,晃动腿低着头的模样莫名透出一种孤单来。
他上前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转头,舒荷不高兴完,打起精神继续收拾行李,衣服好多好乱,他收拾一会儿就累了,整个人趴在床上,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突然,一只手在他后衣领拎了一下,舒荷从衣服堆里抬头,露出被捂的有点发红的脸颊,眼睛也湿漉漉的,茫然望着原峥。
原峥递给他一个袋子,言简意骇,“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
舒荷迟疑了下,撑着手从床上爬起来,接过袋子,里面是一套新的冬季衣服,吊牌还没剪,他翻出来一看,白色羽绒服,尺码偏大,吊牌上打印着价格。
挺贵的。
抱着羽绒服,舒荷小幅度地抬头和原峥对视,他有点不太明白原峥为什么要给自己花这么多钱,之前他欺负他,要他给自己买水果吃,本来以为原峥肯定会有点微词,结果一直没说什么,现在又主动买新年礼物。
舒荷大脑有点转不过弯了。
他呆在原地,圆润晶亮的杏眼一动不动地和原峥对视,原峥被看得迟疑,低声问:“不喜欢这种款式吗?老板说你这个年纪的小孩会喜欢的……”
舒荷摇头。
哪不喜欢呀,挺好看的,他抱紧衣服,小声咕哝问:“为什么要给我送衣服?”
原峥道:“新年穿新衣。”
“那你呢,给自己买新衣了吗。”
听到这句话,原峥空了几秒才摇头,自然而然道:“我是大人了,用不着。”
舒荷小嘴往下一撇,“好嘛我就是觉得好奇怪哦,我们是朋友,应该是长辈给我买新衣呀,怎么能是你买。”
真的好奇怪。
原峥:“我比你大,怎么不算长辈?”
顿了顿,又道:“你应该叫我哥哥的,像叫舒明齐那样。”
舒荷看着他没吭声。
“你去玩吧。”原峥转移话题,弯腰拿起铺满床的衣服,“我给你收拾。”
舒荷往旁边挪动脚步,本来就不是很想收拾,原峥这样一讲他就小幅度点头了,只是人也没走,就这么跟在他身边,看着原峥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还把被他塞成一团扔进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丝不苟地重新折叠好。
“……”
次日,舒荷跟着伯父伯母坐进车里,启程回老家,他趴在窗户上跟原峥挥手告别,身上还穿着原峥送的新衣服,整个人想一团白白的糯米团子。
原峥抬手,一直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走,舒荷要走半个月,他一个人在家没事,就像以往那几年一样,将这些假期全部用来打工。
———
刚到老家第一天,舒荷失眠了,他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小心翼翼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墙上黑黢黢的蜘蛛网看。
一夜没怎么睡,第二天人生地不熟地,在村里哪都没地去,还得和乡音浓重的老人讲话,他一句都没听懂T^T。
只是在这待了两三天,舒荷就忍不住在晚上掉小珍珠了,他鼻头红红,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和系统讲话,声音软软哑哑的,委屈得鼻音特别重,说不想在这里待了。
系统盯着他,机械音一顿一顿:【告诉他们,说你要走,村里有人有车,可以送你回去。】
舒荷擦擦眼泪,雪白的脸颊一片湿漉漉的,他摇头,又点点头,小声说明天试试。
屋里有只老鼠。
舒荷不知道它在哪。
后半夜的时候,老鼠会爬出来吃东西,发出的声音有点响,他总觉得就在床上,又好像在床底下、墙角之类的地方。
总之,睡不着。
舒荷绷着身子,雪白的手伸出来捂着耳朵,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小声和系统聊天,聊任务,聊自己。聊了一整夜,系统几乎快把舒荷整个童年闯的祸知道了个遍。
天亮了。
外面下着毛毛细雨,舒荷起床吃完早餐,找到伯父伯母,小声说自己想回县里,伯母愣了一下,问他回县里做什么?
舒荷不好讲自己在这有点待不下去,就支支吾吾说想原峥了想回去和他过年,伯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一下变得有点空白,但又觉得能理解,毕竟这孩子是那么依赖原峥。
她轻轻啊了声,说了句好吧好吧,安抚道:“我给你问问有没有人有空。”
村里很多年轻人回来过年。
有车的人不多,伯母找了几个人挨个问了问,才终于问到一个,她把小孩领到这人面前,“喊叔叔就行了,小荷,你回去后记得按时吃饭睡觉,对了,这个电话留给你,有事你打电话,伯母回县里。”
舒荷眼睛亮起,声音软软地说谢谢,然后又去看面前那个中年人,喊了句叔叔。叔叔放下烟笑了笑,说:“你都长这么大了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说着,把车打开,舒荷坐到副驾驶,一路被叔叔问着学习等问题,昏昏欲睡了,脑袋坐车坐得晕晕的,脸蛋发白。
叔叔敲他一眼,没怎么再问了,两个小时后,车开到县城,他不确定位置,舒荷就贴着窗户指挥路线。
左转右转,终于到了。
车停在原峥家门口。
舒荷跳下车的时候,门是锁着的,他敲了敲,主角没在家。
人呢……
过年还要出门吗。
舒荷走到窗户边,拿下上面的小板凳,坐在走廊边,他托着腮颊,不知道几点钟了,眼睛一会儿闭着休憩,一会儿茫茫然睁开,天还是阴的,主角还没有回来。
舒荷只好继续托着腮,闭着眼睛睡觉打发时间,好几次他都差点没撑稳滑下来,脑袋迷迷糊糊的。
这次,一只手轻轻托在舒荷往下滑的脸颊上,手指冰冷,带着点水汽,舒荷被冷得一个小激灵,眼睛立刻睁开了,茫然地抬起脑袋。
原峥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露出一点诧异。
“你终于回来了……”
舒荷困得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他声音含糊,尾音轻轻上扬,还有点委屈地往前,抱着原峥的腰贴着他,困得一点力道都用不上,“……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呀……”
他整个人往下滑,原峥伸手托住他的小手臂,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舒荷晃晃脑袋,勉强自己站直身子,睁着放空的眼睛缓思绪。
全程,原峥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看,过了快一分钟,舒荷才回神,抬头和原峥对视,额前软软的黑发散开,露出精致白皙的眉心。
他轻轻歪头,不解原峥的眼神,往下撇着小嘴说:“干嘛一直看我。”
“你不是回老家了吗?”原峥终于错开视线,低头翻出衣服里的钥匙,上前开门。
外面风大,门一开舒荷就跟着冲进去了,他贴了贴自己有点发凉的手,小声解释说乡下住的地方条件有点差,他有点受不了。
还说晚上有老鼠,那老鼠不知道在吃什么,嘎吱作响,舒荷想来想去,眼眶变得湿润,垂头丧气道,“我都没怎么睡着,一睡着就是这只老鼠咬我的样子,我梦到它咬我手,要我给它上交吃的。”
原峥转头,再次这么盯着舒荷看,舒荷抬起脸望他,有点不解似的,“怎么了?”
“咬的哪只手?”
哎?舒荷茫然,根本不记得梦里那只老鼠咬的是自己哪只手了,他低头看看,不是很确定地伸出自己的右手,鼓脸道:“应该是这个吧……”
原峥低头,揉揉他的指尖。
“干嘛哦。”
“揉一揉就不疼了。”原峥哄小孩似的。
舒荷弯曲指尖,想躲开他的手,眼睛微睁大一些,“怎么像哄小孩。”
原峥道:“你本来就是小孩,你才十五岁,嗯,今年十六了。”
“……”
舒荷抽回手,将被揉得有点发烫的指尖蜷缩起来,藏在衣服的兜里,转头咕哝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原峥放下钥匙,走进厨房里道:“我给你做。”他动作熟练地打开水龙头洗菜,舒荷小幽灵似的飘过去,歪着脑袋看他一会儿。
今天原峥回来很晚。
应该不是去走亲戚。
他知道原峥在这里没有什么熟人,而且平时除非必要,都不怎么出门的。舒荷茫然思索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他干什么去了,只好直接问:
“你今天干嘛去了呀?”
原峥没有回头,继续择菜,低低道:“工作。”
“不是放假了吗?”
“找了个临时工,过年能挣的多点。”原峥把择好的菜放盆里,打开水龙头冲洗。似是感应到什么,他侧过头,看见舒荷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侧。
“小心被水溅到。”原峥低头给他挡了下水龙头溅出来的水珠,舒荷却反而按住他的手腕。
柔软的手心还有些热,贴在原峥冰冷的手腕上,他失怔,迟疑地看着舒荷。
舒荷抿着柔软的唇,杏眼控诉地看着他:“你明明有很多精力,过年都不放松,为什么不肯创业?”
“……”
原峥动了动手腕,“别抓了,不冷吗?”
见少年只是犯倔地看着自己,原峥顿了一顿,轻声道:“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想要我去创业?”
“因为我真的会算命。”舒荷鼓起脸认真地说,“我真的算到你命里带财了。”
“创业可能会失败,失败可能会负债。”
原峥说着,关上水龙头,擦擦自己手上的水珠。
他垂眸望着舒荷白皙的手背,“我是保守派,小荷。”
这个任务好难……
舒荷迷迷糊糊想着,手已经从原峥的手腕上挪开,正要放下,冷不丁又被面前人攥住。
“我想养你。”
他怔怔地,茫然抬头。
“代替你伯父伯母,供你上学。”原峥最终还是道,“负债了,可能就供不了了,你不喜欢在伯父伯母那住,我想你在我这也挺好的,我就当你哥。”
第087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5
原峥一个人住, 平时工作还能攒下些钱,可如果带个小拖油瓶,那日子真的就会拮据了。
虽然舒荷不觉得自己是小拖油瓶, 他可聪明了, 主角创业的时候还可以帮他点,但是原峥又不知道这些。
怎么会有人愿意主动把麻烦招惹到自己身边呢?
舒荷听完原峥对自己讲的这些话, 放空眼睛好半晌都转不过来弯,原峥想到他不知在门口等了自己多久, 可能午饭也没吃,便没再耽搁, 动作利落地将洗干净的菜搁到一侧, 开始洗肉。
切菜板发出噔噔声, 接着是水龙头的冲洗声。
到起锅烧油这步,原峥转头想叫小孩走远点, 免得被炸出来的油溅到。
结果舒荷突然小声说:“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总跑来你这麻烦你欺负你的。”
原峥:“……”
原峥眉头一拧, 跟不上小孩的脑回路:“欺负……?”
“对呀。”舒荷看见锅子开始炸油,吓得往后缩了两步, 仰起下巴对原峥道,“我一直在麻烦你, 你不觉得吗?”
看原峥没说话, 舒荷开始伸手细数自己的罪行, 间或表情严肃点头, “跑你这蹭饭,霸占你的房间, 还不分你我要你给我买水果, 你在我身上花的钱都比给你花的自己多了吧?还有之前生病的时候……”
数着数着,舒荷就犯难地鼓起了嘴。什么呀, 谁家的反派混到他这个地步?
明明桩桩件件都是欺负人的行径,可是主角就是不生气,而且还顺着他。
甚至,提出要供他读书,要养他。
舒荷抿着唇,圆润的杏眼转开,落到原峥脸上,而原峥已经从起初的静默中回神,轻轻对舒荷道:“我没觉得是麻烦。”
舒荷不信:“你好笨,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原峥:“这不是欺负。”
像是在想应该怎么和舒荷解释,原峥转头,关掉了煤气灶。视线落到地面一角。
是欺负吗?
他从不觉得,甚至没这么想过。
父母去世后,他自己一人过了五个新年,原峥没感觉到什么孤单的情绪,或许是天生没这种情绪,他接受这一切,并习惯这一切,没觉得不好的。
有人需要很多朋友亲人才能填补内心空虚,他不需要,平时节俭省钱也不是为了迎接未来不定时到来的苦难,只是因为物欲低,没什么想要的而已。
这一切的一切,是在产生想养舒荷的情绪时被打破的。舒荷说那是麻烦,可他却挺喜欢那种每天早上看到少年,被比一个倒赞的感觉。
准确来说,是喜欢阳光落在舒荷脸上,他冲自己露出阳光明媚的笑。
也喜欢少年放学后来找自己任性说想吃葡萄橘子,喜欢他依赖他麻烦他的感觉。
不知不觉,那种活着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的微妙情绪,好像被舒荷一点点挤走了。
这次舒荷回老家,他看着空空旷旷的客厅,才第一次感觉到那些人口中的孤独是什么。
怎么会麻烦?
原峥转开视线,看着舒荷。
他虽然没有过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有未成年供自己上高中的经历,所以性子会比较细,能看得出舒荷在那个家里放不开。
想供他念书,养他,不是冲动。
“想好没呀。”舒荷伸手挡住原峥的目光,“是不是想着想着发现这确实是欺负?”
“……”原峥想,小孩心也细,有些话不爱和家长说,所以他得比他更心细才行,才能把人养好。
原峥拉开舒荷的手,略一定眼,看着他道:“没有。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不是欺负。”
舒荷:“你知道吗。”
“什么。”
你知道吗,这是对反派的一场挑衅!
竟然说小反派的欺负不是欺负,这不是挑衅是什么呀?
舒荷有点生气自己的业务能力被人打零分,不由睁着杏眼瞪原峥,尚还有些青涩的脸颊也鼓了起来。原峥不明所以,迟疑地将那句你别露出这种可爱的表情给吞了回去。
“不是饿了吗。”他转移话题,“去外面等等吧,烧油会溅出来的,油烟也大。”
舒荷抬腿假装要踩他,然后在即将踩到时转了个弯,跑出厨房,原峥看着他活泼的背影出神两秒,转头重新打开煤气灶,给小孩做饭。
没多久,两菜就做好了。
原峥在打临时工的地方吃过饭了,所以没吃,他给舒荷添了满满一碗的白米饭,弯身放到少年跟前,“谁送你回来的?”
舒荷接过,低头塞了一口白米饭,已经不生气了,含糊道:“我一个叔叔,不知道是近亲还是远亲,人挺好的。对了,他还给了我红包。”
翻翻衣兜,舒荷把红包塞到了原峥手里,低头又给自己扒了口饭,原峥还回去,人又给递了回来。
“给我干什么。”原峥把红包塞他衣服兜里,“我也给你准备了红包,本来想等你从老家回来再给你的。”
他起身,回房间拿红包。
回来的时候,舒荷已经把钱拿出来了,一股脑塞他手里,叭叭说:“你不是说要养我吗,我很费钱的,特别爱吃好吃的,钱给你,你攒多点哦。”
原峥站在原地看着他:“然后创业?”
舒荷假装吃饭没法说话。
圆润的杏眼跟着飘开,低下头只能给人看见毛绒绒的脑袋。
原峥一下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按着钱,低头看着掌心,深褐色的眼瞳微敛,慢慢平息了思绪。
“我给你的红包,这个可以收着。”
一个封皮不一样的大红色红包递了过来,舒荷放下碗接过,没有拒绝。还有点高兴似的,咕哝说:“这个可以。”
原峥坐到他对面,垂着眸思索一会儿,首次松了口:“创业的事我会想想的。”
养了个弟弟就不一样了。
要读书,要读大学,要给他好的生活。
要把小荷日渐不合身的衣服全换了,穿新衣服,新鞋子。
原峥忽然有点庆幸,这几年他是攒了些钱的。以前他一个人拮据点可以,有了小荷,不能再这样得过且过了。
至少孩子的要求都要满足。
舒荷不知道原峥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主角终于松了口了,任务总算有了进展,史诗级进步!
舒荷雀跃地抬起眼睛,晶亮的杏眼在额发下发着光,“好哦好哦我真的给你算命了,你就是电视剧里说的那种主角,创业一定会成功的!相信我!”
原峥是成年人了,哪会真信这些,他只是想要舒荷高兴点,就点头说好。舒荷眼睛亮亮,白皙脸颊边浮现惹眼的小酒窝,“那我回去和我伯父伯母讲讲,以后我一直住你这了。”
原峥略一怔松,才想起自己养弟弟这条路还有两个拦路虎,他表情平了一瞬,“他们不会答应的。”
与其说是不答应,倒不如说是面子和道德上过不去,舒荷的伯父伯母确实心善,所以前年把快要成孤儿的他领回家。
可他们,却又是真的照看不了第二个孩子。
他们有自己的儿子,优先权永远排在小荷前边,或许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底会松口气会摇摆不定,但真的答应,是不可能的。
把小荷交给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过于荒谬。
舒荷想想,蔫头耷脑地说好像是哦,那怎么办?原峥没有说什么,起身给他收拾碗筷。
他们其实有很多时间。
———
半个月后,伯父伯母从老家回来,舒荷回去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又回原峥那住了,有时候伯母心里还不得劲,和丈夫说:“真不知道是我们在养小荷,还是原峥这小子在养了。”
伯父抽着烟,叹气:“多个人护着小荷,不也挺好吗?我们年纪大了,有时候顾不到这孩子的想法,人家是同龄人……呃差个五岁也算同龄人吧。”
“话是这么讲。”伯母越琢磨越不得劲,“但你不觉得这样不行吗?小荷快三个月没在家里睡过了,嗐。”
伯父还是抽烟。
他紧缩眉头,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抹了把脸道:“小荷快开学了,我在想他那个学费要怎么办。”
伯母:“原峥不是说可以给小荷付吗?”
“那也是借的,总不能是不要回报吧。”伯父说,“不然原峥岂不是成冤大头了,他看着聪明,当年高中成绩也顶好,听说高校的老师都来找他念大学呢,他没去,咋可能不是借的。”
伯母一想也是,当初原峥说的是可以给小荷交学费,虽然没说是借钱,但成年人么,心照不宣。
想到这些,伯母也跟着一块犯愁了,两人唉声叹气。
二月底,舒荷就读的高中开学了,伯母思来想去,没忍住悄悄拉着小孩问了几嘴,才知道原峥直接把钱给他,让他带去学校交给老师了。
算是贯彻了当初那句交学费不是空话。
除此之外,伯母发现开学以后他们和小荷之间的走动更疏离了,以往小荷一周会来两三次,现在是一个月四五次,来了以后也没什么事做,就是陪着他们看看新闻联播。
有时候伯母会忍不住想,这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算了,反正原峥也不介意,还能减少一点经济压力。
如此一想,两个月下来,几乎是心照不宣,谁都没提起这样不合适,只默认这样的状态。
一直到五月,舒荷过生日。
原峥请了一天假,给他过生日,小孩的身份证他看了几遍,确定按照农历生日,是今天。
舒荷还不知道。
他在上数学课,托着腮很认真,陈望青则在旁昏昏欲睡,梦见自己的小同桌变成一只小流浪猫,抓着他的裤腿要东西吃。
梦里的他找不到吃的,四处寻找小卖部,结果方圆几十里全是山,陈望青看着小流浪猫逐渐变凶的模样,急得抓耳挠腮,生生给惊醒了。
他在课桌下的腿一抽,蓦然坐直身子,桌子都跟着发出不小的动静,吸引了全班的注意。
数学老师将粉笔砸到他脑袋上,严厉批评,“陈望青你不学别打扰别的同学!站好!”
陈望青蹭一下站起来,捂着脑袋还没回神,他看看四周,又转头去看被自己那突然一抽抽吓到的舒荷。
“小荷。”他压低声音说,“你饿不饿啊,吃不吃饼干?”
舒荷软软呼出一口气,绷着脸摇头。
中午才刚吃完饭,怎么会饿呢?
谁料陈望青一看舒荷,就想到梦里那个橘色小流浪猫,怎么看他怎么可怜,“等下午放学,我请客,你去小卖部抓点好吃的吧。”
舒荷:“我真不饿呀。”
他捂住耳朵,“别吵啦,认真听课。”
“……”
好吧!
还是不打扰班长大人了。
陈望青转头,认真思索以后攒钱给小荷买面包的事,一直想到下午放学,陈望青和以前一样送小荷到校门口。
“哥!”
舒荷看到原峥,风风火火冲到他面前,“今天来好早呀。”
本来今天高一部放学已经够早了,下午就一节课,这会儿才三点多,原峥平时都要六点钟才过来的。
舒荷跑得头发乱乱,被原峥用手捋了一下,闻言,他轻声提醒,“今天是你生日,忘了?”
还真忘了。
来到这个世界,舒荷哪还有生日的概念呀,都穷穷的,原峥提起生日,那必然是要给他过生日了。
舒荷很欢喜,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有蛋糕吗!”
原峥回答有,面前的小孩眼睛更亮了,飞快坐上自行车的后座。看着他被风吹得像小芦苇的发尾,原峥唇边轻动,走过去,带他回家。
“……他哥!”陈望青生生收回回寝的脚,看着原峥,“今天小荷生日?”
原峥看了陈望青一眼,嗯了一声,陈望青迟疑地说:“我也想给小荷过生日……”
但他住校。
九点准会时有宿舍阿姨来查寝点名,班主任手里的出校请假条比考试一百分还难拿。
陈望青略绝望,却没想到还有更绝望的,原峥说:“自行车没地方坐你了。”
“……”哦,难道这个生日真的没办法给小荷过了吗?陈望青转开视线,和抓着原峥身后衣服的舒荷对视。
舒荷坐在自行车后座,晃了晃腿:“你说一句生日快乐就可以啦。”
那哪够啊?陈望青思来想去松开书包抱到面前,在里面翻来翻去。除了书就只剩下钱了。
可是生日送钱,这不太合适吧,荷他哥还看着呢。陈望青绝望地抬头,说:“我找不到生日礼物送你,怎么办。”
舒荷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你跟我说生日快乐呀。”
陈望青:“生日快乐那哪够啊。”可他现在也没别的可以拿得出手的,陈望青想到这里,只好有点咬牙切齿地说生日快乐。
舒荷咕哝:“心不甘情不愿的……”
“生日快乐!”陈望青大声说,“非常心甘情愿,你快回去吃蛋糕吧!明天蛋糕没坏的话给我切一点来,也算是给你过生日了。”
“好哦好哦。”自行车突然往前开,舒荷忙抓稳面前人的衣服,在后座回头,冲着陈望青挥手,昳丽的脸在艳阳下远去,“就算不能吃了我也会给你切一点的,沾沾喜气!”
陈望青十分感动,然后大喊说:“那就不必了,臭了的不许拿过来!听到没有!”
与此同时,另一边,伯父伯母接到了儿子打来的电话。舒明齐先是在电话里问候了爸妈的身体状况,然后才去问小荷。
伯父伯母卡壳,竟然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什么小荷最近有按时三餐吗?学校有没有什么需要交的课本费?他们给小荷交钱了没有?
一个都答不上来,便只能含糊地打岔带过,舒明齐感觉到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说了另一件事,“今天小荷生日,你们给他买蛋糕没有?电话给小荷,我跟他说句生日快乐,我还给他买了套衣服。”
衣服钱是之前寒假打工挣到的。
舒明齐总觉得这小孩可怜兮兮,所以每次看到他的时候,就总忍不住想对他好,再好一点,要不是最近实在没假,假条不好批,他还想回来看看呢。
舒明齐琢磨着,突然发现爸妈一直没吭声,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疑惑地啊了一声,“没信号吗?”
“……明齐啊。”伯母和丈夫对视一眼,心情复杂地放轻声音,解释了一下这几个月以来,他们和小荷之间的状态。
“小荷基本是一直住在原峥那了,不太回家,偶尔回来也就坐会儿,所以你说的那些我们真不清楚。”
伯母摸不着头脑:“而且,今天原来是小荷生日吗?你怎么会知道?”
舒明齐:“……”
舒明齐:“???”
听到这些话,舒明齐有一口气差点没匀上来,什么叫基本住原峥那了?什么叫不太回家?这些是中文吗他怎么听不懂??
舒明齐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家的小孩被别人抢走,成了别人家的小孩,而他的队友还毫无所觉,只剩他一个人在这里像只无头苍蝇乱窜。
伯母道:“这小孩没和我们提过啊,咱家都不咋过生日的,你忘记了?”
舒明齐:“是你们不给自己过,我的生日你们不都记得吗?而且,说不定小荷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我还是是上次给他收拾衣服,看身份证看到的。”
伯母忽然说不出话。
舒明齐:“就算他记得,要他和你们说自己今天生日吗,如果是我住别人家,我肯定不好意思,想着别添麻烦。”
“……那,我去原峥家找他回来,顺便再让你爸去买个生日蛋糕……”
舒明齐:“先和我讲讲怎么人住原峥家去了?”
这事说起来也稀里糊涂。
至今回忆起来,也是稀里糊涂,伯母沉默了很久,开始回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变成这样的?是原峥开始频繁往来他们家吗?还是那次过年小荷一个人回县里住了半月?
她想不通,看了身旁沉默旁听的丈夫一眼,丈夫也想不通,两人对视,舒明齐在电话里忧愁道:“小荷是不是在家里待着不太开心啊,不然怎么就跑原峥那去住了。”
伯母迟疑:“没有吧,他在家里很乖的……”
得。
舒明齐知道症结所在了。
乖乖乖,只有寄人篱下的小孩才这样,怕添麻烦。
“就是不开心!”他一锤定音,“爸妈,小荷有没有问你们要过什么,要过钱吗?”
伯母:“没啊,他一个小孩要钱做什么。”
舒明齐:“那我小时候怎么有零花钱?”
“……”
“你们是不一样的。”
半晌,伯母这样说。
一个亲生的,一个是发善心领回来的,她认为把人好好的养到长大,养到成年,就已经算是善缘了。
她是喜欢小荷这孩子的,可钱的问题,压得她没空去探索孩子的内心世界。
这些话伯母没有光明正大讲出来,但舒明齐显然感觉到了,他站在寝室阳台里,望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一时说不出话。
他作为儿子,没法说爸妈什么,不可能告诉他们说领小荷回来是你们的主意,要养就好好养,不能抱着那种把人领回来给口饭吃就已经很好了的想法。毕竟,他们都不容易,他是知道的。
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舒明齐想起自己过年回家那阵,就待了两天,当时小荷也是住在原峥家。
那时候他没多想。
还以为小荷是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才把房间腾出来给他,特意去原峥那住。现在想想,恐怕那时候小荷就已经习惯跟原峥待一块儿。
舒明齐沉默良久:“原峥怎么想?”
伯母跟着沉默,轻声:“看起来挺乐意的,不然人家肯定早找上我们谈这事了。”
是吗?
他不放心。
舒明齐不了解原峥,但也知道无利不起早,这人闲着没事收留一个小孩做什么?肯定是有所图谋。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地道:“爸妈,你们把原峥的电话给我。”
必须聊聊。
———
舒荷跟个快乐小猫似的,吃完蛋糕就带着两份刚切的蛋糕块去找伯父伯母了,他跑得快,手里的蛋糕却很稳,一路冲进敞开的门里。
“伯父伯母!”
夫妻俩这会儿正因为这通电话抑郁呢,转头就看见少年杏眼晶亮地放下两碗蛋糕,他抬起头,原本雪白的腮颊这会儿跑得带了点薄红,唇鼓起轻轻呼着气。
“今天我生日,蛋糕是原峥做的,特别好吃。”
他把蛋糕往他们面前推,好像翘起了尾巴,雀跃道:“你们快尝尝,我回去啦。”
伯母忍不住:“等等——”
第088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6
听到呼喊, 舒荷脚步轻轻一停,转头看向伯母,迟疑地歪了歪脑袋。
那双澄澈的杏眼依然像是被太阳照射过的池水一样, 透亮干净, 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
怎么啦?
把人叫住是冲动,可真要说什么了, 伯母又如鲠在喉。她发现小荷看起来完全不介意这些,就像平时那样。
他和原峥待着更开心。
明明他们才是亲戚, 结果到头来做的还没原峥这个外人做得好。
伯母心里的情绪难评,反复看舒荷几眼, 才勉强挤出一个正常的笑, “祝你十六岁生日快乐啊, 小荷。”
原来是祝福生日快乐。
舒荷小鸡啄米点头,说好哦好哦, 见没什么事了, 他才转身离去。
蛋糕是原峥亲自做的。
不止有水果蛋糕,还做了些小甜点, 味道都不错,很清新, 甜而不腻。
舒荷吃得腮颊鼓鼓, 边用手肘撑着粗糙的桌面, 探头, 把小甜点塞进了原峥给自己带回来的包装盒里。
准备明天带给陈望青吃。
他有点高兴,无意识在桌下晃动白皙的腿, 鞋尖翘着, 小声哼着好听的歌。
那头乌黑柔软的发丝跟着动作被晃开,小脸鼓鼓的。原峥刚给他洗完衣服, 这会儿拎着衣架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少年精致白皙,在深色破旧的环境里格格不入,他两手都抵在桌子边缘,漂亮指尖勾着包装盒的盖子,小腿在桌下抻直,翘着鞋尖晃来晃去。
“放着我来吧。”
原峥片刻上前,“你还要写作业。”
作业?听到这个,舒荷刚还哼唧的歌立马不哼了,抬头泪眼汪汪看青年,“我今天过生日呀怎么能写作业?”
“我不想写。”他双手合十把原峥当成阿拉丁神灯祷告,一本正经闭眼,“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有人能帮忙写作业,哪个好心人会帮我呢?”
说罢,还悄悄睁开眼睛一条缝隙去瞄原峥,被人抓包了就飞快闭眼,抓着头发挡住自己的眼睛,鼓脸装作严肃。
原峥:“……”
原峥转头去阳台晾好衣服才回来,拿起舒荷的书包,认命地道:“哪几本?”
“这个。”舒荷把记在本子上的作业给原峥看,然后挪挪屁股换个位置,杏眼晶亮地看着面前人,“哥你人真好,我还有第二个生日愿望,你快创业。”
“已经想好了。”
原峥翻出舒荷的数学练习册坐到一侧,低头,按着题目轻轻道:“准备试试卖甜点,我这段时间去几个甜品店看过,有了主意。”
舒荷还以为原峥之前说会想想,是诓自己的。
原来他是真的在想。
卖甜点好诶,但是,卖甜点是不是还得先盘一个铺子?舒荷茫然想了一会儿,晃晃脑袋想起什么,认真回看系统给自己的资料。
资料里,主角在父母双亡后因为年龄不够,辗转过很多地方打零工,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在餐馆当后厨的。
是后来高中毕业,满了十八岁,才凭借着三年兼职经验在餐馆常做。
而在此之前,主角在蛋糕店和甜品店当过临时学徒,不说学了个十成十,七七八八是有的,所以走这条路应该没什么问题。
舒荷松了口气,继而杏眼晶亮。
好诶!
主角终于开始崛起了,那离事业有成任务完成还远吗?不远啦。舒荷凑到原峥面前,伸手抓了一下他拿着笔给自己写作业的手,咕哝问道:“那你租铺子的钱够不够呀?”
手一扒拉,原峥手中的黑笔不小心在练习册上划了道痕迹。
他按着黑痕,怔了会儿,转头看着舒荷,面前的小孩对这事很上心,一会儿嘀嘀咕咕钱不够的话怎么办,一会儿又问要是没人买呢?餐馆那个工作是不是得辞了呀?
絮絮叨叨,声音清脆。
原峥看着看着,忽然抬手碰了碰舒荷的头顶,揉揉。
舒荷一下就不嘀咕了,像被按住发条的小木偶,也像被扯住尾巴的小猫咪。他一动不动,杏眼茫然睁圆,看着面前青年。
头发揉乱啦。
顶着少年有点谴责性的小眼神,原峥卡了会儿,轻声说:“你还小,你别想这些。”
这种为生活奔波的事,是大人才该考虑的。
他希望舒荷在这个年纪能快乐点,离了伯父伯母那,可以做个不寄人篱下的快乐小孩,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早餐该吃什么。
舒荷小声反驳:“我十六岁了。”
“十六岁,还没成年。”原峥想了想道,“我不租铺子,那种需要很好的地段才能盈利,我想弄个推车来,就像你们校门口不是有卖烤串的吗?那种性质的生意。”
推车不贵,在原峥目前能承担的范围内,他细细考量过自己目前攒的钱,不多,一部分挑出来是养小孩的钱,学费,这部分不能动。
剩下的能给他创业的钱就更少了,创业是风险与机遇并存,卖甜点是跳板,往后这条路怎么走还得考量更多。
他始终是保守派。
不愿意因为创业负债,至少至少,得保证舒荷的生活质量。
舒荷听得迷糊,好半天才抓住关键,“哥你要来我学校外面卖甜点吗?”
原峥顿了顿道:“嗯,那里人多。”
“好诶!”舒荷虽然有点迷糊这样创业得到什么时候才算崛起呀?但有开始就有进步,他晃着腿继续给陈望青装甜品了,末了咕哝说,“你快写。”
原峥牵了下唇,低头擦了擦练习册上被黑笔划过的位置。
——
次日,舒荷带着小蛋糕和甜品到学校,五月天不算热,这些甜品都新鲜地保存着,他分了一些给周围的同学,留下最好看的给陈望青。
陈望青接过蛋糕时多瞅了几眼,颇为震撼,嘀咕说这得不少钱吧?
说好寄人篱下呢?小荷平时连零花钱都少,养他的伯父伯母竟然舍得出这个钱?
舒荷好像听到什么,扭头不确定地看陈望青一会儿,“这是我哥自己做的。”
陈望青吃了一口,甜味迸发在味蕾里,“真没想到你哥还有这手艺啊!”
“对呀,他可厉害。”舒荷也吃着甜点,脸颊鼓鼓地含糊说明,“过段时间我哥要开个卖甜点的小车,就在学校门口,你想吃我就叫他给你做。”
陈望青琢磨着,没吭声。
比起吃好朋友的红利,他更想自己花钱买,看样子小荷他哥对小荷蛮不错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已经胜似亲兄弟了。
这怎么好占便宜?
陈望青想着,偏头看了一眼周围同学对甜点的好评,味道确实不错,说不定能挤占校门口那个卖烤串的市场呢。
他一想,高兴了,手往抽屉一掏,摸出自己早上在小卖部买的零食给小荷,说算生日礼物,等他周末回家的时候再补个更好的。
舒荷虽然收下了,但却鼓着脸摇头,还尝着甜点,腮边酒窝若隐若现的:“这个够啦,别送了,到时候你生日我都不知道送什么。”
陈望青:“随便糊弄糊弄我得了,给我说句生日快乐我都高兴。”
那么好满足怎么行呀?舒荷摇着脑袋表示不赞同。
要被陈望青听到这话,估计他想敲着舒荷的脑袋说,到底是谁好满足?
这么好满足是不行的!
———
与此同时,原峥接到了省城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是和他并没有什么私交的舒明齐,舒明齐显然有备而来,似是而非地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就暴露了目的,“原峥啊,小荷他这段时间一直住你那里,你怎么想?”
能怎么想?原峥顿了顿,没什么意外地垂了头,继续编写甜品价目表。
舒明齐继续道:“我听我爸妈说,小荷这三个月一直住在你那里,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单说我自己,我觉得不合适。”
“你们可能确实关系好,但那也不能让人小孩连家都不想回了啊?听说之前过年,小荷就一直住你那,你不怕住着住着这小孩就不肯回去了吗?”
这通电话说到这里,目的已经很清晰了。
原峥放下黑笔。
小荷的伯父伯母不提,这种关系就一直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
就像天花板的吊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吹着吹着就掉了。
他早做好了这事被搬上台面讲的准备,因而情绪平淡,语气也很自然,“小荷愿意就行了,我没意见。”
舒明齐:“……真没有意见啊?”
原峥:“如果有意见,用不着你打电话给我。”
“……”
“那你怎么想的?”舒明齐说,“小荷学费也是你交的,住你的吃你的,你一点不计较,是打算养他吗?”
原峥:“是。”
哪怕有诸多猜测,舒明齐也万万没想到原峥会直白且果断地说出这声“是”,蓦地一下,他被这个字砸得连大脑都懵了。
不是,这不对吧?舒明齐震撼地抓抓头发,“你的意思是你要养他?”
原峥:“嗯。”
顿了顿,原峥又补充,“说句实话,这是我和小荷共同的想法。”
也算是彻底和舒明齐讲清楚了,原峥没再保留,“你的父母不太会养小孩,至少不会养小荷这种类型的小孩。”
舒明齐没忍住杠:“那你就会养了?”
原峥:“至少是强点。”
“……”
舒明齐怔然往墙上一靠。
他刚刚说,这也是小荷的想法?所以原来私底下,小荷已经和原峥商量好了吗?以后他就住在原家,不当舒家的小孩了?
太荒谬了。
这事的荒谬程度对舒明齐来说,简直不亚于当年那个世界末日的预言。他浑噩想着,如果小荷和原峥住,由原峥养,是不是代表从此以后,他和舒家再没什么关系了?
——可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原峥。
舒明齐勉强把自己从一团乱麻的情绪中抽出来,定了定神,硬声问:“为什么?小荷现在高一,将来读书要花更多的钱,你供养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孩?甚至这小孩就和你差个五岁而已?”
原峥没答,只道:“我会和你父母谈谈。”
声音又低了些,“小荷读书要花钱,那你的父母能让他好好读完大学吗?”
舒明齐:“……”
能?
不能?
就算能,也必然不容易。
说不定三年后,他们家还会上演抽签看读不读大学这种戏。
这么一想,舒明齐感到一点无力,他的理智告诉他,原峥有条件,能养孩子,孩子也更愿意和他在一起,这种现状挺好的。
可是他的感性,却并不愿意把小孩让出去,说来说去,还是不太放心原峥这么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沉默一会儿,舒明齐出声问道:“小荷呢?”
“他在上课吗?等他放学了我打个电话,我想和他聊聊。”
原峥没拒绝,“可以。”
舒明齐烦躁地抓着头发,挂了电话。原峥垂眸将电话放到一旁,看起来并没有被这件事所影响,拿笔继续写价目表。
———
舒荷对此毫不知情。
上完一天课,他踩着自行车回家,停好,拎着书包往家门飞奔。
没奔两步,舒荷又从门边探出个小脑袋,发现一辆三轮搁置在门口,不新,看着是二手,不知道原峥是从哪弄来的,上面还挂着块写着价格的纸板子。
他好奇上前,拿起纸板子观察,抬着头正要扯嗓问什么,屋里特大声的电话声先一步出现。
有人打电话。
舒荷拿着纸板子回头,原峥正在择菜,盯着电话看了几秒后他抬起了眼睛,轻轻:“小荷,你接吧。”
“好吧,谁呀?”舒荷放下纸板子上前,刚拿起手机,里面就传出熟悉的声音。
舒明齐毫无所觉:“原峥,小荷回来没有?”
舒荷捧着电话凑近,“小荷回来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呀?”
噎了一下,舒明齐惊讶地看了眼电话,捏紧它,立刻放缓嗓音,“放学了?没什么事……我给你寄的生日礼物收到没有?”
舒荷刚想说没有,就见原峥起身,把一个纸箱子递了过来,他撑着桌探头一看,改口说有,但是还没来得及拆。
“不急,就是一些衣服和吃的。”对待小荷,舒明齐不太想用那种直白的话探问,他更想知道他心底是怎么想的。
因而,这话就迂回了些。
舒荷低着头,轻轻踢着面前的凳子腿,鞋尖戳来戳去,原峥没有听,转身进了厨房。
两道菜做完。
电话也打完了。
他擦了擦手,回到老旧的客厅,门边落了夕阳,映在地面,将空气中的细小尘埃照得清晰可见。
天正在一点一点变暗。
老人机那特有的大声音消匿下来,这会儿分外静谧,原峥走近的时候,看见舒荷坐在矮凳上数蚂蚁,蜷着手,毛绒绒的脑袋低着看地面。
“吃饭了。”
舒荷仰起脸,软软发出哦的一声,原峥给他添饭,递过去的时候,舒荷像是有些迟疑接过。
“以后我自己添吧。”
原峥看他,舒荷小小声的扭捏道:“总是你给我添饭,好像有点奇怪……”
原峥:“哪奇怪?”
这种小事,谁来都一样,他就愿意给小孩添饭。原峥抬手按着舒荷的肩,把他转过去,轻轻推到桌边,“吃吧,作业多吗?要不要我给你写?”
舒荷给正在搬家的蚂蚁递一粒米,闻言一下转头,仰脸冲他说:“原峥你知道吗,今天是我们学校期中表彰大会。”
又不叫哥……原峥走近,不明所以地轻嗯了声,舒荷又抬抬下巴,鼓起脸颊哼哼道:“你给我写作业,让我退步了,没拿到奖状。”
原峥:“……”
他背着这口冤锅,无声和少年清丽的杏眼对视,那双眼睛带着点控诉情绪,水润润地倒映着他,瞧起来可不高兴了。
原峥看了半晌,才说:“没拿到就没拿到。”
成绩固然重要,但又没那么重要。
原峥如此想着,又略微停顿几秒,怕舒荷自己会失落,于是说:“我存了我高一那年期中表彰大会拿到的奖状,可以涂改一下,写你名。”
舒荷:“……”
舒荷呆呆地睁圆眼,万万没想到主角会这样讲。他仰着脸看他,一双眼睛里的茫然都要溢出来了,哪还有最开始的狡黠。
原峥以为他乐意,于是转身便去找自己当年得到的奖状,不曾想一转身就被人拉住了手。
“我骗你的呀!”舒荷急忙放下碗去抓原峥的手,拽着他回来,“我拿了奖状的,三好学生和好几个第一名的奖状。”
“我可聪明了,怎么可能会退步。”
“你要把我当最聪明的人来看啊!”
原峥转头,怔然地看了看舒荷抓着自己的手,这双手白皙纤长,柔软细腻,正双手抓着他的掌心,他都有些迟疑自己手上的茧会不会磨到他。
纷杂无关的想法蔓延了三秒,来不及再蔓延,舒荷就放下了手,把书包里的奖状翻出来给他看,证明似的,仰着下巴指着三好学生四个大字说:“看到没有呀?三好学生舒荷。”
原峥看着奖状上那烫金的四个大字,深褐色的眼瞳微动,点点头说:“看到了。”
末了,伸手接过。
舒荷不明所以,把几张奖状全递给了过去,就看原峥从抽屉里翻出透明胶带,走到墙边。
显然是要给他把奖状都贴墙上,瞻仰。
“……”
几张试卷,排排贴着,还挺有气派的。原峥抬眼注视着,不自觉牵起唇。
舒荷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他低头假装认真吃饭,咕叽咕叽嚼呀嚼的,绷着张白皙的脸悄悄在心底和系统说快拍两张。
系统早拍好了。
它分类归纳好,整理照片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在以前位面拍的图。盯着看了会儿,系统登上了很久没登的系统论坛。
论坛里热闹依旧,第一条帖子依然是它的宿主,它没有点开看,只是放了一张小荷当橘猫时的照片,就下了论坛。
论坛分分钟炸翻天。
———
舒明齐释然了。
他被说服了。
在那通通话时长长达将近半个小时的电话里,舒明齐试着和小荷交心谈心,才发现对小荷来说,这完全不是什么值得纠结的事。
他自愿住在原峥那,并且喜欢和原峥待一块——至少相比较舒家来说。
算一算,小荷也十六岁了。
和原峥也相处了大半年。
所以,小荷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原峥到底值不值得信任,是不是有所图谋。舒明齐弄清楚后,虽然心情颇为苦涩,但也只能接受。
他打了个电话给父母,告知这件事,父母俩自然觉得荒诞,说给原峥养?那成何体统!
舒明齐却道:“那有什么区别吗爸妈?”
伯母张了张口。
“这几个月,不是一直是原峥在养吗。”舒明齐道,“只是没有口头交接好,所以小荷看起来还是咱们舒家的,不然要真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将来养老问题,也这么稀里糊涂吗?”
伯父伯母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们心底持传统观念,还是觉得荒谬,毕竟原峥跟小荷有什么关系?差个五岁,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提什么养不养的?
可人微言轻,小荷既然住在原峥那,就抢不回来了。
就算硬抢,养也养不好,又没钱,想到这里,两人心情万分复杂,只能接受。
舒明齐:“我挂电话了,反正小荷还住这附近,有空就往来聊聊呗,跟以前一样,又不是不见了。”
伯母按着头:“也是……”
———
原峥的甜点事业做好了初步的准备,全是手工,为了保证新鲜,每天还得起很早制作,推到外面试营业。
一开始,他只是在家附近卖甜点,卖个半天,确定受众不少才去人流量更大的学校门口。舒荷早上跟着,也不用自己骑单车了,就坐在小三轮后面抱着书包打盹。
三轮车有点陡,陡得舒荷屁股疼,吸着气揉呀揉的,原峥拎着他的书包,给他拍拍裤子上的灰,不知在想什么,深褐色的眼瞳收敛地垂着,半晌才轻轻说:“下次给你买个坐垫。”
舒荷鼓着脸颊说好,然后抱着书包进校了,原峥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沉默几秒,眼眉拢动。
———
六月,天气渐渐热起来,为了保持甜品新鲜度,原峥有效控制甜品数量,通常半天就能卖完离开。
这天,日薄西山,太阳将天际的云染成了通红的色彩,地平线只剩一颗朦胧的红色光晕愈渐愈暗。
天快黑了,舒荷还没回家。
原峥做好了饭,频频看向时间,钟挂在墙上发出的走动声很响,他忽然起身,拿过钥匙解开自行车锁链,去学校找人。
第089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7
朦胧的夕阳斜照在校园。
中学校门口, 校门敞开,几个穿着校服的走读生风风火火涌了出来,今天班里留堂, 放学太晚了, 他们都着急回家。
舒荷背着书包,将自行车推出来, 回头和陈望青挥手拜拜,“明天见!”
“天都快黑了……”陈望青徘徊在校门口皱眉, 看见映照在舒荷身后的夕阳快要消失不见,“你看着点路, 解放路那有一带路灯是坏的。”
“知道啦知道啦。”
舒荷也着急回家, 回头踩上单车, 陈望青很不放心,在他身后连连叮嘱, 直到少年青涩的背影随自行车远去, 他仍不放弃,伸手作话筒状大喊:
“骑慢点!下班时间好多车的, 过马路要看红绿灯,红灯停绿灯行, 一停二看三通过——”
声音越来越远。
透着薄红的夕阳, 终于消失在地平线。
蓝天暗下来, 少年风风火火往前, 风灌满校服,露出白皙后腰。
没多久, 他来到了陈望青所说的那条坏了路灯的解放路, 这条路很深,左右两边是排排站的银杏树, 月光只能从那随风摇曳的树叶缝隙中艰难穿过。
眼前很暗,舒荷小心翼翼开慢了点,借着那么点零星月光,不着边际地在心底和系统咕哝聊天,一会儿问问它有没有手电筒功能,一会儿小声说下次他要给自己的小爱车绑个手电筒。
系统说可以买个电动车,就不用自己蹬了,舒荷遗憾说可是那怎么办呀,他不会开电动车。
【这东西很简单的……】
聊着打发时间,没多久舒荷就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他开得快了点,正要一鼓作气冲进光中,冷不防视线闪烁,余光扫见一道黢黑的人影直冲冲跑到路中间,展开双臂横拦自行车。
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舒荷眼睛睁大,猛按刹车,轻颤的自行车摇摇晃晃停在那人影身前,明明没有撞到,那乞丐装束的男人却哎呦了声,直挺挺往地上倒,捂住自己的肚子说:“赔钱!”
——有人碰瓷!
舒荷下了自行车,用腿抵着地面,六月热风横行,吹得他额前发丝乱晃,露出白皙的眉心和明亮而睁大的杏眼。
乞丐装模作样哎呦两声,间或偷偷眯眼去看那学生打扮的少年,再往前一点才是路灯区域,可却丝毫不影响他看清少年姣好的面貌。
树梢穿透的月光倾洒在少年面颊上,少年那雪白而小巧的脸在黑发下显得柔软昳丽,琼鼻生得挺翘精致,眼瞳发亮,无不完美,是那种足够令人一见惊鸿的长相。
他身上学生气很重,青涩干净,穿着校服,雪白的小手臂抬着抵在自行车车把手上,脑袋微微垂着,鼓腮,有点生气似的。
眼睛像秋水,盈盈一波光。
看到这一幕,乞丐哎呦哎呦的声音瞬间就停了,本来他就想劫个财,学生最好劫了,随便威胁两句敢告状下次还堵你,就绝对不会牵扯出是非。
可面前这少年——乞丐慢慢爬起来,眼神露骨贪婪地看着面前少年,舔着嘴更改了主意。
天太暗,舒荷没有发觉乞丐的眼神变化,只是见他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便有些生气:“我根本没有撞到你!”
乞丐哎呦两声,“我说撞到就撞到了!我肋骨这到现在还疼呢,你说怎么赔吧?要是没钱的话我就找你家长赔,或者……”
他恐吓了一番,才终于按捺不住,舔着嘴靠近,隐隐似是还嗅到了少年身上青涩的香味,乞丐眼睛都直了,“或者,你赔我一晚也成啊,哈哈——呃!”
乞丐脑袋上猛一传来股发震的刺痛,疼得他眼前一黑,哎呦一声,这回是真疼弯了腰。
原峥脸色微冷地上前捡起被砸落在地的钥匙,看也没看乞丐一眼,回头拉着发怔的舒荷来来回回检查一遍,紧绷的下颌这才算松了松,“没事吧?”
“没事……”舒荷愣愣地摇头,看见乞丐捂着头凶恶地瞪过来,于是着急地一牵原峥衣袖。
原峥转头,英俊的眉峰发沉地皱着,他处在黑暗中,眉弓上是月光倾落的阴影,眼中的戾气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看得刚还想找事的乞丐一怵。
他这种社会闲散分子,爱找事,却也怕事,所以刚看到舒荷这么个落单的小孩,立刻生了坏心,现在看到高高大大的青壮年原峥,便只想息事宁人了。
简称欺软怕硬。
乞丐藏起眼中凶光,眼睛从舒荷面颊移开,发出呵呵两声,慢慢道:“是个误会……呵呵,误会,您弟弟在路上不小心撞到我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了。”
原峥慢慢:“撞到你,是你活该。”
舒荷在原峥身后探头:“我没撞你!你碰瓷!”
乞丐什么都没说,往后退了一步,想走,原峥在这时把钥匙给了舒荷,要他先回家。舒荷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揣着怀中钥匙,抬头茫然望着原峥。
他小声问他你不走吗?
“我一会儿回去。”
舒荷被原峥半推着坐上自行车,迷迷糊糊蹬了两下,回头去看原峥。
不知道他在和那乞丐男人说什么,只见那乞丐愤怒地指着他说了两句话,舒荷没太听清,停下自行车继续看着。
系统在这时开口:【走吧,别看了。】
舒荷慢慢回头,鼓着腮颊发了会儿呆,“主角干什么呀,他们会不会打架?”
【可能会。】系统说,【主角不会输,走吧小荷。】
舒荷踩着自行车往前蹬了一段路,没有再开了,转头缩在路边的长椅上等人。
几分钟后,原峥踩着自行车掠过这里,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从舒荷面前开过时,原峥余光一撇,顿住,按下手刹。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两人一个用腿抵着地面按着自行车垂眸,一个抱着书包抬起脑袋,对视那么会儿,原峥偏头去看被舒荷停在一旁的自行车,打破沉默,“怎么不回家?”
舒荷:“等你。”
他起身拍拍裤子,推过自行车到原峥身侧,绷着小脸上下打量他,“你是不是打架了?”
原峥:“没打。”
停了一会儿,原峥又道:“单方面打他,不算打架吧。”
舒荷倒不是觉得这样不好。
主角是在给他出气,以前那么温良的性子。
他就是有点担心,舒荷低头踩了下单车,小声说:“他要是报警怎么办呀?你没有把人打出血吧?”
原峥一怔,半晌,轻轻摇了头,“他不会报警的。”
这种人,身上不一定背着多少罪,报警就是自投罗网,舒荷闻言想了好半会儿,小心点头,说不会报警就好。
然后把钥匙还给了原峥。
他踩上单车,慢慢往前挪了两步,转头,露出路灯下那双漂亮的眼睛,“今天下午老师一直在讲话,留堂,所以我才那么晚没回家的。”
原峥说:“嗯,以后我接送你上下学。”
顿了一顿,原峥按着手中的钥匙,又轻轻地添了一句:“小荷,我们搬家好不好?”
舒荷也没蹬自行车。
他就迎着面前的热风,慢慢按着自行车车把手,往前挪动脚步,闻言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轻地“嗯?”,问搬家干嘛哦?
“我们住的地方离你学校太远了,你去上学要骑半个小时自行车,不方便。”
原峥跟在舒荷身侧,慢慢推自行车,“搬到离你学校近点的地方,以后你早上还可以多睡一会儿,放学也不用骑太久。”
舒荷:“可是哪里有合适的房子呀?那我们现在住的这里怎么办。”
“房子我去找。”原峥偏头定眼看了舒荷一会儿,“我们这里的房子租出去。”
似乎确实可以。
舒荷想了会儿,点头,说那等冬天来了他就可以赖床了,不用特意早起了,原峥轻点头,这一路两人都没开车,就这样慢慢挪着,夏风扑面而来,带着食物的香气,他们路过了一条简陋的夜市。
三俩人开着啤酒吃烤串,吵闹而闷热,原峥抬眸看了会儿,开口:“你等我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舒荷有点累了,萎靡不振地晃着脑袋,咕哝说:“我不饿呀原峥,你省点吧,学校附近的房子房租肯定贵的……”
“……”
原峥没听,走进这条简陋的夜市,给舒荷买了串糖葫芦和一袋热食。
刚刚还说不饿的小孩,接过糖葫芦就开始吃了,唇瓣贴在糖葫芦上的冰糖上,慢吞吞啃着,像只屯粮的小仓鼠。
两人继续往前。
夜风渐渐凉了些,走进了老小区,快到家了。
原峥在这时才开口:“你不用关注钱的事,小荷。”
舒荷吃得嘴巴酸酸,这串糖葫芦比他以往吃过的都酸,正发呆地品味着,就冷不防听见这句话。舒荷茫然地侧头,不明所以看着原峥。
原峥却没看他,上前将自行车锁在门口,继续道:“想吃什么就说,不用给我省钱。”
小孩还那么小,才十六岁。
他不想他关注钱的问题,所以从没在他面前开口提过类似节俭、省钱、少吃水果零食之类的话。
这种话原峥在自己小时候听过很多次了,依稀记得他的父母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兜里空空的贫困模样,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们家里没钱,饭都快吃不起了,你懂事点。”
幼年的原峥对此深信不疑。
后来才知道,他的父母白天在外打牌到凌晨,输的钱够给他买很多练习册了。
烟酒天天来,只有在他面前才满嘴省钱的话。
黑夜里,原峥的声音还是那样轻,他抬着深褐色的眼瞳,注视站在自行车旁的少年。
路灯下,少年穿着校服模样青涩,嘴里含着糖葫芦,糖葫芦被推到侧脸,弄得腮颊鼓鼓的,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这番话,这会儿他也看着青年。
片刻,原峥帮舒荷把自行车推过来锁住,开门,舒荷跟在他身后进屋,打开电风扇,吹得脸颊白里透红。
柔软乌黑的发丝完全被吹开了,瞧着有点发呆的模样,原峥去给他烧洗澡水,然后走到桌边看了看已经完全冷掉的菜,问:“想吃冷的,还是我去热热?”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舒荷正在咬最后一颗糖葫芦,他鼓着脸颊,嗓音有点含混地说:“吃冷的。”
天好热,就该吃冷的。
“好。”原峥没异议,拿碗给他添饭夹菜,舒荷吃糖葫芦吃得有点饱了,见状拨浪鼓一样摇头说多了多了,吃不完。
原峥只好把他碗里的饭菜倒自己碗里,问小孩这样够了吗?舒荷一直摇头,分着分着,这碗里没剩几口饭了,他看了好像才满意一样,端过来低头吃。
小孩吃得不快,抻着腿在桌下轻轻晃了两下,偏头小声和原峥说:“我作业要做不完了。”
原峥说:“我给你写。”
“我想吃蛋糕。”
原峥一顿,“有点晚了,你现在就想吃吗?”
“是的,现在就想吃。”
“我去给你买。”
原峥起身,衣服上却传来重力,原来是被舒荷拉住了衣角,他转头,垂眸望着少年的手,轻声问他:“怎么了?”
“就是……”
舒荷端着碗,茫然地望着原峥,绞尽脑汁想措辞。他思索好半晌才为难地说:“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呀?”
“什么不太好?”
“我说什么你都满足。”舒荷嘀咕,觉得主角有点太溺爱他了,哪有当哥的这么顺从弟弟的呀?“我刚吃完饭,没有胃口吃蛋糕的,你还给我买。”
“万一吃不了,那不是浪费了吗?”
原峥伸手圈了一下舒荷纤细的手腕,他的掌心宽大,很烫,贴在手腕上像被一团火炉紧紧挨着,舒荷情不自禁往回抽了一下自己的手,原峥看着他,松开五指。
“没什么不好的。”
他不觉得这是溺爱,“你是今天想吃,又不是天天都吃,就算吃不完,不是还有我吗?”
“你剩下的给我吃,就不浪费了。”
那自然而然的语气,让舒荷简直回复不了这话了,他睁着漂亮的杏眼瞪原峥一会儿,原峥确定了一遍,“吃吗?”
“……不吃!”
主角太好欺负了,舒荷低头扒饭,小声和系统嘀咕说自己都不好意思欺负他了,系统心说你那都不叫欺负。
忙活一阵,一天很快过去。
这几天原峥上午出摊,下午去找合适的房子,他挨个问,也算是找到了一个租金便宜的,地段是偏了些,好在骑单车只需要几分钟。
周末放假的时候,原峥带舒荷去看了房子,问他说如果觉得里面旧了,那他就再找找,舒荷往里走,面前的房子看起来有十多年了,墙有些灰扑扑的,两室一厅,家具只有几个木凳和满是灰尘的木桌。
打扫打扫,应该能住吧?
舒荷小声问原峥,会不会有老鼠和蟑螂,原峥说打扫干净不会有的,他勉强点头。
以为这就算可以敲定了,不料原峥却说再看看,舒荷有点儿迷糊地跟着他出去,问这个不好吗?
原峥点头,没有解释是觉得哪里不好,就这么又过了一周,舒荷期末考试考完了开始放假,他才带着他去新找的房子看。
依然是两室一厅,里面看起来干净整洁,上一个住户显然是认真打理过的,有了对比,舒荷觉得这个挺好。
于是原峥付了租金。
他叫了搬家的车,两天搬完了东西,又在门口挂了房屋出租联系方式,全程一个人包圆,没让舒荷动手。
走的那天,舒荷去找了伯父伯母告别。
伯父伯母很错愕,问他们说搬家干什么,舒荷就把原峥的话原原本本讲了,说学校太远,来回好久,原峥不放心。
两人并不知道自己的侄子两周前差点被乞丐欺负,闻言只觉得不放心,苦口婆心道:“你去了那里,以后我跟你伯父得多久才能看你一次?”
最重要的是,离那么远,原峥要是欺负小荷,他们完全没法知情的!
两人担心地看着少年,却见他鼓着腮颊,细密眼睫低下来,小声说:“可是,每天骑车好累的。”
伯父伯母闻言,怔住。
他们动了动嗓,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沉默片刻,伯母突然转身回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些东西,她轻轻擦拭眼角,递给面前少年。
“这是你之前没带走的两件衣服,这是你爸妈留给你的长命锁和一些小金饰,还有这个,他们留下的钱,全在这了。”
伯父咬着烟,也从兜里掏了些钱给舒荷,他不善言辞,此刻却多说了两句,“小荷,收着,这个电话你也拿着,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皱皱巴巴的钱被这个男人用粗糙的手强塞进舒荷手心,舒荷无法拒绝,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把东西揣怀里,走出大门,和他们挥手作别。
烈日当空,少年挥起的手修长,身上穿着原峥买的新衣服,远远看起来,钟灵毓秀,半点不像这个小县城能养出来的人。
他气质娇贵,性子讨喜,本来也不该在这蒙尘,应该永远被人独一份放在心尖处才是。
从此,也算是天高任鸟飞。
是新开始了。
———
暑假来临,人流量密集的校门口变得稀疏,寂静,不再适合摆摊生意。
原峥换了个地方卖,在市场口,赶集日人最多,熙熙攘攘一片热闹,舒荷偶尔会跟着一块,但大部分时候都在和陈望青玩。
自从知道舒荷搬了家,陈望青就常来找他玩,尤其现在放着暑假,他不仅来,还邀请小荷去自己家玩,说他家有电脑,可以玩游戏。
舒荷雀跃地去了,过了段跟猫一样撒欢的快乐日子,还在这结识了几个新的朋友,只可惜时间如梭,转眼开学日到了。
刚开头那几天,舒荷还没收心,常常蔫头耷脑托腮,放空圆眼望着黑板也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结果第一个月考试,照样门门第一,陈望青心想果然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学霸不是人,是神。
他感叹地看着这张属于小荷的奖状,很快从学渣的玉玉心态转变成今天中午吃什么,间或转头去看小同桌画的画。
“猫和狗?”
陈望青盯着那小猫骄傲的眼神,摸着下巴说:“还挺传神,不过怎么不画人?比如画我。”
舒荷趴在桌面,给小猫画尾巴,说自己不会画人,画的人丑丑的,陈望青说胡说,猫都那么好看,人肯定也能画好。
于是,半小时后。
陈望青沉默地看着纸上那个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小人,实在夸不出好看,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还挺有人样哈,很有天赋,十分抽象,以后可以走艺术这条路。
“都说了不好看嘛……”
舒荷抢过画纸,蔫头耷脑地继续趴桌上画猫,腮颊鼓得像个气泡鱼,软睫低着,看起来可委屈。陈望青看了两秒凑过去想哄他,谁知还没开口,他前桌转头递给小荷一张纸。
“刘佳佳给的。”
陈望青代为接过,低头随意扫描一眼,忽然定住。
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字迹娟秀地写着:【小荷,我想和你耍朋友,可以吗?】
耍朋友,谈恋爱。
陈望青看到这几个字,第一反应是这怎么行?他们都还小要专注学习,不能早恋,而且小荷是要考最好的大学的,怎么能耍这个分心?
成绩要是降了难道刘佳佳负责啊?
舒荷画完见陈望青盯着纸条表情很怪,于是探头探脑地问是什么东西,陈望青按着纸条,忿忿地想丢了,可又不好解释。
他磨蹭着,不大高兴地将纸条放到舒荷画的小猫上,舒荷低头一看,只愣了一秒,便习以为常地抬头,对看向这边翘首以盼的刘佳佳摇头。
不耍,不耍。
刘佳佳一看就泄气了,有点失落地说好吧。
舒荷随手把纸条塞书里,然后趴着继续画小猫,下午放学,他一块和陈望青出去。
高二陈望青办了走读,现在能和舒荷一块放学了,他家离学校不远,之前住宿只是图方便,要陈望青来说,哪有现在方便?
能去小荷家玩,顺便还能吃他家里的甜点,想到这里陈望青就觉得稀奇,小荷不和伯父伯母住一块了,竟然和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搬到了这里来。
陈望青自己也有大五岁的朋友,虽然关系没小荷和原峥那么亲近,但稍一幻想,想到那个朋友花钱供自己念书还一块住,就觉得好怪,太怪了。
他出神抬眸,却见两人相处极为自然。
原峥给舒荷收拾书包,拿出一本书的时候,一张纸条从里面掉了出来,他弯身捡起,动作一顿,盯着上面娟秀的字迹。
第090章 成长流文里的娇纵反派8
原峥一直都知道。
小荷是个很聪明、很优秀的小孩, 回回考试拿第一次,性格也柔软开朗,娇憨讨喜。
笑起来眼睛会弯弯, 像一轮弯月, 眼瞳很亮,极具感染力。
肯定很多人追他。
就像他第一眼看见他会心生好感, 别人也是一样的。
如同萤火虫,人有趋光性。
小荷被人追逐, 爱慕,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了。
只是在此之前, 原峥从没深想过小孩是否会早恋的问题, 会不会像一些青春小说里写的那样偷偷在门口等喜欢的人下课。
他没想过这些。
如今想到了, 潜意识里也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
恋爱并不一定就会影响学习成绩。
何况小荷那么聪明。
恋爱是没关系的, 当然没有关系。
可是——
为什么看到这张纸条, 他第一反应竟是隐隐有些不快?他不该是那种打击孩子早恋的哥哥。
原峥捻动这张纸,不明显地拧了下眉, 转动深褐色的眼眸注视正在和陈望青聊天的少年。
少年坐在沙发里,悄声和陈望青说着什么, 腮颊边的小酒窝会随着启唇, 轻轻露出一点柔软的痕迹。
身上是青葱而简单的蓝白款校服, 两只雪白手臂露在外面, 轻轻抵着面前的椅子,晃呀晃的和人聊天。
像早恋了。
但又不像早恋了。
原峥按着纸条, 选择走到舒荷面前, 低声问他这是什么。舒荷闻言止住声音,晃着雪白的腿转头, 探头一看。
“这个呀,有个同学说想和我谈恋爱。”
原峥:“然后呢。”
“然后,我当然拒绝啦。”
像是觉得他会问这个有些奇怪,舒荷嘟哝下嘴,抬眼看了看青年,面前人表情变化不明显,可他有个小习惯,每次情绪有起伏时,唇总会抿着,眼睛也会错开,不与人对视。
和现在一模一样。
这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按着纸条点头,视线错开,旋即便要转身去做正事。
这还是舒荷第一次看到主角有这种情绪,他有点新奇地小声诶了声,去抓原峥的手,“原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呀?”
不高兴?
原峥垂头看着少年衔挂在自己掌心的手,霎那间腾升的情绪实在难明,他自己都分辨不清,当然没承认。
“怎么这么问?”
“不知道,感觉出来的。”
舒荷往前蹭了一点,晶亮的杏眼睁着,像是终于发现了破绽般,“是不是怕我早恋呀?”
原峥深褐色的眼瞳转动,落在少年白皙面颊上,注视那双透亮的眼。
仅仅一刹那,他又转开了视线,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下似的,迟疑点头,“好像是有点。”
他主观意愿并不是这样的。
可他内心深处,好像真的像别的老顽固家长一样,介意小孩早恋。
原峥这么承认了,却还是觉得不对,眉弓低了低,皱眉。舒荷小同学显然也觉得奇怪,迷迷糊糊问:“为什么呀?你不是很包容我的吗。”
虽然小反派没想谈。
但主角那么溺爱他,怎么会连早恋都不允许?舒荷鼓着脸颊想不明白,便往下撇着小嘴望原峥。
为什么?
原峥自己也想不出原因。
只是幻想一下,将来小荷会带女朋友回家,会和别人组建新的家庭,他心底就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堪称尖锐的负面情绪,这些情绪像洪水一样,难以止住,直至现在都在蔓延。
原峥沉默片刻,给出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影响成绩。”
这个坏理由,舒荷不大高兴地控诉,抻腿踢了一下他的鞋,“你之前还说考得好不好都没关系,现在就说影响成绩,原峥你变了。”
原峥:“我没有。”
“就变了。你就是变了。”
原峥拿他没办法,根本抵抗不过耍赖的舒荷,只能装作没听到这些话,转移话题,说自己去做饭了,舒荷嘚吧嘚,在他身后小声说就要早恋就要早恋。
客厅里,尽是小孩复读机似的话,原峥走进厨房,侧头用不明显地目光望着他。
时间过得快。
陈望青在这里用完饭就拎着书包回家了,天彻底暗下来,月明星稀,舒荷就着月色把人送了十几米远便转身跑了回去,看见那张纸条孤零零躺在垃圾桶。
他瞄了两眼,去切了个西瓜吃,等原峥洗完澡出来,舒荷吃得嘴巴湿湿红红的,雪白腮颊都弄上一点西瓜汁,这会儿正用纸巾边擦脸边发呆。
原峥给他收了换洗衣服,顺便弯腰将被他扔到桌上的纸投进了垃圾桶,“去洗澡吧,你的作业我帮你写。”
又是那种溺爱的语气,舒荷歪歪脑袋迷茫看他,嘀咕:“别的家长就不帮小孩写作业,你怎么又封建又开明的?”
“……”原峥坦诚,“我也不知道。”
好奇怪的主角……
舒荷晃晃脑袋,虽然茫然但也没想太多,只当主角就是个又封建又开明的人,他拿过原峥给自己收的衣服,进了浴室。
洗完澡玩了会儿,舒荷就上床睡觉了,而原峥还在给他补作业,弄了两个小时才算完。
放下笔,原峥检查了一会儿作业,起身走进舒荷房间,他没开灯,怕把人亮醒,只借着门口照进来的浅淡光晕,看见小孩已经睡着了。
风扇呼呼吹,少年侧身贴着枕头,细密纤长的睫毛印在下眼睑上,露出来的腿则勾着被子,睡颜恬静。
不知在想什么,原峥盯着他看了会儿,才给他盖了被子,转头回房。
———
学校给舒荷表白的人不少。
上了高二,大家的心思都很浮动,流行恋爱,光是原峥看见的,就有不下三个了。
这几人假装送小荷回家,每次都要坐客,故意装笨拿着作业和人脑袋碰脑袋求辅导。
舒荷是个热心的性子。
刚开始,他会说好哦好哦我教你。
但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情绪起伏不高,总有些萎靡,被人求着辅导作业时,他也总露出为难的小表情,雪白腮帮子鼓着,欲言又止的。
如果他是猫,这会儿恐怕尾巴都翘起来甩人了,好不容易捱到几个同学回家,舒荷用力把作业塞进书包里,往下一撇小嘴,委屈道:“以后我再也不同意他们跟我一块回来了。”
原峥在他同学在时,总显得过分寡言,不怎么开口。这会儿他看舒荷蹙起的眉尖,才轻哑着嗓音,问怎么了。
“他们是来蹭甜点的。”
舒荷沮丧地托着腮,不高兴道:“每天都来吃,哪有那么多甜点呀?给我们吃穷了。”
原峥:“……”
看着舒荷认真的小表情,完全没想到那几个人是想追人上,原峥紧绷的下颌略松了松,无声点头。
“嗯,以后拒绝他们。”
舒荷非常坚定,第二天在那几人还想来蹭甜点时,假模假样说自己搬家了,家很远,不方便过去。
理由很蹩脚,但他睁着杏眼抬着下巴,一本正经的模样可信度很高,小同学们无一例外都信了。
就在她们想换别的小荷花攻略办法时,班里出了件大事,一对恋爱半个月的同学被班主任揪出来叫家长了。
为此,班主任特意在周一升完国旗上班会时,借着这四十分钟严厉批评了班里的恋爱风气,吓得同学们消极一段时间,不敢再琢磨这些事了。
早恋风气锐减,但这都和小学霸荷无关。
他依然认认真真上课,偶尔关注主角事业崛起状态,一直到次年年初,原峥说准备开个店。
饭店。
学校附近有家铺子有事要搬走,因为走得急,所以出租价格压的低。
尽管如此,对原峥来说仍然偏高,但他还是租下了,加上装修招牌,当初卖甜品攒下的钱花了个七七八八。
转眼又成捉襟见肘的状态。
舒荷不太清楚这些,原峥不怎么和他讲经济状况的,他只知道对方开店,事业会继续上升。
是好事啦!
店铺装修、定菜式、观察参考同行等一系列事都需要时间,所以等饭店真正开业已经是在年后四月了,春暖花开,舒荷高二下学期开学也一个月有余。
原峥给饭店起了个特别那个的名字,叫小荷花饭馆,定名字的时候舒荷还不大乐意,嘟哝说名字也沾点玄学,要好好起,不能乱来的。
谁知道原峥却说小荷花看起来就很有福气,不是乱来,舒荷只好放下托腮的手,手心合十说好吧好吧,小荷花给店铺祈福,开业后一定会红红火火的。
他闭着眼睛,十分认真。
柔软的额发刚修剪过,短而齐眉,有些松散,露出的眉心雪白漂亮。
再过一个月,就是他十七岁生日了。
十七岁,十八岁。
十八岁上大学,他会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城市。
原峥原先是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可这两年却不由自主想到很远,想到以后。
如果在此之前,他无法挣到更多的钱换个城市做生意,那么到时和小荷之间大抵会隔着几百公里、乃至几千公里的距离。
一年到头,能见几次?
原峥深褐色眼瞳定住。
——别的哥哥,也会像他这样,受不了弟弟远离自己吗。
五月过完生日,舒荷正式十七岁了。
高二学业忙,他基本不来店里,只有偶尔才会帮着原峥算算账,发现挣得还行。
一般是清晨,饭店会卖粉条和馄炖之类的早餐,这时候人流量最多,而且还是在学校附近,常有学生来匆匆打包早餐回校。
中午会有工人来吃饭,陆陆续续的,下午人少些,原峥开到八点才关店锁门。
暑假人更多。
小荷花饭馆有位置和价格优势,加上偶尔卖点小甜品,有不少固定回头客,暑假的时候舒荷就整天待在店里。
原峥也不让他帮忙,招了帮工进来。
这天上午九点,陈望青来找舒荷出去玩,舒荷戳着面前一坨坨的面粉,蔫头耷脑小声说外面好热,不想出去。
是好热。陈望青踩着单车过来都担心自己要烤化掉了,他拿纸擦汗,瞅着舒荷白皙手指上蹭到的面粉,问他:“你是要包馄炖吗?会吗?”
不会诶……但是应该不难!
他见过原峥包馄炖,看起来可简单了,三两下就是一个完整的小馄炖。
舒荷戳了两下面粉,拿过擀面杖,抬起下巴认真道:“我觉得我会的,你看看哦。”
等原峥从后厨出来,就看到舒荷在和一坨面粉斗智斗勇,从没下过厨的娇气小孩,这会儿发现还得揉面粉,正费劲地用手把面粉团子揉来揉去,用力之大连脸都憋红了点,腮颊上还有不小心蹭到的面粉灰。
他和陈望青碎碎念,说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陈望青坐在一旁盯着看,问做出来的第一个馄炖能不能给他吃。
舒荷刚要答应,话到嘴边又停下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犹豫一下,用手背轻蹭自己脸颊上的面粉灰:“第二个好不好呀?第一个给原峥吃。”
刚走过来,原峥就听到这两句对话,他眼瞳转动,落在少年后颈。
“我来吧。”
舒荷回头,看到原峥,按着面粉不肯松,嘟哝说要自己来,原峥伸手去够他手中的面粉团,那双漂亮的手却按得更紧了,决心一定要自己做个完整的出来。
原峥垂头,宽大的掌心不小心盖在了舒荷白皙手背上,舒荷抓着原峥的手放下,然后就跟刚刚和陈望青碎碎念那样,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结果这个马上就好,生生过了一小时。
第一次包馄炖露馅了,越包越破烂,之后不是面皮薄了就是厚了,要不就是刚下锅就整个裂开。
舒荷挠挠脸,又用手背擦脸颊上的白灰。他呆呆望着锅里那难得没裂开的馄炖,讷讷道:“至少,应该好吃吧……”
水在沸腾。
捞出来后,原峥很给面子的一口吃了,说可以。而陈望青被烫得压根没空品味,梗着脖子假装品味了说非常好吃!
这种评价给了舒荷自信心。
他甚至想再揉两个。
但是弄馄炖好累,揉面粉手酸酸的,舒荷去洗手间洗手洗脸把白粉都洗掉,出来的时候迎面吹来一股风,额发都被吹开了。
他转头,看见有人在买最后两个甜点,舒荷揉揉不小心被水浇到的眼睛,走到原峥身边小声说,“哥哥,你是不是不过生日的?”
原峥关上抽屉。
闻言,他转头看他。
少年脸颊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水汽,额发和眼睫也都被水沾湿了,杏眼清透,出水芙蓉。
不知道他是怎么忽然想到这个问题的,原峥静了几秒,轻点头,“我一直不过生日。”
舒荷:“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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