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五条悟是什么人?
是混迹于咒术界多年的老油条。
突然出现的黑发青年容貌俊朗清秀, 看到那人一脸朝气亲昵地走到神渡见流身边,甚至二话不说就拉向少年的手腕……
五条悟俊秀的眉毛挑了一下,扬起的嘴角稍微有些拉平。
他记得杰之前和自己说过, 神渡见流身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可疑的男人。
对方带着他住在横滨,看起来不怎么正经, 让人没办法相信。
“……”
他说的不会就是这个男人吧?
五条悟记得自己刚才打电话的时候, 有句男声在中途说什么去买东西了, 仔细想想和对方的声音很像。
回想这里, 五条悟当即扬起下颚,用威压感强烈的六眼把站在对面的黑发青年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什么小白脸。
的确不怎么正经。
高专时期的他或许会露出不爽的样子,然而, 现在的五条悟只会彻底拆掉绑在额头的遮挡物——
露出一张帅得无与伦比、可以比掉天下千万男人的俊脸。
“这个长得像吃软饭的家伙是谁啊?”
他抬起粗粝的手掌, 嘴角勾起自信的笑容, 修长的手臂直接揽住了白发少年的肩膀。
“我没记错的话, 横滨的治安才很不好吧?还不如现在的涩谷呢。”
“跟着这样的人可不行啊, 哪天被拐走我都不好去救你。”
“当然, 救只是顺手的事。”
“是吗是吗。”
太宰治笑眯眯地露出明快的微笑,他并没有松开神渡见流的手腕:“如果是几年前的横滨, 的确如此呢,但现在的横滨犯罪率其实是最低的。”
“自龙头战争结束的多年后, 这里施行三刻构想管理,横滨界内没有人敢越过三大组织。”
“总比掌控了一家独大的组织却守护不了强呢。”
太宰治意有所指地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他今天其实简单查了一下涩谷的新闻和情况。
据说事件的开端,是有人在喊让“五条悟”过来, 这样困住普通人的屏障才会解除。
太宰治怀疑这个五条悟根本没有做详细的前期调查, 也没设置好后期的陷阱,人家让去, 他就直接一个人去了。
能做出这样的决断,想必对自己的实力极度自信。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盲目自大,要么就是认真评估了这次事件所需的战力,并且实力强大,真的能解决掉突发的情况。
强大归强大。
这种决策只适合他个人时的立场,而不是身为咒术界统领的立场。
对方忘记了最根本的一点——
将军棋是不能第一步就直接出的。
要知道,森先生可从来没有亲自带人冲锋过PortMafia的各种大型火拼。
如果不是知道那个人确实彻底掌控着咒术界,太宰治差点以为咒术界的幕后另有其人,想趁这个机会搞死对方。
嗯。
不仅能搞死对方,因为敌人目标只锁定了“五条悟”,损害还可以缩减到最小,事件也能借此解决——
一石三鸟。
真是有意思极了。
如果后面真出现了什么情况……太宰治不介意用相同的办法让对方再也接近不了见流。
“太宰先生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他没有吃软饭。”
神渡见流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奇怪的氛围。
皮肤白到透明的少年默默站在中间,他忍住咳嗽向五条悟介绍完太宰治,又向身旁的黑发青年简单介绍了一下五条悟:“太宰先生,这位是我之前说的第3个朋友。”
“嗯嗯?原来见流还有第3个朋友吗?”
太宰治掏了掏耳朵:“之前太随便我都忘记了。”
“啊!是么。”
五条悟垂着冰冷绚丽的蔚蓝眸子,他嘴角噙着笑,抬起另一只手丝毫不受影响地摸了摸自己线条流畅锐利的下巴:“不过。”
“我听说前几天横滨的旧地下综合管廊还发生了爆炸案。”
“你这边没事吧?早知道你在横滨,我之前就赶过来了。”
“……”
很显然,那个爆炸是费奥多尔的计谋。
也是神渡见流被武装侦探社发现的契机。
所以他其实真的有事。
“那个事件早就已经解决了哦——犯罪是外国人,早就被抓起来了。”
太宰治抢在白发少年开口之前就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语气颇为感慨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感动之泪。
“说起来,我还要因此感谢见流呢。”
“多亏他帮我做了好多好多事——”
“帮助我逃出敌人的魔掌,帮我分担家务、付钱刷卡,给我做好吃的早餐,我可是见流最重视的人呢!”
“好了,没有时间在这里搭理奇怪的人,我们赶快回家吧。”
太宰治握住白发少年的衣袖:“回家之后还要好好感谢你,我们一起做个大餐吧!”
“哈?”
听到对方罗列的一大堆事,成熟的大人五条悟终于破了一下功。
但他很快就找回自己的场子,毫不退让地说道:“说起来,我还没有感谢这家伙之前送我的高定蛋糕。”
“那个蛋糕很难订吧?”
“真亏你提前买到了,还准备了那么多甜品每周给我,到底想让我怎么回应啊。”
五条悟弯下腰,把那张嫩得与高中生没什么区别的帅脸凑近了神渡见流白皙的面庞,从容不迫地拉长了尾音:“你还差我一个解释吧。”
“先跟我回去。”
白发男人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他当着黑发青年的面点了点自己的唇,随后用修长的食指刮了一下神渡见流的鼻尖,对他做出难舍难分的表情:“回家之后我们还要一起拉小提琴呢——”
“这一次,我一定要教会你弹《小星星》!”
“我们一起找杰做多人合奏。”
【救命……没勇气看下去了,原来这就是惠作为当事人的感觉】
【五条悟又开始了,violin启动哈哈哈哈哈】
【太宰:???】
【夏杰:谢了悟,名字中间的油字就送给你吧】
【啊啊你和见流的距离也太近了吧!五条悟你是复刻了和虎子刚见面时的距离吗】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呆.jpg】
【前面的又呆了?我也呆.jpg】
神渡见流:“……”
他摸了摸刚才已经止住鼻血的鼻子,眼中出现了几分疑惑。
自己以前好像没和五条悟学过小提琴。
《小星星》的曲子也非常好演奏,根本不需要学习。
他本身就拥有「超高校级的小提琴家」这项才能,什么乐器都会吹拉弹奏。
“没什么,你能收到那份蛋糕就好。”
“我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歉意。”
比起这个,神渡见流更在意自己的赔礼有没有送到,昨天他在地铁站里只是提了两句,毕竟当时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唉呀,蛋糕又能算什么呢?”
太宰治扯了一下白发少年的袖子,让对方的身体距离某人远了一些,顺便拿起塑料袋里的纱布,像擦掉脏东西一样擦了擦神渡见流的鼻尖。
他语气悠长地说道:“见流以前还特意等在我家门口,亲自为我做梭子蟹乌、冬、面呢。”
“那个面可真好吃。”
“啊——除了乌冬面,我还收到过巧克力和生活物资做礼物,以前还一起吃过食堂。”
“真是令人怀念。”
“是么。”五条悟嘴角弧度不变,皮笑肉不笑地立即接在后面:“他以前可是给我送过橘子,还是中国进口的。”
“叫砂糖桔!”
个子高挑的白发青年用一直没开无下限的手掌也去拉他的另一只手腕,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我们还一起进过澡堂,在房间里打过游戏。”
“他可是一个人偷偷替我背负了很多任务啊——”
“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吧?”
神渡见流:“……”
只是选过游戏,但没有打上。
肤色苍白的白发少年眨了眨睫毛,保持着站在那里的姿势没有动。
站在两边的男人对话声愈演愈烈,每当自己想开口,另一个人都会提前呛出声继续新的话题。
他好像完全融入不进去。
明明话题中心是同时作为朋友的自己,但情况好像和昨天在Lupin酒吧、太宰先生与织田和坂口先生的互动不同。
神渡见流不太明白。
身体被左右拉扯,白发少年确认着另外两人眼中的情绪,并没有在意现在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他们没有因此升起绝望的情绪就好。
其他的事无所谓。
“外面的人就是粗鲁啊,见流已经很难受了吧,手臂有没有被拽疼呢?”
太宰治垂下鸢色的眸子,语气十分关心地突然转移了话题。
他自刚才开始拉的一直是神渡见流的袖子,但另一位握的显然是少年的手腕。
五条悟略微愣了愣,下意识松开了宽厚的手掌。
神渡见流的皮肤白得过于病态、血管清晰分明,以他现在的状况,只是摁一下都会留下红重的印子,别说握紧了进行拉扯。
看着那上面泛着青紫色的五指印痕,五条悟不自觉地想要开口。
然而,他联想到了什么一样,张开的嘴又卡到了半途中。
没能说出口的道歉,现在已经叠加得数不清次数了。
但是不该草率的脱口而出。
五条悟的嘴角彻底拉平,他不做任何表情时,气势也瞬间变得沉寂下来。
发现他眸中的神色突然暗淡了不少,神渡见流蹙了一下眉,在自己的判断里,五条悟并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对疼痛已经习惯了,手腕的感知对比其它地方只是九牛一毛,甚至没让自己注意到。
神渡见流正要开口,太宰治已经率先有了动作。
他静悄悄地打量着两人的神色,微笑着主动松开了神渡见流的袖口,语气很轻和地叹了口气。
“嘛,在这里站的也有些累了。”
“看来见流还有事情要做,那么我先回去了。”
他轻轻拍了拍白发少年的肩膀,带着些许鼻音的嗓音安静而又轻柔地飘散在风声里。
“我在家里等你哦,见流要早点回来。”
他退出的非常及时,口吻和往常一样从容,令刚才争执的气氛荡然无存。
“嗯。”
神渡见流认真地点了点头。
穿着风衣外套的黑发青年离开,原地顿时只剩下两个同样拥有白色头发的俊秀青年/少年。
两个人暂时没有互相开口,再加上五条悟长着一张和高中生没差的脸,他们站在这里无疑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周围甚至有人想要凑近这边,询问他们联系方式或者索要合照。
神渡见流不介意拍照之类的小愿望,但五条悟已经转身往不远处的巷子口走去。
原本想要答应的白发少年判断了一下对方的情况,确认对面的女生被拒绝后的失落不至于称得上绝望才追了上去。
……
“五条同学?”
见身材高挑的白发青年在无人的区域站定,神渡见流也停了下来。
他思考了几秒,卷起自己的袖子,向对方展示了一下恐怖红印早就消失的苍白皮肤。
“我的手腕没有问题,会自动恢复。”
“所以你就一个人去处理那么多咒灵?明明会自动修复硝子的治疗记录里竟然写了厚厚一本?”
五条悟终于转回了身子,神情却并不像之前那样肆意,零碎的刘海反而在额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
“抱歉,五条同学。”
神渡见流思索着说道:“我不是有意找家入……”
“我不是在指责你去找硝子治疗啊!?”
白发青年像是有些忍无可忍地加大了脚步走上前,他用双手握住神渡见流的肩膀:“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知道我憋了多久的问题想问你吗,昨天和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真想道歉的话,不要擅自给我准备那么多蛋糕啊,你知道我收到它是什么心情吗,倒是亲自带着它和我一起吃啊!”
多年积攒的情绪涌动在胸口,随着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疑问而愈加浓烈,五条悟仿佛回到了当年去咒术总部解救对方的时候。
然而,少年满身是血的样子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重叠在一起的脸颊瞬息浇灭了他的气焰,也令五条悟成熟的面孔变得沉寂下来,尽管现在的对方没有皮肤溃烂、七窍流血。
他不再开口,手臂也收了回去。
“而且……”
白发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巷子边上回荡,堵在喉咙里很久的话语终于冲破屏障,没有在口腔里继续踯躅。
“一直想道歉的是我。”
“别再叫我那个称呼了。”
一直想征求原谅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咒灵也好,我和杰的任务也好,用不到你这个家伙再去承担。”
“我当年的话,是希望你能珍重你自己。”
绝不是对方死亡的前一刻,他说出的那些再也无法挽回的气话。
“……”
又是这种感觉。
神渡见流垂下了平时没什么波动的眼帘,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五条悟的回答明显和绝望没有关系,但又不同于普通的善意表达。
他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口,沉默片刻,选择顺从对方的话语。
“好的,悟。”
……
身体突然被抱住了。
白发青年的身高很高,体型修长,对方只是弯腰抱了一下便松开了自己的手臂。
但神渡见流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留下了一句珍贵的话语——
“之前的事,很抱歉。”
埋藏在心底多年的那声道歉,终于在此刻认真地说了出来。
“……”
神渡见流伸出手,不自觉地回抱了一下对方的后背。
“嗯。”
***
咔嚓。
这是不远处的小石子被踩碎的声音。
之前忘记说了,横滨站距离未来港只需要坐两站,而PortMafia的五大楼本部正坐落在繁华的未来港地段。
此时此刻,站在不远处的赭红发青年深吸了一口气。
他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身旁的手下也频频看向那边,让中原中也不得不快步走向某个位置。
他抬起手臂扣住自己的黑色礼帽,凌厉的线条勾勒着英俊的面部,帽檐的阴影遮住了脸上的神情。
示意身后的手下不要跟过来,橘发青年穿着工整的黑色西装走上前,嘴角难得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见流。”
他的声音打断了巷子那边的氛围,突兀地穿插在后方。
“你告诉哥哥,这个家伙又是谁?”
第112章
【靠, 本来正在感动呢,中也怎么突然出现了!】
【实不相瞒,其实我刚才就发现了, 没好意思提醒】
【附近就是港黑五大楼,从这里看的很清楚×】
【阿流遇到这些事的概率也太大了吧hhhhhh】
【中也:见流身边都是些什么狐朋狗友, 我为弟弟操碎了心】
……
神渡见流动作很轻微地眨了一下双眸, 顺着身后的声音转回了头。
几分钟前他就注意到了中原中也的身影, 对方距离这里非常远, 而且心情算不上负面。
甚至可以说是不错。
他便收回了视线。
没想到对方会追上来,现在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些……气恼和无奈?
“嗯??”
“哥哥?”
五条悟的声音在小巷口里响了起来。
他收回刚才抱住神渡见流的手臂,单手插进口袋里, 眉毛上扬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色。
神渡见流这个家伙不是禅院家的么。
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哥哥……不, 貌似还真有。
那个叫禅院什么来着?
禅院家的嫡子, 以前天天嚎着自己是神渡见流的兄长, 经常往高专给对方邮寄大包大包的东西。
在五条悟的印象里, 自己还撞见过那个禅院什么弯哉与神渡见流待在一起交谈, 应该是在东京的富豪区里。
也正是那一次,他拍下了神渡见流的照片。
这么多年来手机里唯一的一张。
五条悟很庆幸自己后面因为忙各种事情忘了删……而且离开时还给杰发了过去所以对方那边留有备份。
高三那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
这些年来甚至随着回忆和复盘而愈渐加深。
然而, 无论怎么看,禅院家主那位真正的儿子和面前这个橘红头发的青年都不是同一个人。
……身高也怪矮的。
和神渡见流绝对不是同一个基因吧?
五条悟顺势抬起自己修长的手臂, 以绝对俯视的角度隔着空气随意比划了一下高度。
“好小。”
中原中也:“……”
空气忽然十分诡异地安静了两秒。
啪嗒几声,这是容貌俊美的赭橘发青年额头爆出不少青筋的声音。
他扯着嘴角, 后面的话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的。
“见流,你给我过来。”
“哦。”
对比面前两个人的情绪, 神渡见流自然更关心语气更加偏向负面的中原中也。
他乖乖走了过去, 令五条悟的俊脸露出了些许意外的神色。
“中也先生,请不要生气。”
“他是我的朋友, 不是奇怪的人。”
神渡见流很听话地垂下眼眸,音色诚恳地说道:“太宰先生也见过他了。”
向中原中也介绍完五条悟的身份,白发少年又转回头,重复了一遍之前面对太宰时的流程。
“五……”
“悟。”
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身边的橘发青年脸明显扭曲了一下,还好神渡见流后面的介绍让对方满意了一些:“他是我的哥哥。”
五条悟:“……”
身材高挑的白发男人忍不住重新看向某黑手党装束的橘发青年,又看了看同样穿着西装面色平静的白发少年。
他语气难得沉默了一下。
“真的?”
“嗯。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5t5叫你刚才皮,惹到真兄长了吧?】
【中也:红温.jpg】
【条悟:大兄弟,其实我才是你哥吧(摸了摸自己的白毛)】
【说起来,五条悟不会以为见流的老哥是彩云猪猪吧,我笑死】
【5t5:啊?你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大一个黑手党哥哥】
【见流:想不到吧,这只是二哥,我还有个牛逼到暗杀英国女王的老大哥】
【别说两个哥哥了,见流自己以前都是Mafia】
事实上,五条悟的内心的确和弹幕所猜的一样诧异。
神渡见流是禅院家的养子,他突然冒出来的哥哥既然不是禅院家的人……
那只能是收养前的真·哥哥?
记得杰还说过什么实验体,他今天本来想调查这件事,偶然接到电话才加速赶了过来。
五条悟的六眼再次落到那个橘发男人身上。
对方怎么看都不是普通的一、般、市、民。
全身穿着一套黑漆漆的西装,双手佩戴手套看不出茧子,但并不能遮挡住他身上颇有爆发力、应该训练有素的匀称肌肉。
完全不是普通人的身手。
君不见对方身后那一排停留在不远处的手下们还在瞪着这边。
……
而且。
这个橘发男人没有术式,也看不见咒力。
对方的身体里没有咒力轨迹在流动,身上还充斥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就好像他不是正常的人类似的。
又一个「天与咒缚」?
至于这句内心话为什么带着疑问,是因为关于0咒力这一点,五条悟也不好评价或者判定什么。
他知道夏油杰近些年一直在研究并施行“全人类无咒力”的理论,甚至放出过几批用神渡见流的血液样本特制的蚊子。
对方的计划有条不紊地顺利进展,以前概率小到几根手指头都没有的0咒力普通人,现在已经在大街上大幅度增加。
但是面前的男人身体素质绝对不是普通人的水平……
仿佛本身自带束缚。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天与咒缚」这一方面,对方倒是确实像神渡见流的兄长了。
“原来如此!”
五条悟立即顺其自然地变换了语气。
他的嘴角扬起惯有的笑容,仿佛刚才完全没做过比身高的动作,口吻十分轻松地说道:“原来是令兄啊。”
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问神渡见流哪来的哥哥,白发男人的举止恢复了平时从容不迫的样子,抬起手自来熟地朝着中原中也打了一下招呼。
“你好~我是见流的朋友,兄长大人!”
中原中也:“……”
谁是你兄长啊!!?
橘发青年完全没有因为五条悟变更的语气缓和自己的脸色。
与此相反,他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上来,警惕更加深了。
这什么吊儿郎当的轻率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中原中也从对方身上看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既视感,让自己的拳头泛痒。
他总觉得这家伙像卖保险的。
不过对方的手指上有厚茧,衣服下面估计都是肌肉。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但看上去绝对不是普通人那么简单。
中原中也不由得回想起了前两天带见流去本部见Boss时,遇到的两个咒术界的学生。
打算回头再好好查查这个白发男人,见流难得交一次圈子外的朋友介绍给自己,中原中也不想拂了弟弟的面子。
他语气不好不坏地嗯了一句,抬起手揉了一把白发少年柔软的头发。
“我不想干涉你的交友圈子,想做什么都放心大胆的去做吧。”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刚好在附近有工作。”
“号码一直没变,你知道的吧?”
“嗯。”
神渡见流主动低下了一点头,让对方去摸。
少年银色的碎发连带着耳边的十字架耳坠向前垂下去,苍白的肤色为他平静的面色增添了几分无辜和乖顺。
中原中也接下来还有工作,他彻底确认了神渡见流这边没出现问题,顺便约了个下次一起吃饭的时间,又再三确认了几遍才转身离开了巷子口。
他身后的手下们一直规规矩矩地等在后方,有认识神渡见流的,甚至低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神渡大人。”
白发少年复活的事情虽然不可能传遍PortMafia,但是跟在中原中也身边的亲信这两天自然见过对方。
有的老人曾在他手底下任过职。
……
告别中原中也,原地再次只剩下神渡见流和五条悟两个人。
他们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神渡大人?”
五条悟挑了一下帅气的眉毛。
“嗯,这是我原本的姓氏。”
神渡见流抵住唇轻咳了几声,越来越痛的嗓子让他的声音有些发哑:“我以前是港口黑手党。”
五条悟:“……”?
他虽然知道神渡见流的咒术师证件姓名后面有个括号写着神渡,但不知道这家伙还是黑手党???
是加入高专之前,还是之后做的?
说起来,五条悟现在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神渡见流的情况。
能被称作大人,职位肯定还蛮高的……17岁就是Mafia??
神渡见流自然知道五条悟在想什么,这是每次和一些旧识见面无法避开的话题。
“抱歉。”
“我只记得自己醒过来,躺在营养仓里。”
他垂下眼帘,语气如常地把之前对杰解释的话向白发青年说了一遍。
“我醒来一直在横滨。”
“后面被突然降灵到了涩谷。”
[系统:咳咳,主播。]
[系统:稍微打扰你一下,我之前忘记提醒你了,两个世界不是融合了嘛,时间线也会尽量融合在一起。]
[系统:你和五条悟这边分别了10十余年,但太宰治这边只有4年。]
[系统:两边融合之后,其实变成了主播10年前先去高专上的学,然后才是4年前降落在横滨。]
[系统:不过你放心,篡改的实验这边给主播设定了记忆会出现错乱的副作用,所以你说错了时间段也没关系,大家只会以为你记混了。]
“哦。”
神渡见流对此不是很在意。
他本来也没说过什么bug的话,与引起绝望毫无关系。
神渡见流唯一有点担心的是太宰先生会误以为他从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变成了最后一个朋友。
不过,按照系统的说法,无论如何对方在自己的认知里总归是第1个,所以应该没什么关系。
“……那你刚才那个哥哥?”
五条悟瞥了一眼中原中也离开的方向。
“他也是实验体。”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弹幕透露过的准确消息——
“人造异能实验体,甲系列。”
两人之间的气氛随着少年清冷的声音安静了几秒钟。
“好了,接下来该问你其他问题了!”
五条悟拍一下掌,没再逼迫白发少年回答实验体这方面的问题。
“那么,第一个问题——”
“之前那些烂橘子是不是在逼迫你?”
“……不是。”
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开始谈起以前的事情,神渡见流想了想,觉得对现况没什么影响才如实回答道: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合作?”
“嗯,我替他们袚除咒灵,他们提供我便利并且保护你和杰。”
五条悟:“……”
“所以你不上课是不是天天都去替我们做任务去了?”
白发少年眨了眨眼睛,别过头没什么表情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坠。
“还好。”
“下一个问题——”
“我在东京的富人世田区撞见你和那个少妇,也是任务?后面碰见禅院家的人是巧合?”
“嗯。”
“……第三个问题,我们单独出门‘约会’那次,是你解决了释放领域的特级咒灵?”
“是的。”
“我说过会保护你的。”
神渡见流的语气很认真。
嘴角本就不再勾起弧度的五条悟却突然沉默下来。
半晌后,他才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继续说道:“那么你知道那个禅院家的辅助监督有问题,我在后面又遇到了第三只特级吗?”
神渡见流蹙起了眉。
他的记忆力过目不忘,自然记得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稍微翻找了一下,少年便回想起了自己与五条悟单独出门的那一天。
他记得对方总共遇见了两只特级才对。
神渡见流当时帮五条悟办完卡后便迅速坐车赶到了目的地,他察觉到那个禅院宗人有问题,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敢耍手段,或者说……
在自己警告之前就耍了手段,却没去解除。
“抱歉,我不知道。”
如果知道后面还有第三只,神渡见流会提前杀了对方以绝后患。
眼前因为事无巨细地回忆起所有片段而产生重影,大脑犹如刺进了几根尖锥一般更加剧痛,肤色透明的少年再次流出了鼻血。
他忍不住扶住额头。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道什么歉啊!?”
五条悟的语调又出现了些许变动。
他脸上的从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额前扫下阴影,像之前那样无法忍受地重新大步上前,然而,看到对方病态的肤色又猛地止住,抬起手慌忙用袖子去擦神渡见流的鼻子。
“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去附近坐坐?”
“不用。”
神渡见流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缓地放下了手臂:“我没事。”
从刚才来到这边的巷子口直到现在,虽然看上去好像很长时间,其实只过去了5分48秒而已。
良久的安静之后,男人的语气很低沉。
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地弯腰抱住了白发少年。
“抱歉。”
“……怀疑你的事、指使你帮我转钱还拍掉你手的事、对你大声说话还一直没有好脸色。”
“你可以打我几顿或者对我全部做回来,我绝对受着不反驳。”
那年压在心底的那些终于全部问出口,而答案就和五条悟的猜测一样,是对方在一个人默默承担。
仅仅是道歉连他自己也无法接受。
与想象中不同,那个惯常平静如水、眼神中总是藏着淡淡疏离的少年却笑了一下,平和的弧度冲淡了面颊上的冷意。
这抹笑意少见、甚至从未见过地多了一丝好笑,如同春日里初融雪水滋养下骤然绽放的第一朵桃花,似乎点亮了周遭的一切。
“没关系。”
“我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事,悟。”
他声音很自然地说道:“我们是朋友。”
打断现况的,是两人各自口袋里的电话铃声。
神渡见流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写着【世界第一最好最重要的朋友】的来电显示,而五条悟那边则是夏油杰给他打的电话。
“啊?你不是在忙吗?我就先走了,一会儿再回去。”
“行了别啰嗦了杰,我忙着和见流见面呢。”
“我知道他人很好,陪了我挺久,你别打扰我们。”
五条悟不知道在那边和电话里的夏油杰具体聊了什么,草草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短话。
由于身体实在太痛,难得有些超出忍受范围,神渡见流尽量没让自己的才能外泄去听。
与此同时,挂掉电话的白发男人明显看到了某人手机屏幕上的备注。
五条悟:“……”
“啊——说起来。”
帅气英俊的白发青年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了一张黑金色的卡,他直接塞到了神渡见流怀里:“我这也有银行卡,你想买什么直接刷就是了。”
“就当是之前的一点补偿,没必要花些其、他人的你说是吧?多麻烦人家啊?”
“我可是完全不在意这种东西。”
“好了,密码我给你写在卡后面。”
“……”
神渡见流看着那张卡,思索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
“谢谢。”
与五条悟互换了手机号并满足对方的意愿告诉他自己现在的住址,两个人总算在这里分别了。
实验体,重新复活的技术。
人造异能。
稍微明确了目标,五条悟回去打算重新调查一下这件事,顺便查查横滨的PortMafia,以他在咒术界的权力还是很方便的。
至于索要地址……
他自然也有用处。
如果不是看白发少年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五条悟还想与对方多待一会儿。
神渡见流没去关心五条悟已经与绝望无关的内心状态,在分别之后直接接起太宰治的电话,他顺势看了一眼直播间源源不断的弹幕。
有人说五条悟道歉的时候自己笑的很好看。
……
原来他刚才笑了吗?
按理来说,对方当时的道歉和传播希望没什么关系,毕竟道歉对象是自己,五条悟甚至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过分事。
自己的回应只是正常的安抚而已。
神渡见流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平淡的嘴角。
不再去细想这件事,秀气的少年抵住血色惨淡的唇瓣,主动对着电话说道:“太宰先生。”
“我现在要回去了。”
“嗯嗯,是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轻,太宰治并没有追问少年为什么接听得有些慢,好像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似的。
“终于要回来了呀,我可是好担心你呢。”
“对了。”
“如果见流在路边捡到了什么钱啊、银行卡之类的,一定要记得丢掉,那种东西可能不干净哦。”
“早点回来吧,我去门口接你。”
“嗯。”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
神渡见流扫了一眼自己耳侧,暂时没有去动。
其实连拿着手机都很沉重了,尤其是告别五条悟之后,这种感觉正在随着自己外出的时间增加而不断加深。
他能够意识到,这具身体可能又要走到尽头了。
只要自己活着,一定会消耗才能。
这是没办法的事,为了传播希望这是必然的牺牲,神渡见流活着的意义便是如此。
走进不远处的地铁站里,唇色泛白的少年忍耐着有些阻碍行动的大幅度晕眩感,神色如常地迈进了车厢。
然而,地铁里出现了突发情况。
在开到下一站的时候,有人犯了急性病晕过去了。
对方的结伴几乎快要傻掉,眼中慌张无措,这种情况显然引起了车厢里的骚乱——
神渡见流毫不犹豫地赶了过去。
确认那个人已经丧失意识,颈动脉感受不到脉搏,他立即给对方进行胸外按压复苏心跳,无视了自己流出来的鼻血,持续救援直到帮助他们坐上了救护车。
【呜呜呜见流天天都在救人!!!】
【虽然但是,神渡身边的事件也太多了吧,已经看了几天直播了,这些天他经常遇到帮助的人啊,正能量直播间果然名不虚传,好像剧本】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见流每天都在主动寻找需要拯救的人】
【但是,见流脸色这么差,谁来救救他啊TAT】
【阿流真的是很好的宝,我每次心情不好都会来看直播,他做事会有一种温暖人心的正能量】
【真是太棒了,连我这样的渣滓都能获得发言的权限,亲眼目睹「希望」的光辉,我真是何等幸运】
【?前面的在cos希望教主说话?】
……
神渡见流捂着唇,重新迈回地铁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轻声咳嗽着,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腥味,略微蹙起眉看向直播间里仅限主播和房管能看到的最新一条小公告。
[系统:用户“狛枝凪斗”已被禁言。]
第113章
狛枝凪斗, 神渡见流知道这个人是谁。
希望之峰学园第77期学生,后期引导全世界走向绝望的恶源之一。
对方拥有「超高校级的幸运」这项才能,全班感染绝望之后, 他和他的同级生们开始在世界各地利用才能传播绝望,是罪大恶极的绝望之徒。
“系统。”
神渡见流在心里叫出了装死的机械音。
“你说过任何有绝望潜在可能的人都会被禁言。”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直播间里?”
考虑到后面的弹幕提出cos这个观点, 白发少年并没有态度肯定地进行质问。
“对方不是本人吗。”
[系统:呃, 没有, 他就是本人来着。]
机械音的口吻听起来有些心虚。
[系统:正常的绝望患者一点言都发不了, 狛枝是特殊情况,所以他才成功发出了第一句。]
[系统:其实……主播至今以来的直播很有效果,传播希望的行动非常顺利。]
[系统:再加上你们那个世界的未来机关也在努力拯救世界, 狛枝凪斗, 包括你的前辈日向……咳!包括神座出流都已经没有绝望了。]
[系统:不过考虑到他们以前是绝望患者, 以后也可能做出类似的行为, 为了保险起见, 我这不是立即给他禁言了嘛。]
神渡见流没有说话。
他平静的神情若有所思。
[系统:虽然不能让狛枝在公屏上发言, 但是别忘记我们平台陆续完善了很多功能。]
[系统:你们通过小窗私聊还是可以的。]
[系统:主播,你要和他谈谈吗?]
“……”
不用了。
拥有才能的绝望之辈非常难缠, 仅靠口头很难达到传播希望的好效果。
神渡见流不打算分心处理对方,而且按照系统的说法, 狛枝凪斗已经不是绝望之辈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他意识到在这边的世界直播是正确的选择, 另一边可以成功接收到画面,所有的事情都在好转。
或许未来机关那边也派上了不少用场。
神渡见流放下捂着唇的纤白手掌, 没什么表情地唇边的血迹, 重新坐到了地铁的座位上。
正常情况他一般会选择站在车厢里,不会占用座位的名额, 把位置让给任何有需要的人……
但是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允许。
刚刚对一个人进行了急救措施,神渡见流的身体比刚才还要沉重,四肢仿佛被灌入了铅水,手臂和双腿也无法像往常那样灵活地行动。
他的大脑里好像有无数根细针在颅内疯狂刺扎,每当尝试动起来,都像是拖动着巨大的石块,伴随着巨大的酸楚与无力。
比当初从实验舱里醒来时还要难以控制身体。
周围有人上前关心,被他全部拒绝了。
汗水不断从额头缓缓滑落,感觉到自己接下来可能会控制不住剧烈地闷声咳嗽,白发少年抬起手捏碎了耳边的窃听器。
没错,窃听器。
早在自己从涩谷回来,也就是待在Lupin……不,是离开Lupin之后。
太宰先生摸过他的耳坠,在十字架上黏了窃听器。
因为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神渡见流就随他去了,对方开心就好。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让对方听到,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
神渡见流刚出地铁口便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太宰治。
微风吹起对方蓬松微卷的柔软头发,他靠在人流如织的大门口,似乎特意等在那里,并且已经等了蛮久的时间。
“太宰先生。”
看着站在微风中的黑发青年,神渡见流垂下眸把沾上干涸血迹的手掌背到了身后。
然而,太宰治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他看了一眼神渡见流的耳坠,只是微笑着直起身,走上前口吻温柔地开口道:“总算回来了呢。”
“回家吧,见流。”
“嗯。”
两个人相顾无言。
也许是察觉到神渡见流不舒服,太宰治并没有在路上问一些事情。
待他们回到熟悉的家中,一起换掉鞋子迈进房间,某个绷带青年立即翻出了之前那盒止痛药。
神渡见流:“……”
“太宰先生,其实我……”
“不行哦。
“见流必须要吃掉今天的量。”
黑发青年伸出缠着绷带的纤瘦手掌,按着他的肩膀把人按到榻榻米上,那双深邃的眼眸虽然笑着却透出不容拒绝的强硬——
“你现在连说话都很困难了吧?”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见流有那、么多朋友呢。”
“一起去澡堂,一起打游戏是什么感觉?”
“该不会我其实是最边缘的那个吧,我可是连橘子、蛋糕都没吃过啊。”
“明明是最好的朋友,难道见流其实在骗我吗?”
“……我知道了。”
神渡见流默默接过了太宰治递过来的水杯。
他盯着那杯水,垂下来的白色碎发为纤瘦少年增添了几分可怜:“我们今天晚上可以一起洗澡,太宰先生。”
“您想和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哦。”
太宰治笑眯眯地托着腮坐在旁边,看上去没再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
同样的,也没有因为白发少年的语气心软。
“但是要等见流有力气才行对吧?”
他动作流畅地把止痛药的药盒拆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板白色的药片,不容拒绝地挖出了一颗细小的药粒。
“现在要喂给你了哦。”
神渡见流:“……嗯。”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板药,以及自己手中透明的玻璃杯,脑子里回忆起了第一次吃时的感觉。
不过有太宰先生陪伴在他旁边,也许自己没必要那么抗拒。
大概是怕神渡见流反悔,太宰治这次也是亲自喂进他嘴里的,青年修长的手指推进去的速度很快,还用手掌摸了摸少年柔软的白色头发。
“好好咽下去了吗?”
“……嗯。”
“乖孩子。”
趁着白发少年药效上来之际,太宰治让他躺到自己的床上,循循善诱地哄道:“那么,见流,接下来是大人的时间——”
“提问,你是怎么认识的那两个咒术界的人?”
“你们一起上过学对不对?”
“……嗯,我……”
“新的问题,你最早的记忆是在哪一年?”
“2014……不,也许是2007年……”
“嗯嗯,可以了。”
黑发青年给神渡见流盖上被子,像是得到了这几个答案就足够了一样,语气轻松地打断道:“时间结束!”
“好好休息吧,见流。”
“在你睡着之前我都不会走哦。”
“啊,不过明后几天我可能有些事情,要晚一些回来。”
“见流要记得乖乖在家里等着我,啧……中也那个蛞蝓和你的那些朋友,我就勉强允许你分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太宰治用一种勉为其难的口吻坐到了旁边,神色不变地垂下鸢色的眸子帮白发少年掖好了被角。
【中也:啊???】
【宰你这话怎么说的一股正宫味哈哈哈哈哈,指指点点.jpg】
【的确是正宫地位的朋友啊,其他人根本玩不过太宰×】
【悟和杰:?????(悟:我好像才刚走吧)】
【见流脸色好像好点了,是止痛药作效了吗,呜呜希望他能多休息一段时间啊】
因为有上次的经验,神渡见流这一次接受得其实还算良好。
“好……的。”
答应了太宰治的话,他闭上双眸放空了自己的思绪,尽量去忽略身体上的感知。
这副止痛药含有促进睡眠的成分,再加上太宰治陪在旁边,神渡见流难得在很短的时间内进入了浅眠。
在睡着之前,他似乎感受到黑发青年动作很轻柔地抚摸着自己被汗水打湿的刘海。
对方叹了口气,语气轻不可闻地呢喃着——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如果有一天你无法再拯救他人,自认为的生存守则被否定,根本就不会给大家带来希望……”
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的。
太宰治的声音到后面已经听不见了,神渡见流的意识基本介入清醒与模糊之间,但是他本能地想要否认对方的呢喃。
自己作为超高校级的希望,存在的意义便是给世人带来希望。
他是希望学园第二个成功的试验品,这意味着神渡见流永远不会背叛,也永远不会绝望。
太宰治的带着些许鼻音的嗓音过于轻柔,仿佛温和的催眠曲,他实在无法睁开眼睛,只能在对方的呢喃中轻颤睫毛,彻底陷入了睡眠。
***
钟表的指针缓缓走动,等白发少年再次醒来,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
太宰治果然不在家里。
就像对方说的那样,他这几天都在忙一些事情。
无论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乃至第四天……黑发青年回来的时间都很晚。
神渡见流其实能猜到对方在做什么。
估计是调查自己之前的情况,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的身份背景,以及解决自己身体衰弱的方法。
最后一个问题实际是无解的。
不过,有了系统的篡改记录,在其他人的眼里,神渡见流其实多了一个获救的办法。
既然已经死了两次,那么等这个身体衰败死亡之后,再利用所谓的实验克隆出一个身体就好了。
只要掌握方法或者“通知上面”,神渡见流可以无限“复活”下去。
事实上,他的确可以利用这种方法活着。
在太宰治他们的眼里,自己是通过政府的实验转移生命体,而真正的情况是神渡见流利用至今以来的直播浏览量和打赏通过高维世界的系统完成复活、系统再篡改官方的记录……
区别在于后者会随着次数的增加,身体机能会越来越衰竭,直到彻底复制不了。
前者则是假的。
只要他想,自己其实可以借由这个方法一直活着,称不上长久但至少能活个几年。
太宰治忙碌的这些天,神渡见流完成了很多事。
履行与中原中也一起吃饭的约定、慰问魏尔伦、后续和夏油杰见面,再次确认对方眼中的情绪是否稳定。
顺便一提,吃完止痛药的第二天,神渡见流莫名收到了一盒送货上门的精致蛋糕。
送货员送到太宰先生家里的时候,特意强调了送货人的署名——
世界第一最帅最强的好朋友。
神渡见流本想等太宰治下班回来一起吃的,然而,临近下午5点左右,他出门买菜的功夫,那盒精致的甜品无故出现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太宰治当时已经到家了,在厨房里笑眯眯地做好了两份蛋包饭,完全没提蛋糕的事。
“……”
神渡见流识相地没有问这个问题。
接下来的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每天都能在太宰先生的家里收到甜品。
而这些高级甜品的订购人——五条悟还给神渡见流打过电话、趁太宰先生上班的时候去家里找他问东问西,好像完全没有工作要忙。
对方还在白发少年找夏油杰的时候突然凑到现场打断两人的相处,拉着三个人一起去吃蛋糕。
神渡见流因此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不只是太宰治在调差少年身体的解决办法,五条悟也在调查相对应的情况。
他们几人甚至瞒着自己在背后有合作的迹象。
诚然,神渡见流可以通过克隆的方法继续复活,大家调查的方向没有错。
但他不打算这样做。
理由很简单,自己已经没必要活下去了。
通过狛枝凪斗之前的那个小插曲,包括弹幕其他的一些现象,神渡见流已经确认了原生世界的状态,一切都在慢慢地好转。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死亡近在咫尺,不出一周大概就会身亡命殒。
原本他还担心无法陪伴太宰治会给对方造成绝望,要不要在自己临死前杀了对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
神渡见流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原因,可能是因为自己那边的世界正在好转,等他死亡直播间关闭,太宰治的绝望并不会传播到他那边的世界。
对方本身也不会像江之岛盾子那样在这边的世界到处传播绝望。
而且,“四年前”自己死亡后的那段时间直到现在,对方一直活得很好。
哪怕没有自己,太宰治也能活下去。
……应该是这样的。
更不用提,有了系统那个实验数据的幌子,大家会误以为自己会一直复活,为他们增添几分希望。
这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就这样,平静且忙碌的日子持续到第五天。
在木曜日(周四)的那个上午,神渡见流躲进厕所里,最后梳理了一下现在他要做的所有事……
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没有要做的具体事项了。
同样的,神渡见流不打算回到弹幕所说的、那个名字叫做弹丸论破的原生世界。
因为就算回去,这具破碎的身体也无法做到完美地传播希望。
他只要能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也在传播希望,完成自己的使命并贯彻活到至今的意义……
这就足够了。
“咳……咳咳!!”
梳理完自己至今的目标,神渡见流让系统关闭了直播间,在卫生间的水池里不断呕吐着鲜红刺眼的液体。
安静无声的镜子前,肤色透明到不正常的白发少年单手扶着水池边缘,用另一只手擦了擦自己被血色染红的唇瓣。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暗淡镜面中的那个少年白发如雪,凌乱地散落在额前,俊秀的脸庞瘦削而憔悴,眼底一片青黑,嘴角残存着触目惊心的血渍,似乎印在了上面永远都擦不掉。
不止是嘴边和满水池的血迹,少年苍白的皮肤透着一种不祥的灰败,如同秋日里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随时都可能凋零。
神渡见流从镜子中收回视线,他低下头打开水龙头,没什么表情地抹去了镜面中倒映出来的自己。
也许——
他是时候该挑个合适的时机,打理好一切,关闭掉持续至今的直播间。
最终,找一处无人的地方,一个人慢慢地死去。
第114章
从厕所的隔间里出来, 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神渡见流挑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大家都不在的时候照常出了门。
不……还是有些不同于往常的。
他的身体连站都站不稳了。
太宰治之前又拉着神渡见流去找了一次与谢野晶子,有一次五条悟找过来, 还二话不说打橫抱起他去了一趟高专寻找家入硝子。
接连的两次治疗,的确让白发少年的情况好转了一些。
不然现在就不止是身体站不稳了。
他强大的毅力迫使他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除了灰白的皮肤和病态的脸色, 说话和活动都与常人无异。
帮太宰先生打理好家里的所有家务, 神渡见流确认了一遍自己没有未做的事情, 在他挑选的那个下午,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来到了大街上。
虽然死期将至,但是只要自己活着, 就有传播希望的义务。
横滨的街道干净宽阔, 这一片区域的行人不多, 偶尔只有几辆自行车或电动车开过去,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噪音, 在周遭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神渡见流面色平静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突然在路口注意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咦咦,是敦敦诶!】
【好家伙, 还真是中岛敦,他身边是……泉镜花?】
【他们应该是在做任务吧, 见流要上去问问看吗?】
【比起打招呼,我更希望阿流能在家里好好休息啊TAT, 他的脸色都成什么样了】
【见流每天都会出门做一些好人好事的,呜呜, 这就是正能量直播间啊】
正如弹幕所说, 站在不远处的身影是中岛敦。
确认太宰先生不在,对方身边是另一个在武装侦探社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 只是名字令人熟悉而已。
神渡见流暂时松了一口气。
“呃,这里是……”
那名有着相同发色的少年脑袋到处乱转,刘海剪成斜线的形状,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裤,长长的腰带像尾巴一样追在屁股后面随着微风荡来荡去。
他手里拿着一份地图,表情看上去有些犯难。
“从这里开始,应该往哪边走来着……”
“怎么办,明明国木田先生那样嘱咐过,结果还是忘记了。”
少年的语气有些不安和崩溃。
“在野外,可以通过山川和河流来判断方向。”
中岛敦身旁的和服少女冷静地回答道:“我在书上看到过。”
“但是我们现在不在野外啦,镜花酱。”
“我记得以前好像看过太宰先生下班往这个方向走过……他对这边应该很熟悉,要不给他打电话问一下吧?”
中岛敦说着便想低下头掏出手机。
在他崩溃地抱住头的时候,神渡见流已经没什么表情地走了过去。
“你们要去哪里。”
少年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僵持。
“我可以帮助你们。”
“诶!?”
中岛敦诧异地抬起头,然而,看清楚银发少年的面容,他率先惊讶的不是之前见过神渡见流,而是对方的脸色。
“你……您还好吧!?脸色看着好差!!”
“太宰先生没有让您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吗。”
神渡见流:“……”
他抵住唇咳嗽了几声,咽下猩红的血液才淡然地说道:“我已经休息过了。”
“请不要告诉他。”
中岛敦:“……”
看着完全不像休息过的样子。
比起某只月下兽内心十分微妙的想法,泉镜花的神情就有些警惕了,她甚至拉着中岛敦向后退了一步。
【镜花对见流好像有些敌意?】
【感觉敌意还称不上,可能是警惕流崽吧,毕竟他以前也当过PortMafia】
【镜花酱,我们阿流是很好一个宝宝啊啊啊,千万不要误会见流】
眼神毫无变化地扫过直播间,神渡见流立即意识到这个和文豪泉镜花重名的女孩子做过黑手党。
弹幕几乎把对方的经历和能力扒了个遍。
中岛敦:“镜花酱?”
泉镜花没有说话。
神渡见流第一次去武装侦探社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个人了。
作为跟着魏尔伦学习暗杀术的弟子之一,泉镜花多多少少听过神渡见流的传闻,也好奇过对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博得组织里大部分人的好感。
但对方毕竟是Mafia,资料上还显示过是功绩显赫的预备役干部,手段恐怕不比那些有名有姓的人仁慈。
“你们要去哪里。”
神渡见流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问题。
他并没有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警惕,就像很久以前五条悟不许自己叫他的名字,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和传播希望没什么关系,对方也不会因此感染绝望。
不值得自己关注。
“呃,我们要去高鸟町附近的交通局送文件。”
中岛敦还是比较信任神渡见流的,他和对方已经见过很多次面了。
不过在中岛敦的印象里,神渡见流一直住在病院中不省人事,前段时间才出院并且和太宰先生居住在一起。
出身成迷,被带回来还没怎么出过门,恐怕也不认识几个路。
他正要苦笑着婉拒白发少年的关心,神渡见流直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走吧,我为你们带路。”
“诶!!?您知道了!?”
“嗯。”
看着白发少年过于苍白……甚至可以称得上惨败的面色,中岛敦实在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您真的知道吗?要不还是休息一下?”
“谢谢,不用了。”
“那、那您再重复一遍我之前说的话?”
中岛敦想要再劝阻一下。
“呃。我们要去高鸟町附近的交通局送文件。”
神渡见流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您真的知道吗。要不还是休息一下。”
复述出这些话的时候,少年的鼻子里再次流出了鲜红的液体。
他看过横滨的整张地图,知道所有的路。
中岛敦:“……!!”
“不要让他说话了。”泉镜花很有眼色地扯了扯银发少年的衣服,她能看出神渡见流看似正常的说话其实有些费力:“先走吧。”
对方这个身体状态,如果真要袭击他们或者强硬地拉自己回去,泉镜花也能有几分把握。
所以她稍微放松了一些紧绷的肌肉。
“啊……嗯。”
中岛敦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担心回去之后太宰先生问起来,会扒了他一层皮。
最终,在神渡见流的带领下,几个人只用了十来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再见。”
确认他们眼中没有了困扰和犯难的神色,神渡见流毫无留恋地告别了两人。
“谢、谢谢!”
中岛敦还在惊奇他们真的找到了交通局、而且像抄了近道似的这么快,简直如同行走的地图。
神渡先生真的是个友善的好人啊……!
怪不得国木田先生之前为了对方纠结了好几天。
在中岛敦内心十分感慨的时候,他身旁的少女则是陷入了异常的沉默。
片刻过去,在肤色青白的白发少年身影即将彻底消失的时候,泉镜花隔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叫住了对方。
“您……去看过那个人了吗?”
“?”
神渡见流停住脚步,转回了头。
“……自从您不在,那个人从未有过表情,我是破例才被收为弟子的。”
泉镜花似乎纠结了半晌才说出了这些话。
神渡见流察觉到对方说的是魏尔伦。
“嗯。”
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直接离开了这里。
魏尔伦的情况和太宰先生差不多,有“复活”这个条件在,自己是可以欺骗对方的。
他其实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因为自己的死亡而“从未有过表情”。
缘由是弟弟这个身份吗?
明明他存在的意义并不是源于魏尔伦或者中也先生的弟弟,也不是太宰治他们的朋友……
不过,只要他们能够解除眼中的绝望,这些都无所谓。
彻底告别中岛敦和泉镜花那两个人,神渡见流在穿过人行道时候顺便扶了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奶奶过马路。
接过老人家为了答谢而递过来的两颗糖果,白发少年加快了脚步向其他方向走去。
趁着无人注意到自己,他躲进附近的小巷子里,扶着破旧的墙壁捂住嘴猛地咳嗽出声,直接单膝跪到了地面上。
“咳……咳……”
其实刚才给中岛敦两人带路的时候,神渡见流的身体就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这次是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双眼开始酸痛模糊,大脑轰鸣声渐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哪怕没有解开自己耳垂上的遏制器,七窍也开始流出血液,染红了少年秀气俊美的惨白脸庞。
神渡见流没什么表情地坐在地上,心情很平静。
只要能尽到自己最后的责任,实现他活着的价值,这辈子便无憾了。
【我靠啊啊啊啊,什么情况?】
【见流没事吧,果然他就该好好休息的,呼叫太宰治呜呜呜】
【呼叫中也,呼叫五条悟,呼叫杰,呼叫魏尔伦——】
【好心疼阿流呜呜,我是自直播间开启就在看的老人了,他真的一直在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从未停歇地传递正能量,这样善良的人千万不要有事啊】
“我没事。”
肤色透明到可以看清血管的少年突然开口。
他清冷微哑的嗓音在静谧的巷子打断了弹幕们焦急的言论。
直播间突然空屏了几秒。
神渡见流并没有因此停歇,而是用自己仅剩的力气勾起了一点唇角,笑着说道:“谢谢你们的关心。”
“也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素来面无表情的白发少年声音难得轻柔,嘴角的那一点微笑仿佛穿透了漫长的寒夜,清澈而深邃,不染尘埃,让周遭的空气里第一次染上了难以言喻的温柔与奇迹。
弹幕:“……”
【???????】
【??????!!!!!】
【救、救命,见流现在是在对谁说话???周,周围好像没有人??难道是宰的窃听器?】
【不对,好像……是对我们??!!!!!】
【见、见流能看到弹幕了!!!?】
[系统:主播??]
[系统:你不打算维持现状了吗,要开始和弹幕互动了?]
脑子里响起了十分疑惑的机械声音。
它能检测到神渡见流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但还不至于立即死亡的地步。
不过,对方终于愿意和观众互动了,还是蛮值得庆幸的。
“嗯。”
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之际,他该与观众们做一个告别。
而且,神渡见流不可能以这幅模样在大家面前自裁,所以他要与弹幕撒一个谎。
“接下来,我要关闭直播间了。”
“只是……回去休息一会儿而已,以后我还会为传播希望……而努力。”
抵住殷红的唇说出自己想说的话,神渡见流吞咽着喉咙里的血块,语气郑重地说道——
“再见。”
直播间因为他刚才的突然开口已经炸开了锅,这会儿几乎密密麻麻堆满了模糊的视野。
神渡见流只是粗略扫了几眼,确认大体上没有问题便让系统关闭了直播间。
然而。
在这些堪称混乱的弹幕里,他突然注意到了一条ID名为苗木的弹幕。
【神渡先生,您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介意和我聊一聊吗?】
神渡见流本想要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
系统已经关闭了直播间,但是私聊的通道还是开启的。
[系统:咳咳,这位也是你们世界的人,他是希望未来机关的会长。]
“会长?”
神渡见流蹙起了眉。
他的脑海里有苗木这个姓氏的印象,不需要系统介绍就能认出对方。
苗木诚,希望之峰学园第78期学生,江之岛盾子正是把他们那一期学生关起来自相残杀,并通过直播向全世界散布了一些绝望。
神渡见流本身和狛枝凪斗一样是第77期,不……
他原本连第77期都算不上,自己只是预备科的学生而已。
因为是在心里与系统对话,所以白发少年的话语并不像口头发音那样吃力。
他神色漠然地继续问道:“未来机关的会长不是天愿和夫吗?”
天愿和夫,希望之峰学园的原校长。
对方才是在全世界感染绝望之后,建立了未来机关,打算带领活下来的才能者重新引导世界走向希望的人。
[系统:这个……根据我的检测,天愿和夫已经死了。]
[系统:主播,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嘛,你们那边的世界发生了很多变故,现在是苗木诚当值会长。]
[系统:原第77期学生已经因为对方和你的直播消除了绝望,现在正在全世界游历。]
[系统:怎么样,你要和他聊聊吗?]
[系统:这位可和普通的家伙不同,是超高校级的幸运的同时,也是非人造的超高校级的希望哦。]
“……”
可以。
神渡见流没有站起来,他靠到一旁的墙壁边上,咽着血让系统打开了私聊通道。
【你好,苗木先生。】
【诶??突然就能……啊!你好!(仅主播可见)】
【请问……我们现在是在对话吗?(仅主播可见)】
【嗯。】
【太好了!终于能与您联系上了,首先,真的非常感谢您至今以来的努力。(仅主播可见)】
私聊对话框那边的语气似乎有些激动,甚至没想到真的会与神渡见流建立沟通的渠道。
毕竟,对于弹丸论破的世界里的人来说,大家只能单向观看白发少年的直播。
【虽然不知道您是怎样实现直播到全世界的,但是多亏了您,全世界残存的绝望已经消失了。(仅主播可见)】
【我这次要代表未来机关的全体成员,再次和您进行道谢,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努力。(仅主播可见)】
【但是全球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也就说,您以后包括现在,完全不需要再继续传播希望,为了消除绝望而劳累自己的身体。(仅主播可见)】
【请尽快回来吧,回来好好休息,大家都很想见到您本人。(仅主播可见)】
【神渡先生,您一定会期待那个已经彻底消除了绝望的世界。(仅主播可见)】
某道活跃的机械音也在此时掺和了进来。
[系统:恭喜你啊,主播!]
[系统:而且按照我们高维世界的流速,你的直播时间已经快满3个月了呢,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系统:我还想跟你说的就是,主播要不要考虑跟我们续约呢?你的身体问题我们其实可以解决的……]
系统后面说的话,神渡见流已经听不见了。
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叫苗木诚的后辈刚才说的话。
绝望……
已经消失了。
苗木诚的私聊通道已经关闭了,系统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他们公司平台的优点,以及测试员主播转正后的待遇。
神渡见流只关心一件事情。
绝望,消失了?
坐在巷子里浑身都在流着血,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白发少年拄着地面,紫色的眸中难得出现了几分迷茫。
他想要站起身,扶着墙壁先离开这里,但沉重无力的腿脚完全不听使唤,心中完全没有因为系统和苗木诚的话而感到开心。
脑子里还在重复那一句话——
绝望消失了。
呼吸在不断加重,冷汗开始大片大片留下来,接下来本想自裁的那个想法已经被挤走,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与无形的重压抗争,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挤出一丝微弱的喘息。
原来。
绝望消失了,他不需要传播希望了。
呼吸彻底感到窒息,神渡见流连忍耐体内涌上来的血块也做不到了,随着身体的每一分消耗,不适的钝痛犹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大力肆意地侵蚀着他的每一个细胞。
少年艰难地拄着地面,周遭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而遥远。
所有的触感、声音、光线,都被这句话所淹没,神渡见流大口呕着血,身体好像置身于一个只有痛苦与呼吸困难构成的无边黑暗之中。
绝望消失了。
绝望消失了、绝望消失了、绝望消失了、绝望消失了、绝望消失了。
脑海里的声音在无限放大。
他不需要传播希望了。
那么……
自己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面色惨白的少年扶住自己的脸颊,沾满血液的手指穿过额前的刘海,被耳鸣声侵占的大脑失去了所有思绪。
大片汗水与血水混杂在一起,让这个好似被世界遗弃的少年看起来分外可怜和悲哀。
他弄丢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生存的信条被否定,不,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就连死亡也是浪费资源、毫无价值的行为。
神渡见流的手掌几乎无意识地捏碎了原本扶着的墙壁和地面,伴随着“轰隆”一声清脆的响声,整面墙壁都在轻微地颤动。
少年不再行动,直接失力地支着腿坐到了地上,那张肮脏且模糊的秀气脸颊上,第一次流出了一道有些冰凉的液体。
他抬起手,有些迷茫地触碰着自己流出不同于血水的液体的眼眶。
然而,已经被某些话沾满的内心却还在重复着那个结论。
自己不需要传播希望了。
——他已经没用了。
***
此时此刻,在这片远离街道的无人小巷子里。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那个浑身被血水打湿的少年孤独地倚墙而坐,他纤瘦的身影单薄而脆弱,好像随时都会被无情的风带走,消散于空气之中。
周围的世界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色彩与声音,只剩下无尽的茫然。
对方静静地坐在那里,犹如放弃了一切,只有秀气惨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他眼神空洞地垂向被震碎的地面,自暴自弃地抬手拽掉了耳垂上那颗象征着神明与慈悲的十字架耳坠。
只要凑近了就能发现——
在这片昏暗之中,少年的眼中逐渐染上层层黑暗,交叠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混乱光辉。
那是深深的绝望。
第115章
中岛敦和泉镜花顺利完成了递交重要文件的任务。
成功从交通局回到武装侦探社, 看到某个依旧赖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黑发青年,中岛敦无奈地叫住了对方——
“太宰先生。”
“您还不写国木田先生交给您的报告吗?”
“诶——”
“因为,根本没什么好写的嘛。”
容貌俊美的黑发青年拉长了慵懒的嗓音, 将自己的脑袋翻了一面,用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我每天可是很忙的。”
中岛敦:“……”
到底哪里忙啊。
太宰先生这段时间每天到了下班时间都超积极地第一个冲出侦探社, 也不知道他这么着急回去是要做什么。
说到回家, 中岛敦顿时想起了刚才和神渡见流的相遇。
“对了, 太宰先生!”
“我刚才和镜花酱出去的时候, 看到神渡先生了。”
“嗯?”
趴在桌子上的太宰治立即支楞了起来。
“看到见流了?啊……你们要去的交通局经过村上医校那边,和我家很近。”
黑发青年语气并不奇怪地呢喃了几句,继续随口问道:“你们是在哪碰见的?”
“在很大的十字路口那里。”
“其实我和镜花酱当时迷路了来着。”
中岛敦顺着太宰治的话回忆了一下, 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多亏了神渡先生给我们带路, 本来感觉神渡先生要去鹤屋町公园那边的。”
“等太宰先生回家看到对方, 请帮我们再向他道一下谢吧。”
之前那位来过几次的白发少年借住在太宰治家里, 这是武装侦探社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中岛敦提出的请求显然没什么问题。
然而, 太宰治却突然坐直了身体。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抵住自己的下巴, 英俊脸颊上的神情看上去若有所思。
鹤屋町公园那边的方向?
见流答应过自己,这段时间没事不会轻易外出, 顶多出去买些菜,因为对方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走得太远。
太宰治这几天早早下班, 自然是为了寻找解决办法,替神渡见流打理好重新“复活”的事项, 为此还与咒术界进行了合作。
鹤屋町公园那边距离家的位置已经很远了。
就算他想背着自己又去帮助一些街上的行人,勉强他的身体……
但是, 在与自己做了约定, 晚上还要一起吃饭的情况下。
有必要离开那么远吗?
还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
太宰治瞥了一眼指向下午3点多的时钟,他的沉思没有持续太久, 直接从自己的工位上站了起来。
不对劲。
“太宰先生?”
不明白黑发青年为什么突然站起身,看着对方垂下眸毫不犹豫去拿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的动作、以及突然正经了许多的神色,中岛敦有点不安地张了张嘴。
他正想要开口询问,忽然,侦探社的大门被人用力拍开,刚才还被念叨着的国木田独步大步走了进来。
噫!
完了……!国木田先生忙完外出的工作回来了!
中岛敦的思绪被打断,他下意识扭头看向大门口,额头忍不住冒出了虚汗。
要是让国木田先生看到太宰先生还没写对方之前丢过来的工作报告……
肯定会发超大的火。
然而,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那个带着眼镜的金发青年满脸严肃地走到侦探社中央的办公区域,根本没提工作报告的事,而是对着闻声走出社长办公室的福泽谕吉沉声报告道——
“社长,出事了。”
“横滨……不,也许所有城市都要被毁了。”
***
这一天,横滨再次出现了堪比组合当初袭击城市时的大危机。
第一次,组合的人利用梦野久作的「脑髓地狱」关联到整个城市,让街道上的所有人互相残杀。
第二次,涩泽龙彦利用自己的异能力将浓雾弥漫所有街道,特异点制造出了一条巨龙,无情地妄图屠杀整个城市。
而这一次……
“恶龙”再次袭击了城市。
神渡见流没有任何表情地离开了那处偏僻的小巷子。
那个眼中充斥绝望、身体破破烂烂的白发少年,浑身没有一处好地方,甚至无法让人确定他是不是活着,还有没有意识。
被血水打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神色,黑暗层层交叠成圈的双眸看不见任何光芒。
当他放任自己的能力、不再遏制被开发至100%甚至还要往上的人类身躯之时,灾难也随之降临到了这个世上。
少年每走一步,他脚下的水泥砖瓦便接连坍塌破裂,方圆百里的建筑物轰然坠毁。
一步、两步、三步……
街道随着步数的增加而被尽数破坏,少年的能力在加速失控,这份绝对的力量仿佛一头未被驯服的凶猛野兽,肆意狂啸,恶化至再也无法阻止的地步。
不过是离开这条巷子,周遭的环境已经在1秒钟之内夷为了平地。
惊叫声,哀嚎声,哭喊声滔滔不绝。
寿命在疯狂燃烧,那个一直以来都在为救助旁人而奋斗的银发少年全然没有顾忌周旁,只是低垂着头,孤寂地慢慢向前行走。
但凡是他经过之处,建筑物必定开始震颤,石块与玻璃碎片到处飞溅,高楼大厦在巨大的力量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积木般崩塌,扬起了漫天的尘土与烟雾。
不止是各处大楼和街道,周旁的车辆也好似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掀翻——
原本繁华的商业街区,充斥着火焰与爆炸的声响。
行走在街上的百姓惊慌失措,四散奔逃,但在这股恐怖的力量面前,他们的逃亡根本无济于事。
不过短短5分钟,城市的空气中便染上了焦土与绝望的味道。
[系统:主播?????]
[系统:主播,你怎么了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少年脑海中的机械音焦急地来回打转。
它能够检测到,神渡见流的精神层面已经根本没有停留在这里了。
对方感染上了浓厚的绝望。
[系统:主播,快清醒一点啊。]
[系统:你的能力在极速失控,要不了10分钟就会连带着灵魂一起损耗消亡,那个时候连我也救不了你了!]
[系统:而且你现在引起的骚动太大,已经引来政府和各大组织的注意,异能特务科正在调动所有人手疏散普通人员。]
[系统:港口黑手党也在协助政府保护城市,安排大家疏散。]
[系统:武装侦探社估计就快赶到你这边了,主播,你这样子可怎么面对他们啊!?]
[系统:东京那边肯定也会很快得知消息的!]
……
没有人回应喋喋不休的机械音。
浑浑噩噩离开巷子的白发少年身体破烂到甚至快要看不出人形,他只是纯粹向前走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单薄的身影可怜又孤单,没有人会需要他,好似整个世界都遗弃了对方。
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因为少年早就迷失了方向。
他根本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一切都无所谓了。
“见流!!?你在做什么?!”
率先赶到现场的是横滨现如今能调动的最大的武力值。
中原中也刚从名古屋那边出差回来没多久,几分钟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完全是不相信的。
横滨现在正在遭遇毁灭性侵害??
不止是横滨,再继续下去连周遭的城市、东京都包括整个国家都会遭殃,而罪魁祸首是自己弟弟???
开什么国际玩笑!!?
然而,窗外轰鸣声不断,房屋一栋接着一栋坍塌,隔着几千米都能清楚地听到这些震耳的声响。
“……事实就是如此。”
坂口安吾坐在政府的指挥控制室里,对PortMafia派遣过来的中原中也异常的沉默。
他也是十几分钟前才突然接到通知,临时成立了应对专组。
即使是坂口安吾也不愿意相信,如今正在毁灭城市的人是神渡见流。
那个一直都在与人为善的少年,从未想过会再次见面的故人。
因为变故发生得太快太大,下面的人员即刻去调查了起因,那个在哭喊的人群中完好无损的白发少年无疑是罪魁祸首。
“我们初步怀疑是他的能力失控了。”
坂口安吾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异常严肃地开口道:“或者说……”
“产生了特异点。”
特异点这个东西,中原中也再熟悉不过。
他本身就是特异点的化身。
魏尔伦也是特异点,当年对方正是在最后的关头因为“温柔森林”的秘密被释放了第三形态,能力失控差点造成了世界末日。
“很遗憾,那个时候的情景又再现了。”
坂口安吾的声音打断了中原中也的思绪。
不过,他口中的情景再现显然不是中原中也十六岁时经历的魏尔伦那个时候的失控。
而是当初涩泽龙彦搞出特异点,需要中原中也去屠“龙”时的情景再现。
“你在说什么搞笑的屁话!?”
听到这句台词,中原中也的额头瞬间暴起青筋,直接伸手拎起了坂口安吾的衣领,狠厉的杀气在这一瞬间蔓延至整个控制室。
“你让我去杀了他?”
“那是我弟弟!!”
“……”
坂口安吾没开口。
中原中也也不再跟他废话,直接松开对方的西装衣领,撇下坂口安吾快速离开了政府的控制室。
不止是现在的情况,连以前的事情他现在都没心思追究,只想尽快赶到现场。
自己得赶紧过去看看。
几分钟前森鸥外让中原中也来异能特务科获取情报、协助政府之前,提过一嘴有必要可以放魏尔伦出来。
看来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不知道见流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特别害怕,有没有觉得难受。
中原中也想到这里便狠咬了一下牙。
在橘发青年扶住黑色的帽檐,用最快的速度飞离这里之前,自前几句开始就沉默不语的坂口安吾总算开了口——
“太宰现在正在赶过去。”
“首府那边的支援也快到了。”
“也许……还有希望。”
坂口安吾又何尝不希望对方能活着。
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在拖延政府和钟塔那边出手的时间了。
***
横滨发生的大事件已经不止这一次了。
有了前两次的合作做基础,三大组织分工明确,所有成员都在保护街道和路上的行人,帮助他们快速逃离和避难。
神渡见流对这些人类的逃窜毫不关心。
他的意识也完全听不到系统焦急的呐喊。
然而,疏散成员并不能做到完美,总有那么几个被遗漏的人目前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比如说……
跟随指挥逃难的一个老奶奶,刚好迎面撞到见了浑身染满鲜血的白发少年。
“哎呦!”
对方瞪圆了一些眼皮有些塌陷的双眸,注意到七窍流血的神渡见流,诧异地惊呼道:“你……孩子,你没事吧!?”
“赶快跟奶奶我一起……”
对方的声音在彻底看清神渡见流的面庞时直接戛然而止了。
“你……您是,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了?”
神渡见流想要继续前进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旁人也无法从那一言不发的暗淡眸子中看出什么,但牵动着周遭地表的重力却略微停了下来。
因为那个老奶奶拿出了一枚怀表。
怀表里放着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小女孩,她被自己的奶奶抱在腿上,祖孙俩脸上洋溢着微笑,看起来十分幸福。
“四年前,您曾经帮我找到了失踪的孙女。”
“我和孙女后来拍了新的合照,这都多亏了您啊……!”
[系统:主播!这是你和中原中也第一次出任务时,在那个圣天锡杖组织的据点里救出来的小女孩。]
注意到白发少年失控的能力有那么一丝轻微的松动和收敛,机械音立即穿插进来,试图唤醒对方。
[系统:你忘了,出任务之前这个老太太拿着她的旧怀表给你看,怀表里原本是她的女儿、女婿和襁褓中的孙女。]
[系统:还好她孙女刚好在学校,已经去避难了,你赶快清醒一点啊!]
“……”
神渡见流抬起手,看不清神色地接过了老奶奶手中的怀表。
黑暗与绝望在少年的眼中并未消退,他垂眸盯着那块表,正要收紧细长的五指捏碎——
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冲了过来。
对方抱着老奶奶和她手中还未彻底递过去的怀表冲出去好几米,瞬间远离了神渡见流。
中岛敦警惕地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白发少年,兽化的双臂并没有放下刚才救下的老奶奶。
“神渡先生,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十几分钟前,对方还在好心地为自己和镜花酱带路。
中岛敦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然就听到了噩耗,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也因此自组合和共噬以来又一次开启了合作。
大家都爱着这座城市。
中岛敦以为神渡先生也该是这样的。
武装侦探社的大家目前正在尽全力保护群众,他也是偶然才注意到了这里的情景,没想到会撞见神渡见流本人。
被大声质问的白发少年并没有说话。
他周边的尘土随着步伐再次开始颤动。
“神渡先生?”
中岛敦抿了抿唇,看着默不作声、脸颊近乎被刘海遮挡住的“血人”,终究还是无法忍住地说道:“您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在做这样的事,明明您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相信神渡先生一定是个温柔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那里的白发少年,在中岛敦的眼里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浑身是血,每一道裂痕、每一块污渍都令人心悸。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我、太宰先生,侦探社的大家……”
“一定会帮助您的!”
……
心脏似乎缓慢地跳动了一下。
宛如行尸走肉般的少年放下半抬起的手,停住了想要继续向前的步伐。
然而,这种停缓没有持续太久。
神渡见流毫无征兆地侧过身,抬起另一只手接住从后方袭击过来的两根黑色尖刺,随手将尖刺的“源头”从身后拽了出来。
“咳……咳。”
满天的尘土飞扬,碎屑在空气中弥漫,那个被迫现身的黑发少年抵住唇轻咳了几声。
“没有得手吗。”
对方有着渐变的黑白色头发,容貌清秀苍白,一身黑色的大衣包裹住了少年纤瘦的身形。
“果然是他,连样貌都是记忆中的样子。”
“芥川!!?”
中岛敦惊诧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死对头,还不等说些什么,神渡见流直接没什么表情地随手一挥。
这两人一起被甩出去了十几千米。
随着一道难以承受的重力,他们撞破了一栋又一栋残存的建筑物,眨眼便没了踪影。
没再管剩下的那名老人,步履蹒跚的白发少年收回了手继续向前,脚下的街道再次开始龟裂,直到肩膀被人用力地钳住了。
“见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
神渡见流再次顿住了脚步。
他机械性地转回头,入目的是那个时常以哥哥自称,带着黑色礼帽容貌英俊的赭红发青年。
对方喉咙里喘着气,似乎来得非常着急,体术常年都很不错的身体竟然因为赶路流出了不少汗水。
“你先冷静一下!”
“听到没有?”
浑身是血的白发少年好像并没有听到。
但是中原中也周边的水泥路并没有毁坏,就像刚才的老奶奶一样,那显然不是因为赭红发青年的重力维持所致。
“见流……你听我说。”
中原中也还在喘气,他并没有因为少年目前所做的所有行为露出责怪的神色,而是语气认真地说道:“不要放弃能力的控制,我现在就带你去找魏尔伦!”
“他能关上你的‘门’。”
“哥哥会一直陪着你,所以停下来,试着去控制你的能力!”
“听到没有?”
神渡见流的手指轻微动了动,那张几乎被血水掩盖的俊美脸庞稍微抬起来一点。
——哥哥。
大段大段的内容和系统的机械音混杂在一起,朦胧而模糊的思绪在费力的运转,令他只能不清晰地听到这两个字。
这是一个让神渡见流自始自终都搞不明白的词汇。
“好了,别害怕。”
中原中也看着似乎再次产生了些许波动的弟弟,他放大了几分安抚性的声音,想要去牵他的手。
“相信哥哥,你一能活下去的!”
然而,白发少年的脚步却后退了一步,直接躲开了对方摘掉了手套的手掌。
活下去。
一定能活下去……
少年的眼神深邃而空洞,仿佛能吞噬周围所有的光明与温暖,透着一种堪称恐怖的黑暗与绝望。
一定能活下去?
不。
他不需要活下去,也没有死亡的价值。
因为自己的存在根本没有意义,什么希望与绝望,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鲜血还在顺着他秀美的脸颊不断流淌下来,身形凄惨的白发少年重新垂下了充斥着黑暗光圈的双眸。
就这样消耗下去,也无所谓。
“走开。”
神渡见流没再搭理那个神色焦急的赭红发青年,不再停留地转过了身体,直接将对方甩在了身后。
他随便换了一个方向,对自己的后方没有任何的留恋。
继续向前走了没几步,少年的面前第三次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寂下来。
对方有着蓬松微卷的棕黑色头发,身材纤瘦高挑,那张俊逸的面庞出现了一些赶过来流出的汗水,但看上去非常安静。
身旁的骚乱和建筑物的崩塌并没有让黑发青年闪躲或者害怕。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那双茶褐色的双眸十分沉默地望着面前浑身是血的少年。
“见流。”
“……”
神渡见流没有搭理对方。
少年依旧低垂着头颅,直接从太宰治的身旁擦肩而过,被黑暗浓浓包裹的眼睛没有分过去一下。
就好像对方是个陌生人一样。
因为,什么绝望之徒,都是与他没关系的东西。
对方死不死、死哪里……甚至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与自己存在的意义毫无关联。
朋友的身份也不过是为了接近绝望之徒,留在对方身边传播希望的便利工具。
太宰治给想要继续上前的中原中也使了个眼色。
他往前走了几步,拦住那个身形好似破布娃娃的“血人”,用与平时无异的嗓音和语气,轻声询问着没有理会自己的白发少年。
“你要去哪里?”
“……”
“不和我回家了吗?”
“……”
“终于意识到了啊。”
他突然改了口,接下来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漠。
“因为你自己,其实根本无处可去。”
黑发青年的嗓音极其醒目,在周旁过于骚乱环境下宁静而幽邃。
他冰冷且突兀的话语仿佛一根尖刺,深深地扎入了神渡见流的脑袋里。
“喂!”
中原中也的声音忍不住重新响起,紧跟在对方后面的从东京赶过来的特级咒术师。
“见流!?你怎么了?!”
身穿袈裟的黑长发青年蹙紧了眉,与对方没差几秒赶到的是咒术界如今最强的存在。
“到底什么情况啊!?”
五条悟瞬息便想用瞬移赶到白发少年身边,又被中原中也出手拦下,他们甚至在发生不快的口角。
然而——
这些都与神渡见流无关了。
“看吧。”
太宰治扫了一眼他们,神色严肃地加大力气拉住了少年的手臂。
“你其实一直都知道。”
“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
他将双手改为搭在对方肩上,鸢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神渡见流,迫使双眸被刘海遮挡住的白发少年抬起了一点头。
“我很早之前就和你说过,见流。”
“广泛式救援会让你活得非常辛苦,如同执行任务指令的机器。”
……
随着对方的话语,少年的呼吸逐渐加重,失血过多的症状让他眼前极为晕眩,汗水重新顺着还未干涸的泪痕流了下来。
他想要挥开太宰治的手,哪怕这会让一个异能只是无效化的人无法承受住少年彻底失控的力量,因为黑发青年冰冷无情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跟我是一类人。”
“因为,你对自己的存在,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根本全然无知。”
“……”
神渡见流抬起手臂,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
“咳……!咳咳!!”
喉咙瞬息发痛,太宰治的声音立即变得吃力起来,但接下来的话语并没有被堵住。
他挣扎着抓向少年扼向自己脖颈的手腕,尽管整个人几乎要被举到半空中,那张俊秀的脸庞却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怎么,现在要杀了我吗?”
“杀了我这个让你一直关注,为了完成使命而必须关注的任务对象。”
“我可是你时刻惦记的绝望之辈,一直以来都必须去率先拯救的那个不是吗?”
“你要违背至少让自己曾经活过的生存信条了么?”
脖颈上的力道在快速加重,太宰治的嗓音越来越沙哑,到后面已经非常吃力才能说出磕磕绊绊的句子。
然而,他却突然松开了抓住少年手臂的手掌。
……
“也好。”
讽刺的语气在这一刻尽数消失。
太宰治一改刚才的咄咄逼人,直接停止了挣扎的动作。
微风吹起对方额前细碎的刘海,俊美的青年随意垂下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臂,沙哑的嗓子竟然透出了几分轻柔与释怀。
他勾起一点嘴角,低低地笑了起来。
“被友人杀死,这个死法似乎也不错。”
太宰治的语气温柔缱绻,在仅有两人的空气里安逸而豁然——
“动手吧,见流。”
“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第116章
从有记忆起, 神渡见流就被父母抱有很大的期望。
因为他的父亲是希望之峰学园的高层之一,母亲是实验所的高级研究员。
1岁的时候,父亲会经常笑着抱他。
5岁的时候, 父亲时常用疑惑和审视的眼光看他。
10岁的时候,父亲会对着他常常叹气。
15岁的时候, 神渡见流成为了私立希望之峰学园高中部预备科的学生。
父母都拥有超高校级才能的他, 只能算是一个成绩优异的普通人。
但这个成绩优异, 也只是班级前十左右的排名, 完全达不到「超高校级的优等生」的水平。
更何况这不是神渡见流的天赋,而是通过他自己每日的学习换来的成果而已。
因为父亲是希望学园的决策层,神渡见流提前知道了学校想要通过人体实验塑造「希望」的计划。
筹备开启时, 他的简历被投进了“希望育成计划”之中, 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为第一个案例。
同一年, 绝望从希望学园暴起, 全世界逐渐感染上绝望, 父亲作为参与计划的高层之一被学生们砍死, 神渡见流被对方临死前开启的密道送了出去。
后来,在那个残破的研究所中, 他被母亲送上了手术台,由自己实验研究所的母亲亲自操刀成为了第二代人造希望。
神渡见流已经记不清开启实验的前一刻, 母亲对自己说过什么了。
那一段的记忆非常模糊。
对方当初似乎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你一定要成为希望。”
“从这一刻起,你的名字就是神渡, 神渡见流。”
母亲泪流满面的样子让他以为,也许她是对自己终于要拥有才能产生了高兴的情绪。
神渡见流这个名字, 是父亲临死前与他成功出逃的母亲提前商量好的。
事实上, 神渡见流对他成为「超高校级的希望」之前的记忆其实一直没什么观感。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拥有才能, 成为「超高校级的希望」才行。
因为在当下被绝望病毒纵横的世界末日,所有人自相残杀,天空久久不见阳光,作为“神渡见流”而诞生的他是这个残破的世间唯一的希望。
传播希望,就是自己的一切。
……
本该是这样的。
此时此刻,横滨满是碎屑的街头。
往日里规整干净的繁华街道,如今已经沦为一片废墟,高楼大厦的残骸遍布各地,路边的车子只剩下扭曲变形的骨架,周围都是深深浅浅的坑洼。
在这片堪称末世的绝望背景之下,那个掐住太宰治脖颈的白发少年正在收紧五指,不断加重着手中的力道。
他的手掌似乎完全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语留情。
周围的一切都在静止,只剩下两人之间那紧绷到极点的凝重。
不,与其说是凝重,用豁然来形容更为贴切。
黑发青年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苍白,呼吸微弱而无力,也许接下来连一秒钟都用不到,他就会被彻底掐断脖子。
然而——
在即将掐断太宰治脖颈的最后一刻,神渡见流突然松开了手掌。
友人……
被友人杀死……
声音加重钻进耳朵里,少年被黑暗所笼罩的眼眸满是血水,模糊到根本看不清周遭的事物。
没有第三个人注意到,他那双沾满自身血液的纤瘦手掌其实正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仿佛内心深处有某种力量在阻止自己继续下去。
他下不去手。
神渡见流淤血堆积的胸腔不断喘息着,脑海中似乎回想起了曾经刻印起来的种种回忆。
【我想和太宰先生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见流,睡一觉吧。】
【不用担心,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会一直守在身边哦。】
【因为杰是我的第二个朋友,我很关心你。】
【五条同学是我的第三个朋友,我不可能放着你不管。】
【咒灵也好,我和杰的任务也好,我当年的话是希望你能珍重你自己!】
【见流,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可以再叫我一声哥哥吗?】
【见流,你想暗杀谁都来找哥哥。】
……
……
脑袋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少年的松手而停歇,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多到根本令人分辨不清——
【小伙子,谢谢你帮我买到了花啊,这下我可以去探望去世的女儿了!】
【小鬼,冰箱里有我给你买的小蛋糕,晚上记得去吃。】
【谢谢你,小鬼。】
【神渡,我给你泡了养生的玉米须茶,记得喝啊。】
【神渡!跟我回异能特务科,我们可以像父亲那样住在一起,我会打理好一切!】
【谢谢你哥哥,我总算找到妈妈啦。】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多亏了您在地铁上的急救我丈夫才能活下来】
【四年前,多谢您曾经帮我找到了失踪的孙女。】
【神渡先生,谢谢你领我们到交通局!】
不要再说了。
大脑痛到好似钻进去了无数根尖刺,乱七八糟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嘈杂的海洋。
它们不断回荡,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强行攻占着白发少年脆弱的精神防线。
神渡见流捂住脑袋,汗水与血水混杂的额头暴起青筋,那张平静无波的惨白面庞难得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色。
后面的那些声音……
都是谁?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
少年紧闭交叠着深渊般黑暗的紫色眸子,双手紧紧抱住脑袋,好像这样就能阻止那些声音侵入他的思维一样。
然而,超出精神层面的疼痛愈演愈烈,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撕扯他的灵魂,让他连呼吸都无法做到。
“咳!!”
被举到半空中的太宰治已经猝不及防摔了下去。
他摸向自己被掐出红紫的脖颈,单手拄着龟裂的地面跌坐在地上,失去些许血色的面颊却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黑发青年只是保持低垂着双眸的动作,用那几乎无法发话的沙哑嗓子又低低笑了起来。
他身前的神渡见流半跪在地上,整个人忍不住蜷缩成一团,身体因痛苦而颤抖,红色的液体把他浸透成了血人。
在这无尽的黑暗与混乱之中,少年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芜之地,四周没有光明,也没有出路,他只能痛苦地奋力挣扎,试图找到可以让他解脱的曙光。
“见流。”
太宰治嘶哑如细沙的嗓音很轻。
他的语气平静极了,但是,正是这道轻软而温柔的声音,力道十足地闯入了白发少年陷入混乱的思绪。
太宰治并没有继续诉说刚才的事,而是微笑着让少年去回头。
“看看你身后吧——”
……
神渡见流依旧保持着原本半跪在地上的动作,他慢吞吞地放下手,随着黑发青年的话无意识地转头看向自己身后。
这本该是个纯粹的、无意义的动作而已。
充血的大脑依旧思绪混乱痛苦,被血水模糊的眼眸还在挣扎着冲破被黑暗掩盖的雾层。
只是一眼,他便停止了所有的想法。
中原中也、夏油杰、五条悟。
坐在车里的家入硝子、伊地知洁高……
武装侦探社的人、港口黑手党的老面孔们、跟着五条悟赶来的几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学生。
大家都在身后。
自己方圆百里的范围之外似乎被军警拉起了黄色的警戒条幅,那些逃出去的百姓们全部围在周旁,他们没有逃跑,很多都在眼含担忧地看着这边。
因为,自十几分钟前毁灭城市到现在,神渡见流没有主动出手伤过一个人。
因为,那里面有他曾经帮扶过的几位老年人,有耐心帮助他们解决一些难题的年轻人……
还有神渡见流在地铁、街道和商店里救助的无数男女老少,那些全部都是根本数不数目的、被他帮过的百姓们。
白发少年的善良之举早已传遍了横滨,在整个城市里拥有独属于他的一席之地。
其实,他每日步行出门,都有人笑着主动与他打招呼。
只是神渡见流一直以来都忽视了而已。
“神渡!!”
人群中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喊出了声音,那个有着一头乱蓬蓬的海藻棕发、时常扎起一个小揪的青年忍不住在被警卫拦着的黄线边缘大声喊道——
“快点振作起来啊!!!”
如果仔细去看就能发现,那个声音和长相……
是……小岛。
不,是江口春树。
而那些无所顾忌迈入黄线之内,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人,他们的眼神相比较后方的人群要更为纯粹。
没有任何指责。
面对让城市发展成这等废墟的现实,无论是以哥哥自称的中原中也,还是从外地瞬息赶到横滨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所有人额头都带着点加急赶过来的汗水。
他们没有露出对神渡见流现在的行为做出质疑和指责,眼中只有对那个浑身流满鲜血、几乎看不出人样的少年浓厚的担忧。
因为,他们怎么可能……
再一次看到神渡见流这个样子死在自己面前。
“见流,到哥哥这边来。”
中原中也伸手摘下了帽子,他已经停止了和五条悟几人的争吵,不再阻拦他们,英俊的脸颊充斥着自恼和悔恨的神色,小心翼翼地上前走了一步。
“我保证,你一定会没事的。”
“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见流。”
夏油杰微哑的磁性嗓音也紧跟在后面,尽量让语气温和地说道:“我和悟他们已经在研制让你活下去的办法了,绝对不会让以前的事重蹈覆辙。”
“所以冷静下来,好不好?”
“那是我要说的台词啊!”
五条悟大步上前,直接扯掉了缠在自己额头上的绷带,露出来一双流光溢彩的漂亮眼睛:“听到没有——”
他弯下腰,毫不犹豫地向着半跪在地面上的白发少年伸出了厚重的手掌。
“我不是说了,我们都希望你珍重你自己。”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能发展到最坏的地步,我可是最强好吗,试试相信我们?”
“……”
空气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极为安逸的宁静之中。
所以,并不是无意义的啊。
哪怕身后已经哑声的太宰治没有说出这句话,神渡见流的脑海里却自己冒了出来。
萦绕在眼眸中的层层浓雾正在被大力吹散,无尽的迷茫与黑暗即将被冲破,从而见到心中那一抹最为期望的曙光。
神渡见流终于想起来了。
在开始改造实验的前一刻,自己的母亲流着泪对他说的那句完整的话——
见流,你一定要成为希望啊。
一定要活下去。
神渡见流这个名字,意为神不渡己,我便自渡。
哪怕神明没有给予你生来就有的天赋,但你一定要顽强地活在这个世上。
……
他的父母,虽然遗憾着自己的孩子没有超高校级的才能,但却不是单纯出于传播希望的目的才将他改造成了「超高校级的希望」。
半跪在地面上的白发少年呆呆地仰起头,那双绝望如同漩涡一般旋转的紫色眼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面庞已经流满了泪水。
神渡见流有些微愣地垂下头,抬手去触碰自己眼眶不断涌出来的、陌生且咸淡的液体。
心中突然忍不住想要笑起来,脸颊布满泪痕与血水的少年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一句话——
原来,回过头后,身后早已满是同伴。
那些他曾经帮助过的人,如今都在拯救着自己。
迷雾被彻底拨开,限制住自身的枷锁开始脱落,朦胧的黑暗之中终于洒进来了几道耀眼的光芒。
白发少年慢吞吞地举着吃力的手臂,似是想要拉住五条悟还在对自己伸过来的手。
然而,能力的时间开得实在是太久了。
肉身使用极其过度,神渡见流大口大口吐着血,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却依旧努力想要聚焦在同伴的脸上。
最终,少年还是没能抵挡住身体的极限。
他的手在距离五条悟手掌仅有几厘米的地方便无力垂下,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生机,笔直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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