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还没黑,夫妻俩赶紧去了秦记粮铺。


    南乔放心不下自己的玉米苗,再三叮嘱几个乞儿帮着看好了,千万不能损伤到。


    几个小乞儿拍着胸脯作保证,眼看着人走远了后:“什么好东西,宝贝成那样?我怎么看那都是一棵草啊!丢外头都没人捡,还不如菌子呢!”


    钱爷上来一人拍了一巴掌:“恁多话!叫你们照看那就看好了,值不值钱那都是人家的东西!咱能不能买到活命的粮,还得看人家呢!”


    几个乞儿脑袋一缩,熟练的避开钱爷的巴掌:“晓得了晓得了!咱就说说,肯定给看好了!嘿嘿,钱爷,那山鸡咱怎么吃啊?”


    秦记粮铺大门紧闭,不少买粮的人在外徘徊等待,发现粮铺铁了心的不肯开门,边上又有高大强壮的打手拿着棍子守着,等闲没人敢硬闯,只得不甘不愿的散去了。


    宴和景带着南乔过来,先掏出一把铜子给那守门的打手:“有劳兄弟帮忙递个话儿给秦掌柜,就说宴二求见。”


    打手得了钱,凶狠的脸瞬间和颜悦色起来:“成,你在这儿稍等片刻!”转身便进去了。


    不消片刻,秦掌柜笑容满面的迎出来:“哎呀宴兄弟!可是把你给盼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又看见宴和景身边的南乔,愣了一下:“这位是......”


    宴和景介绍:“这是我娘子陆氏。”


    南乔含笑上前见礼。


    秦掌柜连道不敢,又埋怨宴和景:“成亲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来说一声,怕弟兄们闹你怎的?你看这事儿闹的,弟妹头回上门儿,我这儿连个见面礼都没准备!”


    心道这宴二虽是个汉胡混血,倒是娶了个漂亮媳妇儿,唯一可惜的便是黑了些,若是能再白上几分,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了。


    人家客套两句而已,宴和景和南乔可不敢当了真,今儿这趟只要能买到足够的粮食便好,什么见面礼,根本都不带想一下的。


    “秦掌柜客气了,知道您贵人事忙,哪敢随意叨扰!”宴和景客气道:“今日厚颜前来,是为了买些粮食。如今粮食吃紧,外头实在是不好买,没得办法只得厚着脸皮来叨扰秦掌柜。”


    “嗐!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套!”秦掌柜一听立刻说道:“不就是些许粮食的事儿,稍后直接从我这儿拿两袋回去吃便是!这点儿主愚兄我还是能做的!”


    “怎能叫秦掌柜吃亏?能叫我们照价买已经感激不尽了。”宴和景说罢,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这数量上,可能有些多。”


    秦掌柜闻言登时笑道:“怕什么多!也不看看咱这是什么地方!粮铺要是没有足够的粮,那还叫粮铺吗?要多少,你只管说!”


    宴和景立刻把还没捂热的银子掏出来:“我想买十石麦、十石稻、粗粮粟、豆各要五石。”其中的粗粮是给钱老他们带的。


    南乔跟孟氏先前存下的粮食里便有不少粗粮,尤其是黄豆。宴和景想到都头疼,他是顶不喜欢豆饭之类的,幼时生存艰难,吃伤了。


    秦掌柜吃了一惊:“一下买这么多?你是想当二道贩子?”


    “您说笑了。”南乔在旁温颜笑道:“不怕您笑话,我们家是没有地的,吃粮全靠买。如今这天景您也看见了,粮食欠收,下半年还不知什么光景,可不得未雨绸缪起来。”


    未雨绸缪也用不着一下买这么多粮食吧?这都够一家人吃出两年去了。


    “若是银钱不够,我明日再来补上。”宴和景在旁道。


    秦掌柜顿时笑了:“嗐!那粮价再涨也没涨到这个地步,够啦够啦!用不了这许多!”而后便径直将两人带到粮库里,只见里头堆叠的全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


    粮铺里的粮食堆成了山,百姓却难买到一粒米。


    “如今麦子是八百文一石,稻谷要贵些,一石需得一贯钱。”秦掌柜将粮价与二人一一细说:“粟四百文一石,豆是三百文。咱是过命的交情,给你报的价绝对是最低的了。”若是开了店门往外卖,那价格肯定还是要更高一些的。


    谁叫眼下粮食紧俏呢!就这东家还叮嘱万不能放开了卖,要多攒些粮食以备万一。


    这个万一,实是叫秦掌柜有些寝食难安,唯恐上头的脑子一热,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儿来。


    这边报价,那边账房先生将那算盘珠子拨拉到飞起,片刻便得出了钱数。


    一共是二十一贯余五百文,合银二十一两五钱。因是熟人,又买的多,秦掌柜做主给抹了个尾巴,取整数二十一两。


    南乔记得最后一次跟孟氏去买粮时,粗面是七文一升,七百文一石,如今未加工的麦子都达到了八百文一石了。今年又是个灾年,这粮价后头还有的涨,按照书里所写,战乱时期甚至会涨到几百倍这般可怕。


    账房取来银戥子,称量后找回来九两碎银,宴和景全叫南乔收着。


    秦掌柜看在眼里,默默在心中给南乔提升了一些分量:“这么多粮你俩也不好弄回去,出去还招人眼睛,等天黑了,我安排几辆牛车,正好把你们也一起送回去!”


    都知道粮铺有粮,但不肯放开了卖,要是见到他家一下子卖出去这许多粮,县城的百姓们非得把秦记粮铺给围了不可。


    秦记再是势大,也不敢跟满城百姓硬刚。


    南乔闻言忧心:“听说县城有宵禁,入夜之后不得外出。”


    宴和景解释道:“县里的宵禁是从二更到四更,但戌时三刻就要关城门,我们需得在那之前出城。”要不然就要被困在县城里了。


    南乔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戌时三刻差不多是下午七点四十五左右,宵禁自二更始,就是晚九点开始,他们需要等到天黑,赶在七点四十五关城门之前离开。


    好在此时距离天黑已不远,秦掌柜留二人喝茶稍待,正好也叫伙计们把粮食装车。


    “我听说主家那边又要组商队去往西域。”秦掌柜关切询问道:“最近正在寻觅合适的向导,宴兄弟不想去试一试?”


    这话引来南乔好奇一顾,宴和景还去过西域?


    “掌事找过我,我没应。”宴和景解释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有了家小,不放心抛下他们远行。”


    秦掌柜虽遗憾,但也表示理解,只盼着商队能另找到一个可靠的向导。


    去西域的向导不好找啊!得认得方向熟悉地貌不说,人品也得靠得住才行。向导起了坏心思,借着环境或匪徒杀人越货什么的,在那边可并不少见。


    男人们谈起商队的事儿来,南乔无意插嘴,便打量起周围的布置来,忽然一盆摆在角落里的植物引起了她的注意。


    “秦掌柜,请问这是什么花草吗?”惊讶之下,她略有些失态的打断了两个男人的交谈。


    她自进门以来一直表现的落落得体,现在忽然有些失态,倒叫秦掌柜好奇起来,过来一看恍然:“你是说这盆变色花啊!”


    这是个稀罕物儿,难怪这陆娘子好奇。


    “变色花?”南乔目光不离这株植物:“它会变色吗?”


    “可不就是会变色!”秦掌柜得意道:“这是从西域带回来的奇花,开花初时是白色,然后就会变成黄色,再从黄色变成粉色,紫红色。更神奇的是,第一次开花结束后,它还会第二次开花,再开时如云似雪,所以叫做变色花。”


    南乔一脸惊叹,心中却道:什么变色花?这分明就是棉花!第二次开的那也不是花,那是棉桃成熟开裂了。


    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先是发现了玉米,紧跟着又遇上了棉花。这两样要是伺候好了推广开来,还怕什么粮食不够冬日酷寒?


    宴和景见南乔似乎对这变色花很感兴趣,便道:“嫂子那里也有种,你若喜欢,改日我登门求些种子来,咱们自家种来看看。”


    南乔正待欣喜点头,却听秦掌柜笑道:“何须如此麻烦!我那浑家最是喜欢摆弄花草,这些种子家中尽是有的,给你们包上一些便是!”


    当下便叫人去后头通知秦夫人,不消片刻工夫,便有丫鬟拿了一包种子出来。


    “夫人说还有些灯笼果的种子,闲着可惜了,一并送给客人。”丫鬟快人快语的说道:“夫人还说了,这灯笼果好看却有毒性,那果子千万不能用手碰,蜇手!种来只看着欣赏便罢了。”


    南乔千恩万谢的接了,正好这会儿天也黑了,伙计们已经把粮食装好了车,夫妻两个便起身告辞。


    秦掌柜亲自送出来:“商队那边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向导,怕到时还是得麻烦宴兄弟你。你放心,若真到那一步,你不在家时家小亲人秦家一定帮你照料好了!”


    秦记商行在整个安朝都是数得上的商业巨擘,背后少不了皇亲国戚做靠山。小小一个昌平县而已,秦家罩得住,不怕有谁翻出天去。


    “再说吧!”宴和景没有把话说太死,向秦掌柜拱手作别后,两辆载满粮食的牛车便一前一后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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