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越一只手撑着下巴懒散地看着录像，另一只手伸进一旁的薯片袋里，他将整个过程反复看了两三遍。
杨虎提刀砍向和孙远诚一模一样的伪人，伪人倒地，紧接着系统播报响起，他和杨虎剑拔弩张，孙远诚站在他们俩中间说话……
这一切看上去都非常正常。
只是看上去。
李子越眼眸微眯，视线停在录像角落——那里悬挂着餐厅的电子屏幕。
他将那片区域放大，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答案。
电子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给李子越的怀疑敲下了最后一记确定之锤。
果然。
李子越用纸巾擦了擦因为吃薯片而弄脏的手指，刚一转身，就看到张敛手里握着几张黄色长条试卷。
他心跳了三跳，这才想起来昨天因为张敛帮他做出了全对的完形填空，惹得英语老师大发雷霆布下五张崭新试卷，今晚跑副本实在太忙，他身上又有伤，实在没太多时间去写作业，没想到张敛又把他卷子拿起来做。
然而，等他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张敛并没有给他选答案，而是和先前一样用铅笔将他自己的做题思路写了下来，方便李子越后面梳理。
李子越动作一停滞。
不知怎么的，又开始愧疚先前利用张敛了。
他站在另一边，手里接过张敛递来的试卷，李子越头低着，张敛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到他低着声音缓缓说了一句：“……如果以后在除开伪人系列的副本遇到，我会好好帮你的，张敛。”
张敛抬头看他，眉宇间含了笑意。
他伸出一只手来，其他手指合上，唯独小拇指翘起：“拉钩。”
李子越一愣，多大个人了，怎么还搞这个。
张敛表情却认真。
李子越不好扫他兴致，便伸手将他的手钩住。
他的手指温热，碰到张敛泛凉的手，竟然恰好。
张敛其实不在意是否拉钩，他只是想借这个契机牵手。
但他不会告诉李子越。
一边，走廊里传来阵阵急促的跑步声，那些铁甲撞击地面的声音异常整齐，应该是一群巡查者。
那声音愈来愈清晰，李子越不能肯定巡查者不会进入这个房间，于是拉着张敛就准备要跑。
关键时刻张敛整个人却僵住，李子越拉不动，转过头来刚想说张敛几句，没想到张敛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处，突然说了一句：“你也会拉住我跑吗。”
李子越一愣。
他瞬间明白张敛是什么意思。
先前孙远诚在的时候，李子越基本没管过张敛的死活，不是他不想管，张敛本身很强，根本不需要他操心，而孙远诚是个没经验的新人，他多带带孙远诚也无可厚非。
没想到张敛嘴上不说，心里还把这些事情记着。
李子越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默了声音，只是握着张敛手腕的那只手力度逐渐增大。
“走。”
张敛乖乖跟上。
谁知这次巡查者的数量远超李子越预料，刚从房间窗户溜出，便见到一长串望不到头的巡查者整齐排列在一起，数量之多让李子越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压着声音喃喃道：“这么多巡查者出动干什么？是想将伪人和玩家全部都干掉，然后它们来统治无限流副本？”
张敛靠在一边，长枪已经浮现在他手中：“需要我把它们全部干掉吗？”
李子越：“……？”不是，你是从哪里听出我有这个意思的？
他继续沉声道：“这么巡查者出动，必然是有原因的，今晚副本结束了，最后的时间战况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
张敛垂眸看着李子越，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现在去大厅，”李子越牵着张敛的手没放开，“大厅那边有这一切的答案，如果我的所有推论没有出错，今晚结束这一切是最好的结局。”
不料，话音刚落，他听到一边传来一道急切的风声，李子越弯刀刚握上手，格挡的动作已经起形，却听到张敛那边发出“哐当”的碰撞声，李子越侧过视线，见张敛已经出手将那企图偷袭的巡查者一枪横扫到瘫痪。
与此同时，另一道走廊那边传来一身人类的惊呼，李子越目光一凝，那声音……
他拉着张敛往那边跑去，果不其然，几个巡查者将孙远诚和余宇包围着，孙远诚缩在墙角，脸白似纸，余宇眼神沉重，似乎是在思考逃跑的办法。
李子越没有太多犹豫，弯刀在他手指间飞舞出去，瞬间扫过离他最近的两个巡查者后脑勺，两声清脆的“砰砰”声不绝于耳，巡查者被吸引了注意力，缓慢转过头来。
[你。]
其中一个巡查者面部红眼眶闪烁着，似乎对李子越并不陌生。
李子越眉尖一挑，腰旁的伤还在隐隐作痛，眼前这位巡查者可以算他的“老熟人”。
不过现在不是报仇和翻旧账的时候，李子越往前一窜，弯刀跟在他身后，接连切过周围一圈巡查者的膝盖窝，一时间无数机甲撞击，“劈里啪啦”的声音响成一片。
李子越拽过蹲在角落因为太过感动而又要哭出来的孙远诚，抬腿就跑：“走！”
余宇面色一沉，却也连忙跟在他们身后。
巡查者刚想去追，下一瞬只觉得后颈一阵发凉，长枪枪尖仿佛只是轻描淡写这么一扫，瞬间就倒了两个巡查者。
其中一个还想抬起头来继续追，却被一人自上方狠狠踩住脖颈处，那人面色阴沉，居高临下地端详着在地下挣扎的巡查者，长枪“吭”地一声深插入地下，立在巡查者眼前。
那人声音平静，却带有股莫名的威胁：“他腰侧是你伤的吗。”
巡查者两眼红光闪烁，李子越一行人已经失去了踪影，留下来的这个似乎更加恐怖……
……
孙远诚被李子越拉着在过道间奔跑，一时间百味杂陈，几次想张口说话却又止住，他不好意思看李子越，却又渴望看到他，想像以前一样和李子越说些闲话。
不想李子越先开了口：“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孙远诚宁愿李子越铺天盖地骂他一顿，现在打温情牌简直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他哭得十分狼狈，情绪激动下差点跑不动，只能靠李子越牵着他，带动他。
孙远诚将头摇地像拨浪鼓：“没有……”
李子越看了他一眼，听到他在哭泣中压着的喘气声，以及依然需要他拖动的速度，声音温柔道：“那我就放心了。”
孙远诚哪里被李子越用这样温柔和蔼的眼神看过，先前被巡查者追杀的疲累和委屈都堆积到这里了，他又是个给点颜色开染坊，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随即恨不得停下来抱着李子越哭得蹭人家一身鼻涕眼泪。
三人最终停在大厅门口，李子越将孙远诚引了进去，又看了门口的余宇两眼。
余宇心里不比孙远诚好受，他和李子越的关系远不如孙远诚和李子越，但刚才确实是李子越救了他和孙远诚，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感谢李子越。
但他突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神情去面对李子越。
毕竟当初在剧情体验时他真的起了杀心。
李子越叹了口气：“进去吧，都是玩家，我不会这么计较。”
余宇低着头“嗯”了一声，随即也跟着孙远诚进了大厅，只不过他一直走在后面，再也没有先前那股和大家的熟络劲儿。
进了大厅，上面呈现的数字依然未变。
[截止北京时间5：30]
[玩家数量：vi]
[伪人数量：vi]
总数依然是12，看上去并无异常。
然而有时候表明无异常，下面可能藏着足以逆转整个局势的异常。
经常能听到系统播报伪人或者玩家死去，但不管如何变化，每次大厅电子屏幕上呈现的数字永远不变。
这数字实在太稳定了，稳定到玩家和伪人数量整整停留了一晚上的6:6。
右下角时间显示此刻是北京时间5：51，离今晚副本结束，还有9分钟。
照上端数据看来，如果接下来没有新的伪人和玩家转换，只有强行进入加时赛，但是，电子屏上显示的数据，就是真实数据吗？
李子越没着急去处理这个问题，反而对着一旁的孙远诚灿烂一笑。
孙远诚看着他的笑容，内心却泛起一阵凉意……
“你知道为什么当初你在餐厅复活的时候，杨虎对我敌意那么大吗？”
李子越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孙远诚怔住，下意识回答道：“你质疑他是伪人……”
“不是，你仔细想想，在我说他可能是伪人之前，他就已经盯着我看了。”
弯刀被李子越玩在手里，反光的刀背印出他半边脸，上面挂着明显的笑意。
孙远诚觉得他这个动作、这副模样实在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里见过，只能木讷着继续回答他的话：“那……我……我不知道。”
李子越并不绕弯子，弯刀刀尖轻轻划过他的指腹，他的声音听起来轻巧又惬意：“杀了和你一模一样‘伪人''''的是杨虎，按道理来说那人临死前会死死盯着杀了他的杨虎。”
“但是，他临死前却没看杨虎一眼，而是一直盯着我。”
“他当时张嘴想要说话，是我对他比的‘嘘’。”弯刀在大厅的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孙远诚心中突然毫无征兆地激起一阵警觉，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瞬间回想起了他看见李子越这副表情时的场景——那是第一晚，李子越握刀出去杀杨虎时的表情。
然而，已经晚了。
弯刀刀柄滑入李子越掌心，随即，在场几乎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透明的空气层中一道锐利的寒光闪过。
紧接着——
孙远诚瞪大双眼，鲜血自他的喉间喷涌而出，他连句“为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双目圆瞪着懒散站在他面前，脸上还带着微笑的李子越。
随即，他的身体轰然倒地，周围桌椅倒了一片，发出“劈里啪啦”的一连脆响，浓稠的鲜血染透了了附近的一切。
血液温热，尸体寒冷。
孙远诚死了。
“你！”余宇急得瞬间暴起，朝着李子越袭了过来，“你果然就是伪人！你果然不安好心！你果然……”
“嘘。”李子越将手指立在唇前，对着余宇抿嘴一笑，“听声音。”
与此同时，系统播报声响起。
[伪人确定死亡，数据更新中，人类即将复活]
“什么！”
余宇瞬间呆在原地。
“不是要找我们五人中间潜藏的伪人吗？”李子越笑容不减，沾着血的弯刀依然在他掌心旋转，“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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