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chapter.180


    一把拐杖从地面的阴影中深处, 啪嗒一声,点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玩家们宛若惊弓之鸟, 布艺沙发被推到一边,纷纷站起身, 从腰侧武器袋里摸出各自的武器:“……三十三!”


    “圣徒, 你的确是比繁衍敏锐得多。我在她周围大摇大摆走过, 甚至没有一片叶子能发现我的存在。”


    这位伟大的贸易之神, 国王馅饼大商人,地精王国第一人用绅士最爱的口吻缓缓说道,他人尚未走出阴影, 就已经将话语传递到每个人耳中。


    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 玩家们惊悚地看见他从白塔台阶的阴影下逐渐脱离而出, 浑身再次沾染色彩, 那枚绿宝石戒指在他手上一闪而过。


    地精三十三轻点拐杖, 踏上白塔平台。


    他的皮肤与一般地精没有太大差别, 依旧油绿,然而五官与身材与一般人类别无二致, 当他带上绅士帽,裹着那身彬彬有礼的人类西装时, 从背后望去,没人会认为这是一位地精。


    他极轻地将手指搭在戒指上, 侧着脸,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也似乎是在轻盈地陷入沉睡。


    “于是我在那里居住, 直到终于抓住机会,出来和几位朋友见面。”


    他礼貌地摆了个手势:“我的报酬已经提前预付, 请问这几位朋友,我的东西在哪里?”


    他在问那截生命树枝!那截还在他们身上的生命树枝……


    圣徒没有说话,天光从她头顶倾泻到后背,衬得年轻的女巫宛若大教堂中悲天悯人的圣母。


    而云端缓缓往前走两步,挡住他身后的彻夜难眠。术士弯起唇角,显然是一副假笑做派。


    他们现在还在白塔之中,有圣徒女巫的力量保护;而一旦出了这个门,地精三十三的报复将会接踵而来。


    有些棘手……


    术士仅仅微笑着,垂下眼睑:“我有个疑问,先生。”


    “请说。”三十三比了个请的手势。


    “生命树枝是繁衍女巫的衍生品,在精灵领地,完全有很多新鲜的、不重样的生命树枝等待您的光临——但是,为什么仅仅青睐我们手上的这一枝?”


    三十三若有所思地听完他的话,笑道:“好问题,我可以回答你:因为现在的生命树枝,全部都被污染了。只有你们拿到的那截生命树枝仍然保持纯洁。”


    那为什么,全部都被污染了?


    术士沉默,没有接话。这一仗在所难免。


    新增客户端捏紧魔术帽的边缘,没有问出口那个所有人心知肚明的问题:你拿到这截生命树枝后,要对幸运女巫做什么。


    一声轻叹响起,女巫的手指上冒出淡淡金光,那是蒸腾的魔力。


    面对所有人的目光,年轻的女巫仰起头,露出白皙脖颈,似乎在倾听谁的话语。


    ……是斯尔德。


    神在说话。


    玩家与三十三都陷入僵硬,无论是谁,都在等待神的判决——对地精而言,那是神;而对玩家来说,那是游戏主脑。


    片刻后,圣徒女巫从座位上站起:“斯尔德说,是将这件事做个了结。不干涉人,不干涉事,你们凭自己本事。”最后一句,她说得很轻。


    魔术师瞪大眼睛:“……草,这任务怎么做!三十三一只手能碾我们五个!”


    地精绅士同样露出假笑,他心情大好,看来进入神能聆听的白塔,他也冒了极大的风险。他不确定神对大陆上的事情的关注,也不确定神是否会偏心哪一方……现在看来,最好不过。


    “没关系,我会谦让小朋友们。在你们离开白塔后十分钟,我才会启程追击。”说这话时,他几乎要笑出声。


    这就,boss战了?


    云端脑子里忽然闪现这个词,术士用力闭了闭眼睛,随即睁开,眼睛里一片冷漠:“那么,我们会在你到来之前,带走幸运女巫。”


    三十三不以为意:“而我,会在你们到达之前,一个个,杀了你们,拿到我应有的那截报酬。”


    “那么,我将开始倒计时。”


    “五。”


    玩家们转身就跑,圣徒女巫抬起手,招来高空的风——那是她私人对玩家们的帮助。


    “四。”


    云端手中短柄法杖大亮,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念技能,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就释放技能。


    群体加速!


    “三。”


    白塔飘窗大敞,外面是白茫茫一片天空,而玩家们心有所感,从窗冲向白塔之外。


    “二。”


    他们踏上窗户的边缘。


    “一。”


    用力一跃。


    极为炽热的魔力光弹从背后袭来,切断寸寸时间的空隙,无限地逼近他们后背!


    尖叫奶油一只脚还在白塔内部,她拧着杖剑用力一转,光滑剑身硬生生被她从空中拔出,亮起一片雪白剑光!


    圣骑士发动技能,在无数个时间单位中提升所有人的防御!


    轰————————


    玩家被威力巨大的魔力击中,宛如出膛的炮弹,一下被轰出三百米外!


    上是无垠天,下是无根地,他们浩浩荡荡飞行数百米后,随着重力开始降落!


    这次云端近乎完整地承受了这份冲击,他掩护队友率先撤离,圣骑士回头发动技能时,术士正准备用力起跳,完全没注意身后发生了什么。


    随着剧烈的冲击波袭来,术士有一瞬间的意识模糊。


    所有的内脏都被冲击地挤压在一起,血管绷起,后背灼热,喉头涌上陌生的铁锈味,视野里的血条在一瞬之间消失了百分之八十——这还是在有圣徒的防护下。


    他勉强清醒过来,顺着飞行轨迹往下看,脸色大变!


    漫天黄沙地上,充斥着刚从天空之城阴影下逃脱出来的侏儒残兵,还有护卫他们周全的无数钢铁巨人!


    这万一掉进他们堆里,不得两分钟就被扎成刺猬!


    他紧急打开队伍频道,高声喊道:“彻夜!!!彻夜你还醒着吗!!!用藤蔓!!!”


    庆幸亡灵现在的确是清醒状态,通讯传来高空呼呼的风声与亡灵彻夜难眠崩溃的尖叫:“我在!哥!!!”


    术士咬住牙,用尽全力提高声音:“抓住所有人,最后,抓住我!”


    那边卡顿一瞬,队友们纷纷连线!


    “你疯了!”尖叫奶油的吼声被压在嗓子里,“五个人!!!”


    刺客的声音也在此刻变得不再清晰:“哥哥!”


    魔术师就差把嗓门贴在通讯上:“我们现在飞的比高速还快!!!全部挂在你身上?!你会被撕开的!”


    术士尽量将声音变得沉稳,他安抚队友们:“快,来不及了!我有办法,我们赌一把!下面就是侏儒堆,掉下去全完蛋了!我们起码要撑到前面的……前面的森林!!!彻夜难眠!!!”


    亡灵尖叫:“啊!!!”


    巨大的蛛网从彻夜难眠的背后爆发而出,铺天盖地,那是用藤蔓编织的网,套出尖叫奶油,套出新增客户端,缠过夏,最后拧成绝对牢固的一条绳,在云端身前一甩而过!


    然而云端离他们着实有些距离,网绳没有够到他的腰,于是退而求其次,紧紧的、几乎窒息般裹挟住他的左腿。


    从上至下,勒住大腿,膝盖,小腿,脚踝。


    一股巨大的窒息感涌上云端的大脑,就好像,被火药击中了下肢,神经断裂,整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幸好,这是游戏,他还醒着!


    术士的黑发在空中划过,就在队友们集体往下降时,他咬住自己的袖子,高高地举起另一只手!


    那只手里,握着一根火红的羽毛——


    来自临渊之歌者的馈赠!那根带着他飞过南培森林,又穿越潘切斯特盆地的细长的鸟类羽毛!


    呼啦一下,他带着一整条藤蔓上的所有人高高地飞起!


    逃出升天的玩家们看见了,惊呼着掏出游戏内置摄像机;那些兽人士兵看见了,静静地站在原地;那些侏儒眯起眼睛,指挥钢铁巨人同样将他们高高举起。


    但是没有人可以飞的比他们更高!


    他们飞过整个弗兰南地,穿越沙地,一点点靠近精灵领地极西森林。


    巨大的空气阻力降低了所有人飞行的时速,就在他们即将砸进地面之前,一股柔和的风拔地而起,将他们托住。


    层层交叠的枝叶从他们眼前掠过,光影婆娑,在眼皮上折射出斑斓的华彩,随之而来的是铺满落叶的地面。


    术士已经哑了声:“快——落地了——”


    新增客户端第一个落地,他就地打了个滚,蝙蝠羽翼般轻薄的魔术师长袍延伸而出,顺着藤蔓的趋势盘旋而上,卷住彻夜难眠,轻柔接下。


    接着再接下尖叫奶油,夏。


    他们共同回身,一起伸手去接重重砸落在地的术士。


    云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从他身上松开落下的藤蔓缓缓抽离,消散前动作迟缓地蹭了蹭术士的手臂。


    他伸手搭住刺客的肩膀,被队友扶起来。


    术士露出营业假笑:“好了,我没事,哪有这么脆弱。”


    亡灵从前面挤进来为他治疗,就差原地起跳:“你血条就剩层皮了!”


    云端懒洋洋地叹气:“没办法,只有我这里有飞行羽毛,歌者可真是位慈悲为怀的好火鸡。”


    一直沉默的刺客用力扣住云端的肩膀,将他大半个人架在自己肩上,没有说话,也没有浅淡的笑意,冷漠至极。


    术士拍了拍夏的手,示意他轻点,随即回头招呼队友:“赶紧的,没几秒了,这要是还给追上我们真就一窝老倒霉蛋……”


    新增客户端嘟哝道:“你站都站不起来!”


    “我背他。”


    刺客简略道,让队友帮忙,把云端完整挪到他背上。


    就在此刻,系统提示他们进入战斗状态,视野中的系统地图急剧缩小,一个显眼的红点正离他们越来越近!


    第182章 chapter.181


    系统地图上的红点从远处慢慢逼近, 似乎是想多看一会儿玩家们挣扎的模样,甚至还在半空中停留,悠闲地倒计时, 即使是到时间了,也仅仅随意叹口气, 敲敲自己的实木手杖。


    地精三十三低下头, 大拇指抚过手上戒指的镜面, 擦拭上边落下的唯一一点尘土, 势必要它保持原本光洁如新的模样。


    镜面光滑,反射出地精油绿的皮肤和暗沉沉的眼眸。


    他知道,自己一直藏在极西森林中时, 诅咒是不会发现他的;然而幸运一天天衰败下去, 他若是再不离开极西森林, 去寻找那几个违背了合同的外地人, 他恐怕会失去他的“幸运”。


    只有那截尚未被污染的生命树枝, 才是补充幸运生命力的最好的东西。


    想到这里, 高空的风跟着一静,片刻后再次迅猛地呼啸而过。


    玩家们一边奔跑, 一边时不时通过系统地图观察后边boss追来的情况,发现地精的移速并不快, 不由得稍微放下心来。


    新增客户端吐槽道:“刚刚那一下轰的,真是吓死我了, 差点以为我小命不保。”


    云端面无表情地学魔术师以前的模样,翻了个标准的白眼:“你才不会小命不保, 你跑最前面呢。”


    新增客户端双手交叉:“嘿, 有位移技能你羡慕啦?”


    亡灵拽着自己的斗篷和长袍,踉踉跄跄跑在他们旁边, 最后想出一个骚操作,让黑藤蔓编织出小型藤椅,带着他往前滑行。


    虽然移动速度和他自己差不多,不过起码不用消耗体力条。


    这下,他就跑在了最前面,眼睛一亮,就差从藤椅上跳起来:“前面有一座城!”


    云端趴在夏背上,腿部的麻痹感正在逐渐消退。


    他按压夏的肩脊,探头往前看,镇定道:“是精灵的卫星城。”


    他们脚下的土地也逐渐从黄沙转变为生长枯草的平原,周边多出不少低矮的灌木丛,那座小城在他们的视野地平线中浮现,而地精代表的红点仍然离他们很远。


    术士看不见队友的体力条,不过按照时间推断,估计都已经掉落过半了,他们急需找个落脚点,不求过夜,起码得稍微恢复一下体力。


    他喊道:“系统地图估计还有两公里,你们撑得住吗?”


    魔术师一边跑一边喊,风呼呼地灌他喉咙:“我上学都没跑过两公里耐力跑!”


    尖叫奶油比了个ok的手势,看样子骑士小姐的体力不比脆皮魔术师少,而彻夜难眠也只需要考虑他的蓝条。


    云端松口气,忽然感觉腿部一紧,他低头看去,能瞧见夏精巧的侧脸,长眼睫颤抖的幅度格外明显。


    术士懒洋洋地趴在刺客背上,问道:“夏的体力怎么样?不然我自己下来跑?”


    夏的回复仅是颠一颠背着的术士。


    刺客一言不发,连呼吸都听不见,气定神闲的模样完全不像是高速奔跑的人能表现出的。


    他们顺利的冲进卫星城,城门周围站着些打算出门下副本的精灵玩家,看着这群人一股脑冲进来,还有些奇怪。


    他们摸不着头脑:“发生了什么?今天没兽潮吧?”


    而云端他们根本没时间回答,一溜烟顺着街道小巷,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城门口的玩家们嘟嘟哝哝,不打算去掺和别人玩家的事情,转头一瞧,看见位稀客从不远处走来,拄着手杖,底端敲击在沙土上,有不明显的厚重感。


    玩家在等人,随便一瞧:“咦,这里居然会有地精npc。”


    谁知那地精往他跟前一站,询问道:“我想问一下,刚才是不是有几位十分慌张的外地冒险家从这边经过?”


    虽然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跑来,但一直看着他们消失在哪个拐角的,也只有他一人。


    因此看地精径直走向他,他还有些意外。


    “是,往这边走了。”他不自觉抬手,指出那些人离开的方向。


    地精颔首:“多谢。”随即绕过他,一眨眼便不见踪迹。


    那玩家站在原地半天,才摸摸脑袋,皱着五官思考,这是不是给他可怜的同胞添了麻烦——毕竟这地精一身富有装扮,搞不好是放贷的债主。


    噢……希望他们好运。


    精灵就算是建立卫星城,街道建筑的模样和人类城邦也完全不一样。


    指的是街道建筑的建设风格,人类会更喜欢将所有的建筑房屋建设成近乎一模一样的外观,无论是尖顶斜坡还是灰白的水泥墙;


    而精灵建设卫星城时,更愿意采用统一色彩不同形式的外观建筑。


    于是当云端他们绕过拐角时,被满城或低矮或高大或细长的、缠满了植物藤蔓,外墙七七八八挂满大小不一花窗的房屋震在原地。


    上面有精灵喜欢的天桥,将几栋房屋从空中连接;也有兽人喜欢的图腾三角屋,伫立在街道的各个角落巷子中。


    玩家们仿佛误入了某个梦境,徘徊在原地,不敢往前。


    魔术师紧张地摸摸自己的帽子:“我总觉得我们会钻进某些神奇领域,比如会把人放大缩小的魔法书。”


    云端:“你指的是小时候看的镜中奇遇记?”


    “不我没看过原著,只跟着我妈在电影院看完了第一部,但我记得里面好像没有所谓的魔法书?”


    “第二部里有,你该庆幸只看过制作精良的第一部,第二部的剪辑烂的仿佛狗屎,唯一的看点仅仅只有他们还算没穿帮的魔法书……”


    骑士小姐抱肩,挑眉说道:“先生们,地精要追上来了。”


    玩家一顿,纷纷抬头去看系统地图,惊悚地发现,代表地精的红点离他们就差几十米的距离!


    彻夜难眠忽然开始结巴:“等等,他怎么,就,就一下到了?!”


    术士敲敲夏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往前走:“赶紧,我们找一家尤尼克协会,直接通过尤尼克传送。”


    “尤尼克传送?好主意,”玩家们开始跑动,新增客户端永远能找到话题点,“你有这座城市的地图?不然怎么知道尤尼克协会在哪里。”


    云端示意他抬头:“你但凡脖子能再长些,也不至于看不见尤尼克协会的招牌。”


    魔术师:“……”


    新增客户端不服气地梗起了脖子,小声叽叽咕咕。


    猫着身子在街道拐角穿梭,玩家们很快就来到那副大招牌底下,上前撕下可以召唤尤尼克的快递单。


    云端运笔如飞,迅速填完所有必须信息,紧接着在最后的地址方面顿了顿:“瓦卡耐拉,对吧?”


    魔术师催促道:“快快快。”


    地精拄着拐杖慢慢走,他领口褶皱的衣领正随着下颌的开合而缓慢移动,那枚显眼的戒指被他隐藏在了手杖的阴影下。


    需要追逐的玩家就在不远处,但他笃定,这群人逃不出这个卫星城,也就无所谓到不到的了瓦卡耐拉。


    他略微颔首,回忆他年轻的时光。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精,生活在落后的地精部落中,在森林中捡些木头,或者在沙地养殖场中替刚采摘的芦荟剥皮切片,日复一日地做这些枯燥无聊,又只能勉强饱腹的工作。


    所有的地精都是这么过了大半辈子的,三十三作为家里第三十三的孩子,本来也以为自己将过完这无数地精摆脱不去的劳苦人生。


    直到某天开始,他的身高疯长,比寻常地精高出好几个头。


    这是好事吗?他不知道,但是不再有地精将他视为自己人,而是歧视他过高的身量,嘲笑他是一个“染上地精绿皮的东部落野蛮人”。


    他的工作也丢了,没有老板愿意雇佣这样过于高大而笨手笨脚的地精。


    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反击了那群以围攻他取乐的地精兄弟,惨遭暴打,在被扔到悬崖边奄奄一息的时候,他从视线裂缝里看见了从来没见过的、仿佛刚刚一只脚踏出斯尔德神国的优雅的小姐。


    她称自己为“幸运”,带他回去养伤,并为他指点迷津——如果不能依托地精部落活下去,那就去找侏儒吧,那个新生的地下种族。


    他们在长久的相处中互生情愫,幸运不在乎他是地精,只告诉他,如果他想立业,她会全力支持他。


    正好,地精看见了侏儒新发布的悬赏,他们需要一枝全新的生命树枝,召集人马潜入精灵首都瓦卡耐拉。


    幸运为他加持神力,地精带着女巫的祝福,非常顺利地偷走那截生命树枝。


    ……当然,他离开的太早,头也不回,根本没发现有精灵看见了他的踪迹,却选择知情不报,向精灵贵族售卖另一个精灵盗取生命树枝的假消息。


    地精献上生命树枝后,依托侏儒的支持,逐渐成为地精中著名的大商人,直至地精王国建立。


    而某天,幸运说,她需要回一趟神国,不然将会衰败而亡;可在她走之前,便已经陷入昏迷。


    三十三跪倒在女巫面前,绝望地发现他唤不醒这个人,也将失去女巫施加在他身上的祝福。


    于是他想到了生命树枝和一众神力衍生物,他不敢让别的女巫知道幸运昏迷的消息,于是带着幸运东躲西藏,最后找到了繁衍女巫镇压的白骨领主作为暂时居住地。


    他找到几个打过照面的外地人,要他们找那枝数百年前的生命树枝,作为唤醒女巫的原材料。


    第183章 chapter.182


    现在生命树枝拿到了手, 却是在他们手里。


    那一头,彻夜难眠紧紧盯着地图上的小红点,过两秒瞟一下云端——生命树枝就在他包裹里头, 要说地精三十三要对谁下手,那肯定第一个就是他。


    亡灵跺了跺脚, 拍拍脸搓搓耳朵, 试图让自己的耳朵从手掌心里汲取一些热度, 这城市处在极西森林中, 它太冷了,风刮过时,几乎冷到好像要掉下来。


    云端迅速填完地址, 急匆匆撕下, 往尤尼克协会里边走。


    他一边走一边发散思维:“如果游戏系统和光脑一样, 允许保留剪贴板, 那填快递单这种小事根本用不了一秒钟。”


    说着, 他将快递单往窗口里一递, 里面坐着个客服,一身装扮和本地人略有些格格不入, 竖了个法师领,百无聊赖地将手肘搁在柜台上, 另一只手打响指点火球玩。


    见有人进来,他转头, 随口道:“今天值班的尤尼克都被派出去了,南边战事需要, 这些可怜的尤尼克不仅需要运人, 还需要运胡萝卜卷心菜洋葱和煤炭,最近一班大概还要十五分钟后回来, 建议你们在左手边沙发区坐着等……噢,居然是玩家。”


    他也明显是个玩家,在这里做兼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消息,却对面前风尘仆仆的玩家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起码对面五个人里面有四个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云端眯起眼睛:“你是说,协会里的尤尼克一个都没剩?”


    兼职的客服点头:“是。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应该知道南边最近打得厉害吧,本身尤尼克就不喜欢来着破地方,又不安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侏儒的天降导弹轰了脑袋。”


    的确,尤尼克一般都会选择平安地区做长时间值班,而这种战区城市,除了强行排班,它们基本不会乐意主动前来。


    术士强忍住没叹气,他默念不能叹气,叹气会变成小老头。


    没时间再纠结这群尤尼克了,云端拿过尤尼克协会的排班表,扫过两眼,无可奈何地放下。


    新增客户端想到一个明显的救援:“之前我们不是都找的安德鲁?”


    云端已经考虑过这个方法,但是似乎并不是很靠谱:“是的,我们完全可以将我们可靠的老朋友叫来——然而它听不见你的具体声音,每次晕乎乎找来都要花上好些时间。”


    他的声音浸在风里,背后传来缓慢而清晰的推门声,天光泄露,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后,被太阳映照出明显的身体轮廓。


    “……而追逐我们的boss,离我们大概只有,二十米。”


    话音刚落,那道身影笑出声,拄着拐杖,端头与地面敲击时发出清脆响动,仿佛落在每个人心上。


    兼职客服的法师玩家手上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也不敢弯腰去捡,他后退一步,坐着的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而刺耳的刮擦声。


    白蒙蒙的光散去,来人露出他油绿的皮肤,以及类人的五官和装束,那样考究而熨烫齐整的西装,头戴绅士高帽,手杖与指间戒指小小碰撞,拉出一道流光的华彩。


    ——即使是个路人,光是看这群人冲进来那气喘吁吁的模样,再加上这npc一副来者不善的笑模样。


    法师玩家就算是猜,也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啊!


    不不不!他真的只是一个懒得下副本,每天在尤尼克协会坐两小时班赚几个铜板喝咖啡的咸鱼玩家!就算是把血条翻倍都翻不出花的那种!


    他满脸痴呆地左看有看,发现外面声音全停,风也在这一瞬被停止流动,阻隔在尤尼克协会大楼之外,除了自己,就只有眼前这群人。


    这谁看不出来!这里成一个临时副本了啊!


    除非找到通关点离开,这里就是被封闭的地方!


    客服玩家落泪:“……”他干了什么,被牵扯到这样突如其来的灾难里,难道这就是他昨天下班早退的后果吗!


    地精三十三慢条斯理地亮出他的血条,所有玩家进入战斗状态!


    他们仰头看着地精顶在头上的血条,没有一个人不陷入长久的沉默。


    魔术师没忍住,在队伍频道里发出了我草的声音:“这他娘的,这血条,能打就有鬼了啊!!!”


    云端没答话,他逐格清点地精血条的格数,很快点清楚了:一共三十二格,足足三排,和玩家们普遍七八格的短血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尖叫奶油心细,也数了血条格来判断对方大致血量,最后呆若木鸡。


    她真诚地建议:“你们觉得,他和别的世界boss有什么区别吗?”


    云端:“有区别——别的世界boss不会追着我们不放。”


    地精三十三噙着笑意,耐心等他们估算彼此的实力差距,最后玩家们一致露出绝望神情,这令他无比愉悦。


    就算是最强大的冒险者外地人,哪怕是在斯尔德的庇护下,也不可能比他更强大。


    他敲了敲手杖:“准备好了吗?”


    云端同样礼貌地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虽然是星际社会的通用手势,但鉴于制作组也是星际公民,应该不至于在手势上大作文章),示意道:“给我五秒。”


    地精颔首:“请。”


    术士深吸一口气,短柄法杖横至胸前,大喊一声:“安德鲁!!!”


    玩家们:“……”


    魔术师:“啊哈,现在喊它有什么用?过来送人头?还是碳烤尤尼克?如果来的再晚些,说不定还能看见我们灵魂升天那壮观的一幕。”


    云端冷静道:“你也说了,替我们收尸挺不错的。”


    尖叫奶油同样冷静,不仅冷静甚至现实:“云端,你在这里签的那份快递单,适用不同的尤尼克协会分会吗?它要是来了不给送怎么办。”


    云端:“那就屈打成招……”


    一旁客服玩家缩在柜台和座椅之间的夹角,只想说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彻夜难眠再次尖叫,他以为自己已经用光了一年的尖叫次数,但现实告诉他,这算什么,还远远不够:“来了!!!”


    一道亮如白昼的魔力光弹缓缓落下,照亮了整个大厅,云端被晃一下,完全睁不开眼睛!


    接着,又是一道强烈的冲击波,将所有人冲击到墙上!


    没有在他们身上施展实际的技能,光靠魔力余波,就将玩家的血条控制在了百分之三十以下,这是名誉响彻地精王国的贸易之神!


    一道细细的藤蔓从地上冒出头,颤巍巍勾住地精三十三的脚腕,令他的血条一点点往下掉。


    三十三随意往下一瞥,没有动,他并不在乎损失的这点血量,就算是给这群外地人疗伤,他也只觉得有趣。


    他可不记得亡灵会有这种可爱的小技能,可以将这部分生命力拿来放在另外的生物身上。在他印象里,亡灵可都是独自行走的生命体,他们不组建国家和城市,也不组建家庭,只有老师和学徒才是亡灵这个种族中稍微常见些的关系链接。


    所以说,斯尔德给予了外地人足够多的宠爱,允许他们在这个世界里使用神迹一样的魔力技能……


    想到这里,三十三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彻夜难眠靠吸收生命力这点小奶把自己岌岌可危的血条拉了回来,又费劲地念咒,救回队伍列表里生命值濒红的队友们。


    他大喘气念着咒,结果回头一看,一个奄奄一息的法师掉在墙角破碎的石料废墟上,正对着他翻白眼呢。


    彻夜难眠:“……”对不起对不起!


    于是也给这位可怜的老倒霉蛋上了口奶。


    云端勉强把自己从地上拔起来,放眼望去,原本整洁的尤尼克协会大厅在这一个魔力冲击波下,坍塌成了满地的废墟。


    石柱横七竖八摆放着,他往一块废墟后面一猫,嘲讽道:“虽然我觉得我们大概率会交代在这里,但说不定就天降神兵救我们狗命?”


    夏从阴影里踏出,沉沉注视着云端,或者说,注视着他的左腿。


    术士咬牙笑道:“夏,你这是什么表情。”


    刺客低头,撇开眼睛,冷白的侧脸与领口映衬的花边衬衣仍然让他仿佛精灵贵族般优雅,只是这样不说话的模样让术士有些恼火。


    术士低声道:“先生,别让我猜,谢谢。”


    他正要站起来,联络队友迎击地精,肩膀上却突然压上一只手。刺客弯腰,不算庞大的阴影笼罩着术士颇具东方特色的黑发和黑眼睛。


    “我去迎击他,哥哥,”他叹息,“好运一直在我们这边。”


    黑色魔力火焰随着他说话的节奏,仿佛暴风雨中盘旋而过的海燕,一点点跳跃、蔓延至他手执的匕首上。


    刺客直起身,迎上地精看过来的双眼:“我从来不怕这样寄生在别人身上的贼。”


    他知道,他说的话,地精也能完全听见:“你拿着幸运女巫给你的祝福,偷走了那截生命树枝,并将它交给侏儒做生物机械的研究。现在又萌生了悔意,要我们将它拿回来。我曾死在那截生命树枝上,但这次,不会有然后了。”


    云端怔住,他想起第二次副本的内容:夏受精灵的指控,并因此被关入监狱,杳无音讯!


    第184章 chapter.183 【倒v结束】


    地精绅士眯起眼睛, 略微抬起帽檐,从绅士高帽底端往这边看来,余光从夏脸上晃过一圈, 沉吟片刻。


    “我对你没什么印象,是那次波及的精灵吗?”他的语气礼貌到近乎冷漠, 是贵族礼仪中令人感到冒犯的客套话。


    夏没多说什么, 将手从云端身上取下。


    他往前迈出废墟时, 术士从后边露出一个小脑袋, 黑头发,与刺客如出一辙的发色:“需要我辅助吗?”


    刺客比了个“请”的手势,对着他微笑。


    术士眼睁睁看着刺客开战, 夏将自己融入自身的阴影, 移动时只能略微看见一点金属刀尖划过的冷色调高光, 而地精也很给面子没有使用大范围群攻, 念着简短的咒语, 用一个个极快的魔力弹将夏逼出阴影。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 就算是反应速度极快的刺客,也没有能这般完美地避开他的攻击。


    三十三笑道:“你在你们那一批刺客里面, 一定是最顶尖的苗子。”


    回应他的只有刺客冷冽的刀尖,从他背后浮现, 一击不得手,又在人转身之前重新隐匿回阴影中。短短两分钟, 地精掉了半格血,而夏的血量已然降至百分之七十以下。


    前边打的最激烈的时候, 新增客户端悄然摸过来。


    魔术师偷偷摸摸地趁没人注意他们, 猫着腰冲过来往云端身边一瘫,压低声音:“这, 夏绝对打不过啊。”


    说两个词,他探头看一下,生怕刺客陡然撑不住然后他们接近团灭——虽然最显眼的还是对面石雕废墟后面拼命冲他们挥手的尖叫奶油和彻夜难眠。


    云端道:“当我看见夏的攻击大多miss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这地精的闪避概率简直高的离谱。”


    术士还是没忍住叹口气,精确无比地掐着技能冷却的时间,先给夏加了一波轻身加速,再叽里呱啦念一波咒给地精当个刮痧师傅。


    魔术师好奇:“你大招呢?”


    “刚放完呢,cd还没好。喏,后面半格血就是我打下来的。”


    “……那你还放夏一个人去扛?这么脆皮的刺客?”


    “地精看上去不想杀他,夏敏捷高,当风筝遛一遛,”


    云端感觉哪里不对,又扯着新增客户端从废墟后面猛一探头,再一次看见尖叫奶油和彻夜难眠两个人疯狂挥手挥得跟晚会上廉价塑料鼓掌器一样,就差啪啪作响。


    与此同时,一个毛茸茸的狮子头在尖叫奶油身边颤颤巍巍露出双眼睛。


    术士惊喜道:“安德鲁!居然真的来了!”他一拉新增客户端,“我还以为会刷到我这边,没想到是奶油他们先见面。”


    他推了魔术师一把,让他去和骑士小姐汇合,新增客户端被推得一个踉跄,惊恐地回头:“那你呢?”


    术士赶小鸡般把他往外赶:“我去接夏,不能让三十三知道安德鲁已经到了!”


    废墟大厅中央,夏被逼出阴影。


    他仍然从容不迫,呼吸没有一点紊乱的征兆,然后衣角凌乱,原本的反手拿匕变成正手拿匕,略微压低重心,是刺客经典的起手动作。


    他的血条降至百分之五十以下,逼近红血大关,然而这分不走他半点注意力。


    夏冷漠道:“你身上的‘幸运’属实多过了头,我猜测其中大部分并不是你自己的。”


    地精三十三露出明显的笑意,他似乎要快乐地咏叹出声,也仿佛要抬头赞赏:“这是我爱人给予我的礼物,她在陷入沉睡之前,将她多余的幸运赠与我,然后告诉我要好好生活。”


    “那诅咒女巫为什么要追杀你?”


    夏一瞬间接上话去,他看上去格外清楚地精那点小心思,但从来没有在他的外地人队友面前说过,包括云端,“她们不会不尊重彼此的选择。”


    “因为我上不了台面。”地精说话很自然。


    “你想起了她,”夏用一种笃定的声音说话,恰好此时,云端在他身后停住脚步,屏住呼吸,不敢上前参与这场暗地里的交锋,“你的脑海里在回忆她清醒着的过去的模样。”


    地精一怔,当夏话音落下时,他的脑子的确不受控制地闪过几幅幸运女巫微笑的模样。


    她特别喜欢穿她那件亮闪闪的浅粉长裙,然后为自己编织花环,只不过最后却是戴在他头上。


    年轻的地精傻愣愣地接过花环,死命往自己脖子上套,被幸运拦下,轻轻戴在他头上。


    他这样问道:“你……你不嫌弃我绿色的皮肤?”


    幸运的眼睛里没有一点阴霾,是刚走出神国时,最天真无暇,没有沾染过大陆阴影的模样。她没有避开这个话题,而是说:“你长得十分英俊,只不过恰好拥有这样特殊的绿皮肤而已。”


    三十三停下攻击,终于警惕地眯起眼睛,摘下他纹丝不动的绅士高帽。


    他道:“你为什么会有言灵技能?”


    夏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压低声音,将后续话语徐徐托出:“你沉浸在过去幸福的回忆中,却又不断痛苦地想起自己做的那些事。”


    三十三自己没有发觉,而云端站在夏身后,正面对着三十三的脸,清晰地看见地精绅士的眼神趋于恍惚。


    他在深思夏的话中话。


    依稀记得是他在侏儒境内租到第一家早餐店,幸运是光临新店铺的第一位客人,在他焦急收钱的空档里,年轻的女巫挽起袖子,和他挤在同一个窄小的柜台里,毫不避讳地替他整理每个客人留下的铜板。


    第一天客人其实并不多,地精有些沮丧。


    幸运摸了摸下巴,突然灵光一闪,手指指向天空:“我想到办法了!我们有个技能名为祝福,可以保佑你客源滚滚哦!”


    三十三格外渴望能为他带来财富的顾客,然而听见这话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赐予我祝福后,你会付出什么代价吗?它听起来并不像是可以凭空掉下来的好处。”


    幸运啪嗒啪嗒地玩弄铁盒子里的硬币,说到这里,不以为然地说道:“代价?就微不足道的一点神力而已。”


    他最初是信了。


    一边在每天早上睁开眼,祈祷今天会有更多的客人;一边又暗地里担忧幸运要付出的代价。只不过一晃几个月过去,幸运毫发无伤,他也放下心来。


    后来,他在侏儒境内开了第二家分店。


    再后来,他将国王馅饼开出侏儒地下城市,落在百废待兴的地精部落里,并且手把手帮助地精建立第一座独属于地精的城市。


    他的客人源源不断,于是衍生的国王馅饼交易所也源源不断地建立,钱财滚滚而来,他被地精称为“最伟大的国王馅饼商人”。


    不,这还不够,他要建立自己的地精王国,以及布及全大陆的广大的贸易世界。


    地精陡然回过神,迎面而来的是刺客的刀尖,极其冷冽一点寒光,冲着他脆弱的、毫无防备的脖颈。


    他撇过头,在侧身的刹那,刺客的刀尖划破他脖颈上的一层皮,罕见没有打出闪避,三十三的血条立刻往下掉了肉眼可见的一截。


    夏见好再次迎上,从他背后反手突刺,覆盖着黑色火焰的匕首深深刺进三十三腰侧。


    满地碎裂的石子不住滚动,大地震颤,三十三捂住自己腰侧的伤口,沾了满手鲜艳颜色。他第一反应不是去找夏麻烦,而是去查看自己的手掌。


    仿佛斯尔德就在他耳边说话,云端恍惚一阵,合拢双指,附上眼皮。


    世界在微小技巧的加持下完全改变模样,云端看见地精手掌心中缓缓滚动一团浅金色的朦胧气体,只是在夏不停的攻势下,越来越小。


    他明悟:那是幸运女巫给予他的那份“幸运”。


    “幸运”缩小了,所以夏突破了他的闪避概率,成功将匕首扎进那层巨厚的血条中!


    云端放下手,毫不犹豫地开始念咒,空气中漂浮的魔力往他右手执着的短柄法杖上聚集。这是队友们的慷慨馈赠,它为术士发动技能缩短了百分之十的技能发动期,使他更快地默念至最后一段。


    魔力在他眨眼间压缩,炽烈的火焰汹涌而出,在地面上灼烧出一道笔直的、长长的焦黑痕迹,重重击中陷入回忆的地精,地精仰头,直直地飞了出去!


    废墟石料后,队友们骑在尤尼克背上,抬手:“云端!快!”


    术士张开双臂,顺从地让刺客揽住他,迅速往队友那边跑去,他们抓住尤尼克的角,大跨步爬上安德鲁的背。


    胆小的尤尼克蜷缩自己庞大的身躯,完全不敢把头从前蹄之间抬起,但即便如此,它也没有自顾自离开,或者干脆一开始就不回应云端的召唤。


    等云端和夏刚跨上它的背,尤尼克立刻来了精神。


    “坐好!我们需要离开了!小姐先生们!”


    他唠唠叨叨,又不敢提高自己的声音让对面看见,“拿上你们的快递单!”


    烟尘滚滚间,地精从大厅另一头站起身,血条仅削掉第一条的一半不到。


    而他抬手时,威力巨大的群攻技能逐渐凝聚。他脸色阴沉,绅士高帽滚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被尖锐的石料棱角划破表面蒙上的丝绸布料。


    “你以为你们走的掉吗?”


    就在他即将发动大范围群攻技能之前,云端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国王馅饼的皇冠。它看上去仍然保持格外崭新的状态,光亮如新,仿佛云端刚从国王馅饼里将它吐出来。


    摔了它,将会获得来自地精的祝福……


    术士漫无边际地联想,这是他当时从国王馅饼里吃出来的小道具,说不定会在这里发挥效用?


    正想着,他将陶瓷皇冠往空中一抛,划出一道平淡的抛物线,在地精脚边碎裂成一地的粉末。


    三十三的思绪被这小小的动静打断,他下意识回想,却想到那天他对幸运女巫说:


    “我想要更多的顾客,我要所有的地精在房屋中供拜我,在一代代在大陆上宣扬我的大名。”


    幸运女巫有点为难:“但是,这对大陆影响太大了,我怕我的神力不足够实现这么大体量的幸运。”


    第185章 chapter.184


    年轻的地精正值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 陡然听见这样的消息,不由得愣在原地。他的神情完全说出了地精内心真实的想法:“我的商业帝国,会因此崩塌吗?”


    他不敢想象离开了幸运女巫的祝福后, 他将会把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经营成什么模样。


    没有了幸运加持,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再一味地往好方向发展……


    他一把抓住幸运女巫的袖子, 他的身高与女巫小姐相差不多, 现下却有些卑微的、低声下气的说话模样, 他以前可从来不会这么和幸运说话, 好像只要幸运撤销那点施加在他身上的祝福,他就将会落入不可名状的深渊。


    他低下头,几乎要落泪。


    幸运看不得他露出这样悲伤的神情, 连忙捧住他的脸, 连声安慰他:“不要担心, 我会全力支持你!灵魂女巫就是以神力构建躯体, 就算耗尽了, 只要回到神国重新汲取神力, 就能再次回到大陆上。”


    地精抓住其中微小的重点:再次回到大陆上……灵魂女巫是斯尔德的子民,万能的神真的愿意让他的子民一次又一次被卑微的下等地精吸走神力吗?


    或者在神光辉的照耀下, 灵魂女巫突然醒悟,看清楚他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女巫的祝福上, 是无根基的空中楼阁,他在女巫面前表现出的一切坚韧与骄傲都不过是伪装自己的一层薄薄的膜——一戳即破。


    再不然, 神国一天,地上一年, 等幸运真的回来, 他那时又是什么模样呢?


    于是他抹了一把脸,挺直腰背, 假惺惺地说:“我不在乎这点祝福,我完全能靠自己的力量干好一切。你该相信我。”


    女巫感动于他的体贴,加大了祝福的力度。


    等作为绅士的地精三十三回过神来,眼前只剩下空荡荡的废墟大厅,身后大门敞开,好几个玩家在大门背后探头探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


    而那些值班的尤尼克慢悠悠走回来时,同样也不敢相信就在这十五分钟里,自己上班的地方被炸成这副鬼样子。


    三十三一拄手杖,敲击地面时发出格外响亮的闷响。


    他扭头,独自一人走出已然废墟的尤尼克协会大楼,身后悬挂的快递单和排班表在空中被长钉钉住一个角,颤颤巍巍地随风晃荡。


    没有人敢去拦他,身后无数人你看我我看你。


    云端穿进熟悉的绿色通道,在队友的提醒下,才意识到自己屏住呼吸好久。


    他放开来,大口呼吸,同时没压抑住喉咙上泛的痒意,开口就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夏坐在他身边,拍拍术士后背,给他递了杯水,云端喝完才感觉好些。


    转眼间,尤尼克后背的肌肉也从紧绷变为松弛,它晃头晃脑地钻出绿色通道,毛茸茸的狮子头上表露出人性化的神情。


    “呼……可真是吓尤尼克,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人物,作为尤尼克协会的一员,我日常只和顾客或有雷暴兽肉干的好心人打交道,小姐先生。”


    魔术师好心提醒它:“还有食堂打饭的姐姐阿姨们。”


    “噢……那就是好心人,先生。”


    “那你们尤尼克的伙食要比我们高级得多,起码不是每天啃干巴巴的粮食。”


    瓦卡耐拉城市大门在眼前浮现,他们跃出通道,轻盈地落在地上,尤尼克还有些闲心地刨了刨地上湿润的泥土,沾得满蹄泥。


    安德鲁说:“恭喜你们成功脱困,那位老兄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接下来我还是在这边的分会值班,但愿那位老兄不是个记仇的来找我麻烦……如果有需要,尽情地叫唤我吧,先生们。”


    它已经完全摆脱了刚才被强大力量恐吓的压力,抖一抖毛,就回到原先悠闲的状态。


    玩家们纷纷从它背上下来,云端翻身,摸摸它的角,额外给了些小费。


    拿到小费的尤尼克仿佛一个快乐的三百斤的孩子,蹦蹦跳跳消失在通往郊外尤尼克协会的石板路上。


    云端目送它远去,回头召集自己的队友们:“走吧,再回瓦卡耐拉。”


    这次进城比第一次要艰难不少,尤其是当他们表述自己从大陆中部回来,更是引来一群守卫严防死守,怎么说都不让进去。


    他们只好在郊外的冒险家营地里打听,原来精灵城市碍于与侏儒干架,现在只要是外来人口,没有精灵使馆颁发的特许进城证,就不允许进去。


    这样就导致了一大批任务刚做到一半,就被守卫拦在城门口的玩家们一脸懵逼无所事事,只好在郊外营地幽灵般晃来晃去。


    云端在营地里询问怎么进城,惹来一大群玩家七嘴八舌。


    “首先,你得是个精灵。”


    “再或者,有德高望重的精灵npc愿意担保你入城。”


    “嘿老兄,不然可以试试大力出奇迹,莽进去怎么样?”


    “然后你就会被精灵的弓箭手扎成名副其实的刺猬……噢,我就经历过,我太难了。”


    云端:“……”


    听起来都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魔术师摸摸下巴,想起之前与执事大厅里的几位精灵打过交道:“你说,我们走后门进去怎么样?”


    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能用,玩家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口述他们是谁,他们进城的目的,夏作为当地……当帐篷里唯一懂精灵语的人,执着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出行行精灵文。


    云端凑过去看一眼,没错,是他看不懂的文字。


    这封信倒是十分容易就送进了城,他们也获得了从执事大厅里送出来的临时许可证,挂在胸前走出冒险家营地时,惹来一大片羡慕的目光。


    他们顺利入城。


    距离上一次入城也不过短短几日,瓦卡耐拉的街道仿佛被人为清空,原本那些来去匆匆的地精人类都不见了踪影,只能看见本地那些在瓦卡耐拉生活着的本地人和精灵玩家。


    他们先去执事大厅签到,还是上次那位精灵副官接待他们,这次倒没挂着浓厚的黑眼圈,看上去精神头要比之前好太多。


    他们不能直接去找生命树,又没时间再攒贡献值,只能找执事大厅额外开恩。


    首席执政似乎格外忙碌,副官说执政官殿下这些天没怎么吃也没怎么睡,从白天工作到白天,连带着底下一干附属都跟着加班,现在捞着和外地人说两句的机会,都恨不得赖在茶水间不走,满脸都写着“让我唠嗑!”


    玩家们离开执事大厅,往生命树那边方向的中央广场走去。


    还没走出这个街区,他们刚看见熟悉的高挑餐馆时,又看见了那个带着帽子,挎一包报纸的兽人小孩。


    他一回头,也看见了云端他们,惊喜浮现于脸上,报纸也不卖了,一路往这边跑,手忙脚乱扯着自己的帽子不往下掉。


    当兽人小孩要扑到云端面前时,被刺客毫无痕迹地一绊,原地摔了个狗吃屎。


    他也没让人多等,一咕噜爬起来,慌里慌张拍掉自己裤子上的泥巴:“哥哥!又见到你们了。”


    云端侧着身站着,对刺客的小动作毫无所觉,现下也十分惊喜:“啊,是你。我们现在要去见生命树,还是不打扰你卖报纸了。”


    他的话说的很清楚,毕竟和队友们还在紧张刺激的boss追逐战中,虽然中间陷入冷却期,但也不是什么绝对安全的时候。


    没想到兽人小孩把不住往下落的帽子抱在怀里,睁大他亮晶晶的大眼睛:“最近都没什么人买报纸,他们更愿意看执事大厅的布告栏上贴出的简讯,只有小部分愿意观摩最近战争里那些令人称道的小细节。”


    他用脚尖碾地上的土:“所以我最近也无所事事啦,反正没有顾客……”


    云端瞧了眼地图,代表地精的红点还和他们有段距离,在他们进入白骨领主的副本前,大概是不会现身的——可以理解为boss的阶段性攻击变化。


    术士征询队友们的意见,绝大部分人都不在意让兽人小孩跟着他们走一段。


    兽人小孩乐颠颠地跟在他们身边,上次他拿到了那笔做向导的钱后,给自己买了不少有营养的食物,现在脸上也总算有了这个年龄段小孩该有的血色。


    怕哥哥姐姐们不说话太闷,小孩抖着他毛茸茸的大耳朵,绞尽脑汁想着之前从报纸上看见的消息。


    “哥哥,外面世界很危险吗?”


    他挠头,“我看有外出做生意的精灵商人传回报道,说人类世界里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病,传的也很快,死了很多人。”


    云端立刻被吸引注意力:“最近……联邦死了很多人?”


    “是啊,”兽人小孩颇为自然地颠了颠报纸挎包,“昨天的报纸就有提到这个事情。说人类世界竞选总统,闹得好多城市都不得安生,总统候选人一个个城市地宣讲,然后一旦这个城市里有病例后,所有人都会忽略这个地方。”


    云端顿住脚步,和队友们交换眼神。


    兽人小孩没有察觉:“所以我们的商人就都撤回来了……人类真的好脆弱,精灵城市里一个生怪病的都没有,这一定是生命树在护佑我们!”


    第186章 chapter.185


    这话云端倒是有些认同感, 毕竟生命树是一位慢吞吞的灵魂女巫,还为精灵族繁衍后代至今,即使知道灵魂女巫本质的残酷, 但是从普通人视角来看,的确慈悲而怜悯。


    兽人小孩晃着大脑袋, 他细瘦的脖颈撑着大脑袋, 就算脸上有些血色, 依旧是营养不良的瘦弱模样。


    云端点点头, 笑道:“生命树庇佑精灵。”


    说话间,他们已经见到生命树从建筑顶端探出翠绿的树冠尖顶,前边不远处便是它蓬勃生长的广场高台。


    云端将执事大厅临时批发的介绍信交给驻守生命树的巡逻组, 两边对接后, 将兽人小孩拦在外面。


    术士有些惊讶, 回过身, 将手搭在兽人小孩的肩上, 安抚地拍了拍。他也许知道点精灵的原因:“他也是我们的朋友, 不可以一起进去吗?”


    巡逻组成员扬了扬介绍信,指着被盖了棕金印章的正文内容, 笑道:“信上说只需要五个人进入。”


    这的确是程序问题,况且……就算巡逻组不拦下, 他们也会想办法劝兽人小孩在外面等他们。


    地精的移动轨迹飘忽不定,可以慢悠悠地移动, 也可以瞬间来到他们面前,实在不适合带着个没什么技能的卖报小孩跟着上蹿下跳左腾右挪。


    魔术师也跟着笑道:“那没办法了。嘿小朋友, 乖乖在外面等我们好不好, 哥哥姐姐们很快就出来。”


    兽人小孩懵懂地点头,将目光投向云端, 术士再次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


    咳,着重摸了摸毛茸茸的大耳朵,手感顺滑,令人爱不释手。


    小孩有些沮丧地蹭了蹭云端的手掌心,忽的一扭头,看见术士背后那位穿刺客外套的年轻哥哥正盯着他,面无表情,片刻后移开目光,翻飞把玩着自己的匕首。


    “好……”


    玩家们登上高台,来到生命树下。


    生命树的枝干依旧碧绿透明,浅金色的长叶与翠绿短叶交织晃动,在他们脸上投下阴影。


    灵魂女巫模糊的声音传来,慢的令人跳脚:“你们又回来了?我闻见了圣徒的气味……你们一定成功见到了她。”


    云端道:“不仅如此,我们还找到了幸运女巫的所在,就在这里。”


    繁衍停顿,疑惑道:“……我怎么没见过她?”


    云端和同伴们略微讨论,将地精的事情大致告诉了生命树,惹得生命树枝与树叶一同窸窸窣窣地晃动,显然是格外生气。


    “原来在这里,”她的声音也低沉下去,“你们进去吧,我拦住他一会。我从来没感知到他居然就在我身边……”


    说罢,生命树后的高台移开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不用太仔细看,术士便能从森林间折射的细微光线中看见洞口内部摞垒的森森白骨。


    生命树:“这就是快速入口,请将幸运成功带出来,所有的女巫都会感激你们的。”


    云端看了看那黑黢黢的洞,率先想到刚进游戏时史莱姆带他跳的黑暗大坑,然后是夏生长的地下城市,再后面是侏儒深深的地底世界。


    术士:“……”


    “请吧,”他若无其事道,“你们先进去,我垫底。”


    魔术师也明显打了个寒战:“你看上去格外不怀好意,连表情都假惺惺的。彻夜,你先上?”


    亡灵没绷住表情:“哥,我觉得是你在害怕什么……不不不,我也有点怕黑。”


    “……”


    尖叫奶油无语道:“我头一次在这个队伍里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好吧先生们,跟在我后面,注意不要掉队,必要时可以拉手手一个个来。”


    先生们:“……”听起来很像不耐烦的幼儿园老师哄骗小朋友。


    骑士小姐带大家进入洞口,没想到最后一个人刚完全踏入时,所有人脚下一空。


    云端只感觉血压升高,血液上冲到脑子,熟悉的坠落感再次袭来,这次他学乖了,不再没有风度地大喊大叫,任凭风和队友的尖叫从左耳穿过右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翠绿的结界从他们脚下浮现,又在眨眼之间从脚底板冲破头顶,眼前世界从黑暗变为光明。


    他们仿佛身处小姑娘梦中的仙境,周边是纯白一片,无数或红心或黑桃的圆形挂钟悬浮在空中,时针与秒针飞速前进旋转着。


    从高空还能看见不远处纯白大理石废墟后,坐着一个残破的红桃闹钟机械巨人,它的核心熄灭,从关节破败的裸露处伸出绽开小紫花的精灵藤蔓。


    又是一道翠绿结界袭来,这个纯白的世界消失,视线再次陷入黑暗。


    啪啪啪啪咚咚咚!


    玩家们一个接一个摔倒在地面上,一个个哎呦呻/吟出声。


    魔术师扶着后腰站起来,皱鼻子皱眉,看上去颇为苦痛:“这游戏果然别名自由落体模拟器,就连进副本的方式都和别的游戏与众不同。”


    彻夜难眠在他胳膊肘下艰难地轻声哀嚎:“哥……你……压着我肋骨了……”


    新增客户端急忙连滚带爬站起来,把队友们拉起身。


    云端被夏好端端护着,没受什么伤,现在还在思索刚刚在眼前一闪而过的纯白世界。


    他们是从天而降的玩家,并不是从正常渠道进入副本,因此并没有停留在那个世界,而是直接被传送到了更深处的黑暗中。


    他隐约记得,好像有谁说过,白骨领主的右腿骨里藏着一个副本,有可能指的就是这个。


    只看见了漫天时钟,以及那些瘫倒在藤蔓与碎玻璃上的废弃机械巨人,完全推断不出这个副本是怎么样的运作机制。


    唔,甚至可能是五十人团本。


    深处世界并不是完全的黑暗,只不过玩家们先被上层世界明亮的光线闪瞎了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瞎子般团团转了半晌,全靠系统地图提示的队友位置才不至于撞到一起。


    现在眼睛适应后,发现头顶是缀满繁星的夜幕,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


    没有云层,很遥远的地方悬浮着肉眼看不见的半透明光带,将这块小小的地方圈在中央。


    云端用力眨了眨眼睛,不需要费力寻找,就能在这片孤岛中央看见一条长石棺,石棺长盖半开,露出灵魂女巫的面容。


    队友们也陆陆续续从同手同脚的状态中恢复,同样看见那座石棺。


    他们围上去,仔细打量棺中仿佛沉睡的女巫。


    她无比的貌美,长发卷曲,从胸前一直落入手肘,长裙上缝制着层层叠叠白玫瑰锦织纹路,极有质感;一顶被鲜花和干草簇拥的白鹿帽端端正正放在她手边,好像是在等主人醒来,再次将它戴在头上。


    幸运女巫面容沉静,长睫几乎要在玩家们的注视中颤抖起来——


    不,玩家们失望地叹口气,睡美人依旧身处无尽的沉睡中,不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重回人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入副本的关系,他们的系统地图上已经没有了代表地精的红点。


    云端谨慎地念起咒语,短柄法杖顶端亮起刺眼的聚光灯,他扫射周围,只能断定这里是片长满野草的荒地,仅有中间这块空地存放拥有幸运的石棺。


    魔术师嘟嘟哝哝:“不是说她只是沉睡吗,这为啥还给人放棺材里,多不吉利。”


    云端随口道:“说不定人家只是觉得棺材挺有安全感,毕竟四周都有围墙,不会睡到一半砸到地上。”


    “瞧你这话说的,婴儿床也可以呀。”


    新增客户端为了缓解心中那股毛毛的感觉,选择继续和云端嘀嘀咕咕,“来吧彻夜,我们得赶紧叫醒她,毕竟这可是我们的系列任务里最后一环了。”


    彻夜难眠有些犹豫:“哥,你说,会不会等我拿出生命树枝,地精就突然蹦出来把东西抢走了?”


    尖叫奶油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和之前魔术师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夏,这小队里每个人都会这个动作,仿佛是外地玩家标配。


    “有道理,我建议还是先把她带出去,等到了完全的地方,我们再尝试唤醒她。现在可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万一……”


    云端自然地接上话:“万一地精现在出现,我们可就是拔了毛的鸡,没半点躲藏的地方了。”


    “所以我建议还是把生命树枝赶紧拿出来,把她唤醒吧。”


    云端摇头:“不行,还是有些风险,我们还是……呃……?”


    玩家们懵逼地扭头,看向凭空出现在石棺旁的地精三十三。


    在系统视野的辅助下,云端能清晰地看见地精三十三略有些凌乱的西装领口,他手上不再拿着那根拐杖,头上也不再戴着他习惯的绅士高帽。


    只有那枚宝石戒指,依旧在他手指下被不停摩挲。


    注意到云端的视线,他癫狂而得意地举起手来。


    “你是在看这枚戒指吗?这是我的爱人送给我的礼物,她承诺过,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就算是作为一枚戒指的存在。”


    玩家们惊恐地齐齐摇头,连连后退三大步,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地精没有半点动静地出现在他们周围!


    如果他想,甚至可以没有一点动静地扭断他们的脖子!


    第187章 chapter.186


    这下仿佛捅了玩家的窝, 年轻的外地冒险家们一蹦而起,兔子般惊恐地四散开,瞪大了一双双眼睛。


    地精见他们反应巨大, 还格外有闲心地笑了笑。


    “放你们来到这里还不错,起码我不用再费力地将生命树枝运过来, ”他慢吞吞道, “最大程度保证了生命树枝的新鲜, 是不是这个道理?”


    玩家:“……”合着您将系统包裹当移动冰箱。


    地精转过头, 一点一点将目光扫过玩家众人,精准地落在彻夜难眠身上:“来吧,尊敬的亡灵先生, 我已经从您身上闻见生命树枝那股充满了自然气息的味儿了。”


    彻夜难眠打了个寒战, 副本世界里没有风, 自然不存在被冻到的可能性。


    略微矮小半个头的亡灵牧师紧张地后退, 用力将自己缩在尖叫奶油身后, 依托骑士也不算高大的身躯掩盖自己的行踪, 同时紧紧握住亡灵法杖,瞪圆眼睛。


    他小声道:“……不。”


    地精绅士压低声音, 他用一种恶魔般的轻声细语,试图诱惑彻夜难眠乖乖交出东西:“你交出生命树枝后, 我会将你安全地送离这里,还会赠送你两件史诗装备——这笔交易不划算吗?”


    这当然无比划算, 玩家论坛到现在也只讨论发现了两件史诗装备,如果彻夜难眠能拥有足足两件, 他将会成为整个大陆最有潜力的牧师……


    包括云端, 队友们齐齐露出沉思的表情。


    三十三见他们的表情有戏,趁热打铁:“不, 不止他一个人,你们每个人我都可以赠送一件。”


    云端确认道:“……史诗装备?”


    三十三:“……当然,史诗装备。”后面几个字他咬牙,念得很重。


    彻夜难眠一顿,小声说:“可是,史诗装备要一百二十级才穿得上。”而他们现在,噢,升级了,七十级。


    真不错。


    大概明年就能升到一百级了呢,啊哈。


    那个时候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玩,那这玩意儿在绑定情况下,基本只能压仓库看着解解馋。


    玩家:“……”


    这下谁都知道谈不拢了,玩家将武器拿在手中,迎接地精三十三的第一波攻击!是他们与地精的第一波正面迎战!


    地面出现范围群攻的红伤,地精那长到令人绝望的血条再次浮现。之前被云端打下的几格血并没有补上,而是仍然卡在中间晃荡。


    但就算如此,他们也绝不可能轻易清空剩下的血条。


    那么,这个副本还有别的方法能解开,用别的方法来打败他……


    术士的视野骤然明亮,第一波白光流星雨降落,云端没办法像拥有位移技能的魔术师一样闪现去远方躲着,只能踩着范围群攻的地面红圈边缘来躲避伤害。


    然而就算他躲得再快,溅射出来的伤害依旧削掉他部分血条。


    不过很快,刺客从阴影中现身,带着云端迅速去往地精的攻击范围之外。


    云端趴在夏肩上,嘴里念念有词,一个个给队友加伤加速。比起攻击,他技能库里的辅助技能倒是更多一些。


    嘴里念着,心里也没闲下来。


    他回忆地精之前透露的那些话:那些故事是真的吗?一个来自神国的女巫爱上地精,于是为他贡献自己的一切,乃至神力枯竭陷入沉睡;地精为了救活她,不惜花大价钱和史诗装备,都要拿下生命树枝。


    听起来倒是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术士挑眉,眺望不远处躺着幸运女巫的棺材。如果幸运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就好了,能解决他们绝大部分的疑惑。


    ……不。


    身处生命高山的两位女巫已经告诉过他们,地精禁锢了幸运,要反复拿走她新生的魔力以维护自己的商业帝国。


    她们只是没想到,幸运本体也已经陷入沉睡,现在根本没办法叫幸运用两条腿和他们一起离开这里。


    云端叹口气,在队伍频道迅速发出通讯:“现在我们的任务没法做了,估计只能用扛把她运出去。”


    魔术师:“你觉得我们能在满地红圈的情况下把她成功运到生命高山让生命女巫治醒?难道不是在路上就被这家伙打成灵魂状态啊啊啊啊啊——”


    说着,第二波群攻降临。群攻流星雨的特效着实引人瞩目,纯白的粗糙球体滚滚降落,裹挟着浅金色的火焰,无声而优雅地从天空落至眼前。


    伤害也很好看。


    地上魔术师和彻夜难眠抱在一起左腾右挪,尖叫奶油通过自身骑士的防御硬抗了几波后,见彻夜难眠自顾不暇,只好自己给自己奶了一口。


    她的思维转的也够快:“那不一定,我觉得只要我们把幸运女巫抢到手,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地精就会忌惮不敢再攻击我们。”


    新增客户端:“鞋什么什么?”


    纯白流星雨降落地面,大地震动,魔术师的长袍边缘蝠翼般延展,粗暴地拢住彻夜难眠脑袋让他弯腰,躲过一波流星雨碎片溅射。


    骑士小姐:“……你是不是个星际人?!”


    尖叫奶油亮出手臂光盾,轻松抗下几波,想了想抽出剑,往前突进几步,一剑戳在地精手臂上。


    剑上颤颤巍巍冒出白色的两位数伤害,骑士小姐看直了眼。


    魔术师:“为什么星际人就要学鞋什么猪什么?”


    彻夜难眠脚下浮现亡灵法阵,绿油油的法阵看上去极其不祥,然而对掉血严重的队友们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的存在。


    骑士小姐:“啊?!你十八年义务教育学狗肚子里了?”


    魔术师:“放屁!明明是十二年义务教育!”


    尖叫奶油嘲讽:“我懂了,剩下六年快乐教育,老快乐了对不对?”


    彻夜难眠在他俩中间满脸雾水:“……啊?”


    尖叫奶油一挽头发,将凌乱的长发挽到耳朵后面去。伸手扶一扶天族白羽翼头饰,骑士小姐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云端,地精防御太高,打不动!”


    云端离他们远远的,也只听见他们现场说的零碎几个词:“啊?鞋什么靴什么?”


    骑士:“……”


    她转向队伍频道,咆哮起来:“挟天子以令诸侯!!!”


    云端:“好吧,你看上去愤怒到头发都炸起来了,生气会损伤皮肤状态哦,女士。”


    这就说明,队友离得远时不要忘记切换说话的频道。


    地精无语地敲了敲拐杖:“诸位,我觉得你们忽视了我的存在。”


    说罢,三十三一甩拐杖,地面土壤耸动,往上突出无数土刺,要不是彻夜难眠兔子般往旁边蹦了一步,恐怕要被戳个对穿!


    云端按住夏,让刺客侧耳过来。


    刺客听话地弯腰,带着他原地停下,没多说什么。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躲开,”云端镇定道,“夏,你敏捷最高,最适合从地精手里抢东西……抢,东西,把幸运女巫从地精手里抢过来。你能做到吗?”


    他的目光充满了信任,而刺客点头,顺从说:“我会做到的。”


    他绕着地精走了几圈,将术士放在玩家队友身边,不远不近地比了个手势,云端认出,那是让他“放心”。


    然后他转过身去,隐匿进了阴影。


    地精也没有忽视这边小小的插曲,他的左手终于从那枚戒指上移开,手指凝聚魔力,仿佛在空中操纵一只无形的手。


    “滚开。”


    三十三沉下脸,“不要打扰她的沉睡。”


    夏第一击没有得手,藏匿的阴影波浪形震动,被无形之手拉出隐身,略有些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


    云端一拍尖叫奶油的肩膀:“来吧,骑士,我们需要你。”


    他们也算是经历过一些战斗,彼此间对技能和施放习惯都有所了解。骑士迅速挥剑,迎着地精的攻击冲上前。


    她威风凛凛,纯白的祭司裙扬起,露出底下严密包裹小腿的金属骑士长靴!


    银白色的金属光芒一闪而过,剑身与手杖相撞!


    刺啦——


    三十三一只手控制空中凝固的魔力,势必要将夏从阴影中拉出;而另一只手挥舞手杖,阻挡来自尖叫奶油的攻击。


    只是他的力量相较于等级不高的骑士,要强大不少,因此还有余力在手杖顶端凝聚魔力光球,击退鬼鬼祟祟逼上前的魔术师和术士。


    此刻,五个人分散至五个方位,包围着向他发动攻击!


    然而就算是被团团包围,地精仍然从容不迫。他用手杖武力击退尖叫奶油,同时召唤抗拒光环弹飞其他人。他看上去防御得滴水不漏,不会有一点能伤害到他的东西近身!


    只要他愿意,他甚至拥有概率近乎百分百的闪避——


    忽然,地精的瞳孔里映出一团积聚的、浓郁的黑色火焰,它跳跃在术士的短柄法杖上,是一团古时候的幽灵,是在地狱深处燃烧的火种,拥簇着无数似恶意似嘲笑的千年前的诅咒。


    术士沉默地念着技能咒语,他们围攻了地精整整五分钟,连他一格血都没有打下来!


    就算这个技能cd时间长,他也不得不在此刻尝试。


    “那是什么……”


    三十三的声音头一次颤抖,他隐约记起,上次在尤尼克协会大厅,他见术士发动过这个技能——然而他格外自大,胸膛里又充斥着数不清的自负,并没有正眼去看。


    而现在他认出来了,这明明是:“……精灵的诅咒!你继承了黑夜鸟的职业?!可他明明是个刺客!”


    云端没有答话,他掐着时间,终于在夏的又一次技能cd结束时,念完这段冗长的咒语。


    地精罕见地后退一步,集中了所有的力量,在自己面前凝聚出半透明的护盾。


    而正在此刻,夏也成功突围地精的封锁,一把将幸运女巫从棺中捞出。


    刚碰到,他就皱起眉头。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夏灰蓝的瞳孔中映出云端飞扬的术士长袍,年轻的术士露出他光洁额头与漂亮眉眼,手中法杖滴落黑色魔力火焰的残骸,重重地击中地精的防御。


    “幸运已经……死了。”


    第188章 chapter.187


    第一种口味的国王馅饼, 是三十三和幸运女巫一起创造的。


    最刚开始,国王馅饼是地精部落的食品特产,然而它最大的特点是, 会在馅饼内部放上一枚陶瓷制的小幸运物,而馅饼本身确实干燥的、干巴巴的, 没有任何别的口味来调剂。


    比如馅饼这个名称, 叫它烙饼或许更合适些。


    三十三卖了几个月这样的馅饼, 某天早上他收摊回家, 腰侧挎篮里还放着几张没卖完的白饼。


    不是他卖不出去,有一些晚来的地精客人也向他询问是否还有存货,然而三十三委婉地告诉他们, 国王馅饼售罄。


    谁也没看出他小小的谎言, 三十三走在回家的泥泞小道上, 忽然一点好心情忽如其来, 几乎要令他蹦蹦跳跳。


    他想, 幸运女巫可从来没吃过这地精特产饼, 它在铁锅里被猪油烙的香喷喷,年轻小姐一定会喜欢它细腻的香气。


    走的时候, 还看见路边一朵小花。


    三十三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自己简陋的挎篮, 脸色跟着一垮。


    唉,他在想什么呢, 来自神国的女巫什么东西没吃过,恐怕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比不上神国珍馐。或许他应该矜持些, 说是自己要吃, 然而不经意间提起自己有些饱,询问幸运愿不愿意帮他节约粮食……


    听起来真糟糕。


    拙劣的话术。


    三十三蹦跳的脚步一下停住。


    他沉重地往前迈了一步, 不由自主地开始联想,幸运到底喜欢吃什么。


    她看上去并不挑食,三十三吃什么,她也跟着吃什么,吃的时候笑眯眯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型,睫毛和她浓密的长卷发一样卷翘。


    咬一口,就惊呼出声:“斯尔德在上,这是我真正品尝到的味道吗!它也太细腻香甜了,我可真喜欢它!”


    那时幸运跟着他一起缩在低矮的地精灰墙屋内,两只脚并拢,分享同张长板凳,哪怕长板凳一脚缺了口子导致摇摇晃晃,她也没说什么。


    仅仅捧着他买来的红豆饼,边吃边狠狠点头。


    三十三凝视着她颤抖的睫毛,有些入迷。


    但是等吃完这顿简陋晚餐,幸运自告奋勇去洗碟子时,三十三又同样凝视着她的背影,控制不住地思索:她是真心这么说的吗?她可是灵魂女巫,神国什么没有呢?


    和现在一样,三十三陷入同个问题不可自拔。


    他走到自家小屋面前,看见这栋比其他地精小屋要高不少的建筑,点缀着不少来自幸运女巫的手笔——例如那些雪白的小花,编织成长长的花条,从窗台的夹缝里一路挂下,凭空增加几分惬意。


    有些地精路过看见,也偷偷学回家去,笨手笨脚地编织,挂在窗台上。


    三十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在幸运听见动静之前开门进屋。


    “晚上好,先生。”


    幸运从楼梯后面拐出,用她一贯温柔的、浪漫而天真的眼睛注视他,伸手拿走他的挎篮:“今天生意怎么样?”


    三十三冷静地从旁观人的视角注视自己,笑着答道:“托你的祝福,今天的生意好的不得了,许许多多的客人在我面前停下,点名要买我的馅饼,我甚至从没在任何一次节日里看见过这么多地精。”


    “嗯?”幸运掀开白布,看见底下掩盖着两块相依着的馅饼,“没有卖完吗?”


    她看上去有些失望,似乎在心里责怪自己学艺不精。三十三不想看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抢着答道,将刚才所以的想法都一咕噜倒出来:“不,客人很多很多……但是我想剩下两块,作为我们今天的晚餐。你来这边这么久,我都没亲手做给你尝过。”


    “这两块,是特地剩给你的。”


    那一瞬间,他在幸运眼睛里看见了巨大的,明亮的,璀璨至极的光芒,那是颗摩擦出长而美尾巴的彗星,落在她的眼睛里。


    她无比惊喜于有人记得她想吃什么,没吃什么,甚至亲手做给她。


    “噢,天,斯尔德,我从来没想过你会亲手给我做国王馅饼,”幸运选择性忽略这是他今天卖剩下的,她双手并拢,快乐地露出笑容,“是今年最大的惊喜!”


    晚餐后的茶会时间,三十三纠结片刻,还是问了:“当初,你为什么会把打架打输了的我捡回去?”


    幸运想了想,时间久远,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我当时也没想到太多。其实我之前就有注意到你啦,”


    她格外坦诚,“只知道地精部落里有只地精,出奇的高,与一般地精完全不一样。后来嘛,看见过你打架,格外的凶猛,势必要把丢掉的工作抢回来。那时我就觉得,这样勇敢不服输的地精,坚韧而充满斗志,他应该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过了一会儿,幸运喝了口茶水。


    “唔……”她摇头晃脑,同时从余光里悄悄看他,不太好意思。


    “虽然你做得很好吃……是真的很好吃!没有骗你。但是总感觉这样做法的饼有些干燥,咀嚼也令人颇为乏味。”


    “如果饼里面加一些配料,比如搅拌了奶油的土豆泥肉粒,我觉得会好吃很多!”


    后来的后来,三十三发明了第一款充满奶油土豆泥的肉粒馅饼,被地精哄抢。


    “什么?冠名权?就说是你做的嘛,我只是提供一个创意而已。”


    ……


    三十三紧握手杖,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指触碰到了手杖上光滑湿润的部分,似乎是他掌心渗出的汗水。


    他一言不发,五指在空中抓握,那只无形的手也猛地合拢,破开道道空气。


    然而就算他握得再迅速,也没能抓住夏。


    刺客扛起幸运女巫,滑入阴影。


    片刻后,他在一道地面阴影间缓缓脱出,站在玩家的队列中间。


    这时云端的黑色魔力火焰已然沾染在三十三的袖口边缘,任凭他怎么甩也甩不掉,一路缓慢地往上延伸。


    地精脸色大变,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关注玩家,焦急地处理那道不祥火焰。


    夏轻轻将幸运女巫放在地上,她看上去着实像个假人,面容过分精致,只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关节僵硬。


    他们警惕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地精,又往上看了看天空。


    没有可以离开副本的选项。


    云端抱肩,术士也没想出好主意。在长时间的念咒下,他的精力和他见底的蓝条一样枯竭,连说话都略带沙哑。


    “生命和诅咒可没说,幸运已经……”


    他侧身,让出位置,示意队内唯一的女士上前检查。


    尖叫奶油谨慎地拍了拍她的脸颊,按压她的喉咙等容易致命的部位,检查到胸口时,忽然察觉到不对。


    骑士小姐脸色大变,像是见到无比惊愕的事情:“等等,她……”她不敢相信,再一次按压幸运胸口,这下所有人都听清楚了,骑士手底下的躯体是具空壳!


    不能说是完全的空壳,起码胸口位置,她的心脏被人挖掉了!


    新增客户端满脸惊骇,喃喃道:“见鬼了,怪不得,好家伙……”


    云端随口呛他:“你也喜欢当谜语人?”


    怪不得幸运女巫没有了生机,合着连重要的心脏都没了!


    他们起身,复杂目光一致望向中央地精。地精已经处理完了他袖口的火焰,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只不过袖口一段焦黑痕迹暴露一切。他也目光沉沉地往这边望来。


    那枚绿宝石戒指在黑暗中亮起大半镜面反光。


    ……


    他创造出第二十三种口味国王馅饼的那天晚上,罕见的,和幸运吵了一架。


    幸运指责他夜不归宿,身上还有奇怪的气味,而三十三提高声音,告诉她自己只是去找别处投资人的支持。


    “光是依靠你的祝福,这哪里够!”


    三十三在房间里踱步,他们早已不住在那间低矮潮湿的地精灰墙屋内,而是雇人建了一栋挑高的洋房,是当地地精人人称羡的新奇建筑。


    他有些心虚,但说着说着,便开始理直气壮:“你知道我一个人支撑这么大的生意有多忙吗?还有无数的外地店铺,我分/身乏力,只能低声下气去寻求别人的帮助,尤其是那些本金够多的冤……投资商,他们每一次对我的看好,都能立刻、马上转换成巨大数量的金币!”


    “我仍然在奋斗,以至于奋斗到凌晨,我实在无法想象会被你这样指责……”


    说这话时,他故意侧身,让幸运看见他发红的眼圈。


    他选择性忽略了幸运青白的脸颊和略有些凹陷的侧脸。原本还有些圆润的女巫在这段不停抽空神力的时间里迅速消瘦下去。


    幸运愣住,不假思索道:“我,我不知道。”


    “算了,你一个人在家里处理别的事情,也很忙的,也许你只是希望我多解释一番。”


    “……我只是担心你。抱歉,我不该语气这么激烈地指责你。”


    幸运低下头,颇为难过,即使她原本的“指责”也是委婉而经过修饰美化的。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三十三岔开话题,幸运可是他最重要的支持,他不应该现在就和她决裂,“我下周要去隔壁城开一家分店,你可以再借我一点祝福神力吗?”


    “当然!”幸运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


    “幸运,我还需要一点神力,你可以给我吗?”


    ……


    “我马上就能将我的国王馅饼分发到人类境内了,我需要更多的神力,幸运,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


    “国王馅饼种类太单一了,我的帝国不能只有这一件货物。我要开个交易所,我相信□□是所有的生物都无法拒绝的美妙行为……快,给我点神力。”


    幸运刚想拒绝他时,看见地精的目光凝固在她身上,没有丝毫笑容。


    ……


    “你说什么?”三十三一愣。


    幸运有些难堪地小声道,她的神力接近枯竭,她实在无法支撑长时间的祝福供给,她需要回神国好好休养,调节她身躯内的神力循环。


    三十三道:“你要走几天?”


    “不需要太久,七八天就能回来。你等等我,神国离这里距离不远……好吗?”


    “可是,神国一天,大陆一年,”三十三尖锐地指出问题,“你是只需要七八天,而我要等七八年!我的生意怎么能等得起这么长时间的消耗?!”


    幸运一怔,头一次反驳他:“可是,如果神力枯竭了,我将会陷入永久的沉睡!我的命和你的生意,你居然要选择这样冷冰冰的金钱数字吗?!”


    地精被她一时的爆发所震,暂时退让。


    直到晚上他发现了幸运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才知道她要不告而别。


    在幸运仍然放不下心,弯腰在玻璃柜台上给他留纸条时,地精从她背后的阴影中走出,面容狰狞地举起手,张开五指。


    这位天真的小姐什么都跟他说,包括女巫神力核心是心脏这回事。


    只要心脏仍在,就算神力枯竭也能救回来;而地精拿走了她的心脏,化为戒指,源源不断、滋滋不绝,贪婪地吸收从戒指端口溢出的幸运神力。


    他不需要一个鲜活的幸运,他要的是“永恒”的幸运。


    第189章 chapter.188


    玩家们纷纷清醒过来, 才意识到自己进入了系统专门编织有关地精的个人副本,简单概述这位国王馅饼贸易商人前半生与幸运女巫的往事。


    他们眼睁睁看着地精抱住幸运女巫的躯体,将她放在床上, 用幸运为他积攒转交的魔力划开幸运自己的皮肤,取出心脏。


    地精在窗前站了很久, 他没有拉开窗帘, 仿佛一场无声的忏悔。


    然而最终仍然转过身, 将幸运女巫遗留的躯壳放进石棺, 在别的女巫感知同伴死亡之前将她转移。


    心脏他先化作项链,觉得不妥帖;化作袖扣,又有些显眼。最终地精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是幸运送给他的“礼物”, 那么自然是那件东西……


    在地精的魔力蒸腾下, 心脏化为戒指, 被他完完整整地握在掌心。仍然有丝丝缕缕的幸运神力从戒面上溢出, 被三十三享受地吸收了。


    看, 这是利益最大化的交易。


    他是最成功的的商人。


    但同时, 他的心脏也空荡荡的,仿佛也被谁挖走了一块, 好久都提不上劲。他会不停地思念那刚从神国走出来的年轻貌美的卷发女巫……而不是后来穿着地精传统服饰,在家里做饭等他回家的幸运。


    三十三有时候会疯了一样, 亲自下厨房,做一挎篮的国王馅饼, 在每一瓣馅饼内部都放上精致小陶瓷皇冠。


    又在烤好时清醒过来,将所有的国王馅饼砸在地上。


    他是最伟大的商人, 为所有地精崇拜的贸易之神, 他不可能,也永远不会折在这上面。


    这枚绿宝石戒指是他最好, 最好的依仗。


    云端不由得喃喃一声:“这可能就是我无法成为一个成功商人的原因吧。”


    新增客户端也深受震撼:“原来会有人冷血到这种程度,从开头疑心到最后……噢,是地精啊,那没事了。”


    毕竟地精这个种族,一出商人,二出强盗。


    三十三作为一手拉起地精种族的典型人物,两个都占也十分符合常理。


    那枚绿宝石戒指也似乎感应到他们的目光,幽幽地从黑暗中亮起半片切面。它被手指摩挲到接近模糊,然而最大的切面仍然保持光洁如新。


    术士深吸一口气:“如果你已经得到了永恒的幸运,那为什么还要再复活女巫本身?”


    “我后悔了。”


    三十三恍惚道,“戒指只能为维持本身提供很小的神力,如果我要扩大我的贸易帝国,就要从里面拿走更多的神力——然而那样,戒指将会破碎。”


    “永恒的幸运再也不永恒了!”


    “我不应该杀了她,我已经把她牢牢抓在手里,她不会离开我的……所以我应该让她回到神国补充神力,这样才有真正的永恒……啊……不……我后悔了……”


    他的声音犹如黑夜里阴森森从灌木后面刮来的一阵风,传出啮齿类生物所带的泥土腥气和秃鹫食肉的腐烂味道。


    正如同三十三所说的那样,他要抓住的是幸运的精神,而不是她物理意义上的心脏。


    如果女巫已经愿意为他去死,那么放她几天自由,又会改变什么呢?


    地精骤然回过神,对着玩家们举起手:“到现在,你们仍然不肯交出生命树枝。那么就由我亲自来拿吧!”


    在他手上,缓缓凝聚一团刺眼的魔力光芒。


    云端毫不怀疑,这团魔力光芒里凝聚了地精毕生的魔力。只要它凝固成型,那么在场所有人都躲不过它的攻击!


    术士连接队伍频道,迅速说出一大段话:“看来我们的目标变成了那枚戒指!我长话短说,我们得把那枚戒指从这玩意儿手上扒下来……”


    新增客户端把魔术礼帽扣在他脸上:“谢谢,大家都知道。”


    术士露出一个假惺惺的微笑,比了个“您请”的手势。


    彻夜难眠发现了个盲点:“那戒指是地精的护盾还是任务物品?它还会不会重新救回幸运女巫呢?”


    也就是说,他们是要抢夺戒指,还是打碎戒指?


    就在此时,一道幽幽的声音飘来,玩家们匆忙回头,望见那位短发女巫从黑暗深处缓缓走出。


    “那已经不是幸运的心脏了,”女声说,“那只是肮脏的地精摸过的一枚……戒指。”


    是诅咒。


    她刀削般的短发被梳理成礼貌整洁的模样,不再是原本蓬乱的造型。


    下巴上的黄泥也洗干净了,没有穿女巫标志性的长袍,而是和大部分本地居民一样,穿了身朴素的短袍与长裤,棕褐色的皮毛坎肩遮住她的侧脸。


    地精回避她的目光,微笑道:“难得一见。没想到诅咒小姐还是找到了我的秘密居所。”


    诅咒面无表情:“有点难找。但是,世上充满蛛丝马迹。”


    她说:“幸运不是神国最小的女巫,但她是最后一位离开神国的。斯尔德教她识字,念书,告诉她世间无数的美德,为她讲过所有大陆英雄的事迹……却统统便宜到了你这样的地精身上。”


    “她崇拜英雄,向往野心燃烧的火焰和不拘一节的桀骜灵魂。你除了见不得人的野心外,什么都没有,却装出那副模样骗她。最终还要挖出她的心脏。”


    “她将所有的幸运都分发出去,期望别人以此获得幸福。可她不幸福。”


    诅咒一点点逼近地精,她手里的隐形长镰刀在空气中没有露出半点刀尖,遥遥抵在三十三脖子上:“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把戒指摘下来,解散你的商业王国,向全世界宣布你只不过是个可恶的,强盗!”


    地精没有感受到刀尖的冰冷,诅咒女巫就算和他隔了二十米,他相信她也能一秒钟割断他的喉管。


    三十三一怔,看向自己的手,那枚绿宝石戒指仍然在发着光,一如既往,好似幸运女巫漂亮的绿眼睛。


    当时他多虚弱啊,半睁着眼睛,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去见斯尔德,好好询问,为什么只有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是不是生来就要受这样的苦难,还有如果可以,他下辈子不要做地精,他想成为高贵而强大的精灵……


    紧接着,幸运女巫出现了。


    她蓬松而蜷曲的头发落在他脸上,清澈至极的绿眼睛里映着他濒死的模样。


    “我将我的幸运分你一些,你千万不要死!”


    他颤抖着,臣服于那些能溺死他的过去幻想和眼前来自诅咒女巫的压力,缓缓脱下戒指——


    忽然,尖叫奶油发出一声惊呼,三十三并没有将戒指交给诅咒,而是用力一握,将它捏个粉碎!


    “我无法拥有的,也不能落在别人手上!”


    三十三一瞬间原地消失,出现在百米之外的荒草地中。


    他仰头,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如果我活着,我要整个地精王国独立,打造不依赖任何种族的伟大之国,而你们,噢,还有冒犯我的那些外地人,统统都要死;


    如果我死了,我的后辈将会解散国王馅饼贸易线上的任何一个环节!”


    玩家们动作一顿,连诅咒的动作也跟着迟钝。


    地精的贸易绝对不仅仅只有国王馅饼和交易所这两条贸易链,反而涵盖了大多数普通人平时生活日用的普通商品。


    绝大部分的人类商队都有成熟地精商人在背后指导,如果解散了这条贸易线,绝对会引起大乱!


    新增客户端咆哮:“别的外地人招你惹你了!”


    地精笑道:“那你还要杀我吗?”


    说罢,他转身,毫不避讳将后背路给诅咒女巫。


    诅咒将刀尖往前一递,仍然要杀他!


    “不,”她紧紧盯着地精的背影,“他就算活着出去,他也要解散他的贸易帝国,幸运留下的那点神力根本不够他继续支撑这样的庞然大物!”


    诅咒说的没错,地精身影一闪,竟然是要疾跑逃命了!


    诅咒女巫延长无形的镰刀,然而幸运遗留的最后一点神力仍然在尽职尽责地保护三十三,令他不停miss,或者“刚刚好”躲开镰刀的攻击范围。


    眨眼间,他的背景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就要消失在副本边缘了!


    任凭诅咒如何挥舞刺砍,都没办法在地精消耗完神力之前击杀他!


    玩家们同样是一锅蚂蚁,原地跳脚团团转,翻遍自己的技能库,也没找到大范围位移技能。


    云端跟着翻了一遍自己的技能库,对自己庞大而鸡肋的技能们翻了个白眼。他关上仓库,忽然想到个方法,扭过头去询问:“夏,你的言灵可以让地精自己回来吗?”


    魔术师:“蛤?!这样行吗?”


    尖叫奶油缓缓停下翻技能的手:“如果我现实里也有这样的技能……”


    所有人将目光投到夏身上,只见刺客浅浅蹙眉。


    片刻,夏叹口气:“可以,言灵能放大地精“不可能概率”里的可能。可我现在毕竟只是个刺客,拥有的言灵力量愈发浅薄。哥哥,你也可以尝试。”


    云端:“说真的,我从来不依靠系统那百分之零点零几的傻子概率,非洲人的概率只有0和1。”


    夏垂下眼睛,微笑道:“那如果我说,哥哥的下句话将会触动百分之百技能概率。”


    术士一怔,在夏看过来的目光里,他的确感受一股庞大而神秘的力量降临在他身上。那感觉并不是很好,反而像是被某种古老而强大的存在注视,令人不寒而颤。


    在所有的人期待的目光下,云端没说话。


    术士沉默片刻,弯下腰锤了锤大地:“我希望这个世界的出口在空中,而世界的地面是标准的球体。”


    玩家:“……”


    说完,术士像是回味般,又补了一句:“斯尔德,可怜可怜我吧。”


    队友:“……挺有神棍那味儿。”他们集体叹口气,转过身,正式迎接地精从远至近的身影。


    三十三看见他们,不由一愣:“你们……是怎么跑到我面前的?!等等,出口,出口在哪里!”


    大概是,在球面上跑一圈,就能完好无损地回到起点?


    第190章 chapter.189


    三十三眯起眼睛, 用他不算细长的眼睛打量眼前这些人,似乎在辨明他们的真假。


    他不相信这群外地人真的拥有与他类似的技能,说不定他们只是自己在极度心虚与恐惧下的幻觉……


    绝对没错, 是幻觉。


    地精停下脚,后退一步, 在云端他们行动之前, 率先扭头, 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被留在原地的一群人:“……”


    连诅咒女巫都张嘴忘记了说话, 十分怀疑地精被刚才一波操作打坏了脑子。


    术士无语,说道:“言灵的能力出乎我意料,没想到斯尔德真的愿意实现我小小的愿望。”


    魔术师翻了个白眼:“是啊是啊, 斯尔德大概会想‘这谁啊天天在底下跟我唠家常’。”


    转眼间, 地精又从后面跑到了前面, 再次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云端叹口气, 率先举起手, 和地精绅士打个招呼:“嗨?”


    三十三不负十分钟前的自信从容, 他头发凌乱,西服半散开, 晃动的衣角上吊着两排不紧实的扣子,口袋巾从一侧挂出大半个角来。


    他紧攥拳头, 牢牢把握戒指碎裂后留下的粉末。


    三十三宛若见了鬼,勉强维持原有姿态:“诅咒……和外地人们?”


    云端自然地摊开手:“先生, 我们通过一些小小的手段,改变了副本出口的方向。或许您愿意改变思考方向?”


    “原来是你们在搞鬼。”


    地精深深地呼吸片刻, 目光仍然落在玩家群中的幸运身上, “看来这一战在所难免,你们始终要拿走我的性命。”


    他的魔力对付几个刚离开新手村没几个月, 连副本都没下过几个的外地冒险家来说,绰绰有余;但是放在魔力深厚的灵魂女巫面前,可以称得上小巫见大巫,基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但起码,还能拼一拼。


    三十三是最伟大的商人,三十三无所不能。


    他将掌心放在嘴边,大口吞咽戒指碎片。


    玩家们惊呆了,他们看见地精头上血条一格格往下掉血,掉了足足大半管血后,终于停稳。


    而地精的头像旁也加上了一个小小的白鹿头标志,玩家用系统辅助视野拉大点开,上面标明是来自幸运的祝福buff。


    她一生都在祝福别人,而逝去后的遗物也仍然满怀着祝福的意愿。


    而云端看清楚那一小行字的简介时,差点没厥过去。


    【幸运最深厚的神力遗产,拥有绝佳的物理抗性和法术抗性,并为受她照顾的幸运儿施加超过百分之八十的闪避】


    这,这打个屁啊!跟摸空气有什么区别?


    新增客户端不信邪,遥遥飞了几只鸽子过去。那几只雪白的鸟落在地精跟前,用鸟喙啄他的皮肤,雪白的miss跃然公屏。


    魔术师声音发虚:“好像,真的打不动……”


    诅咒哪里信这个,她沉下脸,摸起镰刀冲向地精,地精招来手杖,几下激烈交锋后,长镰刀毫无损伤,而手杖也只落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云端迅速带着队友走位,可是毫无办法,无论是夏的刀尖,还是尖叫奶油的细剑,那些飞鸟,那些火焰,没有一点能突破地精的防御和幸运构筑起的厚重城墙。


    地精捂住下半张脸,露出那一双阴沉沉的眼睛。他又不知足,仔仔细细,将任何一处掌握过戒指碎片的手指缝舔舐干净。


    最后他招来自己的绅士高帽,整理好定制考究的西装。


    体面的,宛若一位误入黑暗的绅士。


    “我将在片刻后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他张开双臂,意识到什么,仰头望向天空,“我感应到了出口在呼唤我……”


    云端提高声音,不可置信:“你就这么,吃了幸运的戒指?!”


    三十三沉声道:“那是她送给我的礼物,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了。”


    “狗屁!”尖叫奶油咆哮道,“她就是瞎了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地精放声大笑!


    他摆脱了来自外地人和女巫的的威胁,他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永远放弃他一手打拼的商业帝国!


    他仍然是那个无所不能的三十三!他受够了这破戒指的拘束,再也不用束手束脚不敢扩大他无形的领地,至此之后,他将会是国王,会是地精祭拜的神!


    他将永存——


    ——噗!


    一口血从三十三嘴里喷出,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双手,上面落满殷红的血,而略带铁锈腥气的液体也滴滴答答从他嘴角落下。


    玩家们一惊一乍,又被吓了一跳,兔子似地后退,诅咒女巫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执起镰刀护在玩家身前。


    只见地精弓着腰,屈膝,一点点跪在地上。他不断咳嗽、呕吐,用手指去扣自己的喉咙深处,神情痛苦不堪。


    魔术师:“……怎么了?魔怔了?”


    云端和尖叫奶油倒是一同摸了摸下巴:“可能是坏事干尽,斯尔德看不过去了。”


    新增客户端挠头皮:“这明明是吃坏肚子的样子。”


    玩家们正说着,便看见地精从嘴里突出一块块沾染鲜血和胃液混合物的金属碎片,刚开始只有液体,而后面开始出现小块破碎的内脏。


    云端意识到什么:“他刚才吃下去的只有那枚戒指……”


    三十三也意识到了。


    他停下扣喉咙的动作,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他最刚开始憎恨,而之后引以为傲不同于普通地精的身躯在此刻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手指在他眼皮子底下逐渐变得粗短,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逐步缩水,从一个正常人类高度变为地精普遍身高。


    “不……”


    除了不断咳血、呕吐,地精身上正发生着奇妙的变化。所有人都放下自己手中的活计,呆呆地看着三十三的衣服拉长,人变短,幽蓝色的魔力从他的身体内部透出,将他整个地精照得透明。


    诅咒手中长镰刀分解成魔力碎片,她下意识梳了梳耳侧的头发:“是,幸运的魔力。”


    那戒指不是幸运送给地精的礼物,而是送给她自己的。


    如果地精挖出她心脏后反悔了,将心脏还给她;又或者是变成戒指后反悔了,还给她;再不行,在捏碎戒指的那一刻反悔,将这些碎片随意撒向空中。


    都可以。


    碎片都会顺着魔力残留的轨迹重新回到幸运身上,重新组合她的身体。


    而不是独自霸占她的戒指碎片,试图融合为己身的一部分。


    碎片感应到主人的存在后,会穿透一切回到幸运身边,而地精,将无比清醒地感受万千碎片从他身体里穿出的痛苦。


    诅咒解释完后,有些恍然地叹了口气:“是我,之前太急了,忘了这些。”


    她看了眼地精,撇开眼,神情暗淡:“但是就算这样,沾染了地精身体内部魔力的心脏碎片,也没办法再复生幸运了。”


    她走上前,从玩家手里接过幸运的躯壳。


    年轻的女巫梳理同伴的长发,为她带上她最喜爱的白鹿帽,整理好领口、袖口,最后割开手指,在她嘴唇上涂抹开一片浅淡的殷红。


    跪倒在地的地精痛苦地直不起腰,他几乎伏跪在地上,断断续续道:“为什么,她不是……”


    越来越多的碎片从他身体里析出,穿透出无数流血的细孔。


    地精终于支撑不住,咚一声砸在地面上,奄奄一息。


    那些碎片裹挟着三十三肮脏的魔力,在幸运躯壳的头顶打转,迟迟不肯下落。


    诅咒迟钝地抬头,挥挥手,让它们散去。


    碎片亮起浅蓝的光芒,顺着诅咒挥手的方向,盘旋上升着,朝着远方飘去。


    它们就像一群碎而明亮的萤火虫,又像坐落在暴风雨深处那灯塔于海面上细碎的倒影,组成缥缈的、透明的光带,浩浩荡荡往神国的方向飘去。


    玩家们看那些光带,隐约间想起自己曾经坐飞船星际旅行时,见过横陈在行星之间的小小发光体。它们组成了宇宙的一部分,为所有路过的旅行者们赞叹。


    那些明亮的小不点飞走了,越来越远,点缀昏暗的地底副本世界。


    云端眯起眼睛,这些发光的小碎片在黑暗的副本环境里格外显眼。他轻声问道:“你不伤心吗?”


    诅咒疑问:“我吗?”


    她顿了顿:“当然。但我相信,无所不能的斯尔德会修复她破碎的灵魂,迟早有一天,她还会和我们再见的。”


    “是不是?”


    她低下头,如同玩家们第一次见她那样,将幸运背在背上。


    短发的年轻女巫同玩家们打招呼:“我该回去了,说不定斯尔德想将她的灵魂投入幼年的躯壳,我还得为她复习那些睡前童话故事。”


    玩家们点点头,尖叫奶油忽然想起,还有一个大麻烦没有处理后事。


    她侧过身,指着还剩最后半格血的地精问道:“这家伙怎么办?”


    诅咒眯起眼,抬手,长镰刀在她手中凝聚成型。


    干净利落,一刀结束了三十三的人生。


    从此,地精王国再无贸易之神。


    生命树的声音从上面传来,繁衍女巫说话一贯慢吞吞。


    “你们——需要——出来了吗?我——马上——打开——副本——出口——”


    玩家们点头,闭上眼睛。


    忽然,云端猛地睁开眼:“等等!幸运死了!那我们的瘟疫药剂任务怎么完成?!”


    队友们纷纷一震,手忙脚乱拉开羊皮纸,果然发现最上面的任务简述变成了不可完成的灰色。


    第191章 chapter.190


    这下换谁都手忙脚乱!


    原本对地精杀死幸运女巫没多大代入感的玩家们各个跳脚, 长吁短叹,看着旁边那具僵硬的地精躯壳,恨不得再冲上去补一刀。


    尖叫奶油恨声道:“垃圾地精!”


    她本身就极为同情幸运, 这下恨不得把地精眼珠子戳爆,然而碍于还有队友在场, 考虑队友的身心健康, 她仅仅拿着杖剑狠狠敲了两下地精的脑壳。


    过会儿, 骑士小姐转头询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魔术师颓废地摊手:“还能怎么办?任务失败了啊……”


    云端在原地度步, 思索片刻,他也没想起这任务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矛盾点,那么这样说来, 其实从一开始这个任务就有时限。


    术士叹气, 扶住自己的额头:“我们不应该慢吞吞逛街逛太久, 导致地精很快就追上来。如果我们加急一些, 就能在地精来之前带走幸运的躯壳, 然后在诅咒女巫的帮助下, 在地精捏碎戒指之前拿走幸运女巫的心脏。”


    新增客户端张大嘴:“……时效性?”


    云端点头:“我们真就把他当boss战了,还以为boss狂化分阶段进行……所以如果动作再快一点, 我们就可以打出好结局,用没有污染过的戒指复活幸运, 完成这个任务。”


    并没有玩过太多游戏的亡灵歪脑袋,抓住新增客户端的袖子询问好结局坏结局的意思。


    术士又思考片刻, 直到夏走上前,搭上他的肩膀:“哥哥, 即使任务失败, 我们也得先和曾经接头,看看有没有后续。”


    云端再次叹气:“唉……怪我, 没想那么多。”


    新增客户端大声道:“怪你啥啊,这破游戏谁知道还有时间限制。走吧走吧,赶紧上去,黑不溜秋的眼睛要瞎了兄弟们!”


    几根类树根般长长的枝条从天空落下,玩家们抓住枝条,被生命树一点点抬上去。


    升空的过程中,尖叫奶油忽然想起:“等下,我可以飞呀。”


    云端阻止她:“奶油,别。毕竟是精灵的地盘,上去后被发现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精灵这个种族比其他生物要排外一些,尤其是天族。”


    新增客户端双腿交叉,在枝条上拧成麻花,闷声道:“你们说,地精要解散他的商业帝国,这会不会是真的?”


    玩家们面面相觑,云端想了想:“他可能下过这样的命令,不过要看他的部下会不会完全遵从他的指示。”


    “啊?”


    “比如,谋反,篡位。”术士简单道,“毕竟是块大肥肉,有小心思的人绝对少不了。”


    魔术师翻了个白眼:“如果物价涨到一个银币一斤白面包,我就算在斯尔德面前也要把地精拖出来砍。”


    “你又不吃白面包?”


    “啊?那我们之前吃的那个白色的面包,不是白面包?”


    “加了糖霜和奶油,你觉得普通白面包口感能这么好?”


    正说着,他们又从下至上穿越两层结界,沿着一个小小的洞口爬出副本快捷通道。


    眼前一片白光,他们在黑暗的环境里待了太久,一下出来还不能适应这么鲜亮的色彩。玩家们纷纷捂住眼睛,走路东倒西歪宛如走散的企鹅大军。


    好半天才缓过来,勉强半眯着眼睛打量周围。


    云端往前走几步,坐在高台边缘的围栏上,拉开羊皮纸。


    “曾经说完成任务后给她寄个信,让我看看要寄到哪里去,”术士点开任务详情寻找下一步,“塞蒂城东区第三大道21号,唔,是个奇怪的地址,估计是人类联邦。”


    新增客户端接上他的话:“而且还只是寄给她的宠物而不是她本人,然后再转交。嘿,这灵魂女巫寄信的方式挺有个性。”


    云端合上羊皮纸:“说不定只是希望她的宠物能和更多的尤尼克交上朋友。走吧,去尤尼克协会。”


    尤尼克协会在系统地图上被他们额外标注过,因为轻轻松松沿着小路踏进尤尼克协会的大门,进去就被满屋子尤尼克吓了一跳。


    他们放眼望去,那些毛茸茸的狮子头或迷之微笑,或迷之哀伤,几乎找不到几个表情平静的。


    所有尤尼克都蹲在待客区,盘踞在软乎乎的沙发上,看见有客上门,不少尤尼克抬起前肢,眼睛发亮。


    玩家们被这阵仗吓一跳,有些畏手畏脚地走到柜台办理处。


    云端敲了敲柜台,惹前台抬头:“你好,我们要寄快递。”


    前台给他们拿快递单的空档,新增客户端没忍住,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尤尼克协会里有这么多空闲的尤尼克!噢,之前尤尼克大爆炸不算。”


    前台挠挠下巴,看上去神情颇为惆怅:“准确来说,绝大部分的尤尼克都被调遣到精灵城了。”


    “咦?为什么?”


    “尤尼克是爱好和平和平静的生物,它们不会在混乱地区停留太久,除非是接到重大特殊任务的尤尼克——因为违背它们的天性,总部不得不为这些尤尼克增加一大笔年终奖金。”


    说着说着就有些跑题,前台话匣子上头,被云端一声轻咳拉回来,正神道,“本来仗快打完了,侏儒和精灵已经坐下来准备签合约了,结果不知道哪个见鬼的突然出来搅混水,差点害死签字的精灵使节,于是瓦卡耐拉震怒,执事大厅决定打一场更大的。”


    玩家:“……?”


    前台抱怨道:“是啊,反正死的不是精灵自己,而侏儒也只会拿冷冰冰的金属怪物充台面,夹在中间就兽人受罪呗。”


    “那尤尼克协会?”


    “侏儒城市在地底,尤尼克本来就不喜欢去;兽人城市的尤尼克协会被炸个稀巴烂,也没尤尼克愿意在这种环境下长期驻守。”前台顿了顿,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说道,“哦,联邦啊……也好不到哪里去。”


    “联邦不是没有卷进去吗?”


    前台一拍柜台,说话上头了:“谁让他们那边最近流行病大爆发呢,搞得总统都没了,每个城市推自己的候选人出来,现在正在第一轮投票呢。”


    正好云端的快递单差不多填完了,术士反应过来,有些迟缓地收笔,将快递单递给前台,前台接过来一看,瞪大双眼。


    “塞蒂城,重灾区啊!”他叫道,“他们已经严重到连候选人都出不了城了,宣传都被直接压下去,平白比别人少了老大一轮投票数。”


    云端谨慎地问:“那尤尼克能送吗?”


    前台想了想:“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也要看尤尼克个人志愿。”


    他一提高声音,立刻有好几个尤尼克顺着他招手的动作凑上来,摇着毛茸茸狮子头想去咬他手里的快递单。


    前台扬手,没让任何尤尼克抢到。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说:“是联邦的快递,你们有愿意送的吗?”


    不少尤尼克都积极地扬起前蹄,腮边长长的绒毛一抖一抖,蹦跳着要去抢难得上门的生意,毕竟现在僧多粥少。


    客服继续说:“塞蒂城的生意。”


    这下毛也不抖了蹄也不扬了,尤尼克们垂头丧气地提着脑袋回到待客区,把前蹄压在沙发上。


    客服一摊手:“你们看,就是这样。重灾区嘛,尤尼克都不愿意去。”


    那这封信可不能烂在玩家的系统包裹里,毕竟他们也不知道任务失败后灵魂女巫会怎么做,说不定会变成下一个发疯的地精。


    既然尤尼克不愿意运送,他们也只好当一次人肉运输。


    云端无奈地提笔:“好吧,那就换一个受灾不那么严重的地方,只能麻烦尤尼克把我们所有人都运过去了。”


    他们换的是塞蒂城隔壁的隔壁银泰巴斯,算是控制的还不错的小城市,打算在那边换乘后再去塞蒂。


    然而勉强换乘到最近的城市后,他们又发现,没有车愿意送他们去塞蒂。


    玩家们站在大马路上沉思,看一辆辆公交车从站台面前驶过,又看见扬着马蹄飞驰而过的马车……


    噢!他们可以租一辆马车嘛!


    云端耸肩:“好主意,那么,谁会驾驶马车?”


    傻子队友们你看我我看你,从每个人的目光里都读出了“我不会”和“俺也一样”,大家脸上都露出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新增客户端傻傻地举手:“驾驶马车和骑马应该差不多吧?都是牵着绳子驾着马?”


    “一个在马背上,一个在马屁股后面,你觉得一样?”尖叫奶油呛他一句。


    他们也想过租个车夫,然而车夫也惜命的很,一听他们说目的地在塞蒂,都摆手婉拒了这门生意,因为玩家们的不依不饶,还差点被人轰出去。


    玩家们站在租赁马车的铺子面前,盯着石板路面生闷气。


    夏道:“那我来驾车吧。”


    玩家们纷纷惊奇,他们可从没见过夏驾驶马车。


    云端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还驾过车?”


    刺客回答:“曾经有那么两次……有些记不清了,不过基础估计还剩下一些,不翻车应该没问题。”


    他们只好自己租了辆短效马车,疾驰着往塞蒂城的方向赶去。


    第192章 chapter.191


    塞蒂城东区第三大道21号是一栋平平无奇的老宅子, 拥有破败的木制门牌和充满了铁锈的黑荆棘围栏。


    云端上前,摇了摇门铃,里面等了好一阵, 才传来仿佛身处热锅上不断跳脚的吱哇乱叫。


    “客人!是客人!”


    “门铃响了,快, 去开门!不要让客人等急了!”


    “你放屁!你放屁!这个时候有什么客人?是尤尼克觉得塞蒂死的人太少了, 还是卖牛奶的还觉得这里有人没断奶?”


    “快去!快去!客人等急了把你拔毛塞进铁锅里!不倒酱油!”


    玩家们:“……”


    围栏后面没有人, 吱嘎一声, 在玩家的注视下缓缓敞开,他们警惕地踏入这栋老宅子的前院,意外看见两边草坪上还栽种着新鲜的花和小株果树。


    老宅子房门也跟着敞开, 然后门背后没有开灯, 黑漆漆一片, 云端一瞧队友们, 果然从队友的脸上读出不想第一个进去的念头。


    队里胆子永远比男士大的骑士小姐也有些踌躇:“嗯……他们怎么不开灯?”


    云端道:“总不能把我们扔进铁锅一块炖了吧。”


    术士耸耸肩, 搭着刺客的手臂, 镇定地往里面走,直到黑暗将他们吞没, 身后房门轰隆一声关上。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忽然, 周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不是本地人,噢, 是远道而来的外地人!”


    “不倒酱油倒什么,会有什么能比酱油更适合你的小鸟胃吗!”


    “这个时候我宁愿是卖牛奶的上门, 这样我还能嘲笑他上次离开那屁滚尿流的蠢样。”


    “蠢样!蠢样!”


    “滚!只会复读的你也一副蠢样!蠢样!”


    玩家们再次:“……”


    他们突然觉得不那么紧张了, 这就好像有两个朋友在你身后商量着扮鬼吓你,然而你走在前面, 已经完全听到了他们的计划,等到惊吓降临时不仅没被吓到,反而差点笑出声。


    术士拖长腔调,懒洋洋道:“也许,愿意给客人们开个灯?先生小姐们……?”


    那低沉的窃窃私语声骤然停顿,随即又洪亮地震动起来。


    “开灯!客人来了居然不开灯,你们这群蠢货!”


    “明明是它蠢,你打我做什么?”


    “噢,啊哈,抱歉,没开灯我看不见是你。”


    “你放屁!我们明明可以夜视!”


    在一片越来越响亮的喧闹声中——这已经不能称为私语了,简直就是挂着牌子跳楼降价的大卖场,伴随着吵闹声盘旋升高,屋内灯被点亮,明亮如昼。


    玩家们后退,不由自主被一绊,坐在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单人沙发上。


    他们看见这空旷的大厅里站满了乌鸦,无论是黑还是白。这些面无表情的鸟类静静地站在屋顶璀璨的水晶灯吊架上,站在二楼隔层银白的金属栏杆上,还有屋内任何可以站立的地方。


    低矮的玻璃茶几上站了几只,墙壁画框上有几只刚收拢翅膀。还有几只不怕生人,迈着小细腿从地板上往他们腿边走来。


    被靠近的亡灵嗖一下把腿收到沙发上,瞪大了眼睛。


    被拒绝靠近的乌鸦也不生气,只是极人性地叹气,竟然开口说话:“抱歉,我们还以为是来送快递的尤尼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迎接客人们。”


    它的声音低沉而悦耳,难以想象这是从这只看上去略有些瘦削的乌鸦身体里发出的。如果不看表面,他们也许会认为这是一位历经世事的长者。


    彻夜难眠看着它滴溜转的小眼睛,把自己缩成了球。


    云端拍拍受惊吓的队友,示意他放松些。术士上前,斜靠着彻夜难眠坐着的沙发扶手。


    “我们也算是来送信的,曾经小姐说,我们可以通过这个地址联系她。也许你们愿意为我们引荐一番?”


    “噢,小姐。”


    乌鸦简单地嘟哝一声,没说什么,振翅飞到天花板吊灯上。过了一会儿,才飞下来,昂首挺胸落在茶几上:“小姐让你们在这里住两天,她还有些事情,需要后天才能回来。”


    这也是个不错的行程安排,他们奔波了好些天,就算体力值还是满溢状态,在精神上也差不多到了疲惫的阶段。


    云端征询过队友的意见后,颔首肯定:“打扰了。”


    新增客户端的重点永远在另一个方向:“请问包吃吗?”


    乌鸦无言地看他,歪了歪头,翅膀尖指向不远处小厨房尚未开封的鸟粮:“抱歉,我们尚且没有设置送菜上门的兼职人员。”


    那也就是说要他们自己做菜吃饭了,魔术师嘁一声,抬起手臂枕在脑后。


    尖叫奶油打了他的脑袋一下:“出去下馆子不好?”


    “天天下馆子,都要吃腻了。”新增客户端噘嘴。


    他们分配好房间,和满屋子乌鸦打过招呼后,各自进入房间修整。


    云端撩开房间里厚重的窗帘,外面天空雾蒙蒙的,街道上几乎看不见行人走动。他们之前驾驶马车从城门赶来时,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不得不花大力气找城市地图。


    术士凝视着街道,看见一道黑蒙蒙的身影贴着路上低矮的路坎行走,动作十分缓慢。


    他看不清楚性别,因为整个人都被一块巨大的黑布所笼罩,包住整张脸,整个脑袋,挖了块看路和透气的黑洞。


    在他身后,隐约能看见几个跟上来的身影,和他打扮相差不远。


    这些人走着走着,一拐弯,隐没在不远处的一间房屋内。


    云端沉默地看着他们消失,没有回头,有人在身后静静地靠着他。


    术士反手,被抓住手腕:“好吧,夏,我们需要在这里逗留好几天。我看,这里实在没法下馆子,也许我们不得不尝试一次自己下厨。”


    夏低声道:“那我们也需要出门购买食材。”


    “希望这里的市场还开着,不然就算是最好的生活技能也没办法炸空气。”云端开玩笑道。


    玩家们还算平静地在这座城市住了两天,后来发现并不需要自己下厨,只需在饭点前往城主府坐落的中央广场,在那里领取救济粮。


    他们并不打算节外生枝,于是就没有和本地人接触,只通过电话订购报纸。


    第一天,他们从报纸上看见联邦日报统计有二十万人患病,甩着蓝旗的总统候选人站在车顶上,向他的选民挥舞旗帜,发表即兴演讲,结果因为马匹受惊,这位倒霉蛋从车顶上摔下来断了两根肋骨。


    第二天,他们从第二份报纸上看见联邦统计四十万人患病,并指出前一日的数据统计不完全。脸上喷涂着绿旗的候选人和拿白旗的候选人隔着一条街互喷对方祖宗,底下选民要不是只有菜刀能拿得出手,估计也得火拼一阵。


    当天下午还有加急快报,瘟疫的统计变成了报纸最底下那栏灰白的小字,而报纸版面最显眼的地方大喇喇地展示南方最强力的候选人在台上风光的演讲,底下是无数欢呼雀跃的人头。


    晚上玩家们吃晚餐时,曾经女巫出现在餐厅里。


    她疲惫地走过来,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探头瞧了瞧玩家们的餐盘:“我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你们在吃什么?”


    尖叫奶油离她最近,推了推餐盘:“主食是我们以前自己屯的面包,外加一些领的救济粮。”


    餐桌对面的男士们齐齐哀叹,新增客户端拨了拨浅餐盘里的白菜,又刮一刮已经被吃干净的红烧肉罐头铁壁。


    他说道:“我在几个月前还觉得红烧肉罐头是人间美味,没想到没多久的功夫,我就已经吃腻了这玩意儿。”


    曾经女巫充满希冀地问道:“还有吗?”


    “厨房角落里放着,是今天下午刚领的。”云端道。


    已经进食完毕的玩家们放下餐具,看着灵魂女巫从椅子上一跃而下,冲进厨房翻找起来,身后跟了一大串一起飞进来的乌鸦,此起彼伏地尖叫着:“小姐!小姐!”


    “等着!等着!”曾经也跟着叫道,“我饿死了,麻烦先让我吃点东西!”


    尖叫奶油不太忍心她只吃油腻腻的红烧肉罐头,回去仓储室翻了点半新鲜的蔬菜出来,把肉罐头和蔬菜放在一起炖了炖,做了锅大杂烩出来。


    幸好曾经饿极了,一点不在乎这么多食材混合起来有些窜味,埋头就是吃,没了半点灵魂女巫的气势。


    等她吃完,才长长松口气。


    术士动了动嘴,没把那句话说出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能吃的灵魂女巫。明明之前曾经不是这样子的。


    他委婉道:“小姐,您看起来仿佛工作了三天三夜。”


    魔术师接着跟上:“比我吃的还多。”


    曾经:“……”


    她立刻抬手梳理自己的长发,镇定自若道:“我的确工作了三天三夜,西边飘散的灵魂太多了,他们需要我去善后。”


    话题停顿片刻,她仿佛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说起来,瘟疫药剂呢?”


    玩家们纷纷一滞,没人说话。


    曾经没注意到他们诡异的停顿,滔滔不绝地往下倾倒话匣子:“这些不怕死的人类永远都不会想到,他们每次竞选总统的聚会后都会增加一大批人感染瘟疫。说真的,这瘟疫也是见了鬼了,不像是以前的传染病,反而像很早很早之前的一种诅咒……”


    她用手摸着下巴:“体表开裂形成伤口,或者冒出水泡,具有腐蚀性,使伤口不断扩大而没办法合拢修复,几天里死不掉但是会十分痛苦,这就是诅咒的特征啊!”


    玩家们没说话,曾经终于注意到他们瞪大的眼睛。


    “怎,怎么?虽然说是瘟疫药剂,但对诅咒也有不菲的治疗效果。”


    “……”


    云端说话有些艰难,但这话总得有人说。


    “我们,任务失败了,地精杀了幸运,我们失去了最后一位女巫魔力的加持。”


    第193章 chapter.192


    餐桌上一片寂静, 年轻的女巫一只手提着叉子,一只手端着餐盘。


    只听见很轻的掉落声,一颗豌豆从餐盘光滑圆润的边缘滚了下来, 咕噜咕噜打着圈落在曾经衣领上。


    她呆滞地说:“斯尔德啊。”


    玩家们呆滞地看着她:“啊……斯尔德啊,救救我们吧!”


    曾经放弃她最喜欢扮演的老巫婆和年轻小姐的把戏, 焦虑地站起来, 忽然又发现叉子上最后一片培根摇摇欲坠, 于是没过思考, 先张嘴咀嚼食物。


    她一边咀嚼一边大口喘气,活的像个羊癫疯患者,那两片扮演人物的金属半面具从她的裙边口袋里掉落, 在滚到地上之前被几只乌鸦啄起, 平稳放到柜台上。


    曾经伸手道:“那瓶药剂给我看看, 希望我们可敬的生命小姐能救它。”


    玩家们手忙脚乱掏出这一小瓶药剂递过去。


    玻璃瓶里装着半透明的药剂, 然而还带有一点不明显的混沌和沉淀, 怎么看都是未完成的半成品模样, 估摸着是救不起来。


    曾经女巫沉默地晃了晃它,而在玩家们看来, 她已经无话可说。


    “好吧,”曾经终于开口, “虽然合同失效了,但斯尔德也认为, 错误不在你们,我只是没想到在我想出这个主意之前幸运就已经离开了。地精用繁衍的魔力来屏蔽我, 这可真是个鬼才点子。”


    她放下药剂, 端起餐盘,将之前遗漏的部分汤汤水水全部吞咽干净。


    云端冒昧询问道:“如果这瓶瘟疫药剂成功了, 那需要怎么使用它?”


    曾经一摊手:“还没想好。”


    玩家们:“……”救人的事情这么随意的吗。


    “或许是在某个水域的上游倾倒,又或者去找云雀,让她控制一部分的降雨——别怀疑,她可以做到这些,在她镇压诅咒之前,的确在大陆上掌控降水的职责,只是后来斯尔德更需要她去干另外事儿。”


    曾经说:“其实这也只能算是一种解决办法。”


    云端听出她话里另外的意思:“你是说,有另一条路?”


    曾经敲了敲餐桌,道:“药剂是‘解决办法’,要在患病之后,再通过它去解决,但我们可以通过掐断源头,来控制它的传播。”


    新增客户端听明白了,大声道:“我懂了!疫苗!”


    西幻世界的女巫迷惑:“……啊?意什么苗?”


    云端回头拍拍魔术师脑袋,新增客户端一缩脖子:“没什么,是我们那边用来控制传染病的一种有效手段,让人先拥有对抗能力后再去对抗病毒。”


    曾经侧头听了听:“哦,好像是有……不不不,不太一样,我敢肯定,瘟疫源头是一个点。具体到底是一个物品还是一个地区还是一个人,只有神知道。我只能模糊地感受到是一个点。”


    “咳咳。”


    曾经站起身,轻抬手臂,一张雪白的羊皮纸在她手掌下浮现,离她最近的尖叫奶油眼尖地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是他们失败的任务简介,这应该就是大陆所有人向斯尔德祈求见证的合同了。


    只见年轻女巫轻抬手指,合同上灰黑的小字从纸的表面漂浮而起,重新组合后,在上边重新组合而成新的任务详情。


    羊皮纸不再发光,从空中落下,被曾经女巫抓在手中。


    “寻找瘟疫源头,新的合同。”


    曾经向他们展示羊皮纸的细节,虽然眼前这些玩家每一个都看上去眼神呆滞,天生一副傻子气息,但她愿意相信他们的能力——毕竟不是每一组玩家小队都有能力和热情去满大陆找灵魂女巫。


    她递给云端时,术士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


    他停顿几秒,艰难询问:“寻找,瘟疫,源头,请问我们要去哪里寻找?”


    曾经理直气壮地说:“如果你问七八个月之前的我,说不定我还能想得起来一丁点。”


    术士:“所以现在没有任何的线索?”


    曾经:“说不定呢?”


    魔术师:“说不定你个大头啊——”


    ……


    最后他们还是接了这个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任务,哪怕它看上去比上一个集邮女巫的任务更离谱,离谱到摸不着半点线索。


    他们甚至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只好厚着脸皮在曾经家里又骗吃骗喝好几天。


    索性灵魂女巫小姐前段时间工作的太累了,现在只想在老巢瘫着休息会儿,天天指示乌鸦上下翻飞给她送吃喝,自己就待在书房里看看书,什么事也不做。


    他们觉得不能继续消极度日,说不定这也是一个隐藏的限时任务,于是分头出击,魔术师拽着彻夜难眠一起出门,参加总统候选人第一次巡演宣讲大会。


    而云端、夏和尖叫奶油坐在环形大厅的沙发上,回忆整理之前的剧情。


    术士总觉得他忽视了什么,对于一款游戏来说,不可能有个任务没头没脑,突然要他们拿出一份阶段性成果。


    它既然是跟在“寻找女巫”后面的下一阶段任务,那么寻找女巫的过程中,也一定有什么东西被他们忽略了。


    夏从曾经女巫处借来纸笔,留守的玩家们写写画画。


    他们写出每一个女巫居住的城市和地点,再一一表述她们各自的能力和工作范围。


    曾经和烛火算是任务发起人,不做考虑。


    而像徘徊在天空的圣徒和生活在海洋里多年的洋流,都和这种“类瘟疫”诅咒没什么关联。


    像迷雾、隐秘这样专注自己事业的女巫,也不太像有关联的样子。


    就只有镇守诅咒的云雀女巫有巨大的关联性——因为已经表明,现在传播的瘟疫就是诅咒的一种表现形式。


    云端利落地收笔,把笔尖压在玻璃茶几上:“那么就是云雀了。”


    尖叫奶油想了想,谨慎地提起:“我们要不要去问问曾经,有关云雀镇压的那些诅咒的详细资料?”


    “走吧。”


    曾经就坐在书房里看书,在他们敲门之前,仿佛预料到一般,书房大门缓缓打开,年轻的女巫斜靠在沙发一角,示意他们坐下来谈。


    她说:“我听见你们在楼下说的了,来吧,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知无不言。”


    在尖叫奶油开口之前,云端率先问了一个似乎并不相关的问题:“别的女巫都不怎么关心大陆瘟疫,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那瓶瘟疫药剂?”


    这一下把曾经女巫问住了。她缓缓放下书,坐直身体。


    “要说的话,可能就是记忆退却了,而情感仍然在。”曾经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罕见露出落寞的神情,“我之前说过,我知道这一千年里所有的事情,但一千年前哪怕一秒,我都想不起来。我的同伴们,在忘记久远回忆的时候,也遗忘了相关情感。只有我在‘强行遗失’记忆时,完整继承了它衍生的情感。”


    “云雀镇压的是上一次爆发的诅咒,和这次很像,不过那次是完全的诅咒,而这次掺杂了瘟疫的形式……”


    她叹口气,眼睛里终于流露出独属于永生女巫的沧桑。


    并不想回忆过去,但渴要倾诉的欲望无法停止。


    “你们可能无法想象诅咒的威力,它在爆发的一瞬间就毁掉一座城市,而后迅速蔓延,没有一个生物能在它的感染下活过三天。”


    “那段时间亡灵数量前所未有的增多。每一个种族、城市、街区和家庭,都要在诅咒的阴影蔓延来之前搬离自己的家乡。停下脚来发展?不可能的,因为诅咒不会等你。”


    “死太多太多人了之后,惊动了斯尔德。”


    “最后是我们无所不能的神出手,将绝大部分诅咒带走,还大陆一片清净。而残留的部分则让云雀镇守,也就变成现在的形式。”


    她用力一闭眼,再睁开时,对上对面两位玩家的视线。


    “我听见你们在楼下说的话,你们是觉得,这次的瘟疫和上次大爆发的诅咒有关联?”


    云端的确是这么想的:“那么上次大爆发诅咒的起因是什么?诅咒是怎么来的?”


    曾经说:“我记不得了。但据我看过的精灵史书上记录,也是一场战争,在当时前无古人的一场巨大的战役,涉及种族王朝的建立。”


    “噢,对,他们是这么记载的:精灵追寻了数月之久的瘟疫之种,终于在那一刻,被长钉钉入侏儒首都的城门地底。”


    云端自然回头,看见夏直勾勾地盯着空中。


    术士挑眉:“夏,你在看什么?”


    刺客回头,微笑道:“没什么,哥哥,我也在想象那个时代。”


    ……


    大傍晚的,魔术师和亡灵终于回来了。


    他们一回来就到处找水喝,上蹿下跳,完全一副嗓子冒烟的模样。


    骑士小姐好心地给他们倒上温水,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看上去像是刚从沙漠淘金回来。”她调侃道。


    “什么淘金,那就是淘屎!”新增客户端扯着嗓子喊。


    连彻夜难眠也是没了魂的样子,捧着水,心有余悸:“人也太多了……”


    魔术师吨吨吨下去大半杯水,才勉强缓过来一口气。


    “我们家那边选举星球球长都没这个人多,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人往一个地方挤,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削尖了塞进去;你们简直不知道,更离谱的是全他妈是外地人,别的城市的人!全是跟着他们选的狗屁候选人一路跑过来的,连塞蒂这个毒区都不放过!”


    第194章 chapter.193


    云端有些好奇这里的选举方式:“那你们看见真人了吗?”


    “当然看见了, ”新增客户端伸出手各种比划,“穿个西服,往那个台子上一站, 然后说希望大家能投他一票。”


    术士摊手:“那好像也什么差别。”


    “差别?差别大得很!”新增客户端嚷嚷道,全然不理解,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支持他, 而一点不许诺要给出去的好处呢?”


    彻夜难眠也罕见地开口说:“仿佛一群贵族老爷下乡, 根本看不出是来选举还是来视察的。”


    云端瞬间对他们没了兴趣, 于是叫大家来听听他的看法。


    他们又听了一遍曾经女巫讲故事,琢磨半天后,打算离开塞蒂, 去她故事中爆发了瘟疫的第一座城市看看, 期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而女巫小姐说, 那是侏儒的前任首都, 现在已经变成了废弃的城市。


    云端漫不经心问道:“它在哪里?尤尼克可以送吗?”


    曾经想了想, 十分肯定道:“它在潘切斯特盆地, 现在我还能想起,几月之前还爆发过一次大规模寻宝潮, 无数冒险队前往……噢,”她表情呆滞一瞬, “好像瘟疫,的确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我看见了, 那些死去的燃烧的尸体。”


    玩家们:“……”


    时间,前几个月。地点, 潘切斯特盆地。人物, 冒险小队。


    云端、新增客户端和尖叫奶油惊恐地对视一眼。


    一小群乌鸦振翅飞来,叼着本陈旧的书, 将它抛在曾经的腿上,被女巫小姐接住。


    她疑惑地捧着旧书,问:“怎么?这是哪本书,我怎么毫无印象。”


    乌鸦们面面相觑,圆溜溜的大眼珠子瞪小眼珠,仿佛把这书找出来只是一个捣蛋鬼的恶作剧。


    最年长的那个开口:“小姐,这是您写的,您忘了?”


    曾经疑惑:“我什么时候写过这本书?!”


    “一千年之前。哦,小姐,您是真的忘了。”


    除乌鸦以外的人形生物们:“……”


    曾经眯起眼睛,声线忽然压低,转换成颤颤巍巍的老巫婆声音:“没想到啊,你们居然还记得这本书……真是在我意料之外,你们也知道,我的确记性不好,需要人提醒哦。”


    这本书的封面只简单地用棕黄的厚实牛皮纸包起来,在上面写下一行字:努斯林的兴起和建立。


    曾经看着封面看了半天,突然轻轻地“啊”一声:“是我写的。关于精灵王朝建立的历史,我那段时间就喜欢将我看见过的事情记下来。”


    云端礼貌地摆出个手势:“我们很好奇里面记载了什么。”


    “说不定只是有关精灵的第一座冶铁厂呢。”


    曾经嘟哝道,翻开书,“精灵终于在那一天,发现他们的灵魂永远在生命树的树枝下轮回、出生。同时在生命树的允诺下,为残缺的精灵治疗伤口。”


    ……


    他们还是决定回潘切斯特盆地看看,他们已经在曾经那里得知,那座地底城市就是侏儒的前任首都,


    彻夜难眠是后来加入他们小队的,并没有去过,因此毫无印象;而剩下的队友们基本都拥有在盆地里不算美好的回忆。


    比如在刀枪剑雨里穿梭,在钢铁巨人巨大的金属拳头下艰难逃生。


    “而尤尼克协会又不接这单子。”


    魔术师抱肩,抱怨道:“我从一刚开始就说过,这游戏就应该在各个主要地点设置相应的传送。”


    “那要尤尼克有什么用,”云端挑眉道,“或者你可以现在立刻行动起来,去深山老林里抓一只可以随时传送的使魔,我记得新手指导里提过这个。”


    “最后是他使唤我还是我使唤他?”


    新增客户端使劲叽歪两句,勾住彻夜难眠的脑袋:“走了走了,去买点东西,然后出发,带你看看我们经历过的第一个大活动,虽然现在估计只是个废墟。”


    可怜的亡灵在魔术师身高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娇小,几乎是被拖着走出房门。


    尖叫奶油跟在后面,打了个哈欠。


    街边多了很多黑色的布袋,被堆放在原本放置垃圾桶的位置,没有人会往那里走,但偶尔路过的行人依旧能闻到一些奇怪的臭味。


    云端他们遥遥看见选举人活动搭建的临时高台,突发奇想:“你们觉得,我们有没有投票权?”


    “说不定?”骑士小姐猜测。


    魔术师倒是不认同:“我们连这个国家的户口都没有,哪儿来的投票权。”


    塞蒂几乎已经变成了死城,就算城主府的守军在城门设下无比严苛的关卡,也无法阻止人们挖狗洞也要从这里离开。


    他们前几天还能在城主府门口看见一批领救济粮的平民,现在却只看见了寥寥两三排。


    街道空旷,往来的人还是从别的城市跟来的不怕死的追随者,几乎看不见本地人。


    有时候清晨还会弥漫大雾,更显得这座城市仿佛陷入某种迷障之中。


    本地的尤尼克协会已然关门大吉,他们还心存侥幸,跑到隔壁城市去,果然发现他们也不接去潘切斯特的单子。


    魔术师假笑:“我们要去潘切斯特的话,如果没有尤尼克,我们就需要用两条腿连着跨过六七座城市。”


    云端:“你为什么学我台词,还学我表情?”


    魔术师:“啊哈,我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你是什么表情。”接着被尖叫奶油用尖尖的杖剑敲了脑袋,魔术师抱头痛呼,瞬间原形毕露,傻子队友们扭打在一起。


    云端低头,和彻夜难眠面面相觑。


    “这就是为什么瘟疫在我们这里存在感不高,”他实话实说,“不仅因为我们不会感染,更大原因在于我亲爱的队友们天天没心没肺。”


    彻夜难眠小声说道:“哥,他们也是在乎这些的。”


    “……只是不表现出来。”云端缓慢地接上去。


    他们的注意力从街角那些黑色布袋上仅仅一晃而过,没有人会格外在乎它们。他们更多将目光放在自己的任务上,琢磨该怎么破局。


    他们一连举了好几个方式,都被一一否决后,才猛然惊觉根本没多少办法迅速移动。


    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转移也不是办法,然而玩家们也只能这么做。


    他们转移了两三个城市之后,云端接到来自哥哥们的通讯,从蔚蓝城打来,希望他能注意安全。


    “城里新入驻的npc出现了奇怪的病症,”对面语气平静,是云端熟悉的兄长口吻,“我们勉强用玩家的技能和药剂把他们救了回来,但也只是吊着命。我听说,外面有大批这样的传染病?”


    云端走到墙角:“对,我们目前的主线进度也是调查这些病症。”他下意识这么说。


    “好,”话语十分简略,“有空了回家看看。”


    云端挂了电话,一转头,就是队友们缩在拐角探头探脑的样子,不由得失笑:“你们这是做什么?”


    魔术师扭头,开始吹口哨,尖叫奶油毫不留情地拍他脑袋,翻了个白眼。


    骑士小姐道:“他不想听你打电话,心里又好奇到挠痒痒。”


    术士合上羊皮纸,主动说出来:“是我哥的电话,说蔚蓝城也出现病例。”


    “玩家城市也有病例?那蔓延的范围不小啊,”魔术师摸摸下巴,往后面一坐,翘起腿,“幸好不会感染玩家,不然照我们这样满世界跑的趋势……”


    彻夜难眠敲响房门,将他们的目光吸引过去,落在他手中的报纸上。


    他们观测整个游戏动态的方式并不多,除了有时候上论坛看看大家都在整什么活,也就看看当地的日报,还能获得一些玩家注意不到的细节。


    就比如亡灵手中的报纸,罕见地采取了红墨水的印刷方式,赤裸裸印呈在头版上。


    彻夜难眠谨慎出声:“是今早的日报,这家报刊社将全世界的病例做了综合整理,报刊亭老板说好多人都买了这份报纸。”


    术士接来,平摊在矮木桌上,让所有人都方便观看。


    他们能很清楚地看出,大群病例聚集的地方被报刊社用刺眼的红墨水印成一个个鲜艳的小红点,绝大部分散落在联邦的各个角落,也同样有一大批格外密集的小红点落在兽人城镇的位置。


    侏儒城市也有零星一些,很少,不知道是消息延迟还是的确没有被蔓延。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和生活在精灵城市卖报的兽人小孩说的一样,精灵领地竟然没有一个被传染。


    仿佛有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诅咒和瘟疫防护在外。


    云端总觉得这里藏着端倪,他正想好好思考时,听见窗外传来巨大的噪音。


    夏就站在窗前,顺着术士的目光撩起帘子,天光从透明玻璃照进来,众人的目光也跟着投向远方。


    有一支队伍缓慢地从远处走来,为首的几人举着巨大的白色旗帜,用粗糙的笔写出潦草字迹,仿佛在发泄着什么。


    房间里众人站起身,一齐围到窗边围观。


    这里是他们从没来过的城市,仅仅落脚休息几天,现在自然只是旁观,打量他们的动作。


    这只队伍异常庞大而臃肿,只有寥寥几人穿着浅色的便服,剩下所有人都披上黑色斗篷,带着足以遮脸的宽大兜帽,仿佛刚从哪场令人悲恸的丧礼上走下,就径直参与这场游行。


    黑压压一片人头,窗前的玩家们望着这只几乎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几乎要战栗。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遇到过这么多的人了。


    飘扬的旗帜上写着:让医生回归本职!


    第195章 chapter.194


    云端皱眉, 警惕问道:“是游行队伍,又发生什么了吗?”


    魔术师提议:“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别,万一出现突发状况, 我们不好处理,”云端说道, “上论坛吧, 说不定可以拿点信息出来。”


    事实证明, 就算是个玩家并不多的小众游戏, 也存在不少吃瓜群众。论坛上一个帖子里,就有玩家进行现场直播——看他的录像范围来看,就在云端隔壁房间。


    玩家们:“……好巧。”


    很快理清来龙去脉, 原来这座城市也有不少感染的病人……不能说不少, 只能说没有多到塞蒂那种临近空城的程度。


    这毕竟是一座半大的中型城市, 在职医生众多, 在原来只有几十病例时, 如果加以管控, 应该会有不差的防疫效果。


    然而不久前,城主府的主人随着大部分离开, 去全国各地发表巡回演讲,而代为主持城主府的人敏感地注意到这种奇怪的病症。


    有人劝他赶紧下命令, 让所有的病人和正常平民隔离,然后集中治疗。


    而这人偏不, 他说,病人集中治疗后, 那些医生不得跟着集中隔离?那万一他出现个头疼脑热, 没有医生看怎么办?


    这完全就是句胡话,城主府本身就有全职医生在场, 哪里用得着外面的医生?


    可是这人就真的猴子当大王,要大部分的医生都在城主府待命,没有他的允许不准出门。


    自然就没有足够的医生治疗病人。


    而一晃几天过去,原本的几十病例硬生生拖成上百,转眼就要往破五百的范围去了。


    那些没有得到救治的人、那些家属、感染者和心怀愤懑的被感染者联合起来,他们披上象征死亡的宽大黑斗篷,用兜帽遮住大半张脸,扯起旗帜,浩浩荡荡朝着城主府涌去。


    论坛里甚至还有战地记者,丝毫不怕麻烦,揣着系统自带的录像机从冲到队伍面前,咔嚓地拍了张照。


    这只见头不见尾的队伍沉默地望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这战地记者感觉不太对,急匆匆翻过录像机后,才在他们斗篷遮掩下找到细节。


    为首的那些人手上、脖颈上长着狰狞水泡,伤口被腐蚀出一片黑红伤疤,而没有感染的人也用黑色笔在自己手上画上黑色气泡,作为一种生病的状态。


    这位老兄把照片扔到论坛上后,咂舌道:“他们靠这么近,就不怕没感染的人被感染吗?”


    下面自然议论纷纷,不过很快就就有玩家发言,他们那里有闲的要死的休闲公会已经统计过,感染是“不知方式”“不明途径”,有人生活在一群健康人中,莫名被感染;


    也有健康人颤颤巍巍在患者身边生活,却毫发无伤。


    云端看到这里,几乎已经确定,这是一种诅咒,只不过用瘟疫的方式表现出来。


    这群人走得很慢,仿佛要被人看清任何一点细节。


    好像只拖着肿胀腹部的巨大甲虫,匍匐地从城市那头挪来。


    他们的目的地城主府还在远处,有些距离,于是这支队伍在五分钟后,完全离开了云端他们的视野。


    玩家们只得缩回脑袋,重新坐在桌边看报纸。可报纸上那些干巴巴的文字哪里比得上现场,不用两分钟,每个人的脑袋里循环转着一个念头:“出去看看。”


    云端:“……我已经看穿你们空荡荡的大脑了。”


    魔术师、骑士和亡灵:“好耶!”


    也有些玩家鬼鬼祟祟,和他们一样,从旅馆的各个角落走出,跟在这支队伍后面。对上眼神时,大家心照不宣地点头,仿佛什么奇怪组织正在地下接头。


    而城主府的人也异常焦头烂额,他们刚从一场巨大的噩耗中脱出,转头又听见外面街道迎来要讨个说法的游行队伍,据说人数已然上千,沿途还有不少人临时加入。


    城主府的管家喊来守卫,要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守好城主府大门不被冲毁,接着转头,商量现在怎么办。


    “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死了!”


    他惊恐地敲着桌子,环视一周,每个人都不敢多说话,直接低头,忽略他质问的视线。


    管家几乎要咆哮起来:“这么多的医生!这么多!多到连城主府都要养不下了,却连一个小小的病都治不好……现在居然还要继续把他们留在这里?!”


    “可毕竟是命令……”


    “人都死了!”


    他猛地一拉窗帘,将底下庞大的游行队伍传递给每一个人:“还有这些人,要怎么解决?”


    于是底下又是一批人互相推卸责任,没有谁敢真正离开城主府的保护和这群患者相处。


    转眼间,他们冲破寥寥几个守卫的防线,潮水般从城主府大门攻入,瞬间占满了整栋城主府。


    他们没有找到代行城主,也没有找到足够数量的医生: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时候,不少医生背着包袱翻墙离开,默默消失在人群中。只留下些拖家带口的医生不好离开,惊恐地看着涌入房间的黑斗篷们。


    他们对这些医生说,城主府已经默认放他们离开,医生该回去诊治病人了。


    然而没人想到,当初城主府召集全城医生时,本身便是召集而不是强征,来的自然是想要被城主府保护,而不是心甘情愿救人的医生们。


    他们不肯离开,直接和来势汹汹的不速之客们吵了起来。


    玩家们混在人群中,看着他们充满希望地推开大门,又灰心地离开。


    医生太少了,根本不够。


    而那些深层原因,有人没想到,也有人想到了却只字不提。他们患的“怪病”,目前没有任何一种手段对他们有用,那医生自然束手无策,以至最后还要忍受患者家属无畏的谩骂。


    整个联邦,这样类似的游行不计其数。


    有相邻的小城市结合,组成人数较多的队伍,往首都的方向走;也有不少人收拾包裹,打算南下,去病患尚且稀少的沿海南边城市。


    但就算如此,总统选举的巡回演讲活动仍然没有结束。


    云端他们仅仅换了两个城市落脚,就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段,看见了同一批总统候选人的活动,和念得同一份稿子。


    刚开始还能停下来,若有所思地听一阵,后来直接都会背了。


    他刚念个开头,魔术师就在下面大声背诵原文。


    呃,最后当然是被拥护者们愤怒地轰到角落里去。


    魔术师抱着脑袋,回到他们落脚的地儿,还嚷嚷道:“他在上个城市本来就是这么说的!我一个单词都没记错!”


    云端略有些无语:“那也不该在他们面前直接说出来,你可真能耐。”


    魔术师对着一旁空地,啐上一口:“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人的嘴脸。说真的,上一任总统还真是个难得的好人,带着联邦过了不错的几年,可惜好人没好报啊,现在轮到这些人上台,这还能好?”


    云端对他口中的这些人有些好奇:“今天是怎么演的?”


    “站在上面挥手,下面拉着横幅和手牌,无数拥护者人山人海挤着他乘坐的敞篷马车,笑的够假惺惺,狗都看不下去。”新增客户端说完,端起桌上茶壶吨吨吨。


    术士安慰般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没事,”云端安慰他,“潘切斯特顶多只有一座死城,你不可能再在那里听见同样的稿子。”


    可是黑斗篷们没有就此善罢甘休,他们的信息并不发达,有很多东西要几天后才能传达到全联邦各地,就连走动最为频繁的商队也没各地城主府下了封口的命令。


    但就算如此,他们也发现了,原来并不是只有一个地方在感染这种怪病。


    报刊上代表灾厄的小红点越来越多,头一次,引起了全联邦人的关注!


    云端他们早上出门购买血药和干粮的时候,几乎能听见整条街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他们唯恐别人会将怪病传染给自己,绝大多数都避着别人两米远。


    有些传染病经验的医生告诉他们,要防范绝大多数途径的传染方式,于是有防范意识的人们用布巾围住脑袋,只将眼睛和口鼻露在外面。


    玩家们:“……?”


    云端隔着一扇玻璃窗,从报刊老板手里接过报纸,看着老板布巾脑袋下露出俩黑洞洞的鼻孔,不由得心里一阵梗塞。


    他友善提醒:“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传播的,但是建议把鼻子和嘴捂上。”


    报刊老板第一反应就是抓紧硬币:“那我怎么呼吸?”


    云端站在原地深呼吸,另一边,尖叫奶油走来,用手指按压自己的太阳穴。


    她打探到了更劲爆的消息,专门从黑斗篷的聚居地走了一遭,发现这群黑斗篷和别城的黑斗篷取得了联系。


    他们决定联合成一个大组织,一起上首都去向议会去“征询”“建议”。


    云端感觉这大活动不对劲,皱眉道:“这是多少人的黑斗篷?”


    尖叫奶油掰着手指,杖剑脱离她的掌控,原地跟着主人打转:“这里两千人左右,然后加上旁边斯坦培克、马杰里,择芙柰亚……据说上万了。”


    第196章 chapter.195


    玩家们走过城市的正面街道时, 看见的是举着褪色旗帜的游行队伍。


    他们喊着自己的口号往前走,打算率先冲破城主府,要求城主为每一个感染怪病的人负责;然而与总统巡演的另一波人迎面撞上。


    参与总统巡演的追随者们在胸前别着一枚金徽章, 不同图案的徽章代表支持不同的城市。


    他们不仅仅是自己跟着追随而来,往往附带多位附属和保镖, 因此明明没几个人, 却显得异常臃肿庞大。


    这下两拨撞上, 黑斗篷看总统候选人, 一边想起自己没钱看医生,甚至没有医生可看的悲惨经历,亦或是城主府荒诞的决策, 将那些行踪诡异的外地人放入城, 之后却对奇怪的传染病视而不见, 满心的怒火从身体底部一直烧到心脏。


    金徽章则对这群人厌恶至极, 他们明明可以拥有巨大的权利去控制获得自己想要的位置, 却仍然要顾忌这样没素养的平民, 甚至捏着鼻子分他们一份投票权以求获得短暂的生活上的安宁和某些领域名义上的公平。


    现在不仅要抢他们的位置,还要打断传统的总统巡演……


    两方见面, 怒火上头。


    黑斗篷掀了兜帽,浩浩荡荡人海压境;金徽章临危不惧, 挥手间,无数人从腰间拔出热武器, 还有不少人举起价格昂贵的法杖,亮出魔力光芒。


    那些象征总统候选人光辉的旗帜和横幅被甩在两侧, 被无数人踩塌出一个个肮脏的脚印, 当第一声炸裂音在人群之中响起时……


    形式完全失控了!


    枪林弹雨,灰飞烟灭, 原本干净整洁的街道染上抹不去的腥味,下水道被堵塞到肉眼都能看见内容物;黑斗篷撕扯,金徽章遍地散落,已经完全分不清楚是哪拨人在抱头逃窜。


    抓着报纸站在街道另一侧,瞪圆了眼睛,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玩家们:“……”


    他们看了看手上的报纸,再抬头看看眼前忽然发生的一幕,觉得世界无比魔幻。


    新增客户端就算作为一个魔术师,也无法理解这魔幻的现实情境,瞠目结舌:“我刚逛论坛的三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云端差点也没冷静下来,艰难地总结道:“踩踏事故,恐怖袭击。”


    另一边半倒塌的围墙后面,尖叫奶油真的在尖叫了:“先生们!过来!躲一躲!”


    倒霉的男士们差点被卷进这场暴乱,他们抱头,一股脑窜进尖叫奶油藏身的地方,五个人将这地方挤得腾不出空档。


    外面仍然在发生小规模暴动事件,魔力形成的弹药在空中炸裂的声响异常明显,人类的尖叫、痛呼,都完全现形,将耳朵彻彻底底地填满。


    骑士小姐崩溃地叫道:“我俩早躲着了,没想到先生们居然这么镇定,魔力弹打脑壳上都毫无反应!你俩僵尸在世吧!”


    云端抬眼,这才发现自己血条被溅射攻击地减少了三分之一。


    魔术师也跟着摸脑壳,嘟哝道:“这不吃瓜吃大发了……”


    紧跟着,他叫道:“马车铺子!”


    玩家们跟秋后被打的地鼠般,嗖一下从半塌围墙后面探出脑袋,震惊地看着这条街唯一一家租赁马车的店铺在魔力轰击下折断了大半支撑柱。


    长廊倒塌,马匹受惊,冲出门时撞伤了不少人,狂奔着,朝四面八方奔散而去。


    还有一匹白马从他们眼前奔驰而去,云端瞬间认出,这是当时他们搭乘来这里的马车老搭档。


    这下好了,连租赁马车的店都被冲没了!


    金徽章七零八落地从马路中央站起,怒火上脑,指着那群半伤的黑斗篷叫道:“这群暴徒!统统抓起来,关进监狱!斯尔德会审判他们的罪!”


    “斯尔德要判的是你的罪!”


    最前面的黑斗篷一把撕开自己的兜帽,咆哮道:“你以为你换个城市我们就没人认出你了吗!兰卡的城主?!觉得自己城市太小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把所有病人关在一个房间里等死,自己跑出来巴结大城城主,要在以后当新总统手下最忠心的狗,要吃最多的肉对不对!”


    “放屁!你在胡说什么!”


    “你心虚了!”


    “我把他们聚集起来,是因为我觉得他们需要集中的隔离和治疗!”


    “但是从来没有医生和药物从隔离区流经,每个人都说在那里待着就是等死!”


    在他们争吵到面红耳赤时,无数人从损伤的房屋中走出,他们背后裹挟着浓重的阴影,仿佛一个个刚打砸了城主府的阴郁的黑斗篷,带着尚未散发的愤怒。


    突然有人喊道:“他们霸占了最好的医生!所以我们得病没人管!”


    “他们还要选什么劳什子总统……我绝不会把票投给这样的人!他们连保护我们都做不到!”


    “我们要团结所有人改变现在的局势——不能让城主府拿走我们应有的权利!”


    他一把勾过彻夜难眠,将同样穿着黑斗篷的亡灵认成自己的同伴:“走!我们踏平城主府!”


    当黑斗篷冲天空举起自己的拳头时,这一刻,无形的枪炮出膛!


    无数人相应他的号召,那些不计其数数以万计的黑斗篷幽灵般出现在街道上,所有人都举起自己的手,欢呼着!他们要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就算明知灾厄就在自己身边,然而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自己要宣泄的心情!


    口号和欢呼震天起!


    他们狂笑着,尖叫着,咆哮着,摇摆着,那些从金徽章和武器店里抢夺出来的热武器被随意地开了保险,冲着天空无人处发射,震起一片惊恐鸟叫。


    被夹着脑袋拖着走的亡灵:“……”


    他遭了什么孽。


    云端稍微移开了会儿眼睛,一转头,就发现彻夜难眠的小脑袋消失在人群的某个角落里。


    玩家们霍得站起来:“彻夜!!!”


    他们这才发现可怜的小倒霉蛋亡灵失踪了!被愤怒的人群夹着不知道流到了哪里!


    夏看出云端的惊恐和焦虑,迅速出声道:“我好像看见他被人拖着往那里走了。”


    他们连忙顺着夏指的方向,遥遥跟在人群后面,一边找人一边喊亡灵的名字,可惜现场人声鼎沸,无人应答。


    彻夜难眠略矮,他深陷人群中,看不见周围的标志性建筑,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人人人人和人,就算开了队伍频道保持联络,也无济于事。


    云端他们也是如出一辙的黑斗篷(毕竟是地摊上批发购买,估计是同一批加工厂流水线制作),混进人群毫无违和感。


    他们挣扎着往前走,挤得满头大汗,周围喧闹的人声几乎要将耳膜震碎。


    直到又是一阵震天的欢呼,玩家们才异常艰难地推开周围拥挤的人群,抬头望去,呆愣在原地。


    一股熊熊大火从城主府的顶端点燃,黑烟冒出,人群一哄而散,抓紧了自己的兜帽不被周围人看穿面容。


    玩家们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股火焰从钟楼尖顶弥漫,逐渐顺着建筑长廊延伸到城主府的各个部位。


    “着……着火了!!!”


    蒙着脸的人从城主府内部狼狈冲出,囫囵个儿翻过门槛,往一边墙上一瘫,大口喘气。


    他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才发现,原来城主府外面多出来那么多的人,他们身上漆黑的斗篷就像大陆的阴暗面一般,要将阳光一同吞噬。


    “你,你们是谁?”这人懵懵懂懂,不知道情况变成了什么样,连忙爬起身,挥舞手臂,“城主府着火了啊!着火了!大家快救火啊!!!”


    原本以为火很快就会灭掉,然而他发现,在场这么多黑斗篷,没有一人出列灭火。


    这群人静静地看着,原本只有一股黑烟的火苗在城主府塔尖熊熊燃烧。


    很快,有第一根横梁木从顶端坍塌,攀附其上的火焰舔舐木梁粗糙的表面,黑斗篷们后退一步,谨慎的,没有人上前。


    陆陆续续有很多人从城主府里跑出。


    他们大喊大叫,竭力组织人灭火,一把抓住黑斗篷里明显身强力壮那几个领头,崩溃地叫道:“快啊!城主府着了,快去灭火啊!”


    然而,被抓住的人不为所动。


    玩家们猫着腰在人群里穿梭,由于每个人都穿的一模一样,他们压根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亲爱的队友。


    魔术师口不择言:“我们当初为什么不买彩虹色的斗篷?多好认啊!站远了两百米都认得出来!”


    术士道:“因为我不想穿成孔雀上街,你可以试试。”


    骑士似乎看见了亡灵矮矮小小的背影,她原地起跳,指着不远处那个被人揽着脑袋的小黑斗篷叫道:“那个是不是彻夜难眠?!彻夜!!!”


    云端顺着她指的方向,也立刻认出来!


    他也跟着叫道:“彻夜!”


    那个小黑斗篷似乎马上就要回头了!


    然后揽着他脑袋那个人丝毫不知道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他是灾厄中难得存活的幸运之子,他的双亲刚刚故去——并不是生了这种怪病,而是一场较为普通的流感。


    他原本以为只要请医生上门,这样的病很快就能治愈。


    然而由于医生短缺,根本没有时间为他父母医治,足足拖了十天,再次上门时,疲惫的医生告诉他,已经转换成了肺炎,救不了了。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高声说话,大声说笑,然而也是他第一个掏出黑斗篷,掀开黑斗篷阴暗的边缘,号召人们讨伐城主府。


    他脸庞阳光自然,没有人会相信他大笑着火烧城主府。


    而那个瘦弱的小黑斗篷,是证明他清白的最好人选。


    当小黑斗篷即将离开时,他一把拽住彻夜难眠的兜帽,这时兜帽脱落,露出亡灵青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亡灵——


    他笑着几乎要笑出眼泪,惊喜地,笃定地摸了摸小黑斗篷的头发,坚信,这是斯尔德在他疯狂的时候赠送的一枚礼物。


    黑斗篷同样掀开自己的兜帽,踩着腐朽坍塌的城主府,高举双手,所有人随着他的动作安静下来。


    “诸位,”他平静道。


    “我们正身处不幸的历史间隔,无论往前翻过多少页,都没有史书记载过这样大规模的悲剧。一个人的悲剧是故事,一群人的悲剧是时代。”


    “我失去了我最爱的父母,他们本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将会在子孙簇拥下度过幸福的晚年。但是他们没有,他们挣扎着闭上双眼,用最后的力气告诉我,远离危险。”


    “我浑浑噩噩,恍惚度日,从一个街区走到另一个街区。如果是以前,一定会有人出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该下地狱的疯子。”


    “但是没有人这么做。为什么?不是因为他们在共情我失去了父母,而是因为他们也失去亲人。他们也变成了疯子!浑浑噩噩,游荡人间的远不止我一个人!”


    “有人劝我说生活还要继续,是,生活还要继续,可继续的是那群贪生怕死,徇私枉法,只顾着自己的贪婪的所谓上层阶级!而我们的生活,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断在这里!”


    “我们的总统死于非命,你们有谁看过那天的报纸?报纸上说,总统死在一场怪异的疾病之中……可他是总统,是权利最大的人,如果不是有人联合起来要他死,他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离开?!”


    “是那些居住在城主府的人!看看现在遍布各地的总统巡演,他们来了,他们走了,他们完全不在乎,在他们脚下无数呻吟挣扎着的无辜的人!”


    他握紧拳头,高高举起。


    “黑斗篷是我们的象征,也是我们坚强的后盾。那些失去爱人的人们,我们是时候去寻找真相,去讨伐出一个我们认可的公平!”


    无数黑斗篷沉默。


    他们落泪,他们无言,最后举起数以万计的拳头。


    第197章 chapter.196


    火焰燃烧的光芒无比刺眼, 而一切都没有那头阳光下璀璨的金发来的引人注目。


    黑斗篷放下兜帽,露出疲惫的面容。


    他顶着一头金发,看上去疲累的几乎要倒地不起, 却仍然开怀大笑,从眼睛深处亮起无法熄灭的火焰。


    亡灵:“……”


    他才是最窒息的那个, 从物理层面来说。


    在刚刚一场演讲完毕后, 在场所有人激情鼓掌, 要立刻将他作为领袖;然而金头发的黑斗篷拒绝了, 他扯过一旁的彻夜难眠,强硬地掰开他的拳头,带着高举起向天空。


    “这是一位亡灵, 是来自神祗国度的侍者, 他比我们更懂得死亡的含义。”


    他低沉道, “我们是人类, 人类和亡灵之间没有永恒的间隙……也许你最爱的人, 就将在遥远的亡灵国度复苏。”


    “欢呼吧, 大家,我们将会踏上新征途。”


    ……


    我懂你大爷个死亡含义。


    ……


    术士等人再次见到亡灵, 已经是晚饭过后了。


    这群原本是临时组织起来的黑斗篷居然奇迹般爆发出惊人的组织性,推选领头人, 分发居所,举办会议, 短短三个小时,就拿出了五六七八条徒步游行示威到居里亚斯的方案。


    还, 看上去挺靠谱的样子。


    他们甚至拿出花名册, 一个个登记愿意全身心跟随他们出远门的追随者,劝说还有家人在世的人们不要意气用事。


    不过就算这样, 最后拿回来的花名册,仍然记了厚厚一本。


    他们警告道:“我们虽然这么大阵仗,也只是为了让某些人不敢轻易下手,但作为联邦的公民,我们要谨记上一任总统先生的话……”


    “和平示威,遵纪守法!”


    黑斗篷们临时设计了一个代表他们的图案,画在他们的斗篷胸口,是一个圆加一个三角形,代表一个抽象的人。


    云端找到彻夜难眠的时候,发现亡灵被黑斗篷们抓着,要在他的斗篷胸口纹上烫金的图案,当作一位合格吉祥物的标签。


    亡灵弱小可怜且无助,当然挣扎不过他们,只好乖乖坐下来当一个吉祥物,看见队友们露面,就差涕泪纵横。


    黑斗篷们离开,玩家就踩着他们后脚跟进了房间,门关上,外面什么也听不见。


    魔术师一把捂住自己的脸,憋笑道:“兄弟,您怎么混成这样?哈哈哈哈哈!”


    彻夜难眠无言地看了他片刻,默默拉下宽大兜帽遮住自己的脸,显然是原地自闭了。


    云端上前拍拍亡灵肩膀,笑道:“你怎么就被拐走了?我们当时谁也没看见,忽的一下,人就没了。”


    彻夜难眠自己也糊里糊涂的:“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蹲的脚酸,打算站起来换只脚,谁知道旁边突然就有个人拉我衣服,就直接把我拖走了。”


    魔术师嘲笑他:“你也太瘦太轻了,换成我,两个人都拖不动。喏,多吃点肉,关键时候有奇效。”


    亡灵身后默默探出一截小黑藤蔓,啪叽一下扣住新增客户端的脑袋,魔术师顿时上蹿下跳大喊大叫起来。


    尖叫奶油抬头看了看窗户,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偷偷溜走?”


    云端想了想,摊开手:“不然我们将计就计……啊不是,我们顺其自然。”


    “嗯?”


    “反正他们的目的地是居里亚斯,而我们也要从居里亚斯路过,因此搭这趟顺风车也许会是个不错的好主意,”


    他坦然地迎上队友的目光,十分诚实,“还能蹭吃蹭喝。”


    新增客户端恍然大悟,评价:“这才是重点。”


    ……


    总统巡讲已经临近尾声。


    金徽章们不是没从报纸上看见联邦各地发生小规模暴动事件,但他们并不在意。


    以往也是这样,在总统换届的时候格外混乱些,少不了多少人想在里面浑水摸鱼,要趁机把自己的竞争对手拉下马,总之什么事都发生过,包括某些人被敌对报社刊登丑闻裸照等完全不顾市容的事儿。


    而对于暴动者们大多身穿黑斗篷这一特殊事件,他们也通常视而不见。


    这也太正常了,黑斗篷是地摊小商品里最便宜普通的装扮,全联邦基本都是相同制式,没什么意思。


    穿的一模一样——这也能拿出来当新闻?


    于是金徽章们坐在沙发上,把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懒懒散散地伸出手去,把点好的烟放在嘴唇之间。


    他们更在乎已经完成的总统巡讲。


    巡讲结束后,将会迎来第一次投票大选,他们作为分管联邦的一份子,手上的投票权比重比一般公民不知道要大多少倍,所以每一票都要好好斟酌。


    毕竟那么多座城的城主参加总统候选,他们不能投自己,那就只好拉拢有相同利益的别人。


    上一届总统就是个意外。


    金徽章把烟按进烟灰缸里,望着匆忙进门的人:“发生什么了?”


    “嗯……刚出炉的新闻,今早有一群黑斗篷人到隔壁市了。”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


    “可是,他们人数据说快十万以上了。”


    十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或者说,已经称得上是庞然大物了!这种体量的组织无论去哪里,都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金徽章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问道:“十万?!他们这是非法聚集!隔壁城市的城主呢?就没有关注一下这群人吗?他们要是影响到了居里亚斯,那明后天的第一轮投票统计怎么办?!”


    进来的人垂头,道:“城主府毫无反应,放任他们行动。”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还不清楚。”


    金徽章走到窗前,笃定道:“在摸清他们的目的之前,我们也不能匆忙地将把柄送到那些人手上。这样,你派人去调查一下这群人的目的。”


    “是。”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无数城市的城主府中,那些佩戴昂贵金徽章的人们统统站在窗前,声调或高昂或低沉,要求下属前去探查。


    而被探查的黑斗篷们对四面八方犹疑的目光并不在意。


    他们本就不是分工明确的组织,只不过有一个明确的目的而已。等目的达成之后,组织一散,所有人自然各奔东西。


    到时候,谁还能查得到谁?


    人数是多了一些,他们对半路加进来的“新黑斗篷”表示欢迎。那些从别的城市远道而来的人们,无论是心灵还是□□都受尽磨难,这一现状在联邦散乱之后尤为常见……于是为他们披上漆黑的斗篷,加入这个大家庭。


    除了途经的城市,甚至还有不少黑斗篷远道而来,指明要加入他们。


    “我们有余力站出来奋斗,却没有足够领导我们的指挥和纲领。”


    那个拽着亡灵当吉祥物的金发黑斗篷名为帕特里克·迪夫,他扯着笑脸安抚那些情绪格外暴躁的黑斗篷,要他们先好好休息一晚,等第二天所有人整装好再集体出发。


    然而总有人坐不住,整个人都要像火焰一样熊熊燃烧。


    “如果我能再早一点,就不会让她受到这样的折磨……”


    新来的黑斗篷沉默地叙述,“但我们家没有钱,也没有医生愿意上门,我好不容易攒下一笔钱,城主府忽然说,要新增一项人头税,拿走了她的救命钱……哈。”


    他说:“黑斗篷’真的能讨个公道吗?我们没有足够战斗力的战士,也少有高魔力的法师,如果联邦抽出部分法师储备,我们很快就会溃散,不仅无法得到公平和真相,说不定连示威游行都要被禁止。”


    帕特里克·迪夫抬头,往底下一挥。


    那里充满了人,无数的人……和他们崭新的黑斗篷。


    “你在害怕这个吗?”迪夫说道,“这里是威尔士,总人口不过三十万的小城,他们的守城军根本无法阻挡我们,于是直接放我们进城……如果要害怕,在这样占领般进城前,早该害怕了。”


    他深吸一口气,“就算能得到一个真相,联邦也不会放过我们。”


    普通追随者大概还能大海捞针散去不提,像他们这样的领头人,大概率要被杀鸡儆猴。


    他停顿片刻,问身边的人:“我们的吉祥物呢?”


    “在房间里。”旁边人也顿了顿,问道,“我们为什么需要吉祥物?人家看上去并不是很想搭理我们的样子。”


    迪夫翘起嘴角,懒洋洋地笑了笑:“起码让人有点希望,比如说死了之后还能变成亡灵再活过来。”


    “还是先准备一下吧,联邦不会让我们进居里亚斯的。”迪夫说。


    玩家们还在吉祥物房间里坐着,外头突然有人推门进来,要给他们发布任务。


    云端满头问号,仔细看了看他们身上黑斗篷的样式,差点以为这群人换了魂。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黑斗篷们对这群突然出现的玩家视而不见,而是坐下来,像一个普普通通的npc一样,给他们发布普普通通的任务。


    “去总统府找点机密文件,怎么样,各位?”


    迪夫笑道:“你们的朋友会在这里受到最好的待遇,而我知道,外地人总有些斯尔德允许的奇异手段,我想,这张合同非你们莫属。”


    外地人们肩并肩脚并脚排排坐在沙发上,终于想明白,这原来是这些黑斗篷的阴谋!要控制他们奶妈来控制他们的行动,毕竟外地人奇特的技能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术士:“好吧。”


    魔术师啧一声,道:“你妥协的未免太快,照我说,应该连夜……”


    迪夫:“我们集资了两万金币和几件装备。如果能成功,我们说不定还能举行一场快乐的聚会。”


    魔术师:“没问题哦老板!”


    第198章 chapter.197


    走之前的路上, 云端对队友毫无犹豫的一口答应表示无尽赞赏,并鼓励他下次也可以这么做。


    “虽然你在一秒之前嘲讽过我,但是作为一个术士, 宽宏大量是绝对的美德,尤其是在我亲爱的队友面前。”云端道。


    魔术师露出后悔的神情:“我应该犹豫那么两秒……呸呸呸, 我是说, 他们给的太多了, 这谁能拒绝?”


    只有骑士小姐对亡灵表示担忧。


    他们从黑斗篷们驻扎的城市离开, 驾车去往居里亚斯,彻夜难眠被他们留在营地里。黑斗篷看上去信任他们,但事实上, 他们只是将手指头那么点大的期望放在外地人身上, 本身仍然存在警惕和戒备。


    尖叫奶油从背包里拿出一块白面包, 担忧地挤了挤里面的奶油:“我们这样离开, 剩彻夜留在那边, 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是被临时抓的壮丁, 万一这群疯狂的黑斗篷忽然就想不开了要手撕吉祥物怎么办?”


    云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起码作为亡灵,彻夜并不会那么容易去复活点。”


    “噢……我知道。更何况, 我们四个人血量都不高,没有奶妈的风险有点大, ”骑士小姐嘟哝一声,啊呜一口咬掉白面包, 细细咀嚼起来,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含糊, “我可没有一人奶一队的技能。”


    魔术师倒是挺有信心, 笑道:“放心吧,场面再大的任务我们都过来了, 还怕一个小小的支线?”


    “你敢不敢翻开排行榜,看看自己的被治疗量的排名?”


    “这是什么榜单……诶!我怎么是第一位!”


    “这就说明某人菜而不自知。”


    马车里打打闹闹,云端撩开帘子,看见夏纯黑的头顶,此刻正好遇到刺客扭过头,露出灰蓝色眼瞳的边缘。他眼珠转动时,云端清了清嗓子。


    术士自觉十分和蔼,但还是没有抑制住想要探听消息的跃跃欲试。


    夏笑了笑,不介意地往旁边挪挪,让云端可以敏捷地爬到马车前边,和夏并排坐了下来。


    术士先抑扬顿挫地起了个开头:“我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你的身体了,夏,这显得我有些不太称职……”


    刺客熟练地扬起马鞭,侧过脸。


    他眼睛里映着很细微的、从术士发梢投过来的阳光,微笑起来:“哥哥,是从之前曾经女巫的话里发现的吗?”


    “那些长钉,”云端犹豫许久,才提起,“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我毕竟是看着你从树上掉下来,然后看着那些长钉一次次消失……”


    夏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远处已经能隐约看见居里亚斯轮廓的城池上,脾气很烈的马在他手上,也变成了温顺的绵羊,只会埋头奋力往前赶路。


    云端不由得想起在租赁马车的铺子里,老板极力劝阻他们,不要选这匹马,它身强力壮,然而脾气暴戾,目前只参加过几场无人赛马,而没有骑手敢真正跨在它身上。


    然而夏垂着眼睑微笑,说他有办法。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有办法,让它按捺住自己的脾性。


    术士顿了顿,也移开目光,他同样看见那座城市的轮廓。他们不止来过一次,因此对它的模样还算熟悉。


    “变色的蓝眼睛,束缚肢体的蓝缎带,长钉与匕首——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使用这样的武器,夏,在你的梦境里,你一直用的细剑。”云端说道。


    “我总是会不断做一些奇怪的梦。”夏意有所指,他反而有些犹豫,连手上驾马的速度也跟着放缓,“我有些……不太想让哥哥进入我的第三个梦境。”


    “怎么?里面的你过得更加悲惨?”


    云端开了个玩笑,“放心,只要结局能比无故失踪好就行,总归你还活在现在的时间点。”


    夏道:“哥哥,我们到居里亚斯了。”


    术士被转移注意力,扭过头往马车内部喊了一声,声音在半封闭的马车车厢环境中围绕,略显沉闷:“喂,先生小姐们,不要再打架了谢谢,我们到目的地了。”


    魔术师指控道:“明明是她先动的手!”


    尖叫奶油梳拢自己的长发,听见新增客户端的话,冷笑几声,懒洋洋地提高声音:“哦,原来打不过就先说是对方动的手啊,给你鼓掌哦好棒好棒的。”


    居里亚斯处于封城状态,这辆陌生的马车没有通行证,也不可能突破守卫的阻拦冲进居里亚斯,那样未免太过显眼,对他们潜入总统办公室的计划破坏性极强。


    于是马车原地踌躇片刻,转向离开城门范围,去到守卫较少的角落城墙停下。


    夏跳下马车,扶住云端的手臂,帮他稳稳当当往下走。


    刺客说道:“我刚才看过了,这里人最少,十分适合我们突围进去。”


    新增客户端抬头眺望,不由得哑然:这哪里是人最少,这明明没人啊!仅剩的几个守卫都倒在哨塔休息室里昏昏欲睡,他们常年无事可做,又没有人会从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爬进居里亚斯,自然放松警惕心,在旁边打起瞌睡。


    魔术师比划了一下城墙的高度,皱起眉头:“这起码有三层楼高,我没有技能可以上去。”


    在场所有人里估计只有骑士小姐可以自在飞行,于是他们想出一个不错的办法,比如给她一根绳子带上去,然后剩下的人顺着绳子爬。


    于是从远方望去,还以为居里亚斯的城墙上如此不拘一格地晾晒着风干的腊肉,正随风晃荡。


    二十分钟后,他们干掉城墙上忽然清醒还打算大喊大叫的守卫。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站在居里亚斯宫的屋顶上,半伏着身体,一点点从塔楼往主体建筑上移动。幸好这座庞大的首都宫殿大部分是用石料建造,还算结实,足以承受他们四个人的体重。


    他们宛若飞檐走壁的蜘蛛一般,手脚并用穿梭在建筑外墙壁上,提心吊胆,最后总算找到一间角落仓库,撬开窗户锁溜进去。


    狭小黑暗的仓库管理室首次迎来这么多客人,还都是不走正门的客人,无比拥挤地站在空地上,没法舒展手脚。


    云端回手,将窗户关上,以免外面有人看见他们的行踪后报警。


    新增客户端艰难地把自己挪到另一片空地上,舒缓地叹气:“连仓库都用彩色玻璃当窗户,这居里亚斯宫够奢华的。”


    刺客抬手,神情严肃。


    所有人顿时没了声音,过了片刻,夏轻声说:“有人来了。”


    新增客户端想了想,打开队伍频道:“我怎么没听见脚步声?”


    但是很快,几乎在二十秒后,他们都听见了这轻微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几乎就是直愣愣地冲着他们这间仓库室走来!


    云端迅速环顾这间仓库,周围杂物很多,但基本都依据规格整齐排放,大容量的柜子都已经塞满了东西,并没有多少地方足够藏人。


    如果强行藏起来,很可能会打乱这样收拾整洁的仓库,这样一进门,有人就会注意到这里进过人!


    术士仔细倾听,发觉这脚步声轻而急促,只有一个人,貌似还是位体重较轻的女性。


    然后,他有了个计划:“你们说……”


    ……


    彻夜难眠还处于懵逼的状态中,亡灵到现在都没理清,队友来了和队友走了之后他的处境如何。


    吃晚餐时,那个金头发的黑斗篷特意端着餐盘,过来坐在他身边,对他笑了笑。


    彻夜难眠就算再糊涂,也知道这是黑斗篷这个临时组织的临时领袖,是他要格外注意的人物,更不用说也是他将自己一把拖进这个奇奇怪怪的临时组织中。


    他沉默地吃自己那份晚餐,没注意对方说了什么。


    等回过神来,亡灵才恍然吸气道:“你刚才,说什么?”


    金发的黑斗篷,大家都管他喊迪夫先生的人微笑着,放下餐盘:“我挺想知道,作为一个亡灵,为什么会来加入我们黑斗篷?明明在亡灵的世界里,应该不再存在生与死的界限才对。”


    彻夜难眠:“……”


    他艰难地张开嘴:“我,没有加入你们黑斗篷啊……”


    见迪夫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披着的漆黑斗篷,彻夜难眠差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用力放下叉子,小声道:“亡灵本来就是穿这样的黑斗篷出门的,这是我们的传统!不是你们独有的!”


    他甚至小声抗议了几句,表明自己激荡的内心。


    迪夫愣住,断断续续地啊几声。


    他可没想过,有人在骚乱现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服装,居然不是自己人。


    最后抓乱自己本就凌乱的金发;“这,我没想到,我还以为是斯尔德赠送的礼物,存在这样友善的外族人理解我们的行动初衷。”


    “那么,你的伙伴们穿黑斗篷,也是传统?”


    彻夜难眠难以置信:“不,他们不是……但是服装店里,这种制式的黑斗篷是最便宜也是最实用耐脏的一款。”它的耐久度高的令人难以置信,于是玩家们人手一件。


    寂静,许久的寂静。


    彻夜难眠叹气:“我还以为是常识。”


    迪夫面无表情:“而我还以为大家是自己人,所以十分不客气地将你的伙伴派遣出去,”他苦笑一声,端着餐盘起身,“算了,都已经这样了,在达到目的前总要有人奋斗……走吧,我们得去配合他们的行动。”


    亡灵叹气,他知道自己队友什么德行:“不过说真的,就算你不抓着我不放,他们也会很乐意为了两万金币走一趟总统办公室。”


    “唔……被你发现了。”


    “我们要怎么配合他们的行动?大闹居里亚斯?”


    他们走出餐厅,碰到哨响,不少黑斗篷陆陆续续从房间里走出来集结,等待临时指挥官指挥他们行动。


    迪夫回头:“在城门喊出我们的口号‘还我们一个真相’,怎么样?”


    第199章 chapter.198


    黑斗篷集结后, 浩浩荡荡朝着居里亚斯的方向走去。


    他们路过广大平坦的荒原,那些细密生长的野草和低矮灌木无法成为前进脚步的障碍,然而联邦对他们的到来格外惶恐。


    像是害怕这群黑斗篷一言不合打起来, 离居里亚斯四五百米远的地方外,居里亚斯宫派出了所有的守城军驻扎, 要将这群不速之客统统拦下。


    有雪白飞鸟从这座城市某间天台上振翅飞起, 穿越缀满彩色玻璃的居里亚斯宫, 黑溜溜的眼珠中映出仓库管理室里魔术师惊恐的侧脸, 穿过尖尖的塔顶,在城墙昏迷的守城军头顶落下,凝视远处两方的对峙。


    黑斗篷, 作为一个刚建立的临时组织, 它没有严密的行动纲领和指挥, 只是一群失去了‘心脏’的普通人, 想要向联邦讨个说法。


    然而它发展迅速, 短短几天时间, 就有来自各地不同的陌生黑斗篷,沉默地加入他们的队伍。


    ……或许并不是它有多雄厚的背景力量, 仅仅只是更大基数的人“失去心脏”。


    而居里亚斯宫派出来的守城军,原本千人的数量还算庞大, 然而在那片黑漆漆的斗篷人面前,忽然就失去了原本的威慑力, 反而显得萎靡不振。


    雪白飞鸟歪头,看看城这边一小撮穿着甲胄的守城军, 再看看另一边庞大而臃肿的黑斗篷, 扭过头,飞走了。


    守城军拿来扩音器, 他们接到上级的命令,要将这群人拦在外面——起码不能让这么多人全部进入居里亚斯,那样太可怕了——仅仅和领袖交涉,增加行动效率。


    他们冲着喇叭大喊:“喂——停下脚步!再往前,我们要开枪了!”


    黑斗篷们拥挤着,相互推搡,第一个人听见停下脚步,到最后一个人听见传言,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他们变成城门口的幽灵,令守城军瞪大眼睛,惊恐地吞咽口水。


    啪!


    一声枪响。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再胡乱地骚动,包括守城军自己。


    迪夫没有露出自己金灿灿的头发,而是像所有的同伴般,用漆黑兜帽遮住自己的短发和上半张脸。他从黑斗篷的队伍里走出,朝居里亚斯的方向张开双臂:


    “我们没有恶意,我们这是合法的游行队伍!”


    不……他们这绝对不是合法的游行,守城军想,从来没有哪支队伍会从遥远的中部城市一路游行到西面的首都城,也不会有哪只队伍拥有这样庞大的、无法计数的,源源不断加入新人的队伍。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佩戴武器,不然就可以直接将这群人统统定义为“反叛军”。


    但是现在,守城军也只能假惺惺地放下平举的武器,重新拿过喇叭。


    “居里亚斯有严格的规章制度,不允许这样数量的游行队伍入城。你们派出领袖谈判,或者就地解散,不然将会将你们定为非法游行或非法聚众!”


    喇叭将他的声音拉到最大,黑斗篷们顿时一阵骚动。


    他们不可能就地解散,这么多人千里迢迢来加入这样不知前途几何的临时组织,可没人想要这样的结果;然而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将领袖送到对面手里。


    他们不信任联邦,自然也不再信任居里亚斯宫的指令。


    黑斗篷们互相传递眼神,有另一位临时副领袖站出来,低声和迪夫说了两句话。


    金头发的青年立刻笑道:“这个不碍事,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怎么做。总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吧。”


    他坦坦荡荡往前走,越过黑斗篷第一道防线,举起双手:“也许我们需要谈谈,我们真的只是合法的游行队伍,没人有恶意,也没人佩戴武器……”


    “你们当然不敢有恶意,这里可是居里亚斯。”


    一位穿着贵气的青年从守城军身后走出,手边跟着一长串低垂着脑袋的仆人随从。他带着花里胡哨的孔雀羽帽,用极尽奢华的蓝宝石作为自己的领扣,就连指甲上都涂着与碎金箔混合而成的图案。


    这无疑是居里亚斯里居住的贵族装扮……不,现在不能叫做贵族,在联邦历史上,贵族的概念已经被废止,这顶多是上流人士,或者拥有自己城市的城主府的一份子。


    黑斗篷们一下就从装扮辨认出他的身份,包括他浑身的宝石气息,甚至可能猜出,这位是从南边贸易盛行城市来的。


    当然,最明显的还是他胸前那枚璀璨的金徽章。


    迪夫笑着,随意附和他的话:“是的,是的,我们没人有恶意……所以,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入城?”


    “居里亚斯宫已经知道你们要来游行,也知道了你们前来的目的,”戴孔雀帽的青年点了点他们,“换句话说,你们游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只要等待居里亚斯宫的调查结果就行。”


    “但是,”迪夫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他看明白官方的态度,那就是拖,耗到他们自己崩溃解散,“如果没有明确的时间,也没有官方文书……等等,”


    他抬头,紧紧盯着青年,“居里亚斯宫真的知道我们的目的吗?”


    那青年不以为意,漫不经心道:“当然……”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破空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有细小的物体从黑斗篷群体中飞出,径自刺向青年!


    啪的刹那间,青年肩膀上多出一个流血不止的血洞!


    有人在黑斗篷的掩盖下,在明令禁止“暴力行动”的指令下,向联邦发动热武器的攻势!


    “啊!!!”


    被压了一梭子的青年扑倒在地,他的仆人们恍神一阵,再低头时,主人家已经在地上昏迷不醒。


    “啊啊啊!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有人开枪了!有人在对面开枪!守城军你们是怎么防的,难道还让这群暴徒在斯尔德的眼皮子底下射杀我们吗!!!”


    众人骚动,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守城军匆匆忙忙掏出武器,要将这群暴徒压到大牢里。原本以为十分轻松,却没想到对面全是骗他们的,这群来势汹汹的黑斗篷根本不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人畜无害,就在他们视野范围内,无数黑斗篷掀开自己的外袍,从里面掏出无数武器来!


    他们果然!哪里是合法游行,这就是要造反啊!


    他们混乱地呼号,勉强集结守城的兄弟们团团围住黑斗篷;然而对方人数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要说是“包围”,还不如说是“被包围”!


    “他们有带武器!罪加一等!”


    “快来增援这边!这边都是人……斯尔德!快向居里亚斯宫发出求救信号,让那群天天翘脚的大老爷把东郊的军队派过来!”


    而黑斗篷自己也十分迷茫。


    领导层的几位领袖则是最茫然的一群人,他们才是实打实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最初的目的也仅仅是在居里亚斯的街道上游行,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处境,以求带来变化……


    他们没想到会直接吸引联邦的注意,让守城军直接在城门口等他们;也完全没想到,那些新加入他们的“黑斗篷”的目的根本不是游行!他们就是要干翻这群吃白饭的金徽章!


    第一个开枪射杀贵族的黑斗篷站出来。


    他踩着荒原咯脚的石头,大声笑道:“我花费了无数的力气,终于打听到你跟随你那狗屎作风的父亲来了居里亚斯,于是我也一路追来,要将你们统统干死!斯尔德也拦不住我!”


    居然有越来越多的黑斗篷加入他,他们举起手里的武器,呼喊声震天响!


    “我们才不要什么狗屁的和平游行!只有用血,才能让这群城主府大老爷意识到,平民不仅仅只有白面包的价值!”


    “今年物价比去年高了七八倍!城主府毫无作为,日日夜夜将我们拒之门外,自己在门那头花天酒地……然而税收却依旧是原本的档次,还要征调平民修葺你们那些破烂城主府邸……”


    一声女声最为突出,盘旋俯冲的禽鸟般尖锐地啼鸣!


    “我儿子死了!他才四岁!全城医生都治不好他,他们说城主府有最好的医生,你们却拒绝了我……啊——那么多人祈求城主府的善心,最后发现你们不仅不见人,还躲到居里亚斯来!”


    她提起手指,指的正是被打中了肩膀的青年!


    “你们平时拿走那么多税收,却没有一分钱用在我们身上!”


    迪夫失去了原本的狡黠和高昂斗志。


    他呆呆地愣在原地,和少数几个真正没有私藏武器的黑斗篷站在一起,看第二颗子弹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飞过。


    枪声响了,守城军,黑斗篷,那些乱七八糟贵族带来的佣人和随从乱糟糟掺和在一起,远处还有震动,似乎是真正的军队,要从城市的另一边赶来,镇压叛乱。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一怔,从斗篷内侧,摸出他曾经用来防身的匕首。


    ……


    “外面打起来了。”


    云端侧耳倾听,不久,他得出一个结论,疑惑道:“他们不是说是和平游行?这怎么还能火拼?!”


    新增客户端说道:“说不定年轻人火力旺盛,给这群坐办公室里的傻子领导气的够呛,没忍住就打起来了。”


    他们围着昏迷在地上的少女,沉思片刻。


    这明显是居里亚斯宫内部做清洁工作的女佣,来这边仓库管理室只是为了拿点崭新的清洁工具,没想到刚进门就被几个看不清脸的黑影套麻袋敲昏脑袋。


    云端正色道:“我们需要潜入总统办公室,虽说居里亚斯宫的守卫被骚动引走大部分,还得防备那些坚守岗位的人。”


    “扮成女仆潜入,怎么样?我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新增客户端想了个法子,转头问骑士,“你觉得呢?”


    骑士和魔术师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


    尖叫奶油后退三步,交叉双手警惕道:“不,简直是一个难以言喻的坏点子,我宁愿开着大招直愣愣往里面冲。说真的,要穿你穿。”


    魔术师翻了个白眼:“我穿就不是女仆了,而是不知道从哪里跑进居里亚斯宫的异装癖变态。”


    第200章 chapter.199


    于是扮女仆这事儿不了了之, 毕竟队里唯一的女士对其表示了无敌的抗拒,而另一位提出点子的当事人……呃,人高马大, 实在穿不下。


    他们只好把这可怜的老倒霉蛋女仆安置在仓库管理室角落的凳子上,并顺手摸走她腰间挂着的一大串钥匙。


    云端晃了晃钥匙扣, 把仓库管理室反锁上, 玩家几人偷偷摸摸从角落离开。


    他们从楼梯口的平面图上找到资料室所在地, 也同时看见总统办公室的方位, 不由得思考先去哪个。


    云端:“照理来说,总统办公室应该已经被清扫过,资料都整理好送到资料室了吧?”


    新增客户端:“但是, 毕竟是npc叫我们去总统办公室嘛。”


    尖叫奶油没说话, 云端想了想, 问夏道:“你觉得哪个靠谱些?”


    果然夏和云端的想法差不多:“我的话, 也觉得资料室东西会更多些。”


    于是他们拐去比较近的资料室, 在房间门口放倒一走廊的守卫后, 终于成功突袭,光明正大踏进资料室的范围。


    资料室的公务人员坐在前边低矮柜台后面, 垂着脑袋,不知道是打盹还是瞌睡, 他们进来的脚步竟然完全没有惊动他。


    一进去,便被整面墙的书架震慑在原地, 密密麻麻全是各类资料,包含了联邦上下几百年的历史, 仿佛一个独立的图书馆般分门别类。


    不用找太久, 他们就从里边狼狈地往外走。


    术士抹了一把脸,已经有些看昏了头:“我不觉得这个任务有复杂到需要我们大海捞针。”


    他随手拿下一袋文件, 立刻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因为上面写着“某时期某地城主府干了什么事的经费报销和财政报告”,听起来不仅水而且格外无趣。


    队友们也一致这么认为。


    在离开时,云端又听见有什么动静从资料室深处传来,像是书籍翻动的摩擦声,哗啦啦,以及人类的脚步声从很遥远厚重的书架后边传来。


    云端抬手,所有人停止动作,纷纷看过来,没人说话。


    术士在队伍频道里说:“你们有没有听见里面有动静?”


    魔术师:“有,好像是和我们一样的玩家,我刚才进去的时候还打了个照面,人家比我们还鬼鬼祟祟,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云端:“……?”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叹气:“这怎么完全没人告诉我……唔,应该是有类似的任务在身上。走吧,我们还是去总统办公室找找。”


    他们再次路过外面这一地昏迷的守卫,沿着楼梯间路线图走到总统办公室门口,没拧开门把手,云端只好拿出刚才摸来的一大串钥匙,一串一串往里面试,最后终于打开门,偷偷摸摸探头。


    那是间又大又宽敞的屋子,采光极好,亮堂极了,不愧是居里亚斯宫里为总统准备的办公室。


    两边都是厚重庄严的红木书架,中央摆放一张大实木桌,上边杂物凌乱,居然是一副还没被整理过的模样,这令玩家们有些不解。


    新增客户端走过去,端起墨水瓶,用羽毛笔的尖端搅了搅。他晃晃脑袋,去看散落在桌面上的那些文件。不过应该是重要文件都被锁起来的原因,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鸡毛事儿。


    云端也翻了翻书架,从上面找到不少仍然包着封皮没撕开的新书,笑道:“看来无论是谁都一样,书买来只是当个装饰。”


    骑士小姐同样笑起来:“这不就是我吗,家里书架多得是,如果不买书镇着,就感觉全浪费了。可惜一本都不看。”


    魔术师回头,理直气壮:“诶,我就不一样了,我房间里连书架都没有!”


    他们装模作样找了一番积灰的书架后,转头专心攻克那些上了锁的小柜子小抽屉。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这些柜子抽屉并不是用普通的锁锁上,而是使用特殊的魔力技能将它们封闭。


    魔术师不以为意,翻了翻,从技能库里找到点好东西。


    他将自己的魔术礼帽倒扣过来。伸手进去摸了摸:“我有个开锁的技能,应该能搞定这玩意儿……嘿!找到了!”


    他缩手,拿出一根,呃,铁丝。


    所有人看着他手上这根小小的铁丝微笑,作了个“请”的手势。


    这怎么能这么瞧不起人,魔术师一边骂骂咧咧把铁丝往锁里捅,一边叫唤道:“嘿,你们不要看不起人,铁丝是真的能开锁的,无论是星际几几年的神偷电影都有这个桥段,更别说这还是我的技能铁丝!它带来伟大魔术师的魔力……噢!”


    啪嗒一声,铁丝化为魔力碎片,而锁安然无恙。


    云端嘲讽道:“说不定是总统办公室的人未雨绸缪,知道市面上有卖开锁技能书,于是将这方面也考虑了进去。别生气,你还是可以成为神偷的。”


    魔术师兔子似的蹦起来:“那你来?”


    然后看见术士从武器袋里掏出短柄法杖:“这样吧,我们不如试试暴力破解法。”


    魔术师:“啊哈!结果还是毫无办法。”


    云端凝视着这把锁片刻后,一甩短柄法杖。那枚镶嵌在法杖顶部用来聚集魔力的宝石亮起光芒,很快点亮一小撮黑色的魔力火焰。


    术士探过去,用火焰燎锁扣部分,几乎是没几秒的功夫,魔力锁啪嗒掉了下来。


    他站起来,摊开手:“看吧,暴力破解法还是有用的。”


    新增客户端嘟哝一声:“没眼睛的猫和药死的老鼠果然天生一对啊……”


    骑士踹他两脚,让魔术师边上一点别挡着光线。玩家们蹲下来,在被上锁的秘密抽屉里找到几份文件。


    云端只翻看几页,就挑起眉,深深地吸一口气:“怪不得,明明作为权利最中心的总统,却在瘟疫爆发后这么短的时间就染病去世。”


    前几份文件都说的总统办公室的人员变动,只有最后一份列出总统染病后,医务人员被联邦下属各城主府依次收买的数据,总统身边的护士就拿走七八份来自心怀鬼胎城主府的贿赂金,而最重要的主治医生足足拿了三十几份。


    这样猛烈的攻势下,那位一直都很疲惫的总统先生身边……还有多少能信任的人呢?


    恐怕是陷入城主府编织的蜘蛛网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无法挣脱。


    这份文件被密封好,放在角落抽屉的最底层,如果不是玩家们翻箱倒柜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东西的柜子,也很难将它完整翻出来拼好。


    那发现了这些真相,又被身边人全力蒙蔽的总统先生又是怎么想的呢?


    就没人知道了。


    云端静静地将这份文件从头到尾看一遍,别的文件下头都有总统先生的亲笔签名和盖章,只有这份文件没有。


    不好说是他看见了但没有下笔,还是连看都还没看见,就已经被送入病重监护室。


    不过现在,玩家们还是倾向于前者。


    向来安静的总统办公室里响起轻微的叹息,他们听见房间之外遥远另一边传来各种各样尖锐的骚动,猜想那些黑斗篷的斗争有了实质性的转折点。


    术士站起来,将几份文件整理到一块儿,准备统统塞进系统包裹:“我先整理一下,一会儿交任务的时候方便些。”


    魔术师去掏另外几个柜子:“先别走,让我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别的惊喜……”


    云端头也不抬道:“别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一直沉默着站在他身后的刺客突然发声道:“哥哥。”


    云端听见声音,从角落的柜子下抬起脑袋:“怎么?”


    一抬头,就看见一群玩家站在总统办公室的门前,和他们面面相觑。他们手上还拿着一摞书和纸,仿佛刚从哪个资料室打劫出来一般。


    对方拍拍脑袋,大叫道:“你们也是来偷机密的吗!”


    他们赶紧把自己的武器从武器袋里拔出,七七八八拿了一堆金属冷兵器对着云端这边,那架势恨不得要全居里亚斯宫都知道这场战斗。


    “他们明明说会给我们最丰厚的待遇……哦!他们说不定还会招募别的玩家小队帮他们,所以我们不是唯一的队伍了!”


    这群陌生玩家冲上来要和他们斗法,然而又舍不得扔掉手上这摞书,结果动作七歪八扭,连准心都没法对准。


    云端蹲在原地,手上文件晃都没晃几下,就看着夏一个人将他们一群人统统干趴,顺便接手他们搜集来的资料。


    术士接过资料,草率地翻看几页。


    “好吧先生们,”他站起身,居高临下注视这群哎呦哎呦叫喊,然后被魔术师从帽子一个个敲脑袋的玩家,“也许你们会老实交代自己来自哪个组织,做的什么任务?”


    “跟你有个屁关系!”


    最前面、趴下最快的那位倒霉先生叫道,他手上拿的资料最多,也是被夏下手最狠的一位,现在捂着脑袋上偌大一大包不停动弹。


    不过,经历几个敲脑门后,总算老实下来。


    “我们四个是北边来的,波福特城主聘用我们来偷总统府机密……呸!来查看前任总统病死真相。他才不跟那些各怀鬼胎的城主们一伙……等等,你们不会是南边那些城主派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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