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场景触目惊心,但现在,补上最后一块拼图,太宰治的脸色愈发阴沉。
多可笑。
杀了芥川银。
杀了五个孩子。
芥川龙之介会死。
织田作之助会死。
森鸥外微微一怔,有着上帝视角,这些碎片化的叙事连接,未来的他到底要做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芥川龙之介在酒馆里听到的消息绝对不止港·黑式微这一条——但天幕特意把它摘了出来。
——那是线索之一。
“森先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利益动物呢。”太宰治的话语里满是阴阳怪气,“同样的手段,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未免让人觉得,黔驴技穷啊。”
“招式不在于新颖,有用就行,不是吗?”森鸥外轻叹一声,说是回嘴,实际上,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什么针锋相对的意思。
“是我做错了啊。”森鸥外摇了摇头,他一向确信自己的判断,坚信最优解并严格执行它——正如当年的不死军团一样,很难说他是否会对一件事而感到后悔。
伤亡最小化,利益最大化。
活成一台冰冷的机器,计算着得失。
可总有计算不到的情况,把一盘好棋给砸的稀巴烂。
这些错误在如今看来根本不应该出现——可是对于那时一无所知的他来说,这是保证计划平稳进行的必要手段。
一切的巧合汇聚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芥川银死了。
这一点,从最开始的“白月光”,就明晃晃的告诉他们了。
芥川银死在他们的谋算里。
芥川龙之介还可能对港口黑手党有任何好感吗?他,不,祂真的会在灾难里保护港·黑吗?
伤亡最大化,利益最小化。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如果不是影魔,说不定它还真能让港·黑的实力更上一层楼——送出一个已经不再忠诚的,对港口黑手党失去价值的人,换取近乎千百倍的回报。1
这买卖,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太宰治盯了森鸥外几秒,这人眼里确实有着痛惜——可更多的,更实际的,还是那冷冰冰的谋算。
呐,你是为起了杀念而后悔呢?还是在为糟糕的结果而惋惜呢?
太宰治嗤笑一声,移开目光。
你看似后悔的话语,不过是虚伪的挽尊。
芥川的表情却是平静的。
他似乎早就知道了一样,那是一种……历经岁月与时间冲刷之后的,平静的接受。
不,或许是天边神明垂目时的慈悲与遥远。
悲悯而博爱。
祂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落泪。
祂对所有人温和,也对所有人冷漠。
“芥川君?”太宰治心跳漏了一拍,他几乎是屏住呼吸,轻声呼唤着他。
“嗯。”芥川转头看向太宰治,微微一笑,高天的神明似乎又落回了人间,温和而诚挚的看过来。
“怎么了吗?治。”
神明啊,祂为我回首。
祂将倾听我的一切。
太宰治想开口说话,却惊奇的发现,酸涩与满足竟不知何时一起涌了上来。
被神遗弃的孩子,拥有了他的神明。
“……没什么。”太宰治挤出个笑容,“只是想叫叫你。”
看似无理的要求,芥川微微疑惑后却再次笑着应答了他的呼唤。
“嗯,治,我在的。”
太宰治把脸埋进了臂弯。
“……芥川。”
“我在的。”
【
下了车,没有人前来迎接。
按理说,东京分部应该早就等在这里才对。
芥川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首领的意思很清楚,他得独自面对这次任务。
独自——全权代表港口黑手党,但港口黑手党不会提供任何除了名义以外的援助。
咒术界的鼎鼎大名他当然也听说过,重点就在于他们极度排外和难搞。
他们偏偏还掌握着独一份的力量体系,牢牢把控着咒灵这种特异物种——
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垄断。
借港口黑手党的势力和金钱,这事还好说,但光杆司令……
总不能让他自己掏钱买吧?
那一把咒具可是动辄上亿——
推着行李箱,芥川怀着沉重的心情,在约好的谈判地点附近找了店住下。
推开窗就能看得到树林和山坡——这里未免也太偏远了些,寂静的林子里连鸟叫声都没有,只有风偶尔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静的可怕。
坐在窗边,芥川撑着脸看向远方,那里似乎有些古老的建筑。
他不清楚其他人谈判是不是也要来这么偏远的地方,但这次合作,哪怕还没开始,就已经是肉眼可见的艰难。
山雨欲来风满楼。
芥川特意叮嘱了小乖,一定要保护好银,任何人只要对银动手,格杀勿论。
不知为何,心总是跳的有点快……
芥川再次给自己的心脏手动调速,满脑子都是下午听说的家族和青色彼岸花。
一个意大利的家族,为何要来横滨?
他们要干什么?
他要求的情报是与港口黑手党有过交集的大势力,只有那个神秘人提到了这个陌生的家族。
不论如何,还是多加留意吧。
想起妹妹给自己发的一长串购物清单,芥川决定现在就去完成采购。
顺便把晚饭解决一下。
】
画面转移到了熟悉的巷子,芥川拎着袋子找路。
“港口黑手党的合作,我没有记错的话,都是在港·黑名下的酒店谈的吧?”
就算不是港·黑名下的酒店,也会是约好的中立酒店。
没有人迎接,再到自己去订酒店,整个流程这么看怎么不对劲。
也就是芥川经验少,再加上作为武斗派,根本没有独立带队过这种合作项目,对这些东西的了解不足,才能被这么糊弄过去,还自己拉着行李箱去订了酒店。
太宰治叹了口气,把玩着芥川耳侧的一缕碎发。
去别人的主场谈判……对港口黑手党来说大概只有两种选择。
放弃合作,或者斩草除根。
以及很少数的让步后达成合作——这是对那些远超或与港口黑手党平级的势力来说的。
但咒术界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横滨,并没有什么咒灵。
“形势比人强啊。”森鸥外摊了摊手,“现在早不是当年的时代啦。”
“看来森先生能力不行啊,自从我离开港·黑,港·黑是每况愈下啊——”太宰治接着阴阳怪气。
“所以,太宰君要回来吗?虽然不如以往,但三倍工资还是发的出来的——你的干部的位置还留着呢。”森鸥外顺水推舟,绵里藏针,“面对那些顽固的老古董,可不得我们多多担待。”
比起黑产确实是少多了,洗白的产业倒是多了不少。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不如先把我之前的工资少的那部分补回来吧?三倍工资就要有始有终,你说对吧?森先生。”太宰治承认自己确实有被恶心到,但这不妨碍他恶心回去。
“如果你愿意回来——当然可以。”森鸥外的笑容里带着诚恳,“我们可是求贤若渴,尤其是太宰君这样的人才。”
你是真的饿了!
太宰治做出一个快吐了的表情,当初是谁干了那些“好事”,现在见势不妙又想给自己手里多捏几张牌,这可真是喷着香水上茅坑——香的臭的你都要占上。
太宰治听得出来,森鸥外这次还真不是冲着恶心自己来的。
芥川他已经没法拿捏,港口黑手党新生代青黄不接,老战力中原中也还是个带开关的限时外挂,重点是开关还在别人手上。
他可不得着急一下。
拿回太宰治这张神卡对他来说利大于弊。
“不如你先想想你都做过些什么。”太宰治皮笑肉不笑,“这时候说这些,未免也太……可笑了些吧?”
“过去无可更改,未来依旧可期不是吗?”森鸥外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回顾那些过去的遗骸有什么意思,我们都可以当它从未发生过,不是吗?”
过去的遗骸——日本的传统艺能可是给你玩明白了。
“人的现在由过去组成。”芥川按住了太宰治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没有过去,哪来的未来?”
“不如森先生先放下不死军团如何?”太宰治默契的打配合——现在与谢野晶子不在,当然是什么戳肺管子说什么了。
“不论如何,港口黑手党永远欢迎你,太宰君。”森鸥外也没想过一次就成,见芥川插手,立刻见好就收。
意思传达到了就行。
“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哪怕是与这些老古董谈生意,港口黑手党至少不会让我们的使者自己去订酒店。”森鸥外放软了态度,还不大不小的开了个玩笑。
如果是中原中也,当场就要杀去东京分部,好好问问这群人是不是叛变了。
芥川笑着摇了摇头,这群人实际上心里都和明镜一样,非得在这演出戏——森鸥外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森鸥外这是在示弱,自己给自己个台阶下——回答太宰治之前的问题,无形的把自己也放在芥川一边,与天幕上的“自己”做切割。
至于天幕上的森鸥外干了什么事——和他这个什么都还没干的森鸥外有什么关系呢?
前面扯什么过去没有意义,不过是半真半假的邀请混合着十分的,说给自己听的完美解释。
天幕上芥川自己都想明白的事情,用得着他们这群剧本精隔着掰扯?
不过,天幕上的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就这么一脚踩进了陷阱。
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和态度,都证明了,这次合作不可能成功。
订在这种地方谈判……看来咒术界那边的小心思也不少。
而且,就算是做面子,也不至于让芥川一个人就这么寒碜的过来,森鸥外作为首领,总不会在这种时候丢了港口黑手党的颜面。
他们都默契的,把芥川当做棋子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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