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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


    最近那些行为举止奇怪的人, 几人多少都有所听闻。


    “芥川君的那封信,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呐。”白兰想起那封被纲吉严肃对待的信, “现在,那些被筛查出来的人都还在留观,根据报告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看上去身体没有问题,不代表他们精神没有问题。”纲吉叹了口气,以密鲁菲奥雷家族的审讯能力,白兰未必就不知道这些人都做了些什么——白兰真正想问的, 是自己。


    “身为伥鬼, 他们就是‘教堂’无形的爪牙。”纲吉揉了揉眉心,“白兰, 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的‘游戏’。”


    “小纲吉是在说……choice吗?”白兰立刻意识到了纲吉在说什么, “和choice一样, 这里面是一个,专属于他们的领域, 对吗?”


    “是的。”纲吉神色严肃起来, 密鲁菲奥雷的人员已经到了,像三位首领行过礼后便准备搜山,却被白兰挥挥手拦了下来。


    “我们调查了这些人的行动轨迹, 没有完全重合的点——”


    “这些领域,是流动的。”尤尼接话了, “我们的担心是一样的。”


    一个“教堂”就如此棘手, 那这种流动的领域,又有多少个呢?


    新的领域怎么出现, 领域是否都会流动,领域挑选伥鬼的要求是什么, 领域是否具有实际杀伤力……这些都是问题。


    他们现在一无所知。


    “我用火炎烧过了那些树枝,没有用。”白兰耸了耸肩,随口说出自己干过的好事,“我又换了打火机,也没用。”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刚他们在山上?


    森林防火和消防安全知识白兰你是一点都没进脑子啊——


    趁着纲吉思考的时候偷偷搞这些,不愧是你啊白兰。


    “至少证明物理手段和非物理手段都不太管用——我们要不找个驱魔师?”白兰兴致勃勃,“就像电影里的那样——”


    “白兰。”尤尼叹了口气,拉住他的衣角,“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少看一点吧。”


    “它都已经能伪装成教堂了。”纲吉悠悠补刀,“或许,不科学的上帝手段也不太管用?”


    “都试试看呗。”白兰一把把两个人抱进怀里,“哎呀太冷啦~”


    两位大空无奈的安抚着这个最大只也最幼稚的同类。


    “白兰说的对,是可以都试试。”纲吉的直觉告诉他大概率并没有什么用,但他依旧愿意尝试,“我们得确认它的位置。”


    “记得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


    两人都知道纲吉在说什么。


    白兰叫来桔梗,将注意事项一一吩咐下去。


    这件事来的突然,而且显然来者不善,处理不好便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作为里世界的庞然大物,又持有着世界基石的家族首领,他们必须做好应对。


    “纲吉先生。”临近分别,尤尼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纲吉,“你……没有事吧?”


    纲吉愣了一下,很快明白尤尼是在询问刚刚的事情,以两人的敏锐,说不定也察觉到了什么。


    心思流转之间,纲吉笑着对尤尼摇了摇头,“放心,没有事的。”


    “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纲吉深吸一口气,“你们有看到什么吗?比如……天使?”


    “十二翼的天使,很漂亮。”尤尼认真道,“像花园里的雕塑一样。”


    那天使像不就是雕塑——


    “我和小纲吉有同款翅膀!”白兰举手大声炫耀,“十二翼的话,躺进去一定会很舒服吧?”


    “就像羽绒被那样!”


    “羽绒用的是绒毛啦……”纲吉简直无力纠正白兰那完全不对的观念,“再说了,就算铺开翅膀,被别人压在骨头上也会很痛吧?”


    “都还没有试过,小纲吉怎么知道很疼嘛。”白兰不赞同的摇摇手指,“我自己睡自己的翅膀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哟!”


    “一点,都没有!”白兰再次强调,看样子是真的很想埋纲吉的翅膀。


    纲吉反而坑住了。


    对啊,他从来没有过翅膀——为什么他知道压在上面会很痛?


    还有……他们认为翅膀是我的。


    他们看到的天使……是我?


    纲吉的心脏突然砰砰的跳起来。


    “……除了我,你们还看到其他天使了吗?”纲吉还不忘不死心的补充外貌,“就像雕塑一样,很白,有着十二对……”


    “啊,看来天使只选中了小纲吉呢。”白兰打断了他的话,“很可惜哦,我和尤尼都没有见过什么像雕塑一样的天使,对了,那个天使雕塑也没看到。”


    纲吉皱紧了眉头。


    那个除了他没人看得到的天使……又有什么目的呢?


    更何况,大部分人只能看到自己看到的东西。


    这样一来,他甚至连那个天使雕塑是否存在都必须质疑。


    ……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触手和肉块。


    纲吉依旧想叹气,虽然意大利人大部分都信教,但看见那样的天使,也还是会怀疑那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天使吧?


    哪有天使是那等诡异又恐怖,宛如血肉地狱的模样呢?


    可是他就是奇怪的对祂生不起什么警惕心。


    如果天使存在的话,那更多的问题就全涌了过来——


    祂为什么单单选中了自己呢?


    “别发呆啦,小纲吉~”白兰的声音终于拉回了纲吉的思绪,“总归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能赢的,不是吗?”


    白兰拉开车门,对尤尼做了个请的动作,尤尼上车前,还不忘看着纲吉的眼睛,真挚而认真的说道,“我们都在呢。”


    如今的里世界,纲吉能调动的力量大到也许连他本人都没法相信,说一句无冕之王都是谦虚。


    “我会先调查是否还有其他领域。”纲吉对他们安抚的笑了笑,两人的安慰让他紧绷的内心放松了些许,“嗯,我也一直都在呢。”


    尤尼轻轻一笑,两人离开,纲吉吹着夜风,把车速放慢,仔细思考这些事中的疑点。


    拖里包恩的福,他现在思考问题都是列条目顺逻辑。


    血色的天使虽然看上去恐怖,但却心怀善意,如果不是祂,他们可能真的得放火烧山才能逃出来——


    虽然在领域里火炎似乎不怎么有用,但……火炎本来也不是,好吧,不只是可以用来做饭烧烤热早饭,但它实际上的作用真的是战斗。


    就领域来说,巨大的能量波动应该足以破开它……


    想起堪称荒诞的两极反转,纲吉头疼的叹了口气。


    诡异阴森的天使是拯救者,神圣光明的教堂却要取人性命。


    实话说,这教堂真有些防不胜防的意思——既没有什么恐怖物件和氛围的烘托,也没有什么追着人跑的怪物,几乎颠覆了所有人脑海中关于“恐怖”的认知。


    说不定还有傻子认为这个教堂才是他们的奇遇呢。


    史(傻)卡(子)鲁这会正坐在里包恩的对面,慌到和里包恩斗嘴的心思都没有了。


    纲吉把车停好,钥匙交给旁边等待着的侍者,对迎上来的巴吉尔吩咐道,“那些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让刑讯那边审的更严格些。”


    “就照老规矩来吧。”


    巴吉尔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老规矩本身就意味着一个词——残忍。


    纲吉接管彭格列以来,几乎不会动用这些过于伤天害理的手段来得到些什么信息,在纲吉手里,彭格列在表世界的势力发展几乎是势不可挡,漂白上岸的产业也不少。


    因此,为了迎合“大势所趋”,负责刑讯的那些家伙统统磨练出了一张好嘴皮子——


    但这可不意味着他们手上功夫就弱了。


    能让殿下再次动用这些手段,只怕是有大事发生。


    “召集守护者和门外顾问,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纲吉揉了揉眉心,“那些人务必好好审,对了,那些还算正常的,套话也不能省。”


    “记录都发过来,等会要用——调雾部的人过去。”


    这是连幻术都用上了——看样子,殿下是必定要把那些人的嘴给撬开了。


    那用什么手段就无所谓了。


    巴吉尔心中思衬,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殿下放心。”


    巴吉尔躬身离开,整个彭格列在纲吉的一声令下中,迅速运作了起来。


    】


    比起之前平平淡淡的日常,这里,所有人才真切的意识到了,沢田纲吉到底是一个黑手党家族的首领。


    狠厉和果决,他一样不缺。


    前一刻他温和的对着朋友们告别,后一刻他便可以冷漠的吩咐属下取人性命。


    那些刑讯的场景只是放出了一两幅,都差点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小野五一郎看着群里销声匿迹的几人,冷笑一声。


    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之前那样嘲讽京子小姐,这会知道怕了?


    之前天幕就说过了,这位的影响力在整个国家的历史上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人家的能力和手段,能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继承家产就说的清的?个个喊着我上我也行,现在又躲起来当鹌鹑。


    说着说着,他自己反而有几分惆怅了起来。


    也许曾经的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这样吧?


    真糟糕呢。


    京子对这些事倒没有什么反应,她早就有所预料。


    但……


    手机里的信息叮叮咚咚的响,来自五花八门的人物,都是为了天幕上那个温和儒雅又颇具领导人的魄力的长发青年而来——连带着她都在别人眼里成了香饽饽。


    连那几个在群里嘲讽她的人都纷纷过来私底下道歉。


    荒唐可笑。


    他们看到的,永远只有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又想着通过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去得到另外一些身外之物。


    面子,金钱,吹牛的资本。


    京子给哥哥发了消息,然后干脆利落的把手机关机。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比起那些跳梁小丑的沉寂, 花园里的几人,内心中无声掀起了轩然大波。


    伪装成教堂的领域, 不止一个,流动,一以及那如同传染病一般的扩张能力——


    何止是棘手。


    甚至,现在连它怎么破解都不知道。


    “烟花已经准备好了。”纲吉轻声道,“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烟花。”


    夜空已然如同东方那美丽的瓷杯一般扣在了所有人头顶。


    星星像眼睛,一眨一眨。


    那是淡淡的墨蓝, 彭格列已经灯火通明, 夜晚的城堡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触手与断肢扭动,花朵在呼吸, 一颤一颤的将锋锐的尖牙藏起。


    月亮中是一个巨大的脓包。


    浅黄色的脓浆在其中流动, 缠绕成最不堪的模样。


    那……不是月亮。


    纲吉强迫自己想象之前的月亮, 柔和的光华,还有——


    月亮破了。


    “好亮的月亮!”随着纲吉的目光一同看去, 狱寺忍不住赞叹, 这月亮仿佛真的有万道金丝贯穿一样,就那么垂落人间,亮的如同白昼。


    “是帝流浆。”里包恩凝神看去, 他听风说过这些东西,“据《续新齐谐·帝流浆》所言, 庚申夜的月华中含有帝流浆, 草木得之精气,便可成妖。”


    “成妖?”山本武勉强笑了笑,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妖精呢。”


    “哎?这里不是有一个嘛。”蓝波也已经是半大少年, 被彭格列宠的“无法无天”,这会正对着一遍的六道骸做鬼脸,“凤梨头妖精!”


    六道骸也不惯着他,抬手就是蓝波最讨厌的幻境。


    大概就是甜点成人之后追着他跑这样的东西。


    蓝波最爱吃甜食,这样的幻境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就像每一个小孩都不想遇见自己最喜欢的食物追着自己问为什么要吃它一样,简直是童年噩梦。


    所以蓝波会因此坚持足足四个小时不吃甜点。


    “或许只是没见过,谁知道呢。”里包恩把目光收回来,“总之,今晚月色真美,对吗,纲吉。”


    纲吉勉强笑了笑。


    在他眼里,那个脓包突然鼓动两下,然后就像被挤扁了一样,飞出一摊脓液,径直砸在人身上。


    有点恶心。


    面对这样的情景,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很美之类的话。


    “也许吧。”纲吉走在最前面,没有人看见他的表情,“我想,烟花和月色配在一起,会更美吧。”


    狱寺疾走几步,拥在纲吉身侧,“月亮一直都在,总有时间再看的嘛,快走快走,当然是转瞬即逝的烟花更重要一点……”


    说了一半,狱寺的声音却默默的弱了下去。


    好像说错话了。


    烟花转瞬即逝,那……那那些熟悉的人和熟悉的生活呢?对纲吉来说,是不是也已经变成了转瞬即逝,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又或者说,现在的月亮,已经没法比烟花那一瞬间的美好还长了呢?


    短暂的,逝去的,与恒常的。


    几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


    明明在谈判场上巧舌如簧的嘴巴,却连最基本的安慰都吐不出来。


    这些事情就这么堵在了心口,不上不下的牵扯着,塞的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狱寺拉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纲吉轻叹一声,笑容依旧温和而包容,“我记得风先生说过,千里共婵娟,不管是月色还是烟花,只要你们在,什么都好。”


    重要的不是什么月亮,也不是什么烟花。


    是和你们一起看月亮,一起看烟花。


    该说不愧是大空吗?


    哪怕已经是里包恩,也忍不住怔愣了一下。


    哪怕只有一瞬,他也很快遮掩了过去——可是,早已明晰的事实再次在心中浮现。


    谁能凭爱意将天空私有。


    够了,到此为止吧。


    “不过是烟花和月亮,如果你想看,我可以每天都放给你看。”六道骸哼笑一声,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又不是最后一次,再做出这副样子的话,我就该夺取你的身体了,彭格列。”


    明明是示好的话,在这位雾守嘴里,反倒像极了讽刺——不过没关系,纲吉和守护者们相处了这么久,又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笨手笨脚的稚嫩孩童,真心还是假意,他一眼就看得清楚。


    “谢谢你,骸。”纲吉微微一笑,“但是,骸,记住,别再来我的梦里。”


    “……什么?”六道骸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睛,纲吉的梦境一向是他们这些雾属性人士的集体自留地,先有六道骸,有来了个玛蒙,后面还有那个老不死的初代——


    彭格列的梦境总是无暇的纯净,让他们绷紧的心弦得以放松片刻。


    ——其实,其他雾属性的人也不是没想过进来,只是还没来的及进去就被打了出去。


    至于玛蒙,一是对方到底是彩虹之子,双方都顾及纲吉的情况下,一时间没分出来胜负——二是因为在他们真的要动手的时候,纲吉拦住了两人。


    总之这样那样过后,两人就各分天下,每次见面必然要刺上两句。


    至于初代那个不要脸的——明明当初已经被扬了,结果还能借着指环复生,复生也就算了,仗着自己和六道骸像极了隔N代遗传的亲兄弟,变成六道骸的模样趁十代雾守出差在纲吉的精神空间里肆意妄为。


    呵,说到底还不是馋纲吉。


    至于纲吉认没认出来——


    六道骸还不了解他吗?肯定又被那混蛋卖卖惨就给糊弄过去了!


    更何况,他还顶着一张和六道骸有八成像的脸!


    六道骸少不得又和人打了一架,玛蒙有意帮忙,狠狠群殴过后,纲吉的精神空间变成了三分天下。


    六道骸故作严肃,甚至特意走正规程序,以雾守的身份面见首领——搞的纲吉以为他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正襟危坐仔细聆听——


    结果就是为了精神空间所有权。


    纲吉哭笑不得,奈何对方是以雾守的身份来的,又是自己的小伙伴,还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众多“不平等条约”。


    六道骸出了首领办公室的门就把雾守这个身份再次丢掉,毫不犹豫的再次返回办公室,这回说的是正事。


    ……或许精神空间所有权这件事比其他所谓的“正事”还更重要一点。


    纲吉答应的事情,很少有反悔的,果真,精神空间只有三人能长留且有“房门钥匙”。


    “……为什么?”六道骸只能用最原始的疑问提出自己的疑惑,那些其余的修辞和拐弯抹角已经没法在一片空白的脑袋里出现——


    “会很危险。”纲吉犹豫片刻,决定实话实说,“天使降临在那里。”


    “什么?”六道骸呼吸一窒,精神空间的重要性,他们这些幻术师再明白不过,那样的天使在精神空间里,那样的,连看一眼就要清除记忆的天使在纲吉的精神空间里!


    这已经不是恐怖故事了,这是女鬼就从你看恐怖故事的电脑里爬出来的程度。


    “祂在那里。”纲吉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靠近会很危险,记得告诉玛蒙他们,不要靠近精神空间。”


    纲吉没说的是,随着他和天使逐渐融为一体,他的精神空间,就等于天使的精神空间。


    看看天使能看到的人间长什么样子吧。


    那些东西,只要带进精神空间一点点,就足以让这群极为敏感的幻术师当场发疯。


    这是真的,出于安全考虑。


    六道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烟花炸开,彩色的光华盖过了星子,又好像在与其呼应,熠熠生辉。


    天空的最后一角合上了。


    万千的眼睛,与他们一起,共同欣赏这美丽的烟花。


    纲吉的眼眸也被照的亮亮的,好像浸润了一层水汽一样。


    “要吃苹果糖吗?阿纲?”一个大大的苹果裹着金色的糖浆,被山本武递到了他面前。


    “好。”纲吉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接过苹果糖咬了一口,糖浆熬的实在不算好,也没挂住,和曾经在祭典上吃到的一点都不一样,“很好吃。”


    “替我谢谢阿布里拉爷爷。”纲吉对山本武笑了笑,接着咬下一截触手,“他的儿子很快就要回来了,大概后天,他就能见到他了。”


    山本武捏紧了手中的另一只苹果糖。


    “……好。”


    烟花响了许久。


    纲吉抬头看向那漫天的烂漫,轻声叹息般说道,“真好啊。”


    真好啊,能吃到苹果糖。


    真好啊,还能再看到一次烟花。


    真好啊,我们还都在一起。


    【


    会议室里的氛围不算多严肃,但比起以往,确实是严肃得多。


    纲吉复述了一遍刚刚的事情,“……这样的东西,估计已经在暗地里发展了很久,只是现在才暴露出来。”


    “白兰那边还没有消息,之前的口供会很快送过来。”


    “当务之急是排查到底有多少个怪谈。”里包恩敲了敲桌子,“破解怪谈的方法也必须要提上日程。”


    “是的。”纲吉叹了口气,探寻一个完全未知的东西,再怎么说,先行者大概率就是去送死。


    用人命试错……


    不论什么时候,一条生命都不应该成为“必要的牺牲”。


    “我带队去吧。”纲吉轻声道,在其他守护者反对的目光下比了个静止的手势,“至少我不会轻易死掉,而且……我似乎知道该怎么克制它。”


    他有预感,他还会再次遇上天使。


    “就算如此。”里包恩叹了口气,“你是彭格列的首领,不论如何你的安慰最重要——所以,我和你一起。”


    如果纲吉不自己去,那他就不是沢田纲吉了。


    里包恩知道自己无法阻止——那就做好防护。


    最好的防护,就是自己亲自跟着去。


    纲吉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先让科研组先过去,尽量找出它们出现的规律。”


    “一切以自身安全优先。”


    】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


    最终还是纲吉带着人去了。


    里包恩的要求被纲吉以“如果我出事, 门外顾问首领就是唯一可以主持大局的人”为由拒绝。


    “相信我吧。”纲吉对着几人说道,他笑容温和, “我有办法,这次去也不过是得到结论罢了。”


    “更何况,这种超自然的事情,本来就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之内——作为首领,我也应该身先士卒才对。”纲吉对几人眨眨眼,轻笑着安抚他们,“我和白兰他们都安全出来了, 要说经验, 也是我比较充足,不是吗?”


    “别担心。”


    “十代目, 我……”狱寺刚要说什么, 被纲吉比了个停止的手势, 但他不愿停止,“请务必让我和您一起去!”


    “您身边肯定需要助手, 请让我来吧!十代目!”


    纲吉哑然, 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


    本来……他确实是准备单枪匹马的去再会会“教堂”的。


    他本身就很强,又有着能克制那些怪胎领域的方法,去探路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也罢。”说不定还会有除了那尊天使像以外的解法, 如果说是试探的话,狱寺的自保能力也远强于那些普通部下。


    总归, 不会让狱寺死掉的。


    守护者来的不全, 或者说,这会没有被分配到任务的守护者几乎没有。


    山本武想开口, 却被纲吉用温柔的眼神制止了。


    “明天上午五点。”云雀恭弥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透着些许的失真——云守经常不在意大利, 只要回来就要和其他守护者或者首领打架,这几乎是所有彭格列员工的共识。


    因此,这次的会议,云雀也只是用线上的方式勉强参加罢了。


    随着科技的进步,网络这个能有效防止云雀恭弥的“群聚咬杀”症发作的神器确实救了一手彭格列的财政。


    其实不是不想,只是隔着网络打不到而已——云雀会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把这些“欠账”给通通讨回来!


    里包恩沉默半晌,究竟也只是对狱寺点了点头。


    其实,蠢纲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吧。


    否则,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像托孤一样的话。


    “蠢纲。”里包恩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纲吉,“活着回来。”


    “放心。”纲吉笑着挥了挥手,绕开桌子伸出来的十七条腿,“刚好,我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可以一起验证。”


    “殿下。”巴吉尔敲了敲门,得到允许才推门而入,“研究组有进展了,通过磁场变化,能够基本锁定‘教堂’的行踪,但是,由于样本量不足,所以现在还没有办法对这些领域进行精准探测。”


    “已经很好了。”纲吉点了点头,对巴吉尔说道,“记得给他们双倍加班费。”


    “……殿下,还有一件事。”巴吉尔深吸一口气,没有应承前面纲吉的夸赞,看上去甚至有几分紧张的揪着衣角,“研究组……被卷进去了九个人。”


    纲吉目光一凛,“时间,地点,原因。”


    “就在测点发现磁场异常的时候,一个组员似乎是因为离得太近了,被直接吞入了领域,其他几个则是,则是……”


    巴吉尔叹了口气,“是组长带头进行研究时主动进入的。”


    知道你们科研人员可以为了新研究不要命,但是这也太莽了点吧?


    带着整个小组直接不打报告的就进去了,等到时候是不是还要跟准备去执行探索任务的专员唠唠里面有些啥啊?!


    撒手没真的是有一手啊。


    “组长是谁?”纲吉冷静的接着处理突发事件,“什么时候进入的。”


    “组长是斯帕纳先生,晚上十点零七分左右进入。”巴吉尔报告的声音平稳,“根据现场其他人的描述,似乎是有组员听到了唱诗声,斯帕纳先生强烈要求他靠近自己,最终……”


    那群人简直是科研上了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现在就准备东西,我马上过去。”纲吉叹了口气,径直往车库走去,“‘教堂’现在的位置。”


    “还是在山上,是您回来的反方向。”


    鬼东西还挺精明。


    看样子,天使对它的威慑力不是一般的大。


    纲吉都的东西收拾起来并不难,不过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真正重要的物品纲吉都带在身上呢。


    狱寺寸步不落,跟着纲吉一起往这边走,打开一辆越野车的副驾驶,纲吉坐上去后又亲力亲为的替纲吉系好安全带,这才去了旁边的驾驶位。


    “九个人……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十代目……”他咽下本来想说的话,干脆的给车子打着火。


    他们完全可以等等看,说不定那些人会带来重要的信息呢。


    这是很正常的做法,在黑手党里甚至不算“犯罪”。


    可是,纲吉不会同意的。


    “我们得快点了。”纲吉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车库的侧门打开,越野车疾驰而去。


    车速再快,到达山脚也已经过去了小半个钟头有余,纲吉实在不能再等,干脆的让狱寺停车。


    车刚停稳,纲吉就拉开车门飞了出去。


    真·飞了出去。


    山脚到山顶的距离不算很长,但爬盘山公路费的时间可不止表面看上去那一点,再不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火炎汇聚在手心的脚底,纲吉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山顶。


    研究人员尚且还在有序的做着各种数据分析的活计,比起这些零零碎碎的“散件”,不远处那个聚集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堆白色的馍馍一样的“大件”更让纲吉感兴趣。


    他们围在一起,正在说着些什么。


    “这是什么?”纲吉降落在他们中间,转头问旁边的研究人员。


    研究人员连头也没回,只是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早说过了,这是斯帕纳先生进去的时候带着的检测仪!别说话了行不行,仪器都要受干扰了!”


    ……明明是你自己说话更大声一点吧?


    还有,这些仪器什么的……好像和说话也没有关系吧?


    那人又被身后的戳了戳,整个人就想被点了一下的火药桶一样,立马就要炸了,“说了别打扰我!什么东西……”


    他转头了。


    他呆滞了。


    他彻底碎掉了。


    怎,怎么没有人告诉我首领就在我身后啊啊啊——


    就说刚刚这群堪比一千五百只鸭子的家伙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我刚刚,是不是还怼了他?


    满脑子飘着完蛋了完蛋了的男人下意识的接着操作仪器。


    事以至此,他先走一步——


    “我只是想问问奥普斯先生,入口在哪里罢了。”纲吉笑的温和,完全没有什么问罪的意思,“您这里人多,我就来这边问问。”


    “还有,辛苦大家了,今天的加班费算双倍。”


    青年不仅长得好看,还是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类型,像极了窖藏悠久的好酒,初入口便是美妙的滋味,回味还绵长优美。


    下意识想起之前学过的修辞手法,奥普斯只恨当初学的还不够认真,没办法精准描述他。


    那双眼睛,像极了星辰落进去的模样。


    【好漂亮……】


    纲吉皱了皱眉,他似乎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但是刚刚他看的清楚,明明奥普斯先生连嘴皮子都没动过。


    【好喜欢,他会不会讨厌我啊,初见面这么糟糕……】


    话语一长,纲吉立刻听出了是奥普斯的声音。


    他还是没有张嘴说话。


    新的能力吗?


    扭曲的东西似乎在奥普斯身体里生长出来,那是一颗颗冒着爱心的眼珠子——


    正用尽了各种角度在偷瞄他。


    “就是这里了。”奥普斯没有接着靠近,反而是往前指了指,“斯帕纳组长说,从这里进去,大概率就是‘教堂’。”


    “多谢。”纲吉笑了笑,“没有讨厌你哦,奥普斯先生是很努力工作的人呢,今后也请继续保持啊。”


    奥普斯的脸瞬间爆红。


    那些眼珠子上的爱心炸开,又在下一秒愈合,再次生长。


    【好喜欢……】


    “您有听到什么……”奥普斯的话还没说完,就自觉住嘴,狱寺挡在纲吉身前,满脸警惕。


    纲吉,纲吉什么都没听到。


    看样子是被打怕了,不敢再粘上纲吉这尊煞神。


    纲吉毫不犹豫的抓住狱寺的手腕,本以为会一同被拉入怪谈,没想到的是,唱诗声见状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就……迅速消失了。


    掐歌可真快。


    纲吉不无遗憾的想着,现在看来,“教堂”应该是把他拉进黑名单了——


    但是没关系,‘教堂’现在肯定还在这座山上,毕竟山上这么多人,只有它还想吃这些人,就暂时不会离开。


    纲吉的潜意识里实际已经知晓了这些东西的行为逻辑,但潜意识里这些东西……他都可以吃。


    呃。


    瞬间就不可信了呢。


    微风拂过,纲吉似有所感的往前走了几步。


    巨大的天使像再次出现。


    这一次,天使的微笑更大了些。


    祂终于在那一片血色地狱中开口说话。


    “你想救他们吗?”


    “想。”


    “哪怕是牺牲你自己也要救吗?”


    “嗯,他们是我的伙伴,朋友,也是其他人的伙伴和朋友。”


    “要救这个国家,救这个世界,只有一种办法。”天使的目光慈悲,脸上崩裂的碎石掉下来,露出里面猩红的血肉。


    恍惚间,似乎有血从那些裂缝中流出来。


    “以身载道,身入地狱。”


    天使消失了。


    不,祂还在。


    在自己身体里,即将与自己融为一体。


    以身载道……


    血肉本相反而能打碎这些虚境幻术,那么……如果整个国家,都铺满祂的血肉呢?


    】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


    将自己的血肉铺满大地, 让这些领域,再也无法降世。


    纲吉的直觉告诉他, 这也许就是正确的,唯一的解法。


    万物都将是祂的手眼。


    其实,纲吉也在思索一个问题。


    天使的血肉,那样可怖的世界,会不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被真实的带到人间?


    如果说,之前只是“看到”, 那现在……会不会变成真实?


    倒不是什么被人踩踏之类的小事啦, 主要是——


    人类,会不会也变成他眼中的模样呢?


    他所做的事情, 会不会只是饮鸩止渴, 用一个更强大的鬼神来驱赶那些弱小的鬣狗呢?


    这一切, 由不得纲吉不犹豫。


    尽管直觉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么做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


    眼睛, 一向是人类感知万物重要的窗口。


    眼睛不相信的事情,大脑也会趋向于不相信。


    “你并没有把血肉蔓延到他们身上,你所担忧的, 便不会发生。”


    天使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似乎是安抚, 又似乎是……陈述事实。


    “不必担心, 我已经试过了。”


    试过了?什么试过了?


    纲吉想要追问,但天使似乎也自知失言, 再没有说一句话。


    寄宿进自己体内后,天使似乎放松了很多。


    温热的力量包裹着纲吉, 意识似乎也随着它不断的延伸,延伸——


    婴儿哭泣时的泪珠,母亲脸上的怜爱。


    树间落下的一滴雨,林间刮过的一阵风。


    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还有数着星星入眠的乡村。


    一切,都在祂眼中。


    一切,都在祂怀抱中。


    纲吉遵循了自己的直觉,将身心浸入这神迹一般的体验之中。


    天使的羽翼张开。


    狱寺隼人几乎要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失语。


    他不是没有见过“天使”,比如白兰那个鸟人,大概就是世俗想象中最贴近天使的模样——


    但纲吉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神光降世。


    比起白兰的俯瞰人间,纲吉更像是那个慨然赴死者,将一切都背负——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怎么样。


    我想救人间。


    狱寺几乎要失态的去触碰那个似乎愈发遥不可及的人。


    如果,只因为爱,人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呢?


    纲吉给出了他的答案。


    血肉铸就的天使露出满意的笑容。


    祂消散了。


    祂诞生了。


    纲吉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带着难以言喻的神性——却并非冷淡,而是让人见了几乎要落泪的温暖。


    祂在问你,要不要歇息一下,在祂的怀中安睡。


    美好又圣洁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不只是狱寺,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十代目……”


    纲吉睁开眼,血色满天。


    他有私心。


    那些活物,他不愿让其被自己“污染”——甚至连花草树木他都选择了避开。


    但是,扎根于土壤的它们却自己接触了这些血肉。


    它们做出了共同的选择。


    神啊,不要丢下你最忠实的信徒。


    生灵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


    “教堂”早刚刚就惨叫一声,连刚捕捉的猎物都来不及带走,把几人丢出来就要逃走。


    天使伸出手臂。


    逃窜的“教堂”被无数触手缠上,死死扣牢——血色的液体弥漫,一点一点将其侵蚀,消化。


    一共有27个领域,分散在各地。


    纲吉一个都没有放过。


    有点撑……


    处理完了这些东西,纲吉终于回过神来,看向一旁还在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几人。


    “狱寺?”神明微微歪头,似乎是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第一个信徒。


    “我在,十代目。”狱寺隼人下意识的回答,没有错过纲吉唇角的笑意。


    “我,我就说十代目是天使……”狱寺隼人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看向纲吉的眼神愈发崇敬——纲吉甚至感觉这群人就差把自己供起来拜了。


    纲吉想了想,把自己血肉模糊,甚至破了几个洞,带着些许腐烂的肉丝的翅膀收起来。


    好丑的,还是不要给别人看了吧。


    十二片洁白柔软的羽翼被收起,高高在上的神明似乎也回到了人间——不,或许祂一直都在人间,从未离开。


    祂如此的包容着世间万物。


    看着那双暖金色的眸子,明明是月夜,却仿佛见到了太阳一般。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星星闪烁的频率悄然改变了些许,很快,它们又如同以往那样,挂在空中一眨一眨了。


    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一样。


    纲吉叹了口气,安抚这些刚九死一生的研究组人员,“已经解决了,都没事吧?”


    早就说过了,意大利……是信教的。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似乎完全放弃了自己那颗被无数资源培养起来的,堪称世界顶尖的脑袋,只知道傻愣愣的摇头。


    不科学的一幕干碎了他们的世界观的同时,似乎又帮他们塑造起了什么不太妙的东西。


    纲吉确认了没有人员伤亡,才放心的让狱寺开车回去。


    这一路上有无数的未知生物试图和纲吉贴贴,但都被不懂事的车窗给挡住了——狱寺看不见这些,只是往前开,压根没注意到车子时不时的颠簸。


    ‘别把触手伸到马路上来。’纲吉无声的给它们传音,‘被压过去的话,会痛的。’


    不知为何,这话一出,那些小东西来的更欢了。


    “十代目,是不是有人在敲窗户?”狱寺皱眉,他总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敲打车窗,让人忍不住有些在意。


    “没有哦。”纲吉对狱寺笑笑,“我们现在时速七十,没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敲窗户,大概只是树枝蹭到了车窗吧。”


    狱寺觉得有道理,纲吉悄悄给它们比了个静止的手势,示意它们不要闹。


    一路上还算安静。


    可是,回到彭格列城堡可就不妙了。


    作为一个古老的城堡,彭格列的绿化做的非常不错。


    这在夏天或者是景观参观的时候非常不错,但现在——


    纲吉受到了过分热烈的欢迎。


    以至于他的事情连一个晚上都没有,就被里包恩掀了老底。


    面对老师的质问,纲吉只好发动自己的天赋技能。


    向前一步,纲吉将已经不再是婴儿的老师拥入怀中,放出自己的大翅膀,“之前总说,里包恩是我的无翼天使。”


    “现在,我是有翅膀的天使了哦,我们凑一对,不是刚刚好?”


    里包恩因为这个“凑一对”愣了一下,旋即反击,“不要扯开话题,那些我们看不到的是什么东西,又怎么会在你‘解决’事情之后突然出现?”


    真是,每一个问题都问到点子上了啊。


    纲吉头痛的揉了揉额角,里包恩太过敏锐,更是过分的熟悉自己,一眼就能识破自己的谎话。


    “是因为我成为了天使,驱赶了那些怪东西的同时,也唤醒了一些本来就有的孩子们。”纲吉叹了口气,挑挑拣拣说了些。


    花草树木们确实本来就有意识,只是比较微弱罢了。


    他只是刚好唤醒了它们。


    里包恩狐疑的看了一眼纲吉,见纲吉满脸笃定,到底还是被他暂且糊弄过去了。


    垂翼的天使微微叹息,明明是地狱一般的眼中世界却给祂送来了最温暖的祝福。


    祝你,乘风破浪,一路向前。


    天使和它们一同说道。


    】


    之前听纲吉说要亲自去,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纲吉眼中的世界天幕只肯扣扣嗖嗖的透出来一丁点,而在那些文字的描述中,凶险便可见一斑。


    怪不得纲吉被称之为国境护境神。


    还有那个编号……纲吉是目前出现的人里最靠前的。


    以血肉筑起守护的屏障,一看就是纲吉会做的事情。


    那么……现在的,在他们身边的纲吉,是不是也正在,或者说已经这么做了呢?


    那枚被举起的苹果早就告诉了他们,答案是后者。


    里包恩的心沉了下去。


    明明盛会还没有结束,却有无数人含着泪,看向那道身影。


    纲吉对身边的伙伴们微微一笑,“其实也还好哦,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彭格列!”蓝波哭着抱住了纲吉的腿,紧接着狱寺也抱了上来——很快,纲吉就变成了夹心饼干。


    被所有人给予了拥抱的纲吉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


    果然,大家还在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为此,就算付出任何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


    女孩的身影再次出现,不同的是这次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之前的事情大概是播放事故,有任何精神上的损失请拨打这个号码,或者去我们的官网新链接登记,我们会将赔偿发给您。”


    “非常抱歉。”


    尽管快速切走,但仅仅一眼,女孩就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的教科书上不怎么写这一段,甚至他们本国的书都不怎么写这一部分的原因。”


    “窥视祂,本身就是一种傲慢。”


    “不可知,不可记忆,不可观测,才是最好的选择。”女孩叹了口气,“我们也开启了认知模糊,帮助大家模糊对这些东西的记忆——非常抱歉,我们应该先考察再播送的。”


    女孩连连道歉,又过了好一会,才开始说下面的连接词。


    “不知不觉,我们也到了最后一位了。”少女勉强笑了笑,“于黑夜中独守一盏灯,为归乡人指引方向——我们称其为‘提灯’。”


    “是的,提灯是现存的,唯一偶尔还会出现的神明,有人说祂是在等待着什么,有人说祂是在替别人守护……总之,众说纷纭之下,提灯的一切似乎也变得神秘了起来。”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少女叹了口气,“提灯是——人造的自然神明。”


    】


    结尾照旧是一小段cg,但是,似乎是为了减轻影响,只有很短的几张图画和一行字。


    【淅沥的小雨夹杂着黑色的污染落下,天使张开羽翼,飞上天空,如同最炽烈的阳光,又如同最广阔的天空,将污染隔绝。


    【我不愿听到他们的恸哭。】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人造的自然神明?


    一句话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神明, 也可以人造吗?


    人类的欲望一旦被勾起,便如同野火燎原一般, 连理智都要烧个干净。


    柯南等人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小孩子嘛,不要老板着张脸,小心变成小小年纪一把年纪的小老头哦。”小兰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凝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小兰弯下腰捏了捏柯南的脸,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看到女孩手里端着的水果, 两个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毛利小五郎也露出他不着调的本性,嘟囔着昨天赌马又输了。


    “所以下次就不要把所有的钱都押上去啦爸爸!”说起这个, 小兰忍不住露出死鱼眼, “要不是我还留下来了一点, 我们连买菜的钱都要没有了哦。”


    “哪有这么严重……”毛利小五郎打着哈哈,想把这件事轻轻揭过。


    “爸爸!”


    柯南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这样美好又平凡的日常, 才是他想守护的东西嘛。


    咚咚咚——


    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 柯南跑过去打开门,就看到了一长串人。


    诸星大,服部平次, 甚至还有园子和少年侦探团。


    “只是刚好遇到了嘛,没想到大家都这么巧来打扰毛利先生呢。”诸星大率先开口, 一长串人进了屋子, 本来还冷冷清清的房间顿时热闹了起来。


    小兰本来要忙着招待,却被园子一把拉住坐了下来, “本来我们就是不请自来,你好好坐着, 别忙来忙去了。”


    园子一看就知道,这姑娘又忙了一个早上,看看毛利侦探事务所里干干净净的地板就知道,大概是毛利兰刚收拾过。


    “过来已经很打扰了,怎么能让兰小姐因为我们多费心呢?”诸星大作为“靠女人上位”第一人,自然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讨人喜欢——主要是旁边小侦探的眼神都要杀人了。


    小兰脸色微红,到底还是坐在了沙发上。


    “也不知道提灯是谁,工……我们要不猜猜看?”服部平次兴致勃勃的提议。


    “我倒是好奇一件事,是不是因为提灯是人造神明,所以编号靠后呢?”诸星大也顺势将自己的话题引入,“或者,这个编号到底是根据什么排的?”


    比起这边的和乐融融,黑衣组织那边就要肃杀的多了。


    安室透坐在酒吧侧面的椅子上,杯子里的酒闪烁着一点微微的波光。


    贝尔摩德将杯子反扣到桌上,“啊呀,神明,能不能拥有那些……我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呢?”


    唇角的笑容魅惑,眼底确是一片冰冷,“我也有些好奇这位人造神明是谁了呢。”


    “不论是谁,他都会属于组织。”琴酒冷哼一声,只要组织想,这世界上大部分实力都要为他们让道。


    “哎呀,这可说不定呢。”贝尔摩德拿起琴酒的酒杯,妖妖娆娆的靠在琴酒旁边一寸的位置,“可别忘了前面那几位神明呀。”


    如果是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出手,只怕黑衣组织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别那么悲观嘛,贝尔摩德。”波本沉默许久,才终于开口,“说不定,祂就诞生在黑暗中呢?”


    琴酒抬眼看过去,只看到了这人金色的发旋。


    该死的神秘主义者!


    【


    咳……呼,呼……


    沉重的喘息声还没开画就闯入了耳边。


    鲜红的血就那么铺在箱子里。


    不行,不能再耗下去了。


    这个任务……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些怪物!


    安室透抓起手边的枪,对准了巷子口。


    拖着人类的残肢,大笑着的“人”将它们放进嘴里,咀嚼着任由血丝从嘴角落下。


    又有人哀哀哭泣,将身边人的眼珠子扣下来,放到自己的眼前。


    “哭呀,你怎么不哭呀——”


    “好残忍,好痛苦,好开心——”将地上躺着的尸体腹部扒开,女人用尽全力,就像在母亲子宫里一样,把自己塞进男人的肚腹。


    安室透暗骂一声,接着透过巷子的缝隙观察。


    只希望这群疯子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


    那怪物来了!


    安室透屏住呼吸,将眼神涣散,只留下一点余光。


    嘎吱,嘎吱——


    地上的人欢喜鼓舞,将自己送到那拖着臃肿身躯,几乎像极了流淌着的黑色石油的怪物面前,用拜神的语调狂热的念诵着些什么。


    疯了,都疯了!


    荒诞的画面冲击着人的身心,让一向冷静持枪的手都有些发抖。


    那是人类在面对不可抗的伟力之下的生理反应。


    本来只是剿灭小组织的任务,怎么就发展成了这般模样——


    那些狙击手都被他们找出来砸碎了脑壳吃了个干净!


    就像……开椰子那样,碎成好几瓣,那些人疯了一样的把脑浆从地上搂起来往嘴里放,就如同饿了十几天的恶犬一样,从脑袋开始,把人啃的干干净净。


    安室透头一回觉得人是野兽。


    尽管爪子并不锋利,他们却依旧能把肉块撕扯下来——他甚至看得清狙击手还在抖动的大腿——


    不过,他应该庆幸自己死的早,只是被抓出来,用石头将脑袋砸了个粉碎罢了。


    另一个,执行组的成员,可是被活生生吃光的。


    安室透还记得那孩子绝望的眼神,痛苦让他的五官都开始扭曲,但却没有任何延缓的作用,直到最后痛的麻木了,竟带着笑容死去了。


    因为不痛了……


    他腹部这道大口子就是这群疯子搞出来的。


    情报完全有误,这里不是一个四五个人的小组织,而是一个实打实的邪教。


    安室透自己就是情报人员,自然知道这份情报在一天前准确的不得了——


    短短一天,四五个人就翻了十倍。


    那个怪物……只怕是真的给这群拜神的王八蛋搞出了什么真东西。


    不行,不能让这东西走出去为祸人间!


    这里是城郊,地下车库里都是各种加满油的车子——为给任务扫尾,他们早就在车库地下装了十几枚炸弹,随时可以把这里炸上天!


    安室透勉强支撑起自己,等那怪物把人都吃的差不多了,自己再出去——尽管它的实力可能会更强,但本来就是萤火之光和大日之辉的区别,倒不必在意太阳是不是会更亮一些了。


    总比那些小啰啰疯了一样的拦住自己的去路,让自己的计划横生变故才好。


    差不多了,该开始了。


    “找,到,你,啦——”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突然出现在身后,安室透的心跳不免漏了一拍,将枪举起,用枪托狠狠砸下去——


    没死。


    甚至没有晕。


    这些人的身体素质似乎被强化了不止一个档次,这样重的力道都没晕。


    枪上的消音器早就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就算有消音器,但开枪的声音也还是不能完全消除。


    要是把那些疯子全引来就完了。


    他早就观察过了,那些疯子还剩一半多——一打二十,还是被强化了身体素质的超人,就算有枪他也扛不住。


    枪里的子弹也不多了。


    就算那些疯子都死去,那个怪物也会找到他的。


    联络器根本没有信号,安室透自己也清楚的知道,哪怕并没有“看”那个怪物,那东西也已经发现自己了。


    逃不掉。


    今日,只怕是自己的死局。


    那就死的更有价值一些吧。


    安室透从袖子里抽出刀,干脆利落的给感染者来了个抹脖子。


    在他那尖利的笑声即将脱口而出之前。


    哪怕是头颅落地,他也依旧在笑,看上去可怖又诡异。


    这里不能待下去了。


    附近都是荒地,只有这一个勉勉强强发巷子,还是拐个弯就能通出去的——这一片似乎都在这短短一天内被这些人盘了下来,而且,就算拐出了巷子,也只能看到成片的白雾。


    出于理智考虑,安室透并没有进入白雾。


    但是那些疯子好像可以无限制的通过这些白雾……再怎么说,他们也依旧是人类的体质,那是不是说明,这片白雾,至少没有毒?


    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尸体,确认没有中毒的迹象。


    怪物已经快要吃掉最后一个人了。


    安室透看了一眼白雾,到底没有接着探索,反而拖着男人的尸体走了出去。


    “嘿!我在这里!”


    用衣带捆好的伤口到底不怎么靠谱,不仅磨的他神经一抽一抽的疼,还挡不住血液往出渗的速度。


    他感觉自己的衣服一定湿透了。


    说不定,连肠子都会在跑动中不小心掉出来?


    果然,怪物拖着那臃肿,朝着他这边过来了。


    安室透拔腿狂奔。


    他甚至不忘把那具尸体背在背上——万一对那怪物真正有吸引力的只是这具身躯呢?


    故意泄露的一点气息给自己加码,代价就是九死一生。


    跑到车库,跑到车库就好了!


    特意布置的炸弹,会是他和这些东西一起埋葬的赞歌。


    说来也神奇,他和他的同期们,有一半都死在这东西手下。


    安室透转头看去,却绝望的发现,那怪物……停下了。


    它停止了追逐。


    哪怕是两具鲜活的□□,也无法引起它的注意力吗?


    这个距离太远了。


    远到就算引爆炸弹也无济于事。


    背上的尸体落下,如同从未升起的太阳一样。


    他明明已经在黑暗里待了那么久。


    怎么,一直都没有人接他回家啊。


    泪水将脸上的血迹冲散,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十年的时光,在黑暗中摸爬滚打已经成了本能。


    只怕是过去的自己,都不敢认现在的他吧?


    浸润的太久啦。


    我,还能回家吗?


    hiro,hagi,班长,松田……


    对不起……


    】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天幕一出, 安室透的马甲算是不剩多少了。


    摇摇欲坠啊。


    旁边黑方的几人眼神都不对了。


    “波本。”琴酒将枪口对准了他,“解释。”


    “我觉得, 我不需要解释什么吧?”波本,不,降谷零冷笑一声。


    “你们想要听什么呢?”


    桌上的酒液玲珑剔透,但依旧没有他那蜜色的肌肤在灯光下耀眼,金发的青年仰着头看过来,无端的带上了几分傲气。


    “是我在警校时的同期,还是我那些死去的亲人和朋友?”


    他将酒液一饮而尽。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他的声音缱绻缠绵, “你们, 敢放弃我吗?”


    不可能的。


    谁都知道,不可能的。


    波本出现在了天幕之中——那么, 他活着的价值就远比死亡要大的多了。


    毕竟……天幕至今, 第一个出场的人, 一般都是“主角”。


    也就是说,那个“人造的自然神明”, 极有可能就是面前这个恣意洒脱的青年。


    褪去神秘主义的伪装, 他反倒更像一个谜了。


    “已经要结束了。”他低声说,“真好啊,要结束了。”


    似乎是感叹, 又似乎是哀鸣。


    【


    在他倒下的瞬间,白雾翻涌着, 将他和那具尸体吞没。


    嘎吱, 嘎吱——


    扭曲的狂信徒拖着无头的躯体,迈步向前。


    朝圣一般的, 迈向最中心的位置。


    白雾影影绰绰的映出来众多身影,他们都一同, 摇摇晃晃的向雾气中心的位置走去。


    莹润的湿气唤醒了安室透。


    腹部的伤口已经完全不疼了,只是一点头晕,白色的雾气缠绕着他,温和到不可思议。


    “这是……”


    雪花一点一点飘下来,落到手心,融成一点细碎的水滴。


    像眼泪。


    安室透勉强爬起来,自己的匕首还放在身侧,安室透拿起它,这雾实在是太大了,那些建筑都只能看见一道虚影——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未知的恐惧很轻易就缠了上来,不断挑衅着他的警惕心。


    这里究竟是……


    完全欧式的建筑,更是有着不少的从未见过的装饰品,似乎有着什么宗教的意味。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推开一扇古旧的玻璃雕花门。


    里面空无一人。


    商品上落满了灰,柜台上还有着一壶未喝完的茶,水迹干在杯壁上,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华。


    这里的主人并非是自愿离开的。


    柜台上旁织了一般的毛衣,并没有调到关闭键的老旧电视机——


    就像主人只是离开了一小会,马上就回来一样。


    安室透没有放松警惕,更没有贸然接触这些东西,反倒是用匕首拨动了桌上的报纸。


    没有什么反应。


    报纸被挑开,上面的日期是……


    1940.9.8。


    一九四零年?!


    一道雾气,竟将这些东西埋藏了近乎七十年吗?


    一九三九年,英国才大规模普及了电视——这样看来,时间线似乎也对得上。


    上面的事件……


    ——直击吃人现场!究竟是什么让他们陷入疯狂?


    ——科学家疑似从感染者身上提取出一种特殊的蛋白质……


    ——防护感染,安德拉斯太阳镜,你值得拥有!


    报纸上的字迹已经被模糊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些标题能看得清——就算如此,中间也缺失了不少信息。


    但是,就算如此。


    一九四零年,英国可没有爆发过什么食人事件。


    相反,这一天……乃是伦敦大轰炸开始的第二天。


    不对劲。


    这份邮报,一点都没有提到什么轰炸。


    又仔细搜查了一遍,除了那份报纸,他一无所获。


    或许还要包括挂历上那被打了钩的九月十号。


    也许是某人的生日。


    走出店铺,外面依旧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似乎连他的脚步声都带上了些回音。


    他再次选择了一家店铺,推门而入。


    就在这一瞬间——


    白雾消失了。


    人群的欢声笑语突然冲入耳膜。


    刺耳的警报声只响起了一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若不是头脑中的刺痛,安室透真要当刚刚那是幻听了。


    似乎是听到了推门而入的人的声音,餐馆里热闹的聊天声戛然而止。


    安室透对英语有些研究,但是这些人说的话……似乎不属于当前任何语种。


    发音和停顿,没有任何一门语言对得上它。


    但是,现在,他该思考如何脱身了。


    只见餐馆里坐着的,是一只又一只,和那连吃四十余人的东西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


    “&#¥……”


    看见安室透,那群怪物突然爆发了一阵激烈的讨论,安室透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往后慢慢的缩——


    一个怪物走上前来。


    它伸出了爪子,对他释放了善意。


    ……什么?


    安室透后退的脚步停滞了下来。


    “来参加我们的宴会嘛?”


    他确认,他真的听懂了这些怪物的话。


    震撼和惊疑不定一闪而过,安室透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好啊。”他下意识用那奇怪的语言回答。


    怪物们立刻欢喜鼓舞的围了上来,它们一同跳起了奇异的舞蹈,还要拉着他一起跳。


    ——被那些怪物拉着,安室透被迫加入了舞蹈。


    他们一同举起酒杯。


    老板娘端上新鲜的肉食,电视里播放着今日新闻,暖暖的茶香和酒香交错在一起,混着些炖肉的味道,香的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很好吃的……


    “给他,给他呀。”好心的人们推了推唯一的幼崽,“要多吃点才能长大呀。”


    老板娘白那些人一眼,仿佛是在说还用得着你们提醒——


    新鲜的豆腐摆在了他的面前,刚来就又吃又喝,搞得安室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里的人实在是太过热情,刚刚和他拼酒的老叔还把自己下酒菜分了他一半……


    奇怪,我喜欢喝酒吗?


    警惕性还没升起就被压下,枕着另一位姐姐的触手,软弹的感觉很像史莱姆,柔和的吸盘蹭了蹭他的脸,有点痒痒的。


    酒馆里的人都笑容满面,将勺子递给他,像极了等待孩子吹灭蜡烛的家长。


    也像极了欢迎新成员的古老氏族……


    离奇的想法一闪而过,安室透却几乎是立即从那晕晕乎乎的安心感中清醒了过来。


    他已经坐在了餐桌前,盘子里是一个人的脑袋,已经打开了脑壳——


    白乎乎的脑浆混着血水,看上去诡异的带上了几分美感。


    反胃感涌到喉头,胃里却烧灼起了饥饿感。


    捂着胃部,安室透惨白着脸,看见了酒杯里的血液,那里还混杂着些肉块。


    想起刚刚“果粒”的滋味,安室透几乎要落荒而逃——


    但是,卧底的基本素养让他死死坐在了原地。


    现在他们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同类……


    那就不能做出任何违反他们认知的东西。


    来吧,你能做好的,就像之前一样,就像在黑衣组织里对着那些无辜的人开枪一样。


    如果不想上餐桌……


    忍着恶心,安室透悲哀的发现,他连逃走的选择都没有。


    外面的玻璃窗,有形形色色的“路人”。


    他无处可逃。


    拿着勺子的手颤抖又坚定的舀了下去。


    周围的怪物们欢呼起来。


    比草原上的猎食者看见孩子第一次捕猎成功还要欢欣鼓舞。


    似乎是收到它们的感染,安室透唇角也上扬了起来。


    眼泪簌然落下。


    味道带着点甜,入口即化,又有点血液的腥气和铁锈味。


    不好吃。


    眼泪就那么砸在脑浆里,溅起一点白色的浪。


    他不敢去看那人的脸,他被怪物簇拥着,一点一点,吃光了他。


    勺子还在嘴巴里,眼泪却止不住的掉。


    就如同那些缉毒警一样,如果有必要,他们也得……


    但他绝非不坚强之辈,可是,那种剥离于人类的种群,变成另一种怪物,披上伪装的皮的感觉——


    也或许是因为,他竟然,该死的在这群怪物中间感受到了爱护。


    安室透警告自己。


    这些都是假的,这些被建构起来的关系,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建立在虚假之上。


    也可能是因为那一场幻境,似乎真的让自己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小怪物。


    被家人爱护,被朋友关注,被爱意包裹。


    大起大落之间,加上这些怪物的幻境与奇怪的技能,他才哭的。


    对。


    谍报人员的素养在刚刚丢了个干净,要是对方聪明一点,刚刚他就该被分而食之了。


    只是,第一滴眼泪掉下来之后,如同泄洪的开关,生与死,痛苦与幸福,背叛与忠诚,全被压在那一点一滴的眼泪中,进了他的肚子。


    不可以再如此莽撞。


    吃都已经吃了,为了那一点道德的阻碍放弃触手可得的情报是不值得的。


    降谷零努力说服自己。


    就像当初他杀人后在那些人前表现的无所谓,却又在房间里枯坐一夜那样说服自己。


    这里是一个未知的领域,而他,可能是人类唯一的灯光。


    前路迷茫,那便由我照亮。


    怪物的触手温柔的替他擦掉眼泪。


    “没关系,还有很多,以后还有很多……”


    它们在笨拙的安慰他。


    “我明天把所有的脑子都带回来给阿崽吃。”


    旁边的怪物没好气的拍了一下那个大言不惭的家伙,“阿崽要自己学会捕猎!”


    言语间,几个怪物交锋激烈,竟然就要打起来——


    一旁沉默不语的怪物拿了毛巾过来,热乎乎的扑在安室透脸上。


    “阿崽长大需要营养。”它似乎才是这里最“德高望重”的存在,“他现在还不适合捕猎。”


    “说的对。”另一个怪物举起手来,“大家都很想要阿崽,我们家族实力强劲,养一个孩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好小,好可爱啊!”触手戳在他脸上,“我刚刚就看见他了!拖着自己的猎物躲起来吃,哦,对了!他还把最好吃的脑袋留给我了!他真是个好孩子!”


    “蠢货!”那个暴躁的怪物又用自己的触手敲之前他见过的怪物的脑袋,“你吓到他了!”


    “这哪里的好心留给你啊,这是不得不贿赂你!让你给他留口吃的!”


    捂着被打的脑阔,怪物委屈巴巴——


    “我,我还没吃喽,给阿崽。”


    安室透:实话说倒也不必……


    】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身份暴露的理所当然。


    可是,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啊呀, 我们得警惕一点,被波本吃掉可就不好了。”贝尔摩德的话语里带着调笑,酒厂塑料姐妹花的的本质在此刻暴露无疑。


    “我不吃人。”安室透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额角,在贝尔摩德颇有深意的目光下斜靠在椅背上,沉默半响。


    “……抱歉。”


    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若非这一屋子都是练家子,只怕真的要错过这句话。


    他又在向谁道歉呢?


    琴酒收到了BOSS的指示, 手中把玩的枪放在了柜台上。


    “生存, 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哪怕是出于为人的尊重,琴酒也愿意给这位“卧底”先生一点体面。


    他和赤井秀一不一样, 明明这种过于“干净”的人是当不了卧底的——只有不择手段之人, 才能真正成为一把尖刀, 插进组织的心脏。


    以往,他都坚信着这件事。


    要说安室透“干净”, 那纯粹是无稽之谈, 能在酒厂干到代号成员,谁的手上没有几条人命。


    他说的“干净”,是对自身的要求。


    安室透的道德感还是太高。


    他会想到用严刑拷打来得到情报, 但一定不会第一时间选择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做交易——就算他做了,本心也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他会有负罪感和道德谴责感。


    所以, 他才需要“说服”自己。


    而一个真正合格的……


    琴酒脸色微冷, 示意伏特加把酒杯满上,“BOSS说现在不杀你, 可不代表你能平安无事的走出这里,老鼠。”


    安室透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完全没有把旁边的几人放在眼里,反而如同在自己家一样,合上了眼睛。


    琴酒握着酒杯的手收紧,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伏特加慌乱的叫着大哥,试图从吧台地下抽出医药箱——


    “不用。”用一旁的毛巾擦掉手上的些许血迹,琴酒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阴狠。


    该死,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地方去?


    他又不是卧底,想这些卧底的招数做什么?甚至还拿着两个人做起了对比!


    怎么,难道还要来一场现场教学?


    果然,这些“神明”都有些邪性在身上。


    安室透耳朵动了动,冷哼一声。


    琴酒这些推测和要求简直荒谬到让人想笑。


    一看就是没当过卧底,连白瞎了抓这么多耗子,连卧底的基本素养都不懂。


    如果没有那一点光芒和信仰,卧底与这些恶棍又有什么区别呢?


    总不能因为最高明的伪装是骗过自己这种东西真的转变心态去当一个恶棍吧?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演着演着,假的也就悄悄变成了真的。


    他见过一位前辈,直到现在,他退休和人谈起家人,用的都是那早就已经过时的假身份的父母。


    不是因为什么保护,他们这些人都清清楚楚——在那样的高压之下,这些东西必须刻进脑子里,再砸到心里去,哪怕是最简单的一句脱口而出的话,都必须符合“人设”。


    哪有人能十年如一日的当另一个人呢?


    所以,这种长期卧底,必须有着那点信仰,吊着那一颗心,才能勉强看到点“自己”。


    降谷零的名字很久不用,zero这个昵称也没人再喊。


    有时候,莫名的恐慌让他觉得,降谷零其实也早就跟着他的同伴们死去了留在世上的他也不过是一具承载着记忆的空壳罢了。


    如果,记得降谷零的人都离开了的话。


    他是不是也就这么,自己将自己埋葬?


    所以啊,他们这些人,才最需要理想啊。


    那是燃烧的薪柴。


    【


    盛情难却,安室透的小脑袋瓜开始疯狂运转。


    “我饱啦。”幼崽露出点害羞的神情,看的人心都要软了,“哥哥吃就好。”


    那只怪物一个弹射起步。


    “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它的触手几乎要把房顶都给掀飞,“阿崽叫我哥哥!他叫我哥哥哎!”


    “听到了听到了!八只耳朵都听到了!”暴躁怪物一巴掌甩过去,把快开心到物理起飞的家伙打了下来,又转头用一种柔和到滴水的声音对安室透说道,“我是姐姐哦,阿崽,叫姐姐。”


    声音都夹起来了啊!


    旁边的怪物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姐姐”,你刚刚揍那家伙时粗犷的语气呢?前后脚的事情你双标的可以啊!


    “姐姐。”安室透乖巧喊人,不,怪。


    餐馆里顿时炸开了锅。


    十几只怪物一同出声,围着唯一的幼崽,挤挤挨挨的试图听幼崽喊人。


    “婆婆——”


    “哎!”德高望重的老人乐呵呵的应下,揉了揉乖幼崽的头,又塞了一把小零食给他,“饿了就吃点零嘴,不够就来找婆婆,知道吗?”


    “知道啦。”安室透刚应下,就听到了一旁的从哥哥降级成二哥的怪物不满的的声音,“我也有很多零嘴,都可以给宝宝吃!”


    怎,怎么又换成宝宝了!


    安室透觉得自己一把年纪学小孩子已经很不要脸了,叫阿崽他还能接受,叫,叫宝宝……是不是太过了点阿!


    安室透:有的时候,一个人卧底也挺无助的。


    “……可以不叫宝宝吗?”安室透用尽毕生的力气说出那个称呼,“我也没有那么小……”


    “宝宝就是很小的一点啊。”二哥用触手比了比高度,“但是宝宝不喜欢的话,那就不叫了。”


    安室透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个“家族”里,这位二哥一看就是最跳脱的“刺头”,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它会如此轻易的让步。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因为是他提出来的,所以二哥愿意为此让步。


    “……嗯。”安室透低头把那些手指和肉块塞进口袋里,将心中涌起的一点莫名的酸涩压下。


    宴会还没有结束,有了一个新崽崽,家族成员热热闹闹的商量了一下,婆婆就要带着安室透出去。


    既是给大家看看,也是要买些东西给他。


    外面的街道也和刚才雾蒙蒙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热闹而繁华的场景几乎让人联想不到,这其实是在一个充斥着吃人的怪物的世界。


    路过的“路人”各个眼珠子都要往自己身上粘——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把眼珠子伸过来,只留下一点肉丝连接,看上去恐怖又怪异。


    安室透勉强稳住自己,往旁边的婆婆身后藏了藏。


    见他似乎有点害怕,婆婆冷哼一声,一掌下去,那些暗中窥视的眼睛挨个爆开,血色与白浆迸散,安室透苦着脸,把自己又往婆婆身后塞了塞。


    好脏的。


    只有一双眼睛还留在原地——它和别人的都不一样,是微凹的复眼,一看就是本体眼睛。


    “哼。”婆婆拉走幼崽的同时还不忘给他科普,“那个海勒,不学无术,手脚健全还不愿意捕猎,靠着别人的施舍过活,阿崽可不要学他。”


    安室透乖乖点头,“那婆婆为什么不戳爆他的眼睛?”


    幼崽眼里是天真的光,婆婆停下脚步,语重心长的教导孩子,“那些家伙都是拿食物的眼睛过来偷看,只有他用了本体——可见是实在没了食物。”


    “就算我们不喜欢他,他也是我们的同类。”婆婆带着他走到了一家店门前,“他没有食物,新生肢体很麻烦——我们刚刚是在帮助他哦,阿崽。”


    放往常她指定一巴掌戳瞎那家伙,但是现在有小孩子在,还是教点好的吧。


    “我明白了。”安室透仔细琢磨,将情报记在心底,对着婆婆认真点头,“我们要帮助同类。”


    婆婆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对,在你有余力的情况下,要记得帮助同类。”


    远远看过去,似乎他们真的是一对婆孙,大人正在教授给孩子她人生的哲理,而孩子似懂非懂,懵懵懂懂的点头说好。


    她的年华已经老去,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可是,那个同类,究竟是谁呢?


    “等回去了,婆婆教你怎么刻印气息好不好?”


    还没等安室透回答,挤到门前的另一只怪物就打断了他的话,“伊丽莎白?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来取衣服,还有,给阿崽也做一件。”触手柔和的推了推还有些认生的孩子,“不要怕。”


    安室透站在店中央,感受到了店主那骤然亮起来的目光。


    “幼崽!”粉蓝色的触手小心翼翼的环绕着安室透,时不时逗戳弄两下他,又很快缩回去,“好可爱的幼崽!”


    “交给我吧!我一定能设计出最漂亮的衣服!”


    触手换成了白色,上面还点缀着些小星星——直到这会,安室透才意识到,这些怪物的“衣服”究竟是什么。


    婆婆是深蓝色的触手,这会从试衣间出来,也换成了深紫色的涂装,“还不错,阿崽的衣服要多来几套。”


    “知道了知道了!”白色的触手不耐烦的甩了甩,“就这么一丁点大,废不了什么料子……”


    那边两个怪物相谈甚欢,这边安室透的脑子都快转冒烟。


    这种定制的衣服一定会要求试衣——他可没有什么触手,一旦试衣,他必然会暴露。


    】


    多可笑,怪物比人还像人。


    看着安室透手上那一兜子人类的各个部位,小兰一把捂住了柯南的眼睛。


    恶心感不断翻涌的同时,毛利兰久违的感受到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愤怒。


    这群东西,究竟把人命当成什么!


    其他人脸色也不算好,不说安室透如今已经暴露的事实,就是天幕上表现出了的东西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当务之急是,我们不能让提灯,落到黑衣组织手上。”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柯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看向赤井秀一。


    小兰他们可还在!


    赤井秀一很冷静,“在这种大灾难面前, 人类是平等的。”


    “更何况,我们不说的东西,难道天幕就不会说?”赤井秀一指出事实,“小侦探,你清醒一点。”


    柯南的焦急凝固在脸上,最终沉默着坐在了沙发上。


    小兰勉强笑了笑,起身招呼少年侦探团, “我们一起去厨房烤小饼干好不好?”


    “不好!”元太一点也不想错过这仿佛假面骑士即将摘下面具的, 令人无比激动的时刻,因此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小兰的提议。


    小兰的笑容有点僵硬, 步美犹豫半晌, 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小兰姐姐, 我们去烤曲奇吧?”女孩的笑容温和,她还不忘招呼自己的小伙伴们, “光彦, 元太,一起来吧?”


    光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元太站在中间,看上去依旧不情不愿。


    “来嘛, 元太。”步美走过去拉了拉元太的衣角, 低声道,“曲奇很好吃的, 还可以做鳗鱼饭。”


    有食物在眼前诱惑,元太到底还是被步美拉走了。


    小兰带着孩子们往厨房走去, 背对着几人,她的眼角的碎光无声坠下。


    迎面撞上去上厕所的园子,还没等她开口,小兰就拉着她一同往厨房去。


    那里不该是我在的地方。


    ……真的吗?


    小兰一向很会读气氛,她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离开,从小时候的不要打扰大人谈话,到长大后的带着小孩子们离开,她好像一直都是离开的那个。


    也许有一天,他们就愿意把所有的故事都告诉自己了吧?


    园子一脸担忧,就差冲回去找那些家伙理论,小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我们做巧克力曲奇吧?”


    女孩子们和小孩子们都已经离开,似乎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氛围,几人开始商讨正事。


    ——更加坦诚和深入。


    “我们现在联系不上他。”赤井秀一低声道,“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柯南摇了摇头,“我已经发过消息了,没有回音。”


    “这个时间点,没有回音的话,不是在出任务,就很有可能是组内会议。”赤井秀一根据自己卧底时的信息推断,“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很糟糕。”


    而后一种,尤为糟糕。


    前一种还有转圜的余地,后一种就真是身在虎穴了。


    “公安那边会有办法吗?”柯南提出新的思路,“他们应该比我们更急吧?”


    “不要小瞧那些蛀虫。”赤井秀一毫不掩饰自己对日本公安的不屑,“现在他们估计正在互相推诿,争论该由谁担责——”


    其实,日本公安里还是有明白人的。


    对安室透和黑衣组织的大力搜捕早就展开了,只是至今依然一无所获。


    “走吧。”琴酒站起身,示意几人离开,他刚刚接到了短讯,“条子快搜到这里了。”


    全城地毯式搜索,这次对方可真是下可血本。


    因为利益,那些官员可以死保黑衣组织,也因为利益,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下手抓捕他们。


    直升机已经停在了楼顶,BOSS下达了指令,要把安室透带去更“安全”的北美。


    安室透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晕过去了。”贝尔摩德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伏特加。”琴酒吩咐伏特加把人抗在肩上,几人快速朝楼顶转移。


    直升机的声音也没有吵醒安室透,但引来了附近搜查的警察——


    但很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琴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到了北美,手握神明的他们,加上如鱼得水的环境,组织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日本的警察还是一如既往的蠢,将珍宝变作鱼目送人——那就别怪别人把珍宝据为己有了。


    【


    安室透是真的没有触手。


    就在他僵硬着身子找理由的时候,似乎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


    是个小女孩。


    是人类!


    嘴边的惊呼声被压下,女孩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却带着莫名的冰冷与机械,“安室先生,不用担心。”


    什么?


    周围的怪物好像忽视了她一样,没有一点看到食物的喜悦——就好像……只有他看得见她一样。


    “您的精神触须已经开始生长了,不用担心,它们都很健康。”


    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怎么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他听不懂的话?


    “我是你的协助者,也可以称作搭档,叫我姜就好。”女孩的声音稚嫩,“我此次前来,是为了保证您的卧底任务成功完成。”


    “请不要回答我,也不要表现出能看到我这个事实。”姜抢在他前面开口,制止了安室透说话的想法,“精神波动不要过大,它们感受得到。”


    “您的疑问我都会解答,但是现在,您该选颜色了,我认为黑色很适合您。”在姜的提示下,安室透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黑色。


    这女孩也不知道可不可信,但是,现在还是先勉强按照她的意思行动吧——时间久了,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既然她从出现开始就在向自己释放善意——那第一次“合作”,她给出的选项大概不会是错误的。


    “这并不算选择,只是我个人的喜好。”姜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及时的做出了解释,“我们还要等大概十分钟,在此期间,我会向您解释清楚我的来历。”


    “出于一段良好关系的建构,或许你会更熟悉我的另一个名字。”姜身上闪过一行行代码,还没等人看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姜似乎在一瞬间就“长大了”,变成了另一副他熟悉的模样。


    是……毛利兰。


    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但现在显然不是什么开口询问的好时机。


    想起那个纯白的姑娘,面前的少女显然要更僵硬一些——就像是在……在模仿一样。


    她不是人。


    想通了这一点,安室透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她身上有着那些几乎可以称得上格格不入的气质。


    那么,又有谁会根据那个和黑暗关系最大的时刻就是跟着父亲破案的姑娘做出这样一个仿制品呢?


    “安室先生,请不要如此失礼的编排我。”姜表情无奈,“我就是毛利兰——当然,您也可以称我为,第一代超级人工智能,姜。”


    “我的自我认同并未出问题,是自愿加入计划,这一部分,以后我会和您详细解释,但这现在不是重点。”女孩的身形又变回一开始见过的小姑娘,“我来自未来。”


    安室透的脑子勉强还没有宕机。


    小姑娘嘴巴里雷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爆,要是心理素质差点的,这会就该跳起来尖叫了。


    尖叫的话……那就找理由说自己看见了蟑螂吧。


    这里有蟑螂吗?


    小小的开了个玩笑,安室透消化着这些信息,等待着女孩的进一步解释。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您,未来的结局并不好——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姜的声音平稳,非人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哪里有人说起糟糕的未来,尤其那未来是对整个人类而言——会没有丝毫的哀伤呢?


    她甚至连语调都没有变化。


    “我的任务,是协助您完成卧底,同时,记录您搜集到的信息。”安室透松了口气——有了姜在,他几乎不需要担心消息的传递问题。


    “很抱歉,我只搭载了和您交流的特定靶向仪,没有办法和其他人交流。”姜再次精准回答了他的问题,“您是我唯一的搭档,也是我此行唯一的目的。”


    还不等安室透皱眉,姜就补充了一句,“但是,我可以协助您传递消息——我只是无法直接与人交流,当然,其他人也看不见我。”


    “严谨来说,并不是看不到,只是会下意识忽略我的存在——这个功能是针对异人开发的,目的是为了让我能够留在您身边。”


    “而异人对于人类气息的感知非常敏锐。”


    所以,根据他们的感知力做出来的仪器,屏蔽能力相当强悍——人类根本无法观测到她。


    异人……看来就是未来对于这些怪物的称呼。


    “您可以信任我。”女孩的话语平淡,“不管处于哪方,不论是异人还是人类,我都会帮助您。”


    “您的衣服做好了,建议您和【婆婆】聊一下天,她已经在怀疑您身体不舒服了。”


    安室透转头看过去,就对上了十几双担忧的“眼睛”。


    都来自他的“婆婆”。


    “阿崽,身体不舒服吗?”见他回神,婆婆的声音温和又轻柔,带着的担忧几乎要把他刺伤。


    小指微微弹动,安室透知道,自己应该做的是应承下来,用这个借口让婆婆带自己回去休息。


    ……如果没有姜的话。


    兰女为姜,却又被硬生生从中间划了一道,兰就那么被切成两半。


    这个名字……罢了。


    “我没事,婆婆。”他笑着说,“不是要试衣服吗?”


    我觉得,她可以相信。


    就算出了问题,他也还有其他的备案。


    如果能有一个随身的人工智能,他后面的卧底生涯也必将更加顺利。


    这样的诱惑就摆在眼前,几乎没有犹豫,安室透就做出了决定。


    婆婆的眼中还有着些许担忧,衣服却已经做好,送到了他手上。


    “我先过去啦。”安室透抱着衣服,乖乖巧巧的往试衣间走。


    姜也跟了过来。


    说是衣服,其实就是一堆看不清材质的流体一般的布——怎么看都不是能穿的东西。


    姜接过布料,将其高高抛起。


    莫名的禁锢感传来,黑色的触手破空而出,从女孩耳边擦过,重重砸在墙壁上。


    “您得学会操纵它。”女孩完全不在意自己刚刚差点被爆头,依然冷静而平淡的陈述事实,“还有,裸奔了这么久,突然穿上衣服,是会有一点不适。”


    安室透:……倒也不必说的这么明白。


    】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兰, 是兰!


    柯南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茶杯落下的声音清脆而恐怖。


    那个小女孩一出现, 他就知道那是兰!他绝不可能认错的!


    他们一同长大,一同度过了几十年的时光。


    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幼年的她!


    是谁!到底是谁!兰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说,自己是安室透的“搭档”,会陪伴他在怪物中生存——可是,她……说的不好听一些,根本没有安室先生那种能让怪物们都错认的特异能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罢了!


    到底是谁派她去做这种事情, 还把她变成那副样子!


    冰冷的语气和神色都在将猜想导向最糟糕的地方。


    柯南不淡定, 毛利小五郎也没好到哪里去。


    “喂喂!开玩笑的吧?!”毛利小五郎一改之前的颓废懒怠,整个人像极了从酣眠中被吵醒的狮子, 眼中散发着渗人的寒光。


    “不经过我的同意的话, 没有人能带走兰。”毛利小五郎声音低沉, “你也一样,工藤小子。”


    柯南愣了一下。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吧?”毛利小五郎挑了挑眉, 哼笑一声, “小兰想和你玩过家家的游戏,那就接着玩下去好了。”


    “那边装睡的小姑娘,醒了就过来听着吧。”毛利小五郎抬眼看向侧卧着的女孩, 毛利侦探事务所不止有一条沙发,随着毛利小五郎的名气愈发的大, 出于接待客人的所需, 兰刚采买了一套新沙发。


    此时,茶色头发的女孩正睡在上面。


    刚来这里没多久, 灰原哀就有些困了——昨天晚上她熬夜做实验,今天又被少年侦探团拉着赶场子一样的过来这边, 早就有些熬不住了。


    小兰见她实在有些困,就让她在沙发上小睡一会。


    歪打正着,刚好合了灰原哀的心意——她需要一个不会被赶走,还可以听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的地方。


    这里简直不能再合适了。


    毛利小五郎毫不犹豫的点出了几个大秘密,凌厉的模样与往日截然不同。


    江户川柯南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毛利小五郎……曾经也是一名警察啊。


    过家家的游戏……这句话就跟针一样扎透了小侦探内心中的那点侥幸。


    他能认得出来兰,兰难道真的就没有认出来他吗?


    往日种种在心中翻涌,明知道自己是胡思乱想,却依旧不得不给它加上一重又一重的合理性,让它就这么荡漾在心里,激的人寝食难安。


    本来凝滞的气氛,在小兰变回大号小兰的时候,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


    毛利小五郎失控的一拳砸在了墙上。


    她不是人。


    最糟糕的猜想成立,柯南想拉出一丝苦笑,却发现自己连表情都做不出来。


    ……为什么是她啊。


    凭什么是她啊。


    未来的工藤新一,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么,怎么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


    姜用很书面的语言解释了自己的来历,她说,她是自愿的。


    工藤新一不信。


    也许,也许小兰是被人蒙骗呢?


    不知为何,柯南下意识的不愿意去想那个已经摆在面前的选项。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用你来冒险啊。


    不是重点,这怎么就不是重点了?


    柯南深吸一口气,将痛苦全部压下。


    姜说了,未来……并不美好。


    “我们现在有三个时间结点,我们所处的‘过去’,安室先生所处的‘现在’,以及……小兰所处的‘未来’。”


    “如果安室先生卧底失败的话,结果大概率导向小兰所处的未来……”


    厨房里,众人担忧的看向女孩。


    她搅拌着巧克力,眼泪一滴一滴的砸下来。


    刚刚父亲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守着一个欺骗自己的人,只求着那一点真心,真的……值得吗?


    曾经的小兰大概是觉得值得的。


    如今的小兰也觉得值得。


    他并没有远去,不是吗?尽管欺骗,但那也是为了自己好——而且,他没有告知自己这些的义务。


    ……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我们的心,离得越来越远了呢?


    小兰不断的安慰自己,想藏起自己失态的一面,却终究还是失败了。


    或者,他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真心,那么一点……纯粹的爱。


    如果还有爱的话,那就可以活,如果还有歉疚的话,那就还可以留下他一会。


    你还会为我停留吗?


    兰的心实在是乱的不成样子,她放下手中的巧克力碗,歉意的说道,“很抱歉,这个大概不能用了,我再做一点新的吧?”


    眼泪掉进巧克力里,会变成咸的,还是苦的?


    又或者,只是那入口后的一点回甘呢?


    她不知道。


    客厅里再次爆发出一阵喧闹,似乎是毛利小五郎磕到了腿。


    他的骂声传来。


    “现在的警校都这么教学生吗?!不信任自己的搭档,甚至还想杀了她?!”


    被安室君差点爆头看着是很可怕啦,但是,这种行为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问题吧?


    兰叹了口气,走出厨房。


    “如果只是第一次见面的话,对不知真假的东西,应该保持警惕的,不是吗?爸爸。”


    兰的声音让毛利小五郎动作一顿,他不自觉的收敛了身上的凶厉,对着女儿傻憨憨的笑了笑。


    他是一个父亲啊。


    “我希望我们的任务能够成功。”兰眨了眨眼,“不论如何,都要为结局再做出一些努力吧?”


    【


    黑色的触手吓了安室透一跳,很快,在本能的协作下,他很快就学会了控制那些触手。


    就和自己的第二幅身躯一样,精神触须如臂指挥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停不下来。


    “您该出去了,您的换衣时间已经超过了正常时限,再待下去,【婆婆】该过来找您了。”


    安室透闻言,将外套穿上,状似不经意的在心底嘀咕,到底是谁告诉她的这些“正常时限”?


    “这些均来自于您,安室先生。”姜的声音平稳,“来自于您传递回来的信息,我不过是整合了它们罢了。”


    “所以,如果遇上未知事件,我能够提供的协助很有限。”但是可以帮您最大限度的排雷,减少安室透的精力被二次浪费在这些在不必要的事项上。


    不,已经很好了。


    安室透摸清楚了姜的回话逻辑,人却已经站在了婆婆身前。


    “不错,不错,果然好看。”婆婆稀罕的拉着安室透左看右看,“我们家也不差这点钱,我刚刚挑的那些不要,剩下的颜色全来一套。”


    “不用这么破费的,婆婆。”安室透努力当好一个“乖孩子”,当然,这些话也是他最坦诚的想法,“有两套能穿的就够啦。”


    “小孩子就应该穿的漂漂亮亮五颜六色的,你以后还有一辈子去穿那些暗沉沉的颜色呢。”婆婆的话里充满着笑意,“我看啊,一天一套都不过分。”


    安室透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又怎么能忽略掉婆婆对他的爱护呢?


    雾气悄然升腾,安室透看到了一点白,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婆婆把他藏在了自己身体里面。


    像史莱姆一样的触感,柔和的包裹着他——没有空气,但奇怪的不感觉窒息。


    白雾只升起来一点,就被闻讯赶来的巡卫队驱散,安室透只来得及看见一点白雾的边角,等再被放出来,已经是晚上了不说,家里的怪物们也不太全。


    “他们出去打猎了。”安室透判断婆婆并不会对他隐瞒这些,况且,询问家人的所在,本来就是他的权利和义务。


    果然,婆婆告诉他了。


    打猎……也就是说,他们去了现实世界。


    这是机会。


    安室透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他把这里的信息传递出去的契机——


    “婆婆,我也想去打猎。”安室透蹲在婆婆身边,“明天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但是,很显然溺爱孩子的婆婆并不同意。


    旁敲侧击许久,几乎体验了整个怪物世界,交了一堆朋友加一堆亲戚,走在路上都能自然的和各种怪物打招呼甚至可以面不改色的收下那些被赠送的小零食,安室透还是没能出去。


    早就在姜口中听说了白雾很有可能是连接两界的关键,安室透好不容易逮住了一片白雾,刚想做个实验,自己就被拎起了命运的后脖颈。


    结果?结果当然是婆婆舍不得打孩子,每次都是用触手轻拍两下,就算打过了。


    这种养法,最容易养出个巨婴——要不是自己是带着记忆的成年人,只怕现在就该找婆婆无理取闹,撒泼打滚让自己出去玩了。


    等等。


    ……好像,大概,可能,看上去真的很可行?


    抛开那些诡异的羞耻感,安室透准备试试看。


    已经一个月了,再被喂下去,自己出去了要是对着街上的人流口水,那乐子可就大了。


    “您并没有摄入大量人肉制品,应该不会出现这种错觉,安室先生。”姜一本正经的回答他的“问题”。


    太灵敏了就是这点不好。


    不过也幸好还有一个人形生物陪着自己,否则要真在怪物堆里和怪物一起生活下去,要是产生一些不太好的化学反应就糟糕了。


    安室透站起身,把房间里的书桌收拾了一下,拿着一本轻小说来当借口和遮挡,视死如归,“我去了。”


    “放心,【婆婆】并不会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姜严谨举例,“在您留下的日志里说过,如非特殊情况,这位如同月光一般美好的女士很少动手,也会答应一些小要求,很好相处。”


    “所以,想办法离开这里,这件事按原本的发展路径来说,并没有发生过,对吗?”


    那么,那个安室透,究竟是怎么离开的呢?


    】


    第60章 第六十章


    这不是根本没有机会嘛!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但是安室透几乎把他们能想的办法都试了一遍,完全没有任何“逃出来”的可能。


    那个怪物婆婆完全是严防死守啊。


    感觉安室透这个乖小孩的形象已经完全被颠覆掉了啊……


    安室透本人现在正坐在偌大的实验室里, 冰冷的器材投射出点点银光,映的那明明是暖色的皮肤都冷的有些可怕。


    他举起手臂,似乎想要抓住灯光。


    刺眼的光透过指缝照进来,却没让他的眼角泛起任何泪光。


    真是可笑。


    有人礼貌的敲了敲门。


    实验室的大门口,一队人马鱼贯而入。


    很快,脚步声就逐渐接近。


    这里还蛮大的,大概要走至少十分钟。


    安室透听得清他们的话语, 人类的本质也如此的在这里一刻显现了。


    “……可惜没抓住那些恐怖分子, 现在,首相已经签署的逮捕令, 那个所谓的黑衣组织很快就会被一网打尽。”


    “祂怎么样?”


    “还是不配合不拒绝的态度, 过来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暑长阁下,我们先去监控室, 我们做好检查之后, 就安排您和祂见面。”


    “你们把祂一个人留在实验室里?”


    “啊,您放心,是最好的隔离房, 抗震以及抗暴能力都是一流的,您知道的, 这里之前也住过一个‘神明’嘛, 完全不用担心出逃的问题。”


    “我是说,你们, 就把祂这么关在里面?”


    “不然呢?”


    实验室负责人脸上全是不解,这样的危险品, 难道不应该关着吗?


    安室透盯着那一点光,直到眼前发黑,那一点光亮愈发遥远。


    这是一个烂透了的国家。


    这是你爱着的国家。


    它夺走了你的一切,所有珍贵的,所有不舍的,所有,所有。


    现在,它要把你最后的这副身躯也夺走。


    暗色的悲伤翻腾着,他从一个地狱逃往另一个地狱。


    看着被放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中的“神明”,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笼子,囚禁住了高天上的飞鸟——暑长抚摸过监控上那张带着些许冷淡的面庞。


    奇异的掌控感突然从心底漫上来,引诱着那一点黑暗无限制的扩大。


    “暑长阁下,我们马上给神明先生换个房……”


    “不用了。”


    “您说什么?”负责人本来在鞠躬的身体一顿,“您是说……”


    “不用了。”暑长唇角勾出一点笑,“祂还乖吗?”


    就像在问一个小宠物一样——


    身边的研究员一边汇报进度,一边在心里腹诽。


    安室透想起直升机爆炸的瞬间,按照常理来说,那几个人应该都没死。


    不过是十层楼的高度,琴酒要是那么容易就死掉,才真是辜负了他的名头吧。


    他放任了自己被人类带走。


    用触手帮助了琴酒和贝尔摩德离开,安室透知道自己在做“错的事情”,但是……他希望罪恶受到审判,而非是让一个更大的罪恶,将他们变成牺牲品。


    那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逃不出去的受害者罢了。


    受害者没有分别,好人恶人,那是在阳光下才能说的事情。


    那不是他想要的审判,那是更深的黑暗要把他吞噬。


    总得有点光吧?


    最厚实的特级三层防弹玻璃的边角出现裂纹。


    他听到崩毁的声音。


    如一座山一样崩塌。


    裂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爬上玻璃墙,无色的囚笼被神明亲手打碎。


    落雨一样的玻璃碎片砸了满室,晶莹而美丽,如同初雪堆在枝头,带着些危险的锋利。


    暑长的眼睛再也移不开了。


    慕强是人类的天性。


    在那崩塌的瞬间,他看见祂伸开双臂,拥抱了这份毁灭。


    【


    安室透一脸视死如归,带着那本描绘着人类的逃亡生活的轻小说——名字很奇怪,叫《食物语》,准备去和婆婆做抗争。


    姜恨着他走出来,还不忘替他做功课,罗列出十条理由供他参考。


    所以,为什么会有我爱上了一个人类,我要出去亲手捕杀他/她这种离奇的理由啊!


    什么新时代狼爱上羊,羊爱上一颗草,草爱上……抱歉,草没得爱。


    “我知道您很烦,但是玩这种烂梗的话,我也是不会接的。”姜的声音平和,“爱上又不等于没有食欲,比如很常见的母螳螂吃得公螳螂。”


    “而且,根据系统运算的结果来看,这个理由的成功率超过百分之八十四,您可以试试看。”


    你的系统真的没有出问题吗?


    “请不要怀疑我的先进性。”姜总是每一句话都有回应,“我搭载了未来最核心的技术,同时拥有人类的思维和灵魂,我可以做出双重判断——因此,我明确的告诉您,两种判断依据下,这个理由的可行性都很高。”


    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我胡扯的看了小说很好奇人类世界都比那个好。


    “但是,安室先生,您来自于外界。”姜耿直的回答,“建议修改成想念外界。”


    那怕不是是想念食物堆吧?!离了个大谱!


    “请不要磨牙,【婆婆】听到的话,很可能给您带磨牙小零食,也就是人类的骨头。”姜友情提醒,“虽然您咬得动,但是我觉得您应该不想要。”


    说的对,我一点都不想要!


    但是,事实上,安室透用的理由既不是好奇也不是想念。


    他和婆婆一本正经的开始讨论如何在各种情况下捕捉猎物。


    婆婆看着崽子的眼神愈发慈爱,用触手拍了拍安室透的头,听着幼崽可笑又天真的捕猎办法,默默决定明天带他去看看真正的捕猎。


    孩子既然对这些东西好奇,那就去看看好了——反正以他们实力,多个幼崽也无妨嘛。


    得到了婆婆的保证,幼崽抱着自己的童话书欢快的跑远,身后的几人一脸慈爱是看着活泼的崽子,默默商讨明天该谁来带崽。


    一人一半个人都抱着激动的心情入睡,期待着捕猎的到来。


    酒吧里。


    一个月前的事件对于黑衣组织是一个巨大打击,波本和一大堆组织人员的失踪更是让这件事成了近些日子来组织最大的待处理事件。


    波本的失踪似乎打开了些不妙的阀门一样,这一个月来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失踪,方向和地点各不相同,直到前天,终于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的……小拇指和几块碎肉。


    切割的很整齐,显然,带走他的人把他切成了长约一指的小块,是很方便入口的程度——他似乎走的有些匆忙,才留下了这些东西。


    但是,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在炎热又憋闷的厂房里,这些肉块,居然连一点变质的迹象都没有。


    黑衣组织的人员当即带着这些东西去了实验室,得出了上面被覆盖了一层能量的结论——再生性极强,几乎可以做到让被折断的树枝瞬间再次生长,但在这些肉块上,似乎只是……


    用来保鲜。


    ……保鲜。


    得到这个结论,实验室里的人都不免陷入了沉默。


    好奢侈的保鲜手段……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一直在研究的“永生”,似乎终于有了新的突破口。


    “最新的消息显示,白雾有可能在21号街出现。”贝尔摩德指了指地图上的一角,“根据目击者的信息,这里曾经出现过‘先导’,有人看见白雾的踪迹。”


    “消息很准确。”贝尔摩德特意加了一句。


    “我带队过去。”琴酒果然如她所想,决定亲自过去看一眼。


    “我总有种预感。”贝尔摩德吐出一个烟圈,“波本没死。”


    “女人的直觉?”


    “女人的直觉。”


    第二天,安室透醒的很早,家人们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两口扒拉完早餐,把女孩的脑袋扔进垃圾桶,又被喂了两口新鲜的腿肉,安室透的评价是这人有点疏于锻炼。


    他更喜欢有嚼劲一点的。


    坏了,难道我真的到磨牙的时候了?


    “您还是做个人吧。”姜用平淡的语气吐槽,“不是那个做人,是当个人谢谢。”


    要做人的话,希望能把你也加进去。


    葱姜蒜嘛,虽然没有葱和蒜,有姜也是好的。


    “葱和蒜,出去就有了,还有,我大概没什么去腥能力。”姜也和他开玩笑,两个人的心情都好了一点,怪物的世界违背常理的地方太多,再待下去,人的自适应性发挥作用,那才是真正的糟糕。


    怀揣着期待,安室透没和姜在心里接着拌嘴。


    白雾弥漫着,那个颓废的,如同被抛下的世界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两个世界,是重叠的。


    白茫茫的一片,寂静的连风声都没有。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左右环顾,没看到怪物们,刚想要迈步寻找,就被姜喝止了。


    “它们都在。”姜的声音传来,“抱歉,穿越白雾的时候,我需要做一些机体调整,隐身参数可能会错乱,你可能也看不到我了。”


    “别说话,我现在听不到你的声音。”姜的话又急又快,“顺着你的感觉走,别迷失在白雾里。”


    “它们都在牵着你呢。”


    安室透闭上眼,不去看那些一模一样的摆设和那层白色的灰——他感觉到有人正在牵着他的触手往前走。


    ……它们真的一直都在啊。


    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在一条小巷里了。


    “白雾区是最神秘的地带,它把两个世界隔离又联通。”姜出现在他面前,脸色有些发白,“你能看见白雾里有什么,但是不论是怪物还是其他人类,都不行。”


    “我们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空地,因此极易迷失。”姜看向巷子外的人群,“但是我们能看见彼此。”


    安室透明白了,他们的视野是不同的。


    姜能看见婆婆他们,但看不见那些建筑,他能看见那些建筑,但进入白雾之后会失去对其他人的判断。


    “但是,安室先生。”姜的声音里不知为何带着点哀伤,“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论谁问起,您就按照我说的场景回答就好。”


    “请务必,务必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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