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贺承流觉得迟弥雪太过流氓,气冲冲回了他自己的客墅。踩上地毯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个该死的领带盒子,更生气了,一怒之下把它扔进垃圾桶。
他在沙发上摊了会儿,又觉得不行,抬手抓乱头发,起身从垃圾桶里把领带盒子捡回来。
迟弥雪预估到她的领带多少要经历点坎坷, 可此时她没有多少心力在这上面。
打发走贺承流以后,她就给冉湫弹了通讯。冉湫告诉她,确实有人捞取她和贺承流的生理数据, 景亚申请,数据则是邀游星安防总控给出去的。
冉湫用舌头将棒棒糖拨到一边,鼓着脸颊说,“还有个坏消息。景家两个姐妹可能打算对你下手,正在网搜你的身份背景,还把你的生物信息发回首都星做生物鉴定。你猜猜同时发回去做鉴定比对的还有谁?”
当然不可能是贺承流。
景家两姐妹对她和贺承流做生物比对没意义。
迟弥雪心里浮起一个答案。
她的脸色沉冷下来,眸子里的湛蓝也进入静止状态。
冉湫知道她那双深邃的蓝眸,表面平静之下必定是波诡云谲,于是也没再卖关子,说, “同时发回去做鉴定比对的,还有鸻痕研究组的C ,迟楚。”
果然是她母亲。
可她的生物痕迹从迟弥雪出生的那一年就离奇地在整个星际湮灭, 除了那些别人不敢提及、避讳提及的传说, 找不到一丝丝她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冉湫说, “你再猜猜,迟楚的生物信息,首发源坐标是谁?”
平时可可爱爱的包子脸这会儿也如临大敌,担忧地看着迟弥雪,“是景家实际掌权人,景练。”
迟弥雪听言沉默。
她用最快的速度分析了当前的处境,也就是说,景亚在她入住的时候就给她植入元素,景家两姐妹在监控她的行踪,景练实际掌握了她的身份信息。这就意味着,她处境确实很危险,比她原本想象的还要危险一些。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景练手里有她母亲迟楚的身份信息,只能证明,她和师母布朗夫人有过接触——整个克怀恩星际,能留存有她父母亲生物痕迹的,除了最疼爱她的老布朗和布朗夫人,应该不会有别人。
也就是说,她来邀游星,来对了。原本想从元素方面进行突破,查找她的行踪,现在反倒不用,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了。
根据打练姐所说,她曾经在景亚的通讯器上见过星际能源组会的印鉴和“H”字样,现在来看,一切说法都是契合的。即使景练不是幕后的那个人,也一定是个关键人物。
就是不明白她们会怎么对付她?
揭露身份除以极刑?除此之外想不出别的。
可为什么她们这么怕她?鸻痕的存在,又或者精确到迟楚和萧显的后代,她就这么让她们畏惧吗?
她的身份究竟还隐藏着什么重大秘密呢?
就好像,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这一次,恐怕要入了虎穴才能得知答案。
迟弥雪点点头,对通讯器那头的冉湫说,“好,谢谢你,我知道了。”
冉湫说,“你有什么计划?我可以帮你。”
她这次的目标也是景练。根据神秘老板指示,要黑出邀游集团这几年的账户情况,爆破邀游集团的丑闻,在开幕宴上公之于众。如果迟弥雪要对付景练,她或许能够助上一臂之力。
迟弥雪说:“暂时还没想到计划,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的处境像赤脚过河,还看不清楚浑浊的水面下是泥沙还是倒竖的匕首,每一步都要随机应变,小心翼翼。
冉湫说,“这件事要让贺少知道吗?”
“不用,”迟弥雪说,“如果我出了什么情况,让他不用捞我,乖乖等着就行了。”
冉湫用舌头拨了下嘴里的棒棒糖,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对了。”迟弥雪低头划拉着显示屏,“这支视频,你到时候当成小彩蛋放吧。”
“什么玩意儿?”冉湫好奇地点开,下一秒尖叫一声立马关掉,转身看李潥是不是正在附近,确认没有之后,趴近屏幕说,“雪!怎么这个时候给我发这种限制级画面!”
迟弥雪说,“重要人物我都标注出来了,整段视频没有剪辑痕迹。”
冉湫降低音量,再次打开,一张脸红得像秋天的柿子,“玩得真花。这玩意儿你从哪里来的?”
迟弥雪说,“赫樊的通讯器。”
“好变态,她居然还录下来了?”冉湫难以置信,“这个男O是谁?她干儿子?”
“嗯。”迟弥雪应了声。
冉湫明白了。
“你要给你们家贺少出口气?”
关于贺少和闫礼明的事情,她从尤清迈那里听说了一些。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迟弥雪的一贯做法,这次做得也不能算过分。闫礼明偷偷摸摸让人编辑贺少的黄谣,鬼鬼祟祟发到校园论坛,这恶劣程度也是让人咂舌,什么仇怨都不至于此。反而他和赫樊的视频,真人真事,没有造谣成分,更是光明正大放在开幕宴上,多坦荡,雪多正人君子啊。冉湫作为一个旁观者,恨不得拍手称快。
不过——
“这件事情,贺少知道吗?”冉湫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
迟弥雪说,“不知道。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说完,突然又想起那天在飞行器里贺承流说的——
“你太傲慢了。傲慢到把别人都当小孩,你来当裁决者和庇护者。你从来没有倾听过别人的想法,还默认所有人都要按着你预设的路做出合理的反应。”
他批判得犀利又透彻,声音带着微薄怒意,还响彻在她耳边。
她抬手捏捏额角。
“算了,我去跟他说。”
顺便去了解一下元素囊的事情。
迟弥雪到的时候,贺承流不在,空气里充斥着牛奶的香味。智能机器人正在“嗡嗡”做着清洁,机械臂扶正桌上倒掉的透明牛奶杯,擦去淌了满桌的牛奶。
领带盒还放在沙发上,盒盖搭了一半,像是匆忙之下没盖严实。
全屋音乐切了一首,轻盈的音乐缓缓流淌,偶尔有跳动的音符,让人心情跟着雀跃起来。
迟弥雪却感觉隐隐不对劲。
距离开幕宴还有两个半小时,贺承流不见了。
迟弥雪的危机意识拉响警报,给冉湫去了通讯,“调一下贺承流客墅的监控,距离现在大概十分钟,看看有谁出入。”
冉湫听她话音冷凝,知道这件事情耽搁不了,切了个屏幕,手指飞快跃动。
一分钟后,冉湫说,“四个手持麻醉枪的安防员进去过,六分钟后剩两个出来,扛着贺少。你看一下。”
说着,把视频发了过来。
迟弥雪环视了眼现场,抬腿往回走说,“能追踪到他被带到哪里吗?”
“沿路监控信号都被短暂屏蔽了,”冉湫说,“我定位一下智能安防员的信号位置。刚刚出来的那两个智能安防员编号多少来着?”
冉湫刚要返回去看监控,就听迟弥雪报号,“D17528和D17503。”
“在邀游墅。”冉湫说,“三层Aaa号房。”
通讯断了。
李潥原本在一旁和自家宝宝通讯,闻言有点担心,“她要自己去吗?”
冉湫回头wink,“相信雪,她一个人就够了,我们去反而会拖累。”
“嗯。”李潥想说这里的人阶级手段可能都比监狱的下作,想想还是没说出口,冉湫说相信她姐妹,那就相信。他无条件相信冉湫。
迟弥雪换上修身的黑色衬衫和长裤,蹲身系好黑靴绑带,起身,从行李盒里取出短铳,修长的手指捏着子弹,剥去外壳的红外安检隐形涂层,一发一发填充,最后套上隔离袋,别入后腰。
万能芯片在贺承流手里,她去冉湫那里要了一枚,顺便要了拇指大的信号屏蔽器。
*
开幕宴即将开始,邀游墅里,机械服务台有序轮转,程序工程师坐在里面,查看每一处细节。
宴会的主场地是一层的宴会厅,整体呈现椭圆形,往上有三层楼高,宴会厅四周都铺陈着巨大的晶屏,此刻正轮播着邀游集团创业以来的艰辛历程。中间有一座巨大的水晶灯悬浮在半空,在光线的照耀下,还没亮起,就已经光彩夺目,彰显着邀游集团独特的品味和先进的科技。
工作人员乘着悬浮梯上上下下,脸上点缀着美妆的特邀演员们来回穿梭,所有人忙得不亦乐乎。
不起眼的逃生楼梯间里,一抹身影捋着扶手,三步并做两步,飞步而上。
三层Aaa号房。
贺承流被困在一把软椅里,特殊材料制成的软索从椅子背后延伸出来,将他的身体和四肢牢牢捆住。
两名化妆师佝偻着背,正在对他上下其手。
他对面坐着个女A 。长发妖娆,红唇艳色。
她一边涂着自己的指甲,一边说,“随便跟在Alpha的飞行器后面,是会被惩罚的哦。当时吓我一跳,这会儿我也吓你一跳,是不是很公平?”
贺承流抬起眉眼,厌恶的眼神穿过碎发间隙,狠狠刺向景依。
景依恍若未闻,抬头对那两个化妆师说,“哦忘记了,把他的嘴锁打开吧,不能说话的话,多无趣啊。”
说着,又问,“你知道这嘴锁哪儿来的吗?哦呵呵呵,你可能还是个清纯小嫩蛋,不知道嘴锁用来做什么的吧?以前见过吗?”
克怀恩星际,为了增添情|趣,有的人用口|球,有的人用嘴锁。嘴锁是漆黑的长条,裹在嘴上绕到后脑,在嘴的位置凸起一个球状物,塞入使用者嘴里,控制者只要点动手里的控制器,球状物就会随之增大缩小,除开什么趣味性,屈辱的意味更浓。闫礼明的唇角就是被嘴锁撑裂的。
贺承流没见过,原本心里对它的定义,这玩意儿应该是用来惩罚犯人用的,迟弥雪指不定还受过它的苦。现在听景依话里的意思,估计这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他想,迟弥雪知道他被抓了吗?那牛奶她看到了没?
——他平时很少喝牛奶的,如果迟弥雪注意过的话。
牛奶是景家为客墅客人特供的。
不知道迟弥雪能不能理解他的含义。
从景依进门的那一刻,他就隐隐感觉到不对劲,果然,她带了四个智能安防人员,上来就要挟持,他尽力打倒了两个,没想到被一支麻醉枪射中,人直接没知觉了。
再醒来,就是在这里。
两名化妆师在往他脸上涂什么金粉,贺承流拒不配合,晃动脑袋躲避他们的手,问,“你想做什么?”
景依涂完尾指的指甲,抻着手来回端看,头也不抬地说,“如你所见,给你好好包装一下。今晚是我们邀游星的开幕宴,我姐姐觉得宴会流程太单薄了,临时向我老妈提议,加个珍稀物品竞拍环节。可惜呢,缺了个压轴的——”
“为什么是我?”贺承流问。
他很少参加宴会,并不是没有参加过。越是隆重的宴会,越不会在临开幕前变更流程。她们大费周章,总不至于是真的要进行珍稀物品竞拍,目标很明显是他。
但为什么是他?
她抬眼,看向贺承流,“你说,有什么东西能比你贵重啊?是吧?你作为压轴品,最合适不过了。我们家小亚向来废物,能用2%的股份买你上场,倒是让我高看他一眼。”
高跟鞋在地面上落出清脆声响,她起身,缓步走了过来,用刚涂好指甲的手指划过贺承流的脸蛋,“啧啧啧,这么漂亮,真要送到赫樊床上,倒是有点可惜了。”
指甲轻轻刮过他的轮廓、眉骨、鼻梁,所到之处,都留下一道红痕。
最后刮过软唇,来到他的侧颈。她轻轻抚摸着光洁的皮肤,感受皮下血液的流动,突然指腹用力一摁!
“嘶——”
贺承流吃疼,抬手摸上侧颈。
那里的皮肤很薄,皮下凸起的元素囊触感格外明显。
景依给他植入了元素!
贺承流眉眼微沉,把手从那颗元素囊上挪开,倒显得波澜不惊。他问,“元素囊技术还没普及,你们是怎么拿到的?”
景依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说,“实话告诉你,联邦医药集团已经开始量产了,只不过专供高层人员。”
贺承流见她炫耀的心理大过于防备,趁热打铁追问,“研发并不容易。”
景依眉眼飞扬,更是一副人上人的模样,“对赫拉夫人来说,什么都不是问题。”
贺承流说,“赫拉夫人是厉害,但是四个月前她刚接受采访,明言说这个技术难关还没突破。你是骗人的吧?”
“你说我骗人?”景依凝眉,嗤笑一声,“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这些原本都不应该告诉你,不过等你今晚上了赫樊的床,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跟你说也没关系,更多的,你以后再问赫樊。”
她直起身来,凌厉的眼神射向两名化妆师,“时间快到了,还不动手?”
她抱着胸,欣赏自己的审美作品。
贺承流全身开始发热,从小腹衍射开来,一寸一缕,极力地舒张。细密的汗从毛孔里渗出来,连带着信息素,也滚滚散入空气之中。
化妆师们趁他意识不清,上下其手。门口推进来一件漂亮的白色礼服,胸口和肩上悬挂着漂亮的金黄色麦穗,从背部延展出一对雪白而柔软的翅膀,设计理念是“白鸽精灵”,为了体现“精灵”两个字,最外面还披了一层纱衣。
化妆师们把他脸上的绯红染得更深,眼眸氤氲含着水雾,金粉擦过眼尾和唇珠,最后再帮他换上衣服,看起来的确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贺承流全身失去力气,软绵绵的。谷欠望一波又一波,在他小腹翻滚又炸开,不断重复。
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迟弥雪的身影。
第一次见面时他其实有被惊艳,那么高挑的身量,那么完美的躯体,最让人心颤的还是她那副冷漠疏离的表情。
门“咔哒”一声。
像是撬动神经的利刃。
他抬起眼,朦胧视线里,好像她来了。
景依还在端详他的美貌,强迫症地将他两边眼梢的金粉擦得更匀,闻声也来不及回头,只问,“不是说不过来了吗?——看,我的作品,是不是能当得起''艳惊四座''四个字?”
她以为是景灵,回过身来,刚要讨个夸奖,没想到一抹高大的身形伫立在眼前。
迟弥雪在她摁响警报之前,一脚将她踢飞,重重撞到悬挂衣物的衣架上。迟弥雪身形迅利,斜刺而上,当胸一脚,将她踩摁在地。
景灵的后脑狠狠撞了下地面,眼冒金星。刚涂好指甲的手抬起来,紧紧抓住迟弥雪的衣襟,手里的元素囊就要摁入她胸口——冰冷的短铳及时而冷血地架上她的太阳穴。
湛蓝的眸底彻底爆发出森然冷意,景依毫不怀疑,她哪怕再动一根头发丝,短铳里的子弹就会洞穿她的头颅。
原本还想植入元素的手猛然松开,缓缓举过头顶,刚染好的指甲已经劈裂了,像是无穷的讥讽。
“别,别冲动,我投降。”
“谁的主意?”
“啊?”景依很快反应过来,“景亚!景亚的主意。不关我的事。”
迟弥雪没有任何废话,“让他过来。”
通讯器响的时候,景亚正握着一杯牛奶,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有点紧张,以至于通讯器泛起蓝光,都能吓他一跳。
是景依打来的。
她说,“小亚,你来一下,他说要见你才会配合。”
景亚闻言,沉默了下,缓缓说,“不了。”
他不去。
去了心里只会更折磨。
景依说,“他说只要见你一面,可以用迟弥雪的秘密交换。”
景亚心里一动。
景依见他神色松动,继续说,“你和迟弥雪小时候有可能见过。他说剩下的等你来了再说,我也很好奇,你快来。”
小时候,见过吗?
景亚握着牛奶杯的手一紧。
小时候他还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是爸爸和迟弥雪的爸妈有什么渊源吗?如果有了这层关系,他和迟弥雪就算是旧交,迟弥雪看在长辈的面子上,会不会就对他和善一点?
景亚的心扑通扑通跳着。
“好,就来。”他说。
景依挂了电话,抬起头,眼里立马蓄满了泪。她看向迟弥雪,颤抖着说,“这样可以吗?”
迟弥雪点点头。
房间里还有两个化妆师,此刻吓得像鹌鹑,缩着肩膀躲在可移动衣架下,不敢说话。
贺承流额角热汗狂流,把原本昳丽的妆容浇得更加妖冶,眼角眉梢带着野意,完全不像往日容易生气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热,他的手想去够胸口的纽扣,多半是想一颗一颗剥下来,敞开衣襟。好在被软索束缚着,没能完全够到。
现在还不是解开他的好时候。
迟弥雪把他被磨破皮的手尽收眼底,她垂眸掠过景依的手,抬脚碾了上去。
景依放声尖叫,迟弥雪超过一旁的水杯,倾倒。潺潺流水声好听,落入喉口,呛入气管。景依剧烈地咳嗽起来,到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求生欲在前,当下什么心气都没有了,眼泪蓄积到眼眶里,她想着要是有一天迟弥雪落在她手里就好了。
景亚推门而入,耳畔就充斥着景依的咳嗽声,再一抬眼,迟弥雪赫然站在那里,眉眼淡薄,没有一丝丝感情。
他转身要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迟弥雪手里的水杯脱手而出,砸中他的后颈,细碎的玻璃刺入他的腺体,他惨叫一声,捂着鲜血淋漓的后颈,痛苦地靠到门上。
她用短铳抵着景依的太阳穴,说出口的话像寒冬里最冷冽的冰锥,毫不留情地刺入景亚心里——
“怎么对付贺承流的,就怎么对付他。”
景依抬眼看向景亚。
迟弥雪没有耐心,弯腰从短靴里抽出一把匕首,在手心里转了两圈,狠狠贯穿景依手心,“动手。”
景依尖叫着,痛哭着,带着鲜血一步一步爬向景亚。
“小亚,二姐对不起你。”说着,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在特殊液体里过了一边,捏着元素囊,就要植入景亚体内。
景亚蹬着腿后退。
他看向迟弥雪,摇着头,“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转身要打开门,门却被迟弥雪抬起一脚踩住。
他打开无果,转手去摁安防警卫按钮,可那个按钮像是摆设一样,无论他怎么摁,都听不到任何回答。
他彻底绝望,转过身来,手无意识地撑在门上,留下一片片血迹,“不是我,不是我,是闫礼明!闫礼明说的!他还给我转账了,我给你看! ”
可惜通讯器这会儿也连接不上,蓝光不断亮起又湮灭,显示屏上始终浮现一行字:抱歉,未连接。
景亚瘫坐在地上。
他也想大叫,也想哭喊,可大家都知道,为了客户的特殊体验,邀游墅的隔音用料是全星际最先进的合成材料。
皮肤一阵刺痛,景依手里的元素囊,植入他的手腕里。
第32章
复古的钟声“叮”的一声敲响,邀游星开幕宴带着隆重庄严的属性,徐徐拉开序幕。
主持人是联邦娱乐节目组的一对常规搭档,舞台是她们光与热的发源地, 轻松自如的主持风格确实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三两个冷笑话讲下来, 现场的气氛烘托得格外到位。
景练介绍了参宴的重要嘉宾, 到最后一位神秘的重量级人物时, 他特意卖了关子,而后才大手一扬,高声揭秘——
“有请我们的, 赫拉夫人!”
主持人接着话茬,介绍起赫拉夫人的背景。
“在克怀恩星际,相信这两位女性的名字家喻户晓。一位是正在远洋演习的贺岚元帅,一位,就是今天莅临宴会的嘉宾,赫拉夫人!”
“赫拉夫人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多年来从事研究,继多年前的“鸻痕”事故后,仍长期致力于特种元素研究,在成分控制、元素材料工艺、元素微分交换方法等方面具有开拓性创造成果,星历199年8月,被联邦最高议会授予''联邦智库''称号。”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赫拉夫人!”
重磅嘉宾, 竟然是赫拉夫人!
她的出现引起了大面积轰动。
邀游星的开幕宴说小不小, 但要请她出席, 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星历200年联邦议会的跨年夜都没能请她出台, 可见邀游星这次下了多大手笔。
对于普通人来说,她是站在星际生物链顶端的,抬头仰望都不一定看得到的存在。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常年隐居幕后、有着多项研究成果的赫拉夫人竟然还很年轻,大约五十岁左右,精神矍铄,一头银白色齐肩短发,深邃的眼窝里,棕色双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她身量适中,踩着舒适的软底鞋小跑上台来。
瓜子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像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显得有点局促,“各位好,很高兴见到各位。今天呢,应——景董的盛情,我有幸到这边来参加开幕宴,各位玩得开心。”
众人没想到智慧顶端的人物会这么平易近人,纷纷交头接耳,窸窸窣窣讨论起来。
赫拉夫人的视线在人群里逡巡一遍,脸上维持着笑意,棕色双眸微敛,看向前排坐着的景练。
等到下台,她坐在景练旁边正中央的位置,目视舞台,还同上台的人微笑点头。找了个空隙压低声音问景练,说,“人呢?”
银发蓝眸在人群中一定很显眼。
可她刚刚上台观察了一圈,没见到,连金发的贺家纨绔都没看见。
景练说,“可能迟到了,我派人去催催。原本我也不确定是您要找的人,后面您送了生物样本过来,我请专业人士进行匹配,确定是那个人的女儿无疑,这才敢请您劳动大驾。”
赫拉夫人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景练说完,抬手招来一旁的秘书,“去确认一下,贺承流少爷和他的陪读怎么还没来?”
*
三层Aaa号房间。
景依长发散乱,捏着受伤的手,颤抖着站在一边,指挥两个化妆师对景亚进行妆造整改。
被束缚在软椅上的人成了景亚,迟弥雪不想听他一些没用的废话,用嘴锁封了他的嘴巴。他哭着,挣扎着,让化妆师的工作很难继续下去。
景依见景亚受苦,又想着他即将面临的屈辱,心中有愧,又碍于迟弥雪这个毫不留情的人在场,于是只能压低声音把气往化妆师身上撒。
两个鹌鹑化妆师原本就被迟弥雪的手段吓得不轻,相比之下,景依的斥责更像苍蝇的“嗡嗡”声,烦人但不吓人。她们偷偷瞄了眼那边的迟弥雪,试图把腰弯得更低,尽量不引起她的注意。
迟弥雪无暇关注她们。
贺承流似乎难受得很,胭脂一样的红色从细腻的肤质下滚沸起来,脸颊眉梢都染上异样的绯红,在细闪金粉的衬托下,朦胧的琥珀眼眸更显得妖魅娇娆。
他肢体骨骼长得很好,白色西装把他的肩膀衬得宽展平直,连平时不太能看出来的胸肌也展露出精妙流畅的肌肉曲线。背上的白鸽翅膀或许是摆设,也像是保护伞,他整个人嵌在里面,恍若误入人间无所适从的白鸽天使。
也许是脖颈上的植入元素太痒太疼,他抬起手,把脖颈上的皮肤抓出斑驳血迹。
元素的植入位置太靠近颈动脉,迟弥雪眉眼深邃,不敢下手。
她起身,废了在场所有人的通讯器,撤除信号屏蔽装置,给冉湫弹了个通讯。
冉湫没在会场,眼前的晶屏上却分隔成十二个区域,最大的那块正实时播放着宴会厅的一举一动。她翘着二郎腿,嘬着棒棒糖,手指飞快操作,等待好戏上演。
迟弥雪发来通讯的时候,她刚好攻破一个安防模块,很快接通。
“你帮我看一下,”迟弥雪说,“从Aaa号房回客墅,从哪里走最快最安全。”
冉湫问,“不被人发现的那种吗?”
“嗯,”迟弥雪说,“最好不被发现。”
冉湫说,“刚好爆破垂直安防模块, Aaa出门右转有个私人电梯,可以直接下楼。电梯出口的食物转运车已经被我控制,可以上。到客墅区域再下车,我帮你看着沿路的监控。”
迟弥雪相信她的专业水准,“多谢。”
说着就站起身,要抱着贺承流离开。
贺承流偶尔迷失,偶尔清明。见迟弥雪要带他走,他咬牙,缓缓晃了晃脑袋。
这是不走的意思?
迟弥雪凝眉,望入他已经有点涣散的琥珀色眼瞳,“不走?”
贺承流艰难地“嗯”了一声。
随着他*的发音,颈间的元素囊往下蹿了一段。
迟弥雪眸底涌起飓风。
贺承流紧紧抓着她的手臂,“闫礼明,叫过来。”
他转头看向软椅里的景亚。
此刻景亚已经面色潮|红,神思无主。空气中散发出浓重的奶油香,香气里的甜腻螺旋舞动着,让人头皮发麻,几乎反胃。
迟弥雪很快领会他的意思。
景亚在那里,闫礼明作为献计献策的人,又怎么能逍遥法外?
纵横纨绔界的贺少什么时候让人欺负过?稍微有不顺心的事情对方就要断条腿骨,何况现在这样,别人用他最不屑的手段暗算他,这种奇耻大辱别人能忍,他不能忍。
不过,对闫礼明她也有安排。
开幕宴结束之后的视频彩蛋,将把他的人生炸得稀碎,也不用脏了她们的手。她的手无所谓,贺承流的——
她看向他白净的指节。
这样一双手,为这种人脏了,多可惜。
“他会有应得的下场。”迟弥雪不擅长解释,却还是解释了这么一句。
她试图安慰贺承流,贺承流推开她的手,勉力坐起来。
空气中浓郁到让人作呕的奶香冲击鼻腔,他压下一波,但没过一会儿,更浓郁甜腻的气息冲击而来,贺承流终于忍不住,扶着桌子吐了个天昏地暗。
吐出来之后,他好像清明了不少。视线重新清晰,脑袋里的迷雾也短暂散去。
他接过迟弥雪递过来的水,漱口之后,又喝了两口温开水。
好像能缓和一些。
他扶着脑袋,竭力拖动背后的“翅膀”,坐直起来。
迟弥雪退出通讯器登录,让贺承流做了生物认证,用他的账号打给闫礼明。
闫礼明正在下面宴会厅观礼,刚好是赫拉夫人出场的部分,现场掌声雷动。
他干妈赫樊今天坐在前面贵宾席的位置,他在后面一排,行动比较自由,因此没有关闭通讯器。见贺承流打进来,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挪动手指点开。
贺承流只露出一半肩膀,一边的侧脸时隐时现,他的声音有气无力,难受得像是强弩之末找到最后希望一样,“来救救我, Aaa号房。”
迟弥雪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
她从前就知道贺承流深谙人性,也无惧于借势办事,在敦行星他当着校长和最高议会成员的面维护她的时候,她就知道。
今天,这个认知更深刻了。
在敦行星时,他为了维护她,挺身而出,站在最高议会成员面前据理力争,那是因为他知道,他的母亲在远洋军演,就看在这点上,最高议会就要掂量三分,不会太过为难。
今天,他为了维护自己,倔强坚持着,还在闫礼明这样的人面前短暂示弱,也是因为他知道,闫礼明忍着“恨他”的这股劲儿,忍了太久,他想给他“惊喜”,看他狼狈,想亲手把他送上一去不回的舞台。所以他借了景家的势,暴|露自己不好的处境。
能屈能伸,不惧于借势打力。
贺承流和从来单打独斗的她完全不同。她不想借谁的势,就怕“势”倒的那一天,她还是会无所依仗。敢借势,对她来说是种珍贵稀缺的勇气。
迟弥雪心里的弦被拨动。视线留在贺承流的侧脸上,突然有种四周星幕璀璨,当下即是永恒的错觉。
大概是闫礼明从来没有收到过贺承流的示弱,又或者他迫不及待想看看景家姐妹的杰作,他立即起身,要往Aaa号房来。
然而事出反常,反倒让他警觉。他缓下脚步,稍微迟疑了下,给景亚发来通讯。
景依正摁着手,指挥两名化妆师给景亚梳弄头发,见他的通讯器微光亮起,以为来了生机,心里怦怦直跳,刚要设法偷偷回复。
没想到迟弥雪眉眼微抬,抓着贺承流又要挠脖子的手,悠悠开口,“接,让他过来。”
景依吓得咽了口唾沫。
迟弥雪说,“他不来,你死。”
“不不不,”景依毫不怀疑她的动手能力,尖声拒绝这个结局,“我让他来,我让他来。”
说着,操作起景亚的通讯器。
她别过脸来请示,“要怎么说?”
贺承流说,“就说,''你要不要来看看贺承流,很好玩,包你满意''。”
景依怕他说的不算数,转眸看向迟弥雪,等她指示。
迟弥雪:“按他说的做。”
六分钟之后,闫礼明推门而入。
*
宴会的开幕式进入第二项流程,人工智能很快撤去舞台和来宾席,呈上自取的食物台、酒水台等等,刚刚还庄严隆重的会场摇身一变,成了宽敞高级的酒会现场。参与宴会的来宾举着高脚杯,三五成群,觥筹交错,传出爽朗笑声。
赫拉夫人和赫樊等人被请入超级贵宾室,景练和景灵作陪。
景练原本想着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想让景亚过来和赫樊认识一下,景灵找了个理由,说景亚正在用心准备,现在恐怕来不了,景练虽然不太高兴,但也就此作罢。后面要认识的机会还多得是。
赫拉夫人坐在主位,脸上的笑容已经不像刚刚在台上那么和蔼,多了两分严厉,“人,还没找到吗?”
景练慌忙站起身来,“客墅里没人在,已经调动安防追踪系统找了,请夫人先用餐,我想好消息应该一会儿就来。”
“哼,好消息?”赫拉夫人抬抬嘴角,没继续这个话题,“请各位就坐吧,别都站着,不用拘束。”
话是这么说,可面对“联邦智库”,谁能真的不拘束?
正说着话,景灵耳朵上的隐形耳麦亮了下,她越听,脸色越是沉重,直到最后,干脆把勺子搁回碗里。
她找了个间隙,倾身过去,附耳同景练汇报,“安防系统被破坏了,不仅追踪不到迟弥雪的位置,很多监控和智能转运车都不受控制,可能有黑客潜入。”
景练闻言,脸色一沉。
赫拉夫人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抬起餐巾轻抿嘴角,问,“怎么了?”
景练忙换上一副面孔,“哦,没什么,家里出了点事情,请赫拉夫人先用餐,我去去就来。”
一出门,景练就扬手给了景灵一巴掌。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悠悠的走廊,交错的光影把两人的视线投射到一起,被景练一脚碾碎。
她叉着腰走来走去,“你负责的安防系统出了纰漏,还敢在饭桌上说。你知道赫拉夫人是什么人吗?还愣着干什么?平时养着的那些呢?出动去找啊!”
景灵听言,踯躅不前,“元素守卫是会比较灵敏,但同时也有破坏力强,不好控制的特点,今天是开幕宴,把他们拿出来用会不会有点——”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景灵嘴角渗出鲜血。
她用舌尖顶了顶发麻的脸颊,眼眸轻抬,“抱歉,我不该质疑母亲的决定。”——但还是坚持自己的主张,“可自从鸻痕事件过后,星际明令禁止培养元素守卫,今天这么重要,我想还是不要冒任何风险为好。至于迟弥雪,贺承流在景依手上,她会现身的。”
景练眼眸如鹰爪,紧紧攫住她,“最好是。晚宴结束之前找到她。”
景练进去之后,景灵双手插兜,伸出舌头舔去唇角的血渍。她拨动通讯,通知安防中心,“尽快恢复客墅区通信——派人盯紧贺承流和迟弥雪的客墅,有任何动静立刻联系我。还有,紧急加固安防系统,要是被黑了,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挂断之后,手指一划,拨给景依。
无人回应。
Aaa号房门口推出来一个两米多高的金属鸽子笼,上面盖着红色绒布。绒布垂感很好,密不透光,让人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红丝绒鸽子笼在冉湫的操纵下,很快进入自动中转程序,稳稳停在拍卖品的最后一位。
黑暗里,景亚和闫礼明背对背,被卸了肩骨,无法挣扎。
闫礼明因为经常被植入元素,有了强耐药性,景依怕迟弥雪怪罪,一下子植入三颗。
密不透风的空间里,浓郁的奶油味和苦艾青草味融和在一起,混合成又苦又腻的味道,冲击鼻息。
两人都已经失去意识,朦朦胧胧,像沉入海底,浑身上下除了热意,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不得不说,景依的审美还算在线。没有白鸽礼服,他们俩分别披上红色和黑色的纱衣,脸上都描画着和衣服适配的妆容,活脱脱是《红与黑》字面意义上的杰作。
用这作为拍卖的压轴品,应该也不算太上不了台面。
迟弥雪背着贺承流出门以后,进了电梯。景依确认他们不会再回头,又正是宴会进行时,她不敢放开嗓子大声喊叫,只能摁着手沿着走廊狂奔。
一不小心撞上从一楼找来的景灵。
景依头发散乱,身上到处都是血渍,手上还汨汨流着鲜血,有的血被空气氧化,已经成了黑红色,实在狼狈至极。
她一看见景灵,就放声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忽然想起正事,忙拉着景灵说,“姐,快,快,小亚和他同学都在那个笼子里,快救救他们。”
景灵闻言,向红丝绒鸽笼的方向看去。下意识以为“他同学”说的是贺承流,心想景亚原本就是牺牲品,既然已经进入拍卖品泊转程序,再要中止需要很多安全认证,她的人现在忙着找迟弥雪,哪有空来忙这个。
“救什么救!”景灵转身招来一个服务员,让他带景依去收拾整齐,“其他的交给我。”
“不是,姐!”景依还想再说什么,见她姐姐大步离开,慌忙中给了个最重要的信息,“迟弥雪她们刚走!”
“迟弥雪?”景灵闻声停下脚步,“往哪儿走?”
景依摁着手上的手,直指过去,“ Aa1号梯,刚下去!”
“走!”景灵带着身后一群人,分头行动,哗啦啦去围堵电梯。
冉湫看着她们,狠狠嘬了口棒棒糖,说,“和你预料的一样,她们去追踪Aa1号梯了。我已经切换显示信息,你现在安心搭乘电梯往上走,六层有一间H01号房可以用。沿路监控都已经屏蔽了,不过景练办公室那里要小心,那里的监控加了高级防火墙,暂时还破不掉。”
“知道,多谢。”迟弥雪简短回答,侧过脸看滚烫的贺承流。
为防他的信息素泄露被人追踪,她在他的后颈上贴了张抑制贴。但或许是元素催使,滚沸的血液没有把信息素送出去,变本加厉地造就更夸张的身体反应。
贺承流大概已经完全不清醒了。
他的舌尖很不安分,湿|漉|漉地,轻轻扫过她耳垂,拉出一条长长的银丝。指节分明的手现在也已经红透,尤其是关节的位置,大概很疼。可他好像是没感觉到疼一样,就着黑丝衬衫的领口,往里面|探。
“迟弥雪。”他一面舔|舐她的耳垂,一面叫着她的名字。
迟弥雪加快脚步。
电梯停靠在六层,她一手反手托着贺承流,一手拔出短铳,晃了一圈,扣动扳机。
“砰!”
子弹刺向监控位置。
“哗啦”一声,晶屏碎裂成一片片浅蓝色碎片,掉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迟弥雪把贺承流放入H01号房,转身又出来,进景练的办公室,沿途短铳一发一发射出子弹,监控被一个一个摧毁,最后走到她保险柜旁,利用万能芯片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扫而空,做出抢劫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她把东西放到智能转运车上,闪身回到H01号房。
一进来,浓郁的龙井茶香就猛地卷盖上来,冲击鼻息。
贺承流自己撕掉抑制贴了。
现在正粘在迟弥雪脚底。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微光里就传来声音——
“嗯,嗯啊——”
迟弥雪眼尾猛跳。
她触亮玄关微光,试图看清贺承流的位置。
这一亮,他的位置是看清了,他的动作也一览无余。
他的唇色红得快要滴血,衔着衣服上的金黄色麦穗,领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开了一颗,里面硬朗白皙的肌理若隐若现。
这些都还不要紧。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抬起修长的双腿,分开架在矮桌上。刚刚探|入她领口的手,此时以同样的方式,隐|没在他腰|间。笔挺的白色西装裤将他的腰肢趁得更加窄劲,他往上轻轻一抬,嘴里就发出刚刚那样的声音。
迟弥雪的神经轰然绷紧,又被蛮力猝然挑断。
呼吸开始滚烫起来,体内残留的植入元素见机行事,卷土重来,兴风作浪。
偏偏这时候贺承流眼皮轻抬,掩去一半琥珀色眸瞳,剩下的那一半光晕流转,涣散又妖诡。
“迟弥雪,”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草。我。”
金黄色麦穗从他唇上滑落,迟弥雪脑海里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第33章
外面的开幕宴很快进入第三项流程——拍卖环节。
主持人把现场气氛鼓噪起来,将拍卖品说得充满神秘气息,勾起在场嘉宾十足的好奇心。
所有人有次序地在拍卖席上落座,自动转运车把陈设台和拍卖物品一起转运上台,主持人吊足在场众人的胃口,在她们忍不住想一探究竟的时候,揭下幕布。
——现场一片哗然。
第一件拍卖品, 居然是莫得纳星系的超新星陨石碎片!
这么珍稀的东西,景家也拿出来拍卖!
许多有实力的企业家争相出价,最后赫樊以一千六百万星元拍下这块拳头大的碎片,赢得现场所有人的侧目。
接下来陆续有很多东西流转上场,拍卖过程紧张, 气氛热烈。
唯独赫拉夫人坐在二楼的观景台上,透过落地窗漠视这一切。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脸上显得有点不耐烦,“我要的人还没找到?”
这话里透露明显不悦,景练一惊, 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夫人别急, 还在找。”她心里也有点发虚, 转身走出全景房间, 给景灵发通讯,让她放下其他事务,全力找人。
景灵还在客墅区域逡巡, 找了一整片都没看见人影。她站在门口, 回身去望贺承流的客墅, 心里突然一动——
她被误导了!
于是急忙联系景依, 想知道当时的详细情况。
景依通讯器被迟弥雪一脚碾碎,现在正扶着手腕给家庭医生上药。景灵联系不上她,通过安防系统里寥寥几个能联系的安防人员,终于和她通上话。
一提起刚刚那事,景依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迟弥雪根本比她们想象的还要恐怖,说打就打,说见血就不会手软。她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心,此刻还隐隐抽痛,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连医生的诊断台都倒映着自己的狼狈模样,连头发都染了血!一下子委屈涌上心头,哭得更凶。
景灵让她缓复一下情绪,顺着条理追问。
听说在红丝绒鸽笼里面的不是贺承流和景亚,而是闫礼明和景亚的时候,她瞳孔大震,“你说什么?!”
手紧紧嵌入一旁昂贵的软金属围栏中,景灵克制住自己的颤抖,强迫自己理顺思路,想方法应对。
如果是贺承流和景亚,即使以后不好同贺岚交代,但她现在在外面,等她知道消息的时候木已成舟,赫樊再运作一下,贺岚明面上应该不会太过为难。即使为难,赫樊和景家站到一起,还有赫拉夫人帮忙,贺岚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但如果是闫礼明和景亚,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赫樊的性格,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对自己的所属物充满十足的占有欲,上次她养了条宠物狗,那狗莫名死在别人家门口,她都要放火把那家子烧了,以此泄愤,更何况把她明面上的干儿子、实际上的杏奴放进拍卖笼!
景灵光是想想就心惊肉跳。
赫拉夫人是赫樊的亲姐妹!虽说她们俩人平时不常往来,可真正出事的时候,赫拉夫人哪次不是全力运作!
景灵来不及训斥景依为什么这么迟才说这些,也没理由训斥,慌忙联系现场,然而现场安防人员仿佛人间蒸发,始终无人应答。她联系安防中控台,更是一片死寂。
要出大事了!
她迈开腿奔向悬浮游览车,将机械驾驶员一把从驾驶坐上拉了下来,自己认证完就开着狂飙出去。
现场正拍卖完赫拉夫人的钢笔,进行最后一片拍卖品!
罩着红丝绒幕布的鸽笼缓缓驶向拍卖台中央。
主持人踩着高跟,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它旁边,抬手介绍,娓娓道来。
“他们说我缱绻飞过,落下一片羽翼就能拥抱破碎的你。他们说它圣洁白羽掠过,如星奔川骛,沉疴却了,战乱瞬平,说它能沸苍凉血,能抚骨嶙峋。鸽羽翩跹,序章不停,这将是今晚最不凡的拍卖品。请诸位看,白鸽精灵!”
红丝绒幕布翩然落下,柔顺地委顿到地上。
主持人面向观众,笑容璀璨。直到看见人群之中赫樊满脸戾气,两指之间的高脚杯应声而碎,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主持人闻到混杂的信息素味道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猛然回头看去——
看清楚的一瞬间,刚刚还直挺挺的双腿瞬间发软。笼子里的竟然是赫樊的干儿子和景练的真儿子!
嘉宾席里,讨论的声音鼎沸。
景练站在二楼观景台的落地窗前,原本还在找景灵加快动作,见一搂情况不对,心头猛地一跳,大跨步上前来看。
一时间,她猛地扒住落地窗,用力到指节发白,用力到更加真切!
赫樊平时的行径已经有很多人看不顺眼,有背景硬气的,这会儿吹了声响哨,开始出价。
景练紧张地观察着赫樊,又回头看赫拉夫人的反应。
赫拉夫人此时已经站起身来,垂头掸掸衣角,冷笑着说,“景董,原来这才是你给我的惊喜。”
“不是,”景练紧张地转回身来解释,“不是这样的夫人。”
赫拉夫人转身走了出去。
门滑动着扣上,“咔哒”一声落锁,声音像是谁的恶意嘲笑。
景练在原地转了两圈,忍无可忍,转身一把掀翻桌子。 “哗啦”一声清响,咖啡杯带着咖啡一头撞向地板,把咖啡遗留在原地蜿蜒,自己骨碌碌滚向墙角,自杀式“铛”的一声,碎了。
空气中残留浓郁的咖啡苦味。
就在此时,她的安防管家报告,说六楼办公室的保险柜被洗劫一空。
景练差点背过气去,胸膛急遽上下起伏。
她拂去脑海里的空白片段,拨通景灵通讯大吼,“这就是你办的事!!”
没等景灵说话,她突然又隐忍了声音,眸里迸射出骇人视线,“立刻!马上来见我!!”
*
此时,六层H01房里。
迟弥雪看着眼前的情景,额角猛跳,一双眼眸犹如沉渊。
贺承流中的元素明显比她的药性更强,短短时间内他已经是这副样子。想起她那天晚上的情形,迟弥雪清醒知道,想让他恢复过来,要么放血弄出元素囊,要么让他解决。
他的元素囊就在脖子上,放血不太现实。
让他解决的话……她想起领带上的那道浊迹,心想应该很简单。
然而从来能精准推论的迟弥雪,在这件事的推算上惨遭滑铁卢。
贺承流不愧是顶级的Omega ,动|情时释放的信息素强度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他就像换了个人,魅惑,纯欲,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勾引。
清新的茶香馥郁滚沸,附着在迟弥雪的每一个细胞,吸着它们吐露更多清冽甘甜的信息素。顶级Alpha原本的克制,被他一句“草。我”攻击得溃不成军。
她舔舔齿尖,眸色湛蓝滚沸,从来清冷的眼里此刻写尽浴望,浮了又沉。
贺承流见她久久站在门边,没有挪动过一步,逐渐有些难耐。染了元素的每一寸神经末梢都在声嘶力竭地叫|嚣。
去,求她草你。
求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塞满你。
他的舌尖染着妖冶的绯红,带着光泽,轻轻舔过唇边。
他站起身来,迈开双腿。
成束光线给每一根金发都镀上金边,衬得他肤色白皙,眼角眉梢飞起缱绻谷欠求,呼吸之间都在讲述他如何需要人贴身安抚。
随着他的步伐,潜藏在西装背后的洁白翅膀翩跹绽放,把他的身形烘托得修俊无双。衣扣半解,锁骨平直,肌理修劲的胸膛若隐若现。
好看的右手手腕此刻仍饮没在笔挺合身的西装裤下,露出一截笔直的手臂。左手抄起西装衣角,轻轻含在嘴里,试图让克制的Alpha看得更加清晰。
他眼眸晶莹,神情松弛,连眼睫毛都露出挨草的渴望。
沸腾的甘泉咆哮着,在浓郁的茶香中冲击出一道强有力的存在感,侵略般地裹挟清香,丝丝缕缕融合,空气里的味道更加清甜。
还没等他走近,修利的身影已经向前掠去,指腹重重摩挲他的后颈。迟弥雪抵着他的额头,“你最好别后悔。”
深邃的蓝海深眸里,飓风掀起惊涛海浪。她没放过贺承流的每一个表情。
谁知他不仅没有后悔,还松开衔在唇上的衣角,仰头,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而后攀住她的肩膀,耳鬓厮磨,难耐低吟。最后还是没忍住,轻轻咬住她的耳垂,“姐姐,草。我。”
话音落下,迟弥雪已经捏住他的后颈,把他的惊呼完全堵在唇齿之间。
高肿的腺体再次被熟悉的齿尖刺入,强横的信息素不由分说破开重围,如七彩颜料炸入清水之内,漾开袅袅轻柔璀璨的颜色。
洁白双翅轻轻颤动。
他双手挂在她脖颈上,与她烫得吓人的腺体来回轻擦。
胸口的磁吸扣子又崩开一颗。
他却像是磁吸一般,贴到她身上。
迟弥雪呵出一口热气,指尖捻上“发石更的血滴”,舌尖舔舐他的下颌,低声叹息,“这两滴血,有够马蚤的。”
贺承流“嗯”了短促的一声,卡在她腺体上的手臂肌肉发|紧。
直到现在,他还不肯轻易在迟弥雪面前败下阵来,舌尖描摹着她耳骨的轮廓,带着轻微的哭腔说,“姐姐……姐姐这就,嗯……受不了,了吗?还、还有更马蚤的。”
说着,右手从白色西装裤转移阵地,白里透红的手指在昏暗的地方与纽扣做了一场博弈,屡屡无功而返。
他急得脸更加绯红滚烫,连眼角都湿润了。
迟弥雪说,“求我,求我我就解开它。”
第34章
中了元素,人的性格也没有发生质变。贺承流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肯在迟弥雪面前说求,这会儿急了,更是抬起一双氤氲的眸子,奶猫挠人一样盯着她,想让迟弥雪先让步。
但怎么可能,此时的Alpha没有把他拆吃入腹彻底贯穿已经耗费了巨大精神力,征服的念头一出现,更不可能是诡谲猎人率先向猎物低头。
她额角青筋毕露,细密的汗水渗满额头。湛蓝的眸子闪了下,反而是唇角轻勾。抬手摸摸他的头, “不求,不给你。”
贺承流碰壁。
生气是他的应激反应。
但眼下他最大的渴求不再是踢什么一脚发出怒火,愤怒的眸色浮起一瞬,下一刻被翻天覆地的滚滚玉望侵吞。红润的舌尖抵在唇角,唇角轻扬,他静静看着迟弥雪,手上还在不停动作。
他对待纽扣的手段实在说不上温柔, 看他身上的西装纽扣就知道。迟弥雪生怕裤子毁在他手里, 脑壳发疼,探手攫住他的手腕,喉间一动, “嗯?”
贺承流咬牙切齿。
在她的注视下蹲身,扶着她的双腿。
脸靠近。
随即,迟弥雪狠狠一震!猛地低头看去!
恰巧他恶作剧成功了一样,抬起一张洋洋得意的脸。
他的眼妆红得太过妖冶,衬得白皙的面容更加清透, 鼻尖一点潮|红,眼眸纯澈,成束的灯光温柔包裹,在金发的映衬下……迟弥雪有一瞬间出现了错觉,他竟然真的像是传说里的白鸽天使。
此刻天使匍匐在她脚边。
迟弥雪额角猛地跳了一下,裤子或是受水紧缩,刚刚还算宽松,现在却已经有点紧了。
贺承流抬起眼眸。
亮晶晶的眸子闪烁光芒,指着她不适的地方,半是天真半是得意,“迟弥雪,你肿了。”
被弄肿的地方被这话砸中,更肿了。
迟弥雪卷着舌尖,在口腔里扫过一遍,警觉的蓝眸环视四周——
她倒是想把他别的地方弄肿,但这里显然不是合适的地方。要不了十几分钟,景练应该就会对六楼的异样有所察觉,彻查之下,不可能漏了这间客房。
这间客房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毗邻景练的办公室,或许是他休息的居所。
贺承流似乎不满Alpha的走神,仍旧蹲着身子,侧压过脖颈,覆唇而上。
迟弥雪额角突突直跳,全身上下血液滚沸,但她必须保持冷静。修长的手紧紧攫住他的手腕,试图把他捞站起来。
她给冉湫弹了音频通讯,问宴会厅现在是什么情况。
冉湫愉悦的声音传来,“''黑红双艳''刚刚拍卖结束,被赫樊以两亿五千万星元的价格拍走,笑死,真是冤枉钱,那两个主持人脸都吓青了,哈哈哈哈。别慌——接下来还有好戏呢!”
迟弥雪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闷哼。
她低头看了眼贺承流。
他的指腹点着舌尖,带出一层晶莹,往……
迟弥雪羽睫一压,全身肌肉倏然紧绷,脑袋里轰然炸响。
真相把他就地正法!
冉湫那边察觉不对,紧张起来,“雪?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迟弥雪回过神来,说,“没事。”
她攥住贺承流作乱的手,长舒一口气,平缓心绪。片刻后,言简意赅说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和需求,“我和贺承流现在在六楼H01室,这个地方不能待太久。他中了元素,暂无行动能力,我们现在从哪里出去比较安全?或者说,现在邀游星,有什么地方是最安全的。”
冉湫压下不合时宜的八卦心理,她那边响起密集的机械音,手指飞动,在一旁的晶屏上输入字符,“稍等,我捞一下安防系统里的门禁数据,看看哪里是最少人出入的。”
最少有人出入,说明最安全。
很合理。
不一会儿,冉湫报了个坐标点位,“就在这里,邀游星把它命名为''比秦实验室'',具体做什么的不知道,从你的位置要去那里——”
“等下!”冉湫像是发现了什么,声音紧张起来,机械音更加密集,她输入的速度更快,指尖在晶屏上留下残影,不一会儿,她讷了讷,“好家伙……”
迟弥雪垂眸看向底下胡作非为的贺承流,忍无可忍,用手指代替热源,探|入他双唇之间。
他倒是毫不逃避,还敢迎上来。指节分明的手还沾着水光,攀住她的手腕,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格外灵活,竟然还能与她的手指缠绕角逐。
配合他抬起的琥珀色双眸,大写的又纯又马蚤。
迟弥雪挪开眼,强撑着问通讯那头的冉湫,“所以是什么情况?”
冉湫说,“雪,你确定你在六层H01号房吗?”
迟弥雪扫了一眼门边微微亮着蓝光的显示屏,说,“是。”
“真是劲爆!那是邀游集团为赫拉夫人准备的专属套房!”冉湫一边嘀咕说,“赫拉夫人什么时候和邀游集团关系这么好了?还肯纡尊降贵住这种房子。”一边说着迟弥雪需要的信息,“最离谱的是, H01号房有个隐形电梯,位置在书房,信号发源位置,也就是开关位置……额,没找到,你进书房找找。”
迟弥雪听言蹙起眉头。
倒不是因为没找到位置,而是,冉湫疑惑的也正是她所疑惑的——
赫拉夫人暗地里竟然这么给景家面子?
她没急着动,手指从贺承流嘴里撤出,拉出一条长长的银色丝线。贺承流舌尖又□□上来,于是不得已,又把手指探入他口腔之中戏弄着。
“电梯出口是哪里?”她问。
冉湫说,“幸亏我刚扫描了整个邀游星的信号线路。我看看啊,出口是一个类似于机库的地方,单轨涵洞。你等我十秒,我看看能不能攻破那里的安防系统……攻不破,用了最顶级的加密方式,估计* 你到那里去也没办法从机库开轨道车走。”
“单轨尽头……”她继续说,突然提高了音量,“就是''比秦''实验室?神奇。”
“雪,怎么说,你打算怎么办?”冉湫担忧地问,她说,“我的''礼物''在宴会厅发出去之后,应该能为你争取一些时间。”
迟弥雪问,“能争取多久?”
冉湫保守估计,“十到十五分钟。”
迟弥雪垂眼看了下贺承流,“还有别的方式去到实验室吗?”
“稍等,我看看啊……”冉湫火速从实验室的坐标回溯路线,她说,“没有。”
“实验室距离多远?”
“二十公里。如果不启动轨道车,根本不可能抵达。”
迟弥雪蓝眸深敛,指腹从贺承流齿面划过,又和他的舌头缠斗到一起。
“以你的能力,破译轨道车系统的话,需要多久?”
“至少需要两个小时。而且不知道轨道车安防系统有没有联动警报,现在还摸不清楚,我怕一动它的系统,立马就会有警报送到赫拉夫人或者景练手上。”
“嗯……”迟弥雪初步有了个想法,她问,“隐形电梯会触发警报吗?”
冉湫不愧是她最优秀的战斗伙伴,一下子知道她的意图,“这个我可以解决。包括你入侵过H01号房的痕迹,我都可以清楚。外面这些系统弱爆了,要伪造你逃生的痕迹,那还是很简单的。”
“那就拜托了。”
“包在我身上!”
通讯器晶屏熄灭,迟弥雪把手从贺承流嘴里撤出来,换来他不知餍足的一声申银。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后撤一步蹲下身来,与他平视。
染着他唾液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摩挲他的唇角。
他还要探出舌尖来够。
迟弥雪说,“乖,在这里等我一下。”
她揽着他的后脑靠入肩窝,嗓音不自觉喑哑,在他耳旁说,“一会儿保证草死你。”
明显感觉怀里的人颤栗了下。
她起身,刚要迈开腿。
裤腿被拉住。
迟弥雪低头,垂下手摸摸他的脑袋,“乖。”
好像被这一声“乖”安抚,贺承流撤回手,好看的手腕又隐没在合身的白色裤腰之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啧。
迟弥雪捏捏眉心。
是元素使然,还是他原本就浪成这样?
她又看了他一眼,垂手拉上拉链,而后迈开腿,借着微光,前往书房。
书房的位置做得十分隐蔽,在卧室正对面的隐形门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迟弥雪可能不会相信,这里还有一间这样的书房。
机械,冰冷,肃杀。
像纪录片里看过的解剖实验室,连桌面都是稀有金属制成的,此刻正泛着幽幽冷光。
墙体被金属挡板分隔成一块一块的置物架,上面摆设一样放着大部头的书,其他的是一些昂贵的陈列品。大约是金属折射出来的冷光让人觉得没有冷意森然,体感这里的温度好像也下降不少。迟弥雪沸腾的血液渐渐缓复。
黑暗里露出两颗豆大的眼睛!
鸟叫声响起。
——“哇哇!”
突如其来的动物叫声让迟弥雪倏然转身,手按上后腰的短铳。
仔细一看,是悬挂在绿植架上方的一个鸟笼,里面关了只不知道是八哥还是乌鸦的鸟。刚刚的声音就是从这只鸟嘴里发出来的,听声音更像乌鸦。
克怀恩星际,养鸟的人已经不多了,有也是走极端养猛禽或者养可爱类型的鸟,很少有人会喜欢乌鸦。没人喜欢就没有市场,动物人工繁衍中心很少孵化乌鸦出来。老布朗说过,当年他为了拿到一颗乌鸦蛋做研究,也是求奶奶告爷爷四处托关系才拿到的,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进入研究程序,鸻痕就出事了。
没想到这里有这么一只。
迟弥雪的心缓缓落下来,撤回戒备的目光,继续寻找隐形电梯。
隐形电梯不是真的隐形,它的电梯门是用墙体或者家具替代,明面上看起来像是没有电梯存在于这个空间里,所以成为隐形电梯。
这里家具不多,一个置物架、一套办公桌椅、一盆绿植,所有陈设都设计精巧,严丝合缝。她的视线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逡巡过一周,最终落在脚下的地毯上。
这是一块精致的咖啡色花绒地毯,裁剪得宜,一看就知道是专门为了铺陈这间书房而设计。它平直铺展开来,连绿植架下都垫着这块地毯。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视线移向办公桌。
她弯腰探下。
“哇哇——!”
在诡秘的空间里,乌鸦猝不及防的声音实在吓人。
好在迟弥雪向来手稳,被吓到也会按兵不动。
视线掠过办公桌底,又扫了一眼办公桌外围——
这间书房的所有地面都铺了地毯,唯独办公桌底这一块金属钢板此刻流着寒光,秃秃的一片。
这里应该就是隐形电梯入口了。
她站起身来。
按钮在哪里呢?
能够极尽隐秘,让冉湫都找不到信号源的地方。
“哇哇——”
迟弥雪被这叫声惊醒,猛地转身。
难道是它? !
可,二十年前克怀恩星际有个科学家发明了活物信号源,后来被生物协会以非人道主义发明为由,上诉到最高级别的机构,后来联邦就下令禁止进行非人道主义发明,全面清查所有研究室,也就是鸻痕研究组全组罹难的开端。
从那时候起,活物信号源就因为太过残忍而被彻底否定,现在竟然在这里出现?
为了验证猜想,迟弥雪往前走了两步,用万能芯片通过鸟笼上的防护系统,修长的手指探入,还没再进行什么动作,乌鸦扑腾着在鸟笼里乱蹿,叫声响彻耳际,叫得格外凄迷。
黑暗里,黑色鸦羽落下,穿过鸟笼间隙,缓缓落到地上。
迟弥雪抓住它,用力捏住肚子,果然摸到一个硬块。用万能芯片附在它肚子上做了认证,乌鸦突然猛叫一声,羽毛炸开,全身蹿过一道带着微弱蓝光的电流,连羽毛末端都有点电光。
那边的办公桌椅果然“咔哒”响动一声。
“噔——”
办公桌如同书本一般,向两边打开,在半空中把“书页”折叠起来。几乎是同时,办公桌下的钢板划入内侧暗轨,露出一个漆黑的矩形凹陷。
迟弥雪在旁边蹲身而下,借着微光看清里面。
这果然是一个电梯轿厢。
她快步转出书房。
眼见贺承流坐在地上,仰靠着墙壁,洁白的羽翼把他包裹成不食烟火的天使,可圣洁的白鸽,却满脸潮|红,做着最银靡的事。
白色西装裤已经晕开一块痕迹。他仍未满足。
迟弥雪眸色黯了又黯,大步过去,将他打横抱起,沿着来路反悔,转入书房,顺着电梯轿厢的台阶,缓慢步下。
随着机械声响,头顶的微光被钢板缓缓遮蔽,四周进入一片死寂,连外面的办公桌椅是否恢复原状,这里也都听不见了。
轿厢的自动感应灯亮起。
贺承流不知道从哪里捞出一手晶莹剔透的液体,专注地研究着。他伸张五指,澄莹的液体拉出一条长长的丝。他伸出舌尖,舔过指腹,尝了尝。
迟弥雪的呼吸陡然粗重。
她将人放下,狠狠压在冰冷的轿厢壁上。
“就这么想被我草?”
“嗯……”他向前迎去,用拉长的沉音代替回答。
热源被他的腹部压紧,贴|合过来。迟弥雪腹部一缩,肌肉描摹着它们的轮廓。
贺承流更难受了,攀着她的肩膀借力,往她身上靠了又靠。
隔着衣物,她们身上怀揣的两枚热源轻轻擦动,物体表面的每一丝纹理,每一处沟壑,都被触感神经细微捕捉,扩散成发麻的余韵,传遍四肢百骸。
贺承流后颈的腺体已经泥|宁不堪,
电梯正在飞速下降,有明显的失重感。
迟弥雪这会儿倒是气定神闲,如果不细看,根本不知道她眸里蓄满玉色,就要喷发。
她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腺体。
“贺承流。”她声音恍若低吟,在轿厢里漾开,“我要来真的了。别后悔。”
贺承流没回应。
他蹭得更用力。
迟弥雪缓过他的腰肢,狠狠往自己的方向收紧。
贺承流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随着紧促的呼吸,腹部的感觉更明显了。他带着些许鼻音,试图推离迟弥雪的肩膀,“你……它……你放开我,硌得我难受。”
迟弥雪啮咬着他的腺体,说,“你的手笔。”
贺承流有点哭腔,“你放开我,我喘不过气了……”
“我要是不放呢?”
“嗯……”他还在下意识地蹭着,也许是要挣脱她的束缚。
轿厢“咔哒”一声,卡入底座。
迟弥雪倏然回神,下意识扶上他的后脑,警惕地盯着外面。
侧边的门缓缓拉开,露出一个黑魆魆的机库。随着他们走出去的步伐,四面的灯“哒”的一声全亮了,冷光遍照每一个角落。
迟弥雪借此光线看清机库大概状况。
这个机库空荡荡的,地面一块光可鉴人的整砖,大约两百平米。机库中央停着一辆轨道车,结构和早年的星轨列车没有两样,但只有一小节车厢。车厢脚下,一双轨道延展出去,消失在遥远的黑暗之中。
那应该就是冉湫所说的涵洞,轨道的尽头,是“比秦”实验室。
她拧起眉。
总觉得这个邀游星里埋藏着太多秘密。
比如说星际明令禁用的植入元素,为什么在邀游星频频出现,如同家常便饭?
鞑练洁又是怎么中的植入元素?和她中一样元素的又有多少人?
邀游星景家为什么会和赫拉夫人扯上关系,而且看起来关系匪浅,还做得这么隐秘?
这里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又即将发生什么?师母会在这里吗?
迟弥雪感觉她即将触摸到什么震撼的真相,有座可怖的冰山在她眼前缓缓浮现。
就在她走神的时间里,一双不安分的手在她裤腰处逡巡摆弄。
双颊酡红的贺承流即使全身难忍,也要和她的那颗纽扣决一死战。可无论怎么摆弄,他似乎都不擅长帮人脱衣服,一时间越弄越急,干脆向迟弥雪说,“我不喜欢它,快解开。”
迟弥雪笑。
她长舒了口气,抓过他的手,先后附在纽扣和热源之上。
哑声发问,“你是不喜欢它,还是不喜欢它。”
手心传来滚烫触感。贺承流莫名觉得口干舌燥,他勾出舌尖舔舔唇,“不喜欢它,喜欢它。”
说完,收拢五指,轻轻捏了下。
迟弥雪攥着他的手腕走到星轨列车旁,万能芯片认证过后,她一把将人塞入车厢里,自己随身而上,落座在宽敞的位置上。
车厢门滑动关上,车里唯余微光。
也许是因为安防系统被冉湫攻破,邀游集团的安防部门断尾求生,直接切断部分电源防止信息病毒继续蔓延,总之这一片目前都没有电源,唯有蔚蓝的自然逃生灯发出氤氲的光芒。
迟弥雪岔开修长的腿。
蓝光映在她脸上,照亮她蓝眸之中的风起云涌。
贺承流压着脖颈——
以他的身高站在车厢里,显得有些逼仄。
“蹲下。”迟弥雪说。
然而贺承流向来反骨,直到现在中了元素意识不清,也还是。迟弥雪让他蹲下,他偏不,长腿一抬,直接跨坐在她腿上。
空间不算太旷达。
但做些什么也是管够。
因此当贺承流再次蹭上来的时候,迟弥雪的视线落在他腹部两颗还没崩开的扣子上。
“我教你解扣子。”
她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动,白色衬衫的衣领更加松弛宽泛,饱|满的肌理微微|膨|起,线条诱人,那发石更的“两滴血滴”一览无遗,更让人气血滚沸。
空气里的甘洌气息兜头罩下,一面威压,一面找到间隙就狂猛入侵。
齿尖微磨,她压下脖颈。
巧劲的舌尖触及“血滴”时,贺承留全身猛得一颤,仰起下颌,时而闷哼,时而紧促,频繁呼吸。
迟弥雪红唇繁忙,间隙里也不忘查收教学成果——
“学会了吗?”
解扣子。
“嗯……”
她的上臂被他抓得通红。
于是轻抬下腰。
她抬眸,“实践给我看。”
严格的教官当场教学,学不会,是会受到狠厉惩罚的。
第35章
邀游墅的宴会厅里已经乱成一团。邀游集团的财务数据像年终财报一样, 在四周的晶屏上缓缓铺展开来,折线图饼图各种数据分析工具齐齐上阵,主打一个一目了然。
上面一行红字滚动:
星历199年转移2000亿星元用于建设加密项目, 账目亏空266亿星元。
2000亿是什么概念?
列支这个数额的项目居然还是个加密项目?而且看财报, 居然是连续多年向这个加密项目注资!
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个加密项目到底是什么,原本和邀游集团有合作的企业看到这岌岌可危的财务情况,心里都陡然踩了一空——
一个大型集团的坍塌,必定影响许多中型企业的发展。
在场的不是企业家就是创业家,大多已经和邀游集团合作, 或者有意向合作。说实在话,景练办这个邀游开幕宴就是为了打造品牌, 做资金引流,看能不能缓解财务危机,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家私底细被人掏了个空。
她捏爆拳头,目眦欲裂,连脸上的软肉都在隐隐颤抖。
想定什么,她站在落地窗前,切换通讯器芯片,拨了一个坐标号码,“你好,请帮我连线赫拉夫人。”
不一会儿, 赫拉夫人的声音从那头慵懒传来, “人找到了?”
景练突然紧张了下, 她一咬牙, “没有。”
也许是今天有人接二连三地在她的地盘搞事,她面子上过不去,还是想找回邀游集团在克怀恩星际的地位,她硬着头皮,下定了某种决心,“赫拉夫人,我请求出动秘密武装。”
“理由。”
“今天您要找的人失踪,邀游星的安防系统被攻破,我的儿子和您妹妹的儿子被人送上拍卖台,邀游集团的财务数据被爆破,只怕我们的秘密项目将会被曝露在公众视线之下。这一连串事件的发生,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都是有预谋的。我想揪出背后黑手,只要您一声令下。”
生意人谈生意的方式,就是喜欢把彼此的利益穿插在一起讲,好像答应了她的“请求”,双方就能实现共赢。
但赫拉夫人常年游走于吹捧之间,轻易识破她的目的,拒绝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要时刻谨记我们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打造什么邀游帝国。元素合法化的路还很长远,元素军团要给全星际的人惊喜,可不是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
“夫人!”景练的话音微微一沉,“近年来邀游集团为您的实验注入多少资金,邀游集团要是倒下,您还要重新勘定合作人选,且对方未必有邀游这样的支持力度。”
比起她略显凌厉的语气,赫拉夫人就显得云淡风轻很多,“景董,你不用威胁我。想和我合作的人多得是。想用元素军团也可以,拿迟弥雪来换,我或许能考虑一下。”
说完,没再给景练说话的机会,直接断了通讯。
景练脑海里山呼海啸,静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把桌上的东西扫得稀碎。
她用专线联系了安防中心,警告道,“立刻把宴会厅的财报处理掉,否则你们离不开邀游星。”
说完,她抬起双手整理衣襟,视线透过落地窗看向下面的混乱场面,挺直脊梁骨,往宴会厅迈去。
这种时候,唯有她的发言,能镇住场面。
*
地下机库。
黑暗包裹着孤军奋战的星轨车厢,滚沸的复合信息素在车厢里来回冲荡,震得车厢来回摇摆。
迟弥雪耳畔里盈满贺承流迷离的短叹。
白鸽被折去翅膀,羽翼堆在座椅角落。
车厢里温度滚沸,如果有直观的立体温感柱,飙升最高点的位置,一定是在这方座椅上。
贺承流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代表。
他等不及迟弥雪怎么教他解扣子,也压根没学,此刻西装被剥落一半,搭在紧|实的臂弯里。
他微微仰起下巴,嶙峋喉结滑动,修长的指骨沿着下巴顺过喉结,滑落到肚脐。
迟弥雪借着微光看清他欲盖弥彰的骨骼肌理。隐隐蓝光之中,娇生惯养又小有锻炼的他就显示出极大的优越性,肩颈平直,锁骨清峻,胸肌抱挺,腰腹窄劲。
微浅光芒把他的皮肤映照得更加雪白,两滴“血滴”的颜色狂猛冲击眼球。
迟弥雪牙齿轻合,抓着他的手,放到他屡战屡败的纽扣上。
蓝眸落在他微颤的眼睫上,“解开它。”
贺承流落下手,指尖错落了下,纽扣是次要,他直击要害。
他提身,坐在自己的手上。
手抽开,攀上她的肩膀。
热与热撞了个满怀,石与水激起千层热浪。
“呃……”
贺承流喉咙发紧,发出纷乱的叹息,“迟弥雪……好舒服……”
“还不草我吗?”他问。
像是质疑,像是不满。
他身形突然一滞,慢腾腾站起身来。掰分她的双膝,蹲身而下,趴在她身前,认真解起纽扣。脸上的热意与她的相得益彰,一双琥珀色眼眸被烘得水光潋滟。
“是这样吗?”指尖与纽扣征战半天,还是解不开,他没有抬头向迟弥雪求援,又或者也是气愤太过,不由分说上嘴去咬。
迟弥雪生怕纽扣被他咬掉,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脑袋,“我来。”
纽扣解开了。
贺承流觉得脸上更热。
他发现了一颗更大的“纽扣”。
热,烫,立体,狰狞。
趴得更近,指腹描摹着纽扣的表面,“这个也要解吗?”
迟弥雪呼吸一窒,声音喑哑,“你觉得呢?”
贺承流抬起眼眸,琥珀色里光华流转,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难受,解开它……”
“我就糙你。”
“呃……这种''纽扣''我没解过,不会解……”
“我教你。”
迟弥雪手把手教他解这颗不俗的“纽扣”。
他掌心的皮肤很轻柔,皮肤之下的骨节也光滑匀润,握着纽扣的时候,掌心被烫得轻轻一缩,手指跟着缩拢。
遏窒感从他的指尖缝隙漫.溢出来,顺着“纽扣”经脉冲往迟弥雪大脑皮层,她闷闷短呃了一声。
贺承流吓了一跳,明显感受到手心握力与“纽扣”的蓬.勃对抗。 “纽扣”像有自己的生命,灼灼炎意刺.激着他的手心,吓得他下意识要松开。
事到如今,迟弥雪那里容得下他退缩,握着他的手,手把手教他,“这样。”
贺承流琥珀星眸微微闪烁,眼尾红烈,也许是顶级Omega的本能让他无师自通,他见迟弥雪久久不让他攻下这“纽扣”,自发上嘴去咬。
“纽扣”唯有个孔。
他游走而灵活。
一边“咬着”“纽扣”,一边觉得刚刚折下的白鸽羽毛好像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扰出一圈圈难忍的养,太让人难受。
于是松开一手去挠发痒的地方。
“嗯……”
唇间被添满,依旧从喉间发出一声喟叹,眼尾更红了。
在蓝光的映照下,羽睫在他脸上落下一片阴影,轻轻抖动。他放弃了,润舌扫过下唇,他话里带着颤音,说“解不开。”
迟弥雪半卧在座椅里,膝盖折出好看的角度,她的腿落在地面上。眼眸一垂,就能看见一颗柔软的金发脑袋匍匐着,卖力解着纽扣。
现在,他唇色水光潋滟,抬起被水染过的琥珀色双眸,一本正经里带着些许愁苦,说他解不开“纽扣”。
清晰的锁骨之下,再看他手隐没的位置,迟弥雪有点忍不住了。
Alpha的天性发挥到极致,侵略感从她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她倾身掐住贺承流的下颌,蓝眸里蕴藏危险,唇角轻勾,“准备好挨。草了吗?”
贺承流抬起他抓痒的手,把水擦在她手腕上,“你看。”
准备好了。
准备得很充足。
就差临门一差……
求求你了。
他的眼里写尽这些信息。
真浪。
迟弥雪喉间一滞,掐着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更大角度,“会骑吗?”
“骑……骑什么?”
迷惘的视线在迟弥雪的示意下看向“纽扣”,脸上遽然泛起烈红。
空气中的龙井茶香丝丝入韵,自成一格。他放弃“解纽扣”这门课程,自然要承受来自教官的严厉惩罚。
Alpha眸如陈渊,风暴集蓄,齿尖发出占有的信号,轻轻重重地啮咬他后颈的腺体。
贺承流坐在她身上,实在有点太难受了。感受到“巨大威胁”的时候,正是“骑虎难下”的真实写照。狂猛的信息素在入口出发出警告,趁龙井茶香试图退缩的时候,双手用力下压!
贺承流全身肌肉紧绷,血液都要凝滞,他紧紧闭着双眼,睫毛抖动,身躯轻颤,连带着脚趾都蜷成一团。
指尖在迟弥雪后肩留下抓痕,话音破碎。
“被……被。草了……”
剧烈的疼痛唤醒他的清明,但也只是瞬息,玉望浪涌从四面八方满溢过来,侵吞了这短暂时刻。
迟弥雪额角汗珠滚落,“嗯”了一声,齿尖刺入更多,说,“要上''正餐''了。”
意思就是,这还不算被。草。
贺承流想被湖水笼罩,听不太清她的声音。只觉得疼痛过后,像是飞快结了痂一样,痂痕阵阵泛痒。
“纽扣”被洇出水光亮痕,在微光的作用下显得格外银当。
座椅上。
座椅下。
一片水渍。
贺承流挎着半落的白色西装,笔挺的套装长库被挂到椅背,他的手搭在上面,把绝佳材质抓出皱痕。
迟弥雪埋头,在“血滴”上用工,激得他手臂回拢,一手抓在椅背上,一手抱着她的脑袋。
她的头发留长了。
紧密的间隙里,银白发尾磋磨着他的皮肤,激起他更深层的紧张。
黑暗弥漫,神经末梢舒张,每一点细微的感受都被传到大脑皮层。贺承流作为新手村的萌新,突然陷入这种副本,能发挥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他的极限。在迟弥雪的又一次横冲直撞之后,他败下阵来,试图撤退。
然而,Alpha有Alpha的节奏,何况是战斗力200的Alpha。
座椅不太行,换成了车厢壁。
他背靠着透明玻璃,双臂上挎着西装,紧张地抱着她的脖颈。
她双臂上挎着他的腿。
狠狠一廷!
贺承流恍然觉得今天可能会死。
不是车厢被迟弥雪顶翻而死,就是被她草。死。
迟弥雪鼻尖萦绕着浓郁茶香,在每一次他要晕死过去的时刻,都狠狠来一下,让他仰天长颤,遽然清醒。
他说不要了。
月中了。
迟弥雪恍若未闻。
她又一次卖力,喘着粗气,附在软耳旁边,话音慢条斯理,像危险的反派。
“既然选择开始,怎么能轻易结束?”
她一动,“嗯?!”
“呃……”
“少爷说,是不是啊?”
第36章
老式的星轨列车停在空旷的底下机库,隐没在黑暗之中,颇有节奏地震动身躯,像是卖力的老年人,试图在酒吧里的狂猛节奏里跟上年轻人的韵律。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厢门被打开,迟弥雪横抱着贺承流出来。
他身上的白色西装已经全是褶皱, 衣角衣襟都是“雪上加霜”的奶白色痕迹。白色长裤除了腿面上被抓皱的痕迹,其余的地方倒是平整,衬得他的腿相当修长。
迟弥雪多看了一眼他的膝窝。
刚刚搭在她手臂上的只有一条腿, 或许下次可以试试现在这个姿势。
光是这样想着, Alpha的本能就又蠢蠢欲动。但现在显然不是继续来一发的时机,无论是被草月中草晕的贺承流,还是外面邀游宴的兵荒马乱,条件都不允许她再一次忍不住。
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具体情况……
底下机库的信号是全屏蔽状态,她无法联系上冉湫。现在回到H01号房不是明智选择,万一撞上赫拉和景练,她没办法保证在抱重锻炼的前提下,还能保证这个“重”不受任何伤害。
更何况, 她也想去尽头的“比秦”实验室看看。
但是,根据冉湫之前跟她报的坐标来看,她大概定位了比秦实验室的地址,距离太远,步行很难到达。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她停住脚步, 转身看停在原地的星轨列车。
垂眸扫过怀里熟睡的人。
也好吧, 算算时间, 星轨列车要想抵达比秦实验室也需要一段距离,能让他安稳地睡上一觉。
而且,如果把这机库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开走,被追上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就是不知道在终点等她们的会是什么。不过那会儿贺承流也该醒了。
想着,她往回走去,一脚架在轨道车上借力支撑,腾出一只手来操作,重新打开轨道车的门。
被冲泡过的龙井香韵被禁锢在车厢里,找不到出口,好容易车门被拉开一条缝隙,一下子猛扑出来。
恰巧此时贺承流“嗯”了绵长的一声,绕过手来抱住她的腰,熟睡的脸无意识往她胸上蹭了又蹭。
他就着这个姿势挪腾了下身体,刚刚被撞红的臀部软.肉从“纽扣”上轻擦而过。
感受到柔软,迟弥雪额角一跳,身体里的占有因子又在隐隐作祟。
她劝自己来日方长。
……还没多想,“占有因子”接收到“来日”信号,就已经伸展根骨显得“方长”了。
她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应激反应,身体本能似乎已经跳出她的掌控范围。
意识到这点,迟弥雪面色微凝。
她再次看向怀里的人,脚下一用力,登上轨道车。
座椅上的水渍还没干涸,在微蓝的光芒下映射出银靡的水光。
迟弥雪呼吸又重了点。
掌跟擦过,水意“啪嗒啪嗒”落在地面上。座椅上还剩下一点潮湿,她没办法弄得太干,就把贺承流放上去。
她直起身来,环视了眼晕满渺渺蓝光的车厢。
车里的陈设,除了这把座椅,就剩下一个中控台,想驱动轨道车,也许要从那里入手。
中控台刚刚贺承流也坐上去过,晶板上淋漓蒙了层水雾,隐隐散发龙井清香,带着点Omega独有的其他□□味道,竟然还算好闻。
迟弥雪意识到自己思路又跑偏,心里一怔,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如何驱动轨道车这件事情上来。
根据冉湫的说法,这辆轨道车有独立的安防系统,她无法入侵。也就意味着,一旦在车上动什么智控程序方面的手脚,也许安防中心很快就会收到警报。
迟弥雪大概预估了下时间。
这个时候,申请的外援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轨道车在涵洞里行驶的时候,赫拉和景练应该没办法追上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终点来一手守株待兔。
轨道车行驶到终点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就算赫拉动作再快,她也会有充足的时间进入比秦实验室一探究竟——如果安防系统破译顺利的话。
从她们下机库到现在,过去的时间可能不止两个小时,不出意外的话,冉湫应该有所动作,在这个基础上,她再继续破译应该也不会太难。
这么想定,她抬手扫去中控台上的“积水”,蹲下身来,从靴筒里摸出一把匕首,把中控箱撬开。
二十分钟过后,车厢亮起白色灯光,刺激贺承流眼球。
金色刘海下的眉头微微蹙起,他伸手想抓个抱枕盖住眼睛,奈何一伸手,手臂上的肌肉就集体抗议,酸疼得让人痛“嘶”一声。
晕过去之前的记忆争先恐后涌入脑海,底下的软.肉传来发麻的感觉,贺承流猛地坐起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也是起得太猛了,脑袋磕上一旁的车厢玻璃。
他捂着脑袋愤然抬眼。
手心捂着额头,摸到一片濡.湿。
“迟弥雪!嘶——”
刚说话,唇角就传来撕裂的疼痛,他一手捂住额头,一手捂住唇角,烦躁的感觉升腾而起,“看一下!我额头是不是流血了?”
横眼过去,发现迟弥雪已经把银发高高扎起,上身穿着一件背心,背靠着中控台,黑丝衬衣系在她腰上,一双长腿随意抵着地面。她手里拿着工具,指了指车窗,“不是流血,是流水。”
贺承流一愣,狐疑着把手从*额头撤下来,果然看见一片透明水光。
他瞟了车窗一眼,“那里怎么会有水?”
迟弥雪说:“你的水。”
眼睫微垂,一本正经地补充,“你刚刚挨。草了。”
呃……
贺承流想起来了,连带着他那段高低起伏的尖叫。
那时候迟弥雪看他叫得太过惨烈,后退撤出,戳在入口处。他后来觉得腹部熔洞中空,磨着求她彻底深入。
贺承流眼睛一闭,不忍回想。
都怪那颗该死的元素! ! !
他抬手往脖子上一摸。
水意还没晾干,脖颈上也多了水痕。他愤恨地往衣服上一擦——
得,衣服上的“奶渍”倒是干了。
带着湿意的手蹭过去,没擦干净,反倒又蹭了一手。
贺承流脸都气红了。
脾气没地方发,他狠狠踢了下车厢。
迟弥雪已经转回身去继续鼓捣,听见声音,头也不回地说,“不想下床的话,我也可以让你下不了床。”
“这是床吗?!”贺承流没好气地质问,丝毫没发现这句话最微妙的地方。
他站起身来,对着玻璃,试图寻找元素囊的位置,结果打脸一照,从耳垂往下,全是吻.痕。
……“迟弥雪,你属狗的吗?”
迟弥雪不在意地“嗯”了声,不知道从哪里扯出一个迷你晶屏,手指飞快地输入代码,“谁是狗,你下次会知道的。”
声线没什么起伏,说不上冷淡,倒像是在陈述什么既定事实。
贺承流心里猛地一跳,别回脑袋,对着反光玻璃,仔细寻找元素囊的位置。
他心里有点起伏,借着反光的玻璃瞄了迟弥雪一眼。
她怎么好像没什么反应……
贺承流搜刮着为数不多的ABO生理知识,从犄角旮旯抠出一点印象——
不是说Alpha和Omega那啥之后,都会下意识对Omega产生保护欲吗?
虽然他不需要迟弥雪保护,但她这反应也太不对了吧?没有保护欲就算了,甚至还有点不亲近?
不是,我想她亲近干什么?
贺承流一拧眉,抿起嘴角又看她一眼。
不小心瞥见她系着真丝衬衣的后腰,他赶紧做贼心虚地收回视线。
看着还挺窄的腰,那么有力吗?
他想起刚刚那场意识模糊的战斗,底下酥麻的感觉又出现了。
站着的笔直双腿下意识绷紧,除却肌肉酸痛的感觉,竟然还有股凉意贴在皮肤上。
不是吧——
只是想想,反应就大成这样?
贺承流作为“贼”,心更虚了,时不时瞟向迟弥雪那边,试图不让她发现异样。
迟弥雪埋头做着手头的东西,余光瞥见他两腿并立,戳在那儿跟个木头一样,想起把贺承流放回座椅上时的那片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扬扬眉,完成最后一道工序,点动了下,果然见轨道车缓缓往前滑了出去。
惯性让贺承流晃了下,没站稳。见迟弥雪往这边回看过来,他猛一激灵,又并起双腿。
迟弥雪从中控台的反光镜里看见他的反应,淡淡说:“白色裤子看不出水痕。”
哦。
贺承流低头一看。
自己穿的是白色裤子。
探头看洇·湿的地方——
明明看得出! !
他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迟弥雪说,“水太多除外。”
贺承流怒从心起,“那你说个什么劲儿!”
迟弥雪云淡风轻,隐隐带着一丝愉悦:“我说你了吗?”
“你……”贺承流攥紧拳头,咬牙切齿。
可她说得没错。
她也没说“贺承流你穿了白色裤子”,也没说“贺承流水太多但是白色裤子看不出来没事”,更没说“贺承流水多到连白色西装裤都能看出水痕了”……
“迟弥雪!你故意的!”贺承流压低声音,处在暴怒边缘。
迟弥雪听言,回过身来,坦坦荡荡承认,“嗯……怎么了?”
她默了默,湛蓝眼眸里带着笑意,“我故意的,所以,你要求我再做你一次吗?”
第37章
遇上迟弥雪, 贺承流才觉得自己的辩论逻辑可能还在类人猿阶段,明明快要气出猪叫,脑子却直接卡壳, 完全没有语言攻击性。
他一屁股坐回座椅上,两条长腿往前一架,直接以最高态势——假装睡觉的形式进入熄火阶段。
一歪脑袋, 脖子上的吻痕就格外抓人眼球。他肤质白皙,又相当脆皮,迟弥雪稍一用力, 他身上就出现妖冶的红痕,就这战斗力还整天求草……
羽睫盖过蓝眸, 迟弥雪收起唇角的笑意,深深看了他一眼, 手不自觉地摸出一包烟,把玩了两下,又塞回去。
轨道车缓缓滑动出去, 进入幽深的涵洞, 逐渐提速。
超速行驶带来的耳压让人不适,贺承流干脆抬起双手捂住耳朵。
迟弥雪说, “张嘴。”
这会儿一下就看出来了,贺承流捂耳朵是十足十的假动作,迟弥雪一说话, 他就磨牙吮齿, 很快愤恨撩开眼皮, “克制点。”
迟弥雪:?
张嘴就能平衡耳压,缓解不适感,有什么需要克制的吗?
嗷。
也是。
“张嘴”这两个字在别的场合也能用。
如她所料,这两个字落入贺承流耳朵里,成了别的意思,毕竟他才做过“嘴上服务”,唇角被撑裂的疼痛到现在还没消隐,一听迟弥雪这话,心跳加快了许多。
他想:想得美,还想继续折腾我?
白色西装裤的水痕却更大了一圈。
……暗自咬牙。
这个禁不起撩.拨的生.殖系统!
不过, ABO生理实践课一上,再经过课后这么一复盘,他倒是总结出了经验——
Alpha是真的会越做越想做。
唔。 Omega好像也是。
但,他作为顶级Omega代表,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先表露出来,等她想要了自己来求,到时候再好好治她。
顶级Omega的理想很丰.满。
他放下脚,叠了个不可一世的二郎腿,试图遮掩裤子上让人颜面扫地的水痕。
邀游墅宴会厅已经乱成一团,即使景练亲自上阵演讲,也压不住越来越乱的态势。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前后仅三四个小时的时间,面容就已经显得有点苍老,眼窝深陷,脸上的赘肉也垂落下来,即使勉强挂着笑容,表情也充满戾气。
通讯格外发达,很快首都星的媒体们就收到了相关讯息,火速赶到,在邀游星外围安检站堵成一团。
安防系统仍旧没有恢复,控制中心的主任加上六十几个工作人员忙到脑袋冒烟,好容易追踪到病毒的发源坐标,赶过去一看,是赫樊的客墅。
原本找错了地方也不要紧。
但赫樊正在办事,身上不着寸缕,坐在客墅的书桌后面,背靠座椅,大张着腿。
景亚少爷和她干儿子闫礼明匍匐在书桌下,一人拴着一条狗链子,趴在赫樊腿边卖力服务。闫礼明大概是元素植入太猛了,正会儿手指隐没在景亚少爷身上,整个房间信息素味道驳杂, Omega的信息素尤其浓郁,让一部分发热期快到的Omega工作人员也全身燥热。
赫樊总手里拿着条皮鞭,正如闫礼明的手指一样,她手里的皮鞭有意无意地在闫礼明身上乱来,把他弄得练练叫唤,唇角都合不上,持续淌落银丝。
落地窗都没调成非透明模式,她明显不怕人看见。且,似乎越让人看越兴奋的样子,除了勒令工作人员不准进入书房和卧室之外,其他地方随意搜索。
可怜的打工人们终于意识到,追踪到的信号发源坐标很有可能是个虚拟地址,可又不能不搜罗,万一是什么病毒装置,那真的整个邀游星都要玩玩。
于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秉着呼吸加速动作,果然没找到什么病毒装置。
显然有高手在操纵这一切。
总控工程师逃命一样出了赫樊的客墅,远远回头看去,赫樊已经把景亚摁贴在透明的落地窗上了,闫礼明仰躺在他们下面,逗弄着景亚。
赫樊还得宜地朝他扬起一抹笑容,勾勾手指,意思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加入。
总控心里一刺,慌忙收回视线。
他平时工作听命于景灵大小姐,和景亚少爷的接触不多,一直以为那么温柔的Omega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好归属,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心里不禁叹息。
隐形高清摄像头把他的细微神情都捕捉起来,冉湫在晶屏这头看着,棒棒糖在嘴里拨来拨去。
李潥有点不忍,他作为Omega ,最知道发生在景亚身上的事情是何等屈辱。
“我们要不要……”
他看向冉湫。
冉湫伸出食指,坚定地摇了摇,“不要。”她一蹬座椅,旋转回来,抬起头,取出棒棒糖。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在撒娇一样,嘟着嘴说,“他之前可是想把这一套用在贺少身上的,要不是雪,现在遭遇这些事情的就贺少。”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前有什么过节,但景亚的这种手段何其狠毒?冉湫跟着迟弥雪在铁窗里混过,见过很多肮脏手段,自诩心里素质良好。现在是进入了性开放时代没错,可是,以ABO生理差异为基础的陷害手段,还是让人觉得恶心。
Omega被迫进行生理行为,就是会受到伤害。
在这点上,李潥和她的观点一致。
果然,李潥的神情不再悲悯,“也是。”
传闻中的贺承流不可一世,高高在上,不顾别人感受,可那天见过一面,似乎和传闻里的差很多。也是不可一世,却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造成什么伤害。
至少是个好人。
冉湫看他神情变化,笑着拉他的手,“上次说要去跟贺少聊聊,教教他,也没什么机会,等这件事情过后,咱们再约她们一起出门。”
李潥摸了摸她的脑袋,眼里蕴藏着担忧,“希望这次我们能全身而退。”
“一定行,”冉湫笑着把棒棒糖塞进嘴里,“我可请了外援。”
她一蹬脚,座椅回转的一瞬间,眼眸里的亮光也黯淡下来,唇角的笑容也有点僵硬。
她设置了六个虚拟的信号发源地址,以邀游集团的安防实力,应该很快就能破译,等找到真实的地址,她们的身份就会暴露,到时候发动邀游星寻人信息,能逃离这颗星球的概率万中无一。
李潥比谁都明白,她所谓的外援就是迟弥雪,再多一些,不过是尤清迈和刘易斯。
迟弥雪现在自顾不暇,剩余两个人,即使战斗力再强也不足以成为全部倚仗。
为了她们这个家庭,为了救宝宝,她承受了太多压力。他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双马尾女孩,俯下身,从背后轻轻把她抱进怀里,“无论什么时候,哥哥都陪着你。”
冉湫垂着脑袋,落下泪来。
*
赫拉给景练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再找不到迟弥雪,审计单位会马上从首都星出发。
挂断通讯,智能服务管家给她上了杯茶,而后感应到一旁掉落的鸦羽,“嗡嗡”过去把羽毛清扫干净。
“哇哇——”
乌鸦吓得在笼子里扑腾起来。
赫拉抬眸,恰巧见到鸦羽被扫入智服管家清洁舱的画面,心里一动,眉头倏然皱了起来。
她起身,走到鸟笼前面,插着兜仔细端详。
乌鸦腹部的羽毛被压出一个不太明显的指印,要是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她转身让智服管家来扫描生物痕迹。
智服管家闪着红色信号,发出机械音,“生物痕迹已扫描——生物痕迹已鉴定——生物痕迹正在匹配中——生物痕迹匹配成功。报告,生物痕迹属于迟弥雪。迟弥雪, Alpha ,曾经在联邦暴力监狱、联邦文明监狱服刑……”
赫拉拳头猛然攥起。
好得很,居然能找到她这间书房,还知道这只乌鸦的秘密。迟楚,萧显,你们的女儿还真是……和你们一样讨厌啊。
她联系景练,让她带二十个训练有素的安防人员下地下机库,务必活捉迟弥雪。
……
而十分钟前,轨道列车抵达终点。
迟弥雪一下车,门禁就自动泛起蓝光,上下扫描。
没过一会儿,机械语音报告:“SSS级实验品,准入,代号H1007。”
贺承流也大方下来,解释道,“这种门禁装置,我在材料里见过,中过特定植入元素的会被自动识别成实验品。”
说着,张开双臂,由着它扫描。
果然,机械语音再次响起,“SS级实验品,准入,代号H1010。”
贺承流:?
“为什么我级别比你低一级?”
迟弥雪:……
“可能因为你弱。”
“我弱?”
“嗯,”迟弥雪,“有什么疑问吗?”
贺承流:“没有疑问吗?”
迟弥雪:“刚刚晕过去的不是你?”
贺承流:? !
“迟弥雪,你嘴里能不能说点好话!”
实验室很空旷,像没有人迹的诡异医院,以至于他的话音都能碰撞出回响。
贺承流意识到这个,身上血液突然一凉,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迟弥雪走在前面,她倒是还好,大步流星,毫不畏惧。
也是,有什么好怕的?
贺承流安慰自己,反正迟弥雪走前面。他松松肩膀,把自己一身鸡皮疙瘩驱退,迈开腿跟了上去。
迟弥雪听见他的脚步,抬手摸摸鼻子,脑袋转了半天,从远古记忆里抠出一句话,“你知道为什么阿姨不流汗吗?”
贺承流这回是真不理解了。
实验室,阿姨,不流汗?有什么关联吗?
迟弥雪说,“因为姨,不流姨汗。”
贺承流:……啊?
什么远古冷笑话?谐音梗能不能滚出克怀恩星际啊!
不对。
“迟弥雪,”他快步上前,并肩而行,“你这是在,讲笑话给我听?”
没等迟弥雪说话,他一反常态,话跟豆子一样密——
“怕我害怕?”
“嘁,你也太小看我了,小小实验室,有什么还害怕的?”
“还是你害怕了啊?”
“迟弥雪,你怎么不说话?”
第38章
穿过一个空旷的大厅,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面向两边延展的晶屏墙,此刻晶屏已经完全熄灭,倒映着冷冷幽光,整个实验室看起来废弃感更重了。
相比于邀游墅的富丽堂皇, 赫拉似乎更喜欢冷金属感, 她的实验室——如果这是她的实验室的话, 也充满了和她本人形象不符的荒凉感。
贺承流没得到迟弥雪的回应,突然安静了,他咬住牙冠, 旺盛的表达欲成功转变成面子上的胜负欲——
他不想再讲话,那样显得他巴不得跟迟弥雪讲话似的。
迟弥雪回身看他一眼。
他也看了迟弥雪一眼, 一副光明磊落、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气势。
迟弥雪没说什么,视线往下移动,落在她的衣角上。
贺承流的手指正捏在上面,把衣服的面料都捏出一个痕迹来。
他顺着迟弥雪的视线一看…… ! ! !
手像触电一样抽回来。
他摸摸耳朵。
又挠挠脑袋。
“那个……”
迟弥雪在黑暗里直视他的眼睛,准备等他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贺承流:“……”
“我很好看吗?”他差点暴跳, “要么继续看着我,要么我告诉你一点我的发现。”
迟弥雪收回视线。
贺承流:?
总觉得在两项权衡的情况下,迟弥雪主动放弃看他也让人很不爽。这完全不像是发生过关系的Alpha对待Omega的态度。
发生过关系的Alpha对Omega会是这种态度吗?
他卷起舌尖,抵抵后槽牙,不情不愿地说,“你有没有发现,这次植入我们体内的元素,比之前鞑练洁中的元素,有所升级?”
“怎么说?”迟弥雪问。
她转身摸起晶屏墙——
以赫拉的习惯,多半这面墙上又有个隐形门。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通行,但能找到门肯定比在这儿抓瞎好。
贺承流双手插兜,伸手检查了下她摸过的地方,确认没有灰尘,这才往上一靠,亮晶晶的眼眸环视整个空间,“鞑练洁中元素的时间,距离元素发作时间,中间应该间隔很长。据她所说,肌肉变大、情绪变得不可控,这些都是在她不知不觉之间发生的。”
迟弥雪:“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贺承流把话说得更明白,“植入元素的元素囊,应该有了巨大改进。我们这次中元素,元素都很快起效,而且效力很猛。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把你中的那颗元素拿回去研究了下,发现它是用''鸻痕''实验组的研究成果做的。”
听见这件事和鸻痕实验组扯上关联,迟弥雪倏然皱起眉头。
“你怎么知道是''鸻痕''的研究成果?”
据她所知,鸻痕的所有研究材料以及研究成果都在二十多年前被彻底抹灭,即使有一小部分遗漏,在贺岚的阻止下,贺承流应该也接触不到才是。
黑暗里,贺承流脸色变得不大好看,说,“这你就别管了。”
他崇拜鸻痕的事情,闫礼明最清楚不过。闫礼明需要学术造假的时候,常常用鸻痕的材料诱惑他。一开始只给了一点不痛不痒的东西,比如鸻痕的组成人员之类,后来在他的要求下,才拿出一些货真价实的材料。
闫礼明现在对他下手,有可能是不想学术造假的事情被别人知道,要掌握他更多的把柄,所以今天才会有这么一出。
也是因为他,贺承流才知道鸻痕研究组的迟楚也有一头漂亮的银发。那是他最崇拜的人。
贺承流侧过眼,看着边上马尾银发的迟弥雪,情绪不停地往下沉。
当年联邦议会为了打压鸻痕,使用了很多为人不齿的手段,烧杀抢掠、活体实验这种字眼,都可以用来记载当时的残忍行径。在当时那种情形下,迟弥雪,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在萨坦星过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
心疼是种很奇怪的情绪,像是当时她所承受的一切,都穿越时空精准击中他。那个小小的迟弥雪或许也会想吃甜甜的糖果,穿可爱的鞋子,咿咿呀呀唱着没有歌词的歌。
贺承流撤回视线,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迟弥雪狐疑地回头看他一眼,手上一用力,隐形门的开关盒“咔哒”一声,缓缓从墙体里浮出来。
贺承流吓了一跳,迟弥雪再看他的时候,那颗金黄脑袋上摇晃的金发都还有余震。
这么一打岔,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太过儿女情长了,不是他一贯的作风。于是摸摸鼻子,一个打挺站直身子,往迟弥雪这边靠了过来。
还没等迟弥雪用非常规手段打开这扇门,墙体突然“咵哒”一声,随着滑轮滚动的声音,墙缓缓落下。
强烈的白炽光从里面迸射出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手臂挡住眼帘。
等眼睛能适应光线,她们看清了里面的陈设,脚步却抬不动分毫。
——这赫然是一座巨大的工厂。
刚刚落下的那面墙体,只是这座工厂的一个窗口。
里面传来机械工作的声音,巨大的机械臂挥舞着从面前扫过,机械臂的夹钳里——
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贺承流觉得那个人眼熟。
猛然想起之前在LD酒吧见过,是那里的客人。于是猛地上前一步,视线一直追随着他。
那个人除了脸部肌肉还算正常,四肢肌肉已经膨大到快要炸裂。
贺承流一脚踩进透明的观光长廊,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被迟弥雪大力带了回来。
扬起的金发在空中飘扬,被血红的激光射线切落一截,洋洋洒洒游荡。
迟弥雪整颗心脏像被大力攥紧,绷着额角,想说些什么。凌厉的视线在贺承流惊魂未定的脸上逡巡两遍,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迟弥雪,”贺承流来掰她的手,“松松,你勒疼我了。”
迟弥雪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臂太过用力,她松开手,说,“刚刚让你松松的时候,你不是夹得更紧吗?”
“嗯?”贺承流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迟弥雪点到为止,没有多加解释。她看着前面交错的激光射线,压低身子,试图从缝隙里钻过去。
手腕被贺承流攥住。
“迟弥雪,你疯了!”
他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刘海被激光咬了一段,现在“尸体”还落在那个透明的观光走廊地板上。
走廊的那边有什么,是什么,到现在也已经一目了然。
“比秦”实验室,就是一个大型人类加工厂,下面密密麻麻站着各色各样的人。他们以ABO进行生理分组,在各自的“待加工”区域等待机械臂抓取,注射,做肌肉转型。真人是这座工厂的原材料,他们表情麻木,双目无神,全身神经末梢都被麻痹,有的甚至被机械臂夹到血肉飞溅也不会喊疼。
观光走廊的地板也是透明的,迟弥雪的视线穿透观光走廊,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探出手臂,两只一收,把贺承流掉在地板上的头发捏回来。
等她直起身,才塞进口袋里。
有根金发还在口袋的边缘花枝招展。
贺承流的眸光停留在上面,心里一顿,而后狂猛跳动起来。
她刚刚,是为了把他的头发弄回来才冒险的吗?
眸光转移到迟弥雪脸上。
她脸上的神情仍旧波澜不惊,或许是刚刚下腰活动了一下,有些许自然的红晕。
迟弥雪察觉他的视线,摊手,“生物材料留在这种实验室里有多危险,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说不定哪天下面就是成排的克隆贺承流。”
她的掌心很白皙,纹路清晰。
贺承流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像蛮牛撞山一样,毫无道理,无所顾忌。
绯红渐渐爬上脖子、耳根。
他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放入她掌心里。
迟弥雪:?
“贺承流?”
“你在干嘛?”她不解地看着他覆上来的手,迷茫地问。
啊?
贺承流:?
他看看手,看看她,又看看手。? ? ! !
会错意了?
会错意了! !
他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为了面子,生生忍住了。
手指在她手心里挠了两下,贺承流佯装镇定,“没看出来吗?我在挠你手心。”
迟弥雪:“……我是让你把刘海上没掉下来的碎发薅下来给我,我收起来。”
“……”贺承流,“哦。”
他表面无所谓,心里默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迟弥雪,一脸淡定地把手从她掌心里收回来,抬手薅了薅刘海。
迟弥雪把他薅下来的刘海放进口袋,他看在眼里。
虽说生物材料留在这种实验室的确很危险,可不知道为什么,头发被迟弥雪收进口袋的这个动作,总让他莫名想起“妥帖收藏,细心安放”八个字。
贺承流猛地一愣。
不是?
他这是怎么了?
什么玩意儿妥帖收藏细心安放?
别是和Alpha做嗳影响智商?怎么在这个时候想这些啊啊啊啊!
他咬牙切齿。
不知道是为了战胜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还是为了试探迟弥雪,他抬眸说,“迟弥雪,你别想太多,我们可只是炮.友的关系。”
“不然呢?”迟弥雪问。
贺承流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猛砸了一下。
四分五裂,坠入深渊。
第39章
炮.友。
是什么意思呢?
词义注解里面写的是, 除配偶或男女朋友外为了满足生理需求而进行杏行为的伙伴。
除配偶或男女朋友外。
也就是说,迟弥雪的定义里,刚刚在轨道车里发生的那次杏行为是她们成为伙伴的标志,而不是成为准恋人的里程碑。
贺承流当然也没想着要成为什么准恋人——他这么安慰自己。谁想和她成为恋人?脸又冷,整天装酷。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事重重地踢着空气。喉口好像被什么棉花堵住了一样,酸酸涩涩,说不出话来。
空旷的工厂大厅很快响起异动,听声音像是一支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队伍。
根本没来得及让迟弥雪说“回去研究再做打算”之类的话,工厂的天花板像甲壳虫的壳一样,徐徐从两边打开。一艘巨大的悬浮船像怪物一样盘踞在她们上空,底下喷出的气流鼓弄着她们的衣衫,吹得她们的头发飞扬而起。
滑轨滚轮声音划破猎猎风声,悬浮船底部打开,元素人从里面跳下来,一个接着一个,跟蚂蚁搬家一样前赴后继。
他们一个个眼球突兀, 凶神恶煞, 仿佛是被困了很久的斗兽, 充满撕裂敌人的渴望。悬浮船距离地面至少也有普通的八层楼高,他们落到地面上却是轻而易举,弹跳力如此, 其他运动能力可见一斑。
贺承流把什么炮.友不炮.友的事情拨到脑后,打量着眼前的阵仗,不无担忧。
纵然他领教过迟弥雪的战斗力,以一敌众不在话下,但现在的问题是,这要敌的“众”也太“众”了——
元素人还源源不断从上面下来,下饺子一样,迟弥雪和他无异于是掉进蚂蚁窝的大肥肉,不被拆吃入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抬眼看侧在他身前的迟弥雪,看不清她的全部表情,只觉得她身上也蕴藏着巨大杀意。
贺承流暗自捏了捏拳。
他有点后悔没有把萨坦星的实验室成果带来。如果这些人中的元素和鞑练洁一样,他或许会有办法摆平这个局面。
今天可能要交代在这儿了。
——任谁遇上这种情景,可能都要说出这种话。迟弥雪和贺承流两个人却是谁也不肯张嘴,在“不给自己唱衰”这件事上默契地达成一致。
迟弥雪头也不回,手腕一动,拍了拍贺承流自然垂落的手臂,“会用枪吗?”
“会。”事到如今,大敌当前,贺承流也不推辞。迟弥雪的身手,自保应该没有问题,但要是再来照顾他,那可就不一定了。
大雨瓢泼,保证两个人不淋湿的办法,就是各自撑好伞。
迟弥雪很满意他的反应,关键时刻的共识难能可贵,完全不用她多费口舌。她抽出后腰的短铳,连带着一袋子弹,都交到他手里。
“坚持一下,等……来就……”
气流充斥耳膜,话音被吞没,迟弥雪说什么,贺承流压根没听得太清楚,明明白白听进耳蜗的就两个字——坚持。
他撤开嗓子迎着风,大声说,“我什么时候不能坚持过!”
迟弥雪听言,往后仰身,附在他耳边说,“那下次也请坚持一下,别我插着插着,有些人就晕过去了。”
贺承流:?
“迟弥雪!!!”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
他气得面色通红。举起短铳填充子弹,眼神狠狠剐着迟弥雪,一时间被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找回场子。
不过,被迟弥雪这么一打岔,眼前的压力也就算不上生死压力了,就好像他们一起玩全息游戏,她也会时不时来这么一两句。
监狱出身,有些话确实说得糙。
她还爱说。
贺承流经常被这些有的没的糙话弄得有反应。
他忽略身上羽毛掠过般的感受,琥珀色的眸瞳重新聚焦,严阵以待。
眼前密密麻麻都是人,无论男女,不论ABO ,都穿着一样的草绿色背心。黝黑的臂膀上血管凸暴,肌肉硕大无比。她们相互交错站在一起,臂膀重叠,肌肉突起,看着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像是接收到什么指令,第一排的九个人齐齐晃动了下,像是被激活了一样,遽然倾身,不由分说猛冲过来。
巨大的拳头横扫,带起一道劲风。
迟弥雪侧身一让,攥住他的手腕,反手将它的胳膊扭成麻花。只听见筋骨咔咔作响,那人却面不改色,仿佛这条手臂不是他的一样,脚下一动,借力跳起,双脚对着迟弥雪当胸踹去。迟弥雪手上不得不松,往后撤出一截,那人的双脚横踢过去,突入后方的观光回廊之中,一阵金属切割声响过,回头看去,那人已经被激光切成零碎的尸块,散落在透明的走廊上,血溅得到处都是。
贺承流只看了一眼就心惊肉跳。
他更加用力地握紧手里的短铳,抬手瞄准。
然而迟弥雪那里人影错落,剩余的八个元素人不知道为什么,一拥而上,只围攻她。迟弥雪长腿一抬,后脚跟狠狠磕在其中一个人后颈,激得那人突然发狠,就势抬着她的腿,铆足力气,带动身体整个往前猛推而去。
眼见她身后还有一个元素人挥拳扫了过来,凌厉的拳风带起她的银发,拳头就要砸向她的太阳穴,迟弥雪往一侧偏头,压弯身子,整个人从被架着的姿势中解脱出来。
身后的那个人一拳打了个空,又赶上来,前面架着腿的那个人也穷追不舍。其余元素人纷纷*围拱上来,拳脚交加,像末世的丧尸看见活人,不咬一口誓不罢休。
迟弥雪看着这些人,他们牙关紧闭,眼球凸出,脸上的肌肉痕迹严重,大概是因为没有自主意识,鼻孔里的鼻毛都冒出来了,有的男性脸上胡茬茂盛,有的还有血迹。
她眸光一转,循着他们的脖颈往下看,没有看到元素囊的痕迹,倒是在脖颈上发现一个“ H”字样的刺青,更加确认了她的猜测。
H ,不是贺岚的H ,是赫拉夫人的H 。赫拉夫人想拿到星际能源组会的印鉴,轻而易举。
师母一定在她手上。
矮身躲过一记猛拳,眼见混杂的拳头大军就要从颅顶砸落——
“砰!”
一声敞亮的脆响。
迟弥雪旁边的一个元素人缓缓转身。
贺承流手有点发抖,这是他第一次举着单发短铳打人,迟弥雪也在那群人里面,他一个不小心,迟弥雪可能就要交代在他手上。
短铳的后坐力震得他虎口发疼。
被他打中的那个人朝他猛冲过来。
那个人的大腿已经血流如注,发达的肌肉因为受到刺激,在黑洞洞的伤口处不停地收缩着,血液或黑或红,从那个伤口里淌出来。但他完全不知道疼痛,奔跑的速度和平常没有区别。
眼见他就要挥舞着拳头,就要冲到面前,贺承流深吸了口气,举起短铳。
“砰!”
“砰砰砰!”
连续四发子弹,直到最后一发打在他的脖颈上,他才抽搐着,软下高举的拳头,在距离贺承流一步之遥的地方缓缓倒地。
可即便是倒下了,他双手沾满鲜血,也还执着往前伸手,要来抓贺承流的脚踝。
贺承流是纨绔,却没见过这种实打实的血腥场面,脚上像灌了铅一样,无法走动分毫。他的心脏像挂着沙包,沉甸甸地跳动着,突然那边传来一阵血肉撕裂的声音,一条胳膊被撕扯下来抛向空中,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
迟弥雪脸上溅满了鲜血。
在空中做自由落体运动的那条手臂,原本应该是她的,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从其中一个元素人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臂,拽起另外一个元素人的胳膊塞到他手里,没想到下一刻,胳膊就与躯干分离,滋滋喷溅鲜血。
迟弥雪垂眼看自己手臂上的伤——
她强行从元素人手里抽出来的手臂,上面布满了指甲的抓痕,还有一截指甲碎片。元素人常年没有自主意识,指甲又长又锋利,在上面划出深深的血沟。
她额角冒出冷汗,来不及犹豫,干脆利落地摘下指甲碎片,解下腰上的衬衣裹了两圈,趁着元素人持续不断攻击的空挡,弯腰从靴筒里拉出一支军用匕首,挽了个刀花,握在手里。
修长的指节染了血,她舒张了下,把匕首握得更紧。再次抬起眼眸时,湛蓝里折射出凌厉的杀意。
她原本不想在贺承流面前搞什么血腥场景,何况这些元素人可能也是受害人,但,今天她要是心有恻隐,就无法从这里离开,连带着贺承流都要折在这里。
迟弥雪很清醒。
她看向一旁呆若木鸡、明显被吓到却还强装镇定的贺承流,扬起下巴吹了声口哨,“炮.友,就这点能耐吗?”
贺承流被她一记口哨吹醒,缓过神来,侧身躲开空中砸落的残骸,血雾蒙了他满脸满身。
他把短铳握得更紧,横眼过来:“炮.友?”
视线扫过那些还在沉睡的元素兵,他说,“如果今天我们注定要死在这里,你还会这么定义我的身份吗?”
炮.友?
还是男朋友?
第40章
回应他的是一声更悠扬的口哨,听起来像是流氓的挑衅者。迟弥雪说,“如果能从这里活着出去,我就告诉你。”
她知道贺承流心里在想什么。
他想的那些事情, 他能想, 她却不能。
鸻痕研究组当年的研究事故还不明晰,直到现在还是联邦重案,与鸻痕有关的事,让所有知情者永远保持缄默,让一知半解的人讳莫如深。
她是鸻痕在这个宇宙里唯一剩余的生物痕迹,是肩负使命的孤绝希望。她可能生,可能光芒闪耀地生,也可能死,可能挫骨扬灰、人人唾骂地死。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和她扯上牵绊的人,都有下场凄惨的可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即使那个人是贺岚和付宜年唯一的儿子。这点,也许当年付宜年死的时候,贺岚就深有体会,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贺承流不能步贺岚的后尘。
所以——
她暂时无法给出答案。
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人不小心翻动,抖落厚重的悲哀,露出一种名为仇恨的血脉。迟弥雪步步杀招,闪着寒芒的匕首干脆利落地划过他们的脖颈,鼻息之间充斥着浓重的血腥,血雾在眼睫上积了一层又一层。
“砰!”
“砰砰!”
……
枪声不绝于耳,贺承流也明白到现在没有退路, 他都不能有胆怯的余地。
他想回去见他老妈。
想在管家的唠叨里说“我数到三”。
想亲耳听听迟弥雪的答案,关于他到底算是男朋友还是炮.友这回事。
还有,新认识的男O朋友,李潥,那么温文儒雅的一个人,那天晚上来到他的客墅里寒暄,关心他和迟弥雪的感情,说如果需要,可以和他交流一些技巧。
他想听听李潥的技巧。
仅仅九个元素人,就和她们缠斗二十多分钟,消耗许多体力。
后面还有密密麻麻的一群。
站在最后的两列,穿着不同的蓝色背心,左胸有鸻痕的标志。
迟弥雪说,“蓝色的有问题。”
贺承流抬起短铳,瞄准,子弹从枪膛迸射而出,刺破层层气流,穿进一名蓝色元素人的喉骨。
那个元素人喉结被击碎,鲜血潺潺从洞里流出来。
要是绿色背心的元素人,这种程度就应该摇晃倒地了,蓝色背心的元素人却仍站得格外挺拔。
前后不过二十多秒,蓝色元素人的血已经慢慢止住,原本被射出一个血窟窿的喉口渐渐填满血肉,被氧化的残血成了黑色,被新血肉推顶出来,顺着颈骨往下滑,流下一道斑驳的血痕。
贺承流头皮炸响,“这就是当年鸻痕临时中断的研究!不死的战斗力!”
显然,迟弥雪也认出来了。
她眉头皱得更深,不太明白这个时候赫拉把这些元素人放出来的用意。
是真的想杀了她和贺承流,还是什么别的目的?
就在这时,机车的轰鸣声远远传入耳际,由远及近,轰鸣过来。随着一个漂移急刹,机车堪堪停在边缘,黄尘扑簌落下,尘土飞扬。
机车上有个人扛着枪,长腿一扫下车来。
漫不经心的声音穿越尘土,张扬得像是当场把迟弥雪捉奸在床,“雪,你行不行啊?自己偷偷锻炼?”
尘土散去,露出一颗闪耀的唇钉。
是尤清迈。
此时,一个青皮脑袋挥开尘土,趴在边缘探下来,“承流,承流你没事吧?是我,黎弃,我们都来了。”
黎弃……
贺承流听见他的声音,视线短暂停滞,很快撤回来,勾起唇角,潦草一笑。他埋头填充手铳的子弹,眼皮半垂,指节轻快。
迟弥雪抬起手臂,黑丝衬衣已经被血染了一大片,她埋头,把它束得更紧,而后沉声回应尤清迈,“今天这锅肉,不太好吃。”
尤清迈大声说,“试试看就知道了。”
她站在上面,距离迟弥雪所站的地面足有十层楼高,没有借力,根本无法跳下来和迟弥雪并肩作战。可她看起来十分放松,好像完全不慌。
不一会儿,第二排的绿色元素人开始动了。
贺承流枪声响起,精准解决了两个。剩余的八个元素人又朝迟弥雪围攻而去。
尤清迈在上面好整以暇,提溜着黎弃的后领,“稍安勿躁,很快就能下去了。”
黎弃看贺承流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好歹听话安静下来。她们“稍安”到迟弥雪解决了第五个元素人的时候,远远有一辆观光游览车风驰电掣而来,冉湫和李潥从车上下来,一人给她们扔了一个……
降落伞包。
……
“这就是你说的武装?”尤清迈难以置信,“老泥鳅,你整半天就这啊?”
冉湫哼了一声,“死鱿鱼,能用你就偷着乐吧。”
说着,自己穿上降落伞,接过李潥递来的迷你编程控制器和一包短铳子弹,在李潥担忧的目光里,毅然决然跳了下去。
尤清迈紧随其后,她一边穿降落伞一边叮嘱黎弃,“你就跟李潥留在上面,我们下去就行。你身手不行,下去也是累赘。”
黎弃有点手足无措,“那我能做什么?”
尤清迈扔给他一把上古左轮,“如果打得中的话,随便打打。”
黎弃哪里摸过枪,还是左轮这种“上古神器”,好不容易手忙脚乱接稳了,却不知道怎么开枪。
他蹲在机车旁,耸着肩膀举起左轮,远远瞄着下面坑里的元素人。
李潥坐回观光车里,沿着冉湫原先设定的坐标,逐一爆破监控系统——
她们晚到的原因,就是因为把观光车停在不远处,琢磨这艘悬浮船的“眼睛”。只要把“眼睛”和“脑干”打掉,其他的就不足为惧。
“脑干”虽然没找到,但是十六只“眼睛”传输信号的动作很明显,倒是都让冉湫找了个齐全。
李潥是个斯文人,一双眼睛卡在鼻梁上,额角冒出细汗。他也没干过这种活,平时不是研究厨艺就是看书,要么就是照顾宝宝,最冒险的行动就是当年冉湫入狱他去探望了一趟,恰巧遇上她们在打架。
不过这既然是冉湫交给他的任务,他就绝对不会让她失望。
手指生疏地点动着晶屏,按照冉湫教他的办法,把观光车调节成人工操作模式,随后一个倒车,沿着“大坑”的边缘开动起来。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艘悬浮船竟然完全仿照星舰装置,配备了火力系统。在李潥爆破第一只“眼睛”以后,悬浮船周身发出一声冷厉的金属滑动声,露出森然的炮孔。
这是冉湫没想到的,也是李潥不曾预料到的。
是以第一发炮弹轰炸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往边上的沙尘地里纵身一滚,整辆车被轰出二十米远,无限热浪伸出巨舌,一波一波舔舐着沙尘地里的李潥。
他被炮弹的余波炸得发麻,腾身一动,才发现身上压着个人。
黎弃的血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的,流了满头满脸。直到此时,他仍紧紧握着左轮,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那边……那边有机车,这是生物……芯片。”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剃回青皮的脑袋,此时染了鲜血和沙尘,他艰难地抬起手,把芯片递给李潥喉,想要拍掉脑袋上扎人的砂砾,然而事与愿违,手没力气了,重重垂落,他便放弃了。
“快去。”他一个翻身,仰躺在尘土地里,眯眼看天上炽烈的光源,眼前有点发黑。
悬浮船开启轰炸模式,没有一刻停歇,只要捕捉到动态行迹,就能自动锁定,追踪发射。
冉湫听见炮弹声,人都傻了,杀了一个扑上来的绿色元素人,迅速撤回迟弥雪身边。
她们三个人背对着背,组成一个金三角。
尤清迈脸上身上也都是血,这会儿也没有调侃的力气,扬手又杀了一个元素人,警惕地弓起脊背,说,“这顿肉,确实不好吃。”
冉湫注意着上面的动静,心里担心李潥的安危,双马尾一晃,她转头对迟弥雪说,“我已经定位到这艘悬浮船的所有监控,李潥帮我们打掉,不过现在看来,他可能无法胜任。雪,现在怎么办?”
不打掉监控,就意味着这场架打赢的概率近乎于零。打掉对方的眼睛,还有点翻盘的可能。
迟弥雪抬眸看上面火光明灭的炮孔。
炮弹烟灰从空中簌簌而落,她们三个人不避不让,像凄绝的境地里视死如归问苍天的将军。
迟弥雪知道自己不能走,这里的元素人有多难招架,之前就已经领教过了。
或者就让冉湫和尤清迈回到地面。
她刚浮起这个想法,冉湫和尤清迈难得异口同声,“别想了,我们说好了要永远并肩作战的。”
绿色元素人已经全盘出动了。
她们三个少了任何一个,剩下的两个都很有可能会被撕裂,活生生肢解。
“砰!”
贺承流打完最后一发子弹,虎口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他仰头看见明灭炮火,直接撤向迟弥雪她们,说,“送我上去,我知道你有办法。”
迟弥雪拧起眉。
贺承流:“还在犹豫什么?送我上去!”
他转头,看见迟弥雪鲜血斑驳的脸。
她的左臂缠着黑丝衬衣,鲜血沿着衣角一滴一滴落下。右手里握着匕首,刀刃锋利,像她笔挺的身躯。
炮火灰烬纷纷而落,他倾身吻她的脸,“送我上去。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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