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余琦拿着花上来, 林妄还坐在诊室对面的椅子上,偏着头看窗外。
“按你说的包好了,你自己拿着。”余琦声压得低, 脸往门口偏了偏,“还没出来过呢?”
“谢了,余哥,”林妄接过花抱在怀里,“没有呢,曲大夫也没出来。”
余琦坐林妄身边, 手往兜里摸了一下,碰了烟盒又拿出来:“有四个多小时了吧?”
“四小时……”林妄低头看了眼时间,指腹蹭过手机屏幕,“三十四分钟。”
话音落了,两个男人一时半会都没再出声, 视线一起落在那扇普普通通的门上, 心里各自想着事。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余琦摸了根烟叼在嘴里。
见林妄看过来, 自嘲地笑了声, 说:“瘾上来了,医院里面不让抽。我是真佩服你, 说戒就戒了。”
林妄扭头接着看门, 也跟着笑:“没那么神,你在嘴里咬着, 我多看一眼都馋。”
话口打开了,接下来的时间一句跟着一句聊着, 时间晃地就过的快了。
“人跟人之间讲究的就是一个缘,你跟池渊也是奇了怪了, 八竿子打不着的俩人放一块儿般配成这样。”余琦说。
林妄碰了碰怀里的花瓣,香味丝丝缕缕地往身上扑,听完笑得摇头:“我也没想过,能遇见这么……”
顿了两秒,叹息似的说出几个字:“这么好的。”
余琦呼了口气:“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总夸着他,你不知道工作室这帮崽子都叫你什么。”
“叫我?”林妄有点意外,池渊工作室只围着池渊一个人服务,还能跟他扯上关系呢。
余琦促狭地点点头,带点玩笑的意思:“那帮小屁孩叫你‘池老板的开关’,但凡碰上跟你有关的事,都是重大事故,全工作室加班儿。”
自从有了林妄,池渊哪次“出格”背后都绑着个林妄,当然这事也怪不着林妄,算是个调侃了。
“余哥,要么把池老板的微博收了咱们管着,要么直接官宣得了!”余琦按着太阳穴,学手底下员工的语气,“我看这俩人都快成内娱情侣模板了,还得天天昧着良心控评说‘只是朋友关系’,朋友哪有这样的……”
林妄边听边笑,听见余琦解释这帮人就是开玩笑,都知道林妄尽力管着池渊不让他发东西,说的话都没恶意的时候,林妄主动承认了一把错误。
“别给我戴高帽了,我前天还跟池渊说了,让他情人节拍花,发个微博秀秀。”
“我高看你了,”余琦故意拍大腿,“高看了。”
“也想管,”林妄也叹气,“舍不得啊。”
余琦受不了地啧了声:“管什么了,今天让他发吧,这边危机公关提前几天就做好准备了。”
工作室早有安排,情人节这么甜的日子,池老板不整个大的都对不起他们的工资。
余琦顿了两秒,拍拍林妄肩膀:“这话总说也没意思,但都说到这儿了,哥还是跟你讲一句,辛苦了。没你跟着,这一趟没这么顺利。”
余琦用力咬了咬烟蒂,到这地方有些触景生情,想起以前的种种,跟林妄絮叨:“……小时候还好,不说十五六,就是十七八的时候也好劝,姜姨唠叨几天就来了,现在成年了,他心里想什么谁也猜不出来,姜姨也不好使。”
“前两年根本劝不来,吃没吃药心里都没个数,好在没出什么大事,难受了就闷在家里不出门……我跟姜姨心里其实一直没底,问也问不出什么。”
余琦绷着脸,拇指一下下揉太阳穴:“去年年底果然……又开始自己乱吃药,他都这么大了我们也管不动了,多亏你来了,他连姜姨的话都没这么听过。”
“不是不听话,”林妄声音很低,语气里隐隐藏着心疼,“他从小保护姜阿姨习惯了,比起普通的母子关系,他站在保护者的角度更多,总一个人做决定,到现在也改不回来了。”
余琦叹气:“我明白,姜姨也明白,所以才没办法。”
这么多年池渊都是一个人,他不会和别人商量,因为以前就没人能商量。
极端的童年,小时候池渊为了保护姜岚馨,很多时候都不会告诉姜岚馨自己的计划,因为他要独自扛着父亲的毒打,把母亲藏到安全的地方。
幼时如此,成长后更“不需要”别人来保护劝慰他,尽管那个“别人”是他妈妈。
聊到池渊,林妄心里也没变得轻松,视线时不时瞥到诊室门上。
说来惭愧,父母走后林妄人情淡薄,所谓的知己故交不过是逢场作戏的合伙人,医院的门他自己都很少进。
陪亲近的人来看医生,也是头一回。
余琦上来之前,林妄绕着走廊走了几十圈,温热的掌心隐隐泛着凉。
紧张,担心,心疼……说不清楚的情绪从心口往外翻腾。
联想到余琦说的,池渊每次咨询结束的状态都很阴郁难受,林妄攥着手想,如果还有下次,他要和池渊商量一下,中途他能不能进去看一眼。
什么都不干,进去看一眼池渊还好好的他就出来。
……
门把手往下压了压,林妄“腾”地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出来的不是池渊。
女人没穿白大褂,看着五十来岁,相貌普通,眼神慈祥柔和。
曲桦和余琦点点头,越过他直接看向林妄,目光里的打量不让人反感:“是池渊的哥哥吧?”
这个称呼让林妄一愣,他反应快,愣完赶紧点头,忍着往里看的冲动说:“是,他现在……”
“别担心,他现在只是有点不舒服。”曲桦轻声说,视线没从林妄身上移开。
余琦马上说:“我下去给他买瓶冰水?”
以往每次都想喝冰的,多冷的时候也喝,余琦条件反射就要走。
“不用买,”曲桦侧了侧身子,让出恰好一个人通过的位置,看了林妄一会儿,柔和地说,“进来陪他待会儿吧,他想见你。”
余琦迈出去的腿还没收回来,曲桦已经走了出来:“我在外面,等他说想出来了,你就可以带他出来了。”
林妄顾不上想为什么步骤和余琦说的不一样,心里急的要命了,抬腿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诊室面积很小,椅子沙发一览无余,很淡的草木香里,林妄的视线被缩在沙发角落的人牢牢锁住。
林妄怔了瞬,嗓子染上了不透彻的哑:“小池……?”
池渊安安静静地靠在沙发里,仰着头,头发散乱遮住了眼睛,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握得指节发白。
听见林妄的声音,池渊肩膀不明显地动了动,过了会儿才慢慢偏过头,眼珠黑漆漆的,没有焦距,紧绷又茫然地看向林妄。
整个人好像散了一地的花瓣,拼不上了。
林妄在外面几个小时里想了几十句浪漫的情话,想要等池渊从诊室出来,一句一句和他说,用情人节这个美好的日子安慰自己的爱人。
现在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跑向池渊的时候膝盖撞倒了椅子,“嘭”的一声都听不见。
膝盖砸进沙发里,林妄半跪在池渊身边,抱住他的肩膀压进自己怀里,力道却轻的不敢多动。
池渊额头抵着林妄的胸口,心跳隔着薄薄的肌理撞在他身上,属于林妄的味道掩盖了草木香,他闭上眼睛,眼皮颤着,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溢出一声细微的:“哥……”
一个字把林妄心都喊碎了,揉着他肩膀,低声说:“我在,我在这儿呢。”
池渊呼吸一滞,慢慢抬头看着林妄的脸,嘴唇紧紧抿着,声音里是林妄从没听过的心焦和紧张:“……你刚才去哪了。”
沙哑的声音里面藏着很深的,几乎瞧不见听不着的恐惧,一下一下灼着林妄的心。
林妄眼眶瞬间红了,单手摸着池渊的脸,拇指小心地擦过眼尾:“我在门外等你,我一直在外面,哪也没去……花是余琦帮我买的,我一直在等你,小池,我答应你了,就等着你。”
池渊瞳孔缩了缩,话里的词触动了什么,眼底渐渐有了湿意。
他抬起手,用力攥住林妄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按住林妄后背,急切地把人压进胸口,下巴压住林妄的肩膀,声音颤着,眼神还是散的:“你不能,不能把我一个人……”
后面的话随着粗重的呼吸声消散在空气里,听不真切。
林妄手腕被攥的生疼,他没挣扎,只是觉得心疼,疼得揪在一块儿了,掰不开扯不断,淌的血都是苦的,苦得他眼眶湿了一片。
池渊一直想隐瞒的、不给林妄看到的一面,现在赤|裸|裸展露在林妄眼前。
以前的所有设想都显得那么苍白,不及池渊真正痛苦的万分之一。
怀里的爱人从来都是强势的,现在躲在林妄的身边,却像个困在精神迷宫里的盲人,循着一点林妄微弱的声音跌跌撞撞地走,磕碰得浑身是血也挣扎着想要走出来。
因为林妄在外面喊他,他就是死,也要死在外面。
“哥……留下……”池渊的吐字越来越含糊,每个字都从咬紧的牙关里挤出来,抱着林妄的力道一点点增加。
林妄看不见的角度,池渊眼睛紧紧盯着沙发角落,脸上的表情极端又神经质:“不要留我……不能……”
“什么?”林妄用力吸了吸鼻子,把耳朵挨着池渊的脸,想听清他的话,“小池,我在听呢。”
池渊却不说了,沉默地闭上眼睛,偏着头一下下蹭着林妄的脸,呼吸随着情绪的压抑一次重过一次。
林妄两只手抱着池渊,小心翼翼地抚在脆弱的脊背上,一遍遍回应池渊叫出的“哥”。
胸口的起伏慢慢平缓,林妄试探着低下头,捧着池渊的脸,看着他眼睛:“好好看看我,是不是在这儿呢,就在你身边呢。”
池渊眼睛是红的,脸上的情绪已经平和了很多,只是眼底还染着病态的执着,紧紧盯着林妄。
“……嗯。”池渊轻微点头。
林妄亲了亲他嘴唇,嘴角很浅地弯了一下,安抚他:“咱们在这多待一会,然后一起回家过节,好不好?”
池渊抓住林妄手腕放在脸侧,歪着头贴在他掌心,闭上眼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让余琦在楼下等你,曲医生——”林妄拭去池渊眼尾的湿润,心里拼凑出一个模糊的事实,他压下这些,继续说:“我让她去楼上,等会我们绕开她下楼。”
池渊这次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池渊一直靠在林妄肩膀上,卫衣帽子盖住眼睛,从呼吸声里听得出来,他一路都没睡着。
林妄的手腕一直被池渊攥着,快到家的时候池渊的手机响过几声。
余琦小声说可能是曲桦给开的新药单发过来了,有的药直接给开了,剩下的这些得单独去买——
话没说完一直躺在林妄肩膀上的池渊突然动了,拿起手机直接摔到挡风玻璃上,砸了条裂纹。
余琦吓得一嗓子喊出来,以为池渊像以前那样要发病了,眼见着绿灯都忘了走。
林妄没管手机,单手揽住池渊把人重新按在肩膀上,让余琦专心开车。
一路有惊无险,到家林妄把池渊扶到他卧室,看着池渊蜷在被子里好像睡着了,自己出去倒水。
池渊的手机让他摔坏了,林妄按了几下,不能开机了。
曲桦的眼神,年底忽然开始吃药,问林妄去哪了,抵触新开的药……
一个个零散的疑问在脑海里转,一点点转出了模糊的答案。
黑暗里,林妄拿着水杯站在门外,很长时间没有动作。
第72章 第72章
林妄一夜没合眼, 太阳光透着窗户刺了眼睛,才恍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忘了拉窗帘。
心乱了,平时刻在心里的习惯都记不起来了。
余琦给林妄发了几条消息, 问池渊现在怎么样,林妄坐在床边摩痧着手机,半晌回了条挺好的。
温热的水扑在脸上,热腾腾的。林妄擦干水珠,用力按了按眼睛。
镜子里的人眼底布满血丝,憔悴得像两天两夜没睡。
给自己捯饬利索, 看池渊还在睡,林妄给保姆周芬发了消息,让她今天不用过来打扫,发完下楼开始做早餐。
早饭都端上来,林妄看了眼挂钟, 准备上楼喊池渊起床。
一转身手扫到玻璃杯上, 豆浆洒得满桌子都是, 手背烫红了一片。
“嘶——”
也顾不上疼了, 林妄赶紧拿了抹布擦, 擦到一半差点把挪到桌沿儿的玻璃杯碰到地上,手快反应也快才给接住。
手忙脚乱地收拾好, 林妄硬是出了一身汗, 这会儿才想起来手还烫着呢,跑到厨房拿冷水冲。
“哥。”
池渊的声音有点哑, 从楼梯那边传过来,林妄没听清楚, 下意识答应:“哎……嗯!在厨房呢!”
“手怎么了?”池渊眉梢拧着,拿着林妄手腕看, “烫了?”
林妄哪有心管自个儿烫不烫,一颗心都吊在眼前的人身上,看池渊脸色没什么异常,也跟着装没事,说:“豆浆不小心碰洒了,抹点烫伤膏就好了,药箱里有。”
池渊让林妄继续冲冷水,自己去翻药膏,林妄眼神跟着他往外走,挪不开。
昨天那一下后劲儿太大,对两个人来说都是。
林妄手腕搭在池渊腿上,药膏抹着凉丝丝的,有点香味儿。但还是够疼的,刚才没注意,这会儿看见手背上起了两个水泡。
“疼?”
林妄一愣,皱着的眉头松了松,笑了声,刚要张嘴。
“想说不疼?”池渊手上动作不停,抬头看了林妄一眼。
“……疼肯定疼,”林妄手指头动了动,让池渊一把按住了,让他别动,林妄嘴里答应,“有点痒。没那么疼,豆浆晾了一会,不热了。”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都没再开口,林妄看着池渊把药箱收起来,跟着他一起去吃饭。
昨天的事在心里压得死死的,池渊背对着的时候,林妄眼神里的心疼和愧疚藏都藏不住,等池渊转过来看他,又没事人似的冲人笑笑。
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哪做得不好了就给人吓坏了。
池渊把剩的那杯豆浆倒了一半给林妄,林妄烫的是右手,筷子是不能拿了,幸好他炸的是小油条,能用左手拿着吃。
“昨晚上睡得怎么样?”池渊忽然说。
“挺好的,”林妄头也不抬,随口胡诌,“可能早上吹着风了,头有点疼。”
话都是池渊起的头,林妄答,饭桌上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提昨天。
饭后池渊让林妄去坐着看电视,他自己收拾。
林妄放心不下,怕池渊没缓过来状态不好,借口要从冰箱拿水,磨蹭了半天才回客厅。
“洗了水果?”林妄拿了个葡萄,开玩笑说,“现在不是吃这个的季节……还挺甜。”
池渊没坐下,把托盘放下,手撑在林妄身后,拿遥控器调高了电视音量。
他眼神放在屏幕上,问的随意:“演什么呢?”
林妄心思都放在池渊身上了,什么内容都没看,赶紧瞥了眼,笑了下,说:“谈恋爱的偶像剧,你应该爱看,可甜了。”
揽了下池渊的腰,林妄想把人带到自己旁边坐着,池渊没动弹,挺着劲儿站在林妄侧面,又说:“看陶允晴的剧干什么。”
陶允晴演了不少偶像剧,电视上轮着播,池渊这么说林妄也没多想,顺着他说:“给三妹捧捧场,你想看什么?我调出来,咱俩一起——”
池渊这回直接喊了名字:“林妄。”
林妄动作顿了顿:“……嗯?”
池渊低头,两个人视线砸在一起,池渊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语气有点讽刺,听得林妄手心发麻。
“这部剧里没有陶允晴,也不是偶像剧,看了这么半天,你看什么呢。”
神经“蹦”的一声,紧得林妄眼角狠狠跳了两下,沉默两秒,只能说出一个干巴巴的借口。
“嗯,走神了,我看里面女主角长得挺像她的。”
“撒谎,”池渊低头看着林妄,眼珠黑漆漆的,比起昨天多了点亮晶晶的光,“我的花呢?”
花昨天落在诊室里了,那时候林妄只想把池渊带走,两只手都在扶着池渊,没有手拿花了。
“我再给你买一束吧,”林妄手搭在池渊的手背上,轻轻捏了捏,弯着嘴角,语气轻轻的,哄小朋友似的,“等会儿一起去?你也给我买一束,我也想发微博秀秀。”
池渊拿开了手,过了一秒,重新按在林妄手背上:“你让我去找曲桦,我听你的,我去了……”
林妄反应很快,就是太快了,一开口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是我没考虑周全,小池,这事儿怪我,我——”
“我以后……每次去都可能像昨天那样,”池渊打断林妄,不让他继续说,声音压的很低,沙哑地刺着林妄的耳朵,“你呢?每次都要像今天一样小心翼翼么?”
小心翼翼。
四个字把现在的气氛概括得这么贴切。
这段感情里,林妄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照顾的那方。他大池渊几岁,按理说他应该多付出些的,他也乐意这么做。
感情里林妄和池渊都不计较多少,照顾宠爱对方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两个人都享受其中。
但现在不一样了,林妄知道了池渊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发病,为什么明明好转了的病情突然又恶化——在他出现之后。
池渊本来一个人好好的,因为林妄出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出现在他身边了。
池渊不受控制地害怕,怕哪天一睁眼,林妄就像他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高度敏感的情绪受不了这种压力,应激一样地犯病,越是深爱就越是恐惧,恶性循环没有尽头。
一直找不到的病因其实是自己,这个现实等同于一拳重击,狠狠砸在了林妄心上。
担忧和心疼变成了难以言说的愧疚和自责。
这件事里没有谁对谁错,但林妄没法儿觉得自己没错。
林妄这样的人,认定了的把心掏给对方都不觉得疼,只怕自己做的不够好,不够珍惜。
他明明那么喜欢,那么爱惜……到最后却发现刽子手是他自己。
“小池,”林妄嗓子干哑,声音挤压着喉咙,撕开了这层血淋淋的窗户纸,“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开始重新吃药。”
“是。”池渊喉结滚了滚,瞒不住的事没必要再藏。
林妄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池渊抓住林妄的手,很用力地打断他:“这是我的问题,你没必要觉得对不起。”
“不是觉得对不起,”林妄掌心出了汗,任由池渊按着他,笃定地说:“小池,我不可能因为这个离开,不管发生什么,我肯定在你身边。”
池渊眼睫垂着,在眼下打出一小片阴影,看不出在想什么。
林妄继续说,声音温温淡淡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润着两颗焦虑不安的心:“下次有事别瞒着我,叫了这么久的哥,也该多信任我点儿,对吧?”
池渊直直看着林妄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除了愧疚之外的情绪,“哥,你知道除了你消失,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不让林妄回答,池渊坐到他旁边,弯腰拿起一个葡萄放到林妄手里。
“我怕你变成现在这样,处处小心时时注意,整个人像上了弦的箭,仿佛你声音大一点,语气差一点,脑袋转的慢一秒都能让我犯病。”
昨晚一夜没睡的人,不止林妄。
林妄出去倒水,半夜起身坐在床边发呆,早上压着咳嗽声洗脸……池渊全都知道。但是他动不了,他也不能动,耳边幻听出很多声音,头痛得像在晕船,他想吐,藏在枕头下的手一直在抖。
难受得想紧紧抱着林妄不松手,但他不敢睁眼,他怕看见林妄,也怕林妄看见这样的他。
林妄假装自己睡着了,池渊也在装,两个人都希望自己装的好一点,能让对方睡个好觉。
池渊低声说:“我一直好不了,你要一直这样么。”
“胡说,”林妄皱眉,又立刻舒展开,没回应池渊的下半句,只轻声说:“会好的,小池。”
池渊喉结滚了滚,别开视线,没反驳也没认同这句“会好的”。
两人大腿互相挨着,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裤传递,林妄后知后觉地感觉池渊体温有点太高了。
“你是不是发烧了?”林妄想摸他额头,池渊往后躲了一下,突然的疏远让林妄一愣,池渊碰了碰额头,很自然地说:“没有。”
林妄手停在原处,看着他叫“小池”。
池渊嘴角扯了扯,歪头也看着林妄,语气轻飘飘的:“哥,别总是管我了,多看看你自己吧。”
林妄:“我是你哥,我不管你——”
池渊说:“我是认真的。”
“……”
沉默在紧挨在一起的两个人之间蔓延,情绪一句一句堆叠,窝在心里像块石头,压得人嘴巴都张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妄主动打破了沉默,牵了牵嘴角:“等会儿量一□□温,你腿有点热。”
抬起来的手终于还是放下了,搭在膝盖上,过了会儿,林妄从盘子里拿了几个葡萄,一个一个吃。
挺酸的,现在不是吃葡萄的季节。
互相无言的时间里,林妄几次想开口说他没有小心翼翼,但口不对心,他确实在小心,没法儿骗过池渊。
林妄控制不住想要弥补些什么,做些什么,他不是站在原地看爱人独自挣扎的人,林妄宁愿压抑自己也不想看着池渊受伤,这是本能。
池渊最不想看见林妄因为他的病迁就他,到最后一点一点把自己牺牲。他要是一辈子都好不了,林妄会一辈子都像棵悬崖上的草,下面坠着一个不一定什么时候犯病的疯子。
如果不是症状快要瞒不住了,不去找曲桦不行了……池渊会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装一辈子。
两个人这么拧巴着,谁也没法儿后退一步,后退就是把对方暴露在伤害下,谁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第73章 第73章
一整个白天, 两个人没说一句话。
一个坐在楼下看了一天的电视,一个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出来,好像都真的来了脾气, 没留余地地开始冷战。
事儿不是这么解决的,有问题得聊,沉默在感情里没用——道理林妄比谁都明白,但他心里也拧着股劲儿。
池渊让林妄“别管他了”,话不是这么说的。
刚谈上恋爱就不用他管了,林妄心给刺着了。
想着明天两个人气儿都顺了, 林妄主动过去跟池渊谈谈,但事赶事赶一块,林妄晚上接了个电话,不等第二天早上,连夜赶回了剧组。
组里方导给一个演员临时改了戏, 包括林妄在内的几个人要回去跟着一起补。
临走林妄还是进门主动和池渊说了声, 看他没什么大异常才走。
终归是放不下心, 林妄给姜岚馨打了电话, 礼貌地把姜女士请过来亲自看着池渊吃药。
【他吃过药睡着了, 这些天辛苦你了,下飞机给阿姨回个消息^^】
没多问两个人是不是吵架了, 更没要求林妄和她详细说说发生了什么, 姜岚馨在这方面的分寸感和池渊如出一辙。这娘俩的处事其实都让人很舒服,只不过一个面冷一个面热, 池渊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有些吃亏。
下飞机已经是后半夜了,林妄看了眼黑漆漆的天际, 给姜岚馨回了消息。
不管吵没吵架,离开人多远, 心里都是想着的。
只是以往下飞机就能看见的好多条未读消息这次没收到,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方导这次戏赶的急,林妄一晚上没睡,刚到剧组就被拉着换衣服上妆,一刻没消停。
孟小晚比林妄到的还早,依旧穿的挺厚背着个大包怀里还捧着个保温杯,跟着林妄这几个月该锻炼的都锻炼到了,孟小晚本来心就细,看林妄嘴唇有点干,从包里掏出几个小面包又麻利地倒了杯水让林妄垫垫肚子。
化妆师也跟林妄熟悉了,见状笑着说:“林老师赶快吃吧,方导发话了,今天可能要一天一宿不歇着。”
“那我真得快点吃了。”林妄不仅嘴唇干,喉咙也带了点沙哑,自己也明白可能是上火了,背着人从孟小晚包里翻了两片药吃了。
心里不畅快,林妄不带到工作上,该怎么拍怎么拍,该入戏入戏,对戏的群演一不留神砸他身上也没生气,还温声安慰对方说没事。
林妄不想让人知道的时候,外人谁也看不出来他的情绪。
就是偶尔看一眼手机的动作引起了唐水书的注意。
唐水书是女主角,补镜头少不了她,比林妄还早两天回来,连轴转了几十个小时,今天从早上到下午一直哈欠连天的。
她亲眼看见过池渊来剧组探班找林妄,对俩人的关系早有猜测,也没恶意,本着磕糖的心跟林妄闲聊:“林哥,给池老板发消息呢?”
林妄敲屏幕的手指一僵,垂着眼睛,若无其事地笑了下:“没有,我妈,问我下次放假什么时候。”
“是阿姨啊,”唐水书靠着墙根,声音压得更低,神神秘秘地跟林妄打听,“林哥,我是自己人,你肯定知道池老板的演唱会到底什么时候开。唉,怎么没个准消息呢,以前工作室都是提前几个月预热的……”
“是啊,”林妄揣起手机,声音很轻地跟着说了一句,“怎么没个消息呢。”
电视里播着无意义的搞笑综艺,嘉宾时不时夸张地爆出一阵大笑,灯关着,只有电视的光照在母子俩的身上。
姜岚馨捂着脚踝跟着电视一边笑一边吸气:“嘶……哈哈哈哈,现在的小孩儿真好玩,跟小傻子似的,儿子你可不能像他们这样,太逗了哈哈哈……”
池渊嘴角扯了下,按住云南白药的喷头,冰凉的药毫不留情地洒下来,冷得姜岚馨一哆嗦,瞪他:“楼梯拐角的灯坏了怎么不找人来修,我再老几岁,崴次脚说不定就再也起不来了。”
会修的人让池渊气走了,姜岚馨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就瘫痪,我一样养你。”池渊用力扣上盖子扔了药,避瘟神似的靠到沙发另一边,和姜岚馨保持远远的距离。
电视吵的头疼,他用力闭了闭眼睛。
以往这个距离,够将近一米九的池渊蜷着腿弯着腰,刚刚好地躺在林妄的腿上,听林妄低声和他说话。电视的声音也开的很低,一点也不吵。
“你回去,”池渊瞥着姜岚馨,嗓子哑,“别告诉林妄。”
姜岚馨眼神落在池渊手臂上,转移话题:“你骗他就算了,我这把年纪还骗人,不像话。”
池渊很轻地“嗤”了声,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点开看新消息:“我骗他什么了。”
“曲桦都和我说了。”
“在你面前她管不住嘴。”
“怎么说长辈呢,让我看看伤,连你妈你都瞒着,多寒我心啊小兔崽子……”看见池渊的动作,姜岚馨没眼看地“哎”了一声,“那是我手机,收不到你的消息。小妄说你手机让你自己给摔了,人家新给你买的,你多败家。”
池渊撇药瓶似的随手撇开手机,彻底摊牌地看着姜岚馨:“别告诉他。”
姜岚馨顿了顿,很轻地叹了口气:“你想瞒他多久?能瞒多久?”
池渊移开视线:“能瞒多久瞒多久。”
池渊执意赶人,姜岚馨还是没留下过第二个夜,收拾了东西准备走。
池渊想送她,姜岚馨拦着没让:“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药按时吃,今天开始每天都和曲桦打个电话,说什么都行,演唱会的事不然就往后——”
“不影响。”池渊说。
池渊留在三楼卧室没出去,姜岚馨一个人推开门慢慢往外走。
今天晚上起风了,北风刺骨,姜岚馨的长外衣紧紧贴着清瘦的身体,从池渊的角度,模糊地看见她用手拭了下眼角。
在得知儿子病情恶化,甚至开始自残后,这个坚强的母亲和以往一样,随叫随到地赶过来见池渊。
第一面,第一句话就是幸灾乐祸的“你把人气跑了?”。
连续两天姜岚馨一直维持着笑眯眯的模样,好像完全不把这个病当成天塌了的大事,也不让池渊把这当回事。
她活力满满,不停地忙这忙那,无时无刻都在满不在乎地和儿子打趣嗔怪——没有一点病人家属该有的忧虑害怕。
是她不害怕吗。
不是。
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池渊是一个病人,一个不能受刺激的精神病人。
池渊不想这样,不想像一道枷锁缠在家人身上,越缩越紧,勒出血来。
他很努力很努力地试图平复纠正姜岚馨的不安和担忧,但是十几年来她还是没办法改掉,控制不住地照顾池渊的情绪。
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她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在他生病的时候怎么会不担心他,不为他倾尽所有。
她的本能让她就算因此失去自我,放弃自己的所有也心甘情愿。
因为爱,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所以姜岚馨愿意。
林妄也爱池渊,一个男人对爱人的爱。
所以现在这道枷锁挂在了林妄身上。
那个担心害怕池渊犯病而出现的笑脸,也挂在了林妄脸上。
池渊没办法好起来,光是控制着不要再恶化已经耗尽了力气,可午夜梦回失去爱人的梦魇他逃不掉,就像儿时永远也走不出的噩梦,把他困在了原地。
他的精神不该这么脆弱,可他偏偏这么脆弱。
如果让林妄知道了他实际上有多严重,林妄不会离开,只会拼命地带着池渊从肮脏粘稠暗无天日的海底往上游,就算被带到深渊里窒息,也只会抱着池渊轻轻笑着说“没关系”。
这对池渊来说,是另一场噩梦。
池渊想要的从一开始就很简单,他想让林妄活的别那么累。
林妄在别人面前演戏演惯了,委屈自己的本能委屈惯了,但池渊想林妄在他面前不用演,不用委屈。
他可以自在舒服地挨着池渊和他小声说自己很累,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口不想做那个不想干这个,可以不用事事做的体贴想的周全,可以在累到不行的时候心安理得地闭着眼睛等池渊帮他吹干头发。
而不是像个被绑住手脚,牺牲了本能,除了照顾池渊什么都做不了的仆人。
池渊的沉默不是在冷战,只是对抗药物副作用的同时,唯一能做的——让两个人过一段没有对方的生活,让林妄意识到,没有池渊的生活也很好,池渊没有他的照顾也很好。
等时间自己慢慢过去,两个人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都能过的很好,还能像以前一样互相依靠,没必要牺牲一个。
林妄卧室里有个很小的闹钟,是以前林妄的粉丝送的。
林妄随手放床头了,偶尔定个闹钟提醒自己该干什么了。
闹钟挺丑的,是个粉色小羊,质量一般,两个角摸几次还有点掉漆了。
声音也很刺耳,滋滋滋的。
池渊关掉闹钟提醒,掰开几粒白色药片扔到嘴里,冷白的手背上几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伤的痕迹,红的刺眼。
药片在嘴里一点点泛出苦涩,池渊才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这个药能让他暂时停止脑海里克制不住的想象,和耳边时不时出现的声响。
治疗效果很好,副作用的效果也很好。
不出半小时,就会开始严重的头晕恶心、思维混沌。饭后吃会吐,饭前吃会胃疼,只能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但这些都不是池渊抵触吃药的原因。
治病的药,会消减症状,可池渊的病因,是害怕林妄有一天会突然消失。
服下之后,精神恍惚迷惘,懒惰和平静的漩涡里,池渊偶尔会产生“林妄有什么重要的”、“不如分开吧”的想法。
在药效期间,这些想法挥之不去,还会随着服用的次数变得越来越清晰。
要了命了。
“哗——哗——”
干呕声之后是马桶抽水声,池渊若无其事地擦干净嘴角,连呼吸声都开始沙哑。
林妄在卧室住过几个月,床上有他身上干爽的味道。
池渊蜷进被子里,慢慢闭上眼睛,嘴里很轻地溢出一声“晚安”。
希望能做个好梦。
第74章 第74章
余琦亲自开车来接池老板回工作室, 说起来池渊有日子没过去了,大事小情有余琦办,什么心都不用操。
这回是演唱会在即, 池渊病情忽然恶化,余琦不得不叫上几个亲信和池渊一起商量。说是商量,其实私心是找熟人一块劝劝池渊,别把自己逼得那么急。
“原定是三月,不过我们也没跟外界说过时间,往后推一个月也没问题, ”余琦坐在池渊对面,把手里的计划书递给他看,“场地不用操心,咱们要是用,提前小半月说就行, 肯定优先。”
池渊脸色说不上好, 口罩拉到下巴上, 露出一张漫不经心的俊脸, 抿紧的嘴唇红的有些病态。
眼角有失眠导致的血丝, 视线扫过计划书,这帮人心里想什么池渊一眼就能看出来。
其他人边点头边附和余琦, 一起劝。
“老板, 身体比演唱会重要,咱们还没吃不上饭呢, 时间上没必要这么紧吧。”
“再过个把月天儿也暖和了,要我说, 还是等等更好。”
“新歌也不着急,多留点时间改改呗, 粉丝肯定也都能理解,咱们老板年前年后多忙啊,马不停蹄了,该休息休息了,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肯定得休息,好人也累坏了。”
讨论起来没完没了,池渊不爱听他们说废话,手指点了点计划书,打断:“新歌写完了,还有,时间不变,余琦去联系安排。”
余琦差点条件反射应一声“奴才遵命”。
其他人也是一愣,半天一个员工才憋出一句:“老板,这就……退朝了?”
“不然呢,”池渊掀了掀眼皮,“不用谢主隆恩了,都走吧,吵死了。”
等最后一个人出去,余琦过去把门关严了,回头跟池渊说:“哥也是惦记你,怕你——”
“我知道,”池渊用指腹揉眼角,揉的发红才停下,看着余琦说:“之前定的所有短袖服装都联系改了,改成长袖的。”
余琦听得心惊肉跳,大步走过来,声有点哆嗦:“伤到什么地步了?你,你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天天看着你都没看住?是不是年前?有一回活动你把衣服换成长袖了,我还以为你是冷呢——”
“是冷的,零下给我安排短袖,疯了是吧,”池渊摩痧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回想起第一次用痛感转移注意力的感觉,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那次没结痂。”
“没结痂……针扎的?品牌方送的胸针!”余琦咬咬牙,“当时你收下我就觉得奇怪,不像你喜欢的款。”
池渊懒洋洋地靠到椅子里:“好聪明啊,用不用给你鼓掌。”
聪明的是池渊,连他哥都瞒过去了。
胸针虽然是细针,但还是留了几个显眼的血点,去探班林妄的时候他全程没给林妄看他胳膊。
林妄想他想的狠了,心再细见到池渊的时候都是乱的,也是真的没注意到-
片场,林妄两天两宿没回酒店睡过,没他的戏就在椅子上眯一会,有个小暖风在一边吹着也不算冷的受不了,熬到第二天后半夜脸都是白的——方忱不让他吃饱了,要有虚弱到不行的感觉,显出角色的重伤濒死。
第三天早上八点多,方忱终于满意了,林妄才迷迷糊糊地回酒店。
孟小晚一边帮林妄开饭盒一边碎碎念:“方导可真不怕剧组出人命,听说过熬鹰,哪有这么熬人的……可别让池哥知道了,不然肯定打电话说他。”
林妄洗了把脸,刚出浴室就听见“池哥”两个字,脑袋已经转不动了,下意识说:“池渊怎么了?来电话了?有消息?”
连着问了三个问题,孟小晚张着嘴,茫然地看了眼桌子上的手机,说:“没有啊林哥,手机没响。”
“……没事儿。”林妄吸了口气,整个人累的发懵,坐下一口一口扒饭。
孟小晚给消炎药拿出来摆在旁边,心里也在纳闷,平时她跟林妄跟的最紧,林妄一低头看手机,九成是在跟池渊聊天,时不时俩人还要在没人的地方打个视频。
从林妄年后到剧组,两天了,两个人一个视频和电话都没有——至少没当她面有过。
拍戏休息的时候林妄也很少回消息,大多数时间都在看剧本。
平时要多粘乎有多粘乎的俩人,怎么看怎么都过于冷淡了。
林妄看着太累了,孟小晚没敢多嘴问,拾掇完就赶紧出去了,让林妄好好休息。
洗了澡,林妄坐床上吹头发,嗡嗡声吵得心里乱成一团。
开关关掉的一瞬间,噪音停下,整个人忽然又一阵发空。
又累又困,还不想睡觉,眼底的血丝都快掉下来了。
坐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林妄用力揉了揉脸,后知后觉,自己现在的情绪有点想太多了。
感情上钻了牛角尖,不是走不出来,是自己给自己绊在那儿了,停住了。
池渊觉得愧疚,觉得林妄为他牺牲了自我。
林妄也觉得愧疚,池渊的病是因为他。
感情里两个人都在愧疚,谁也说不清楚谁更“牺牲”。
池渊的病要一点一点治疗,林妄习惯性的退让也要慢慢改。
难道治好之前、改好之前,两个人要一直这样保持沉默,像冷战一样不联系吗。
太荒唐了,林妄自己都觉得荒唐,又不是年轻小孩了,怎么等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池渊生病了,心理和生理上都很难过,他迈不出第一步。
没关系。
幸好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林妄也可以迈出这一步。
【加了两天班,方导才放我回来,困】
【吃早饭了么】
【小晚给我买的盒饭,上次你尝过那家的饭,你说好吃】
【小池,林哥真累着了,理理我吧】
最后一个字打完发出去,林妄意识就模糊了,昏睡过去连梦都没做。
这一觉睡得不舒服,浑身骨头都发涩,林妄半梦半醒睁开眼睛,外边天都黑了。
从早到晚睡了将近十个小时。
林妄摸起手机,几天来里面终于有了未读消息,他控制不住地低声笑了下,趴在枕头上就着这个姿势点开看。
【吃了,不好吃】
【这家店拉黑了】
【要给我方忱打个电话么】
【快杀青了?我准备了杀青礼物】
……
【还在睡】
配图是早餐店的桌子,上面摆着一笼水晶饺和油条豆浆,照片里桌子对面也坐着人,林妄看着像余琦。
眼尾弯起一道柔软的弧度,手机上时间是晚上七点多,林妄想池渊应该没睡,没回消息,一个视频电话拨了回去。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林妄等它自己停,才开始敲字。
【再有几场杀青,池老板要送什么?】
【剧组女主角问我演唱会具体时间,想托我要一张票,池老板能给通融通融吗】
消息回的快,几乎是秒回,林妄第二条还没打完池渊的消息就过来了。
【保密】
【只有她想要?我不是很想给】
不接电话,只回消息。
林妄轻声喃喃:“是不想接,还是不敢接……”
怕接了电话会暴露情绪么,他又何尝不是……喉头发紧,眼睛一阵阵酸。
【不只是她】
【我也想要】
林妄从床上起来洗脸刷牙,冷了几天的小情侣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个多小时,谁也没提过前几天的事。
池渊不提是想拖时间,林妄不提是感觉还没到适合聊开的时候。
但除此之外,两个人还是想对方,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收到消息。
林妄晚饭还没吃完就被方忱一个电话又叫了回去。临近林妄的杀青时间,方导的时间安排越来越随心所欲。
池渊在回消息的时候几次嘲讽他舅舅脑子不好,拍起戏来就发癫,林妄捧着手机忍不住笑了半天。
这小半月林妄的日子都不好过。
和方导吃饭聊天的时候,对方问他之后的打算,林妄提了一嘴下部戏可能要去邹导的剧组,一句话无意中戳中了方导的那根神经。
要去大名鼎鼎的邹若月邹导那里演男一?方忱听完心里就憋着股劲,趁着最后的时间变着法儿“磨练”林妄的演技。
本来就苛刻的要求,放到林妄身上还要上个八度,看得同剧组演员心惊肉跳的,最近和林妄都保持距离,生怕这道天雷劈自己身上。
方忱私下里不止一次和林妄说过,“你是从我剧组出去的,演戏要是还犯那些基础错误,声台行表都不利索,我老脸往哪搁?”。
名导心里都较着劲儿呢,嘴上都说一个电影领域一个电视剧领域八竿子打不着,但是才华横溢的大导演哪个没几分傲气。
累昏头了,对消息肯定回不及时,经常是池渊发了十几条,林妄攒一起一条一条回。
如果是以前,池渊肯定会十几个视频电话催,带着点池老板专属的阴阳怪气嘲讽,林妄不哄半天都好不了。
这回林妄一个电话没收到。
池渊也很忙。
杀青当天。
林妄最后一场戏是吊着威亚被一剑毙命,女主抱着他和他说出“爱过”,林妄才缓缓勾起唇角,在她怀里慢慢没了呼吸。
NG了几个月,这场如有神助,一次就过了。
方导一声“咔——”,周围人拿着鲜花和小礼炮边喊着“杀青快乐”边跑过来,林妄衣服上和嘴角全是血浆,被蜂拥着拍照,浑身狼狈但笑的很开心。
林妄说话做事讨人喜欢,几个月攒下了不少好人缘,同组的人和他都亲,送了很多礼物过来,他捧都捧不过来。
里面有小礼盒也有鲜花,副导演代表整个剧组送了林妄很喜欢的那套纯手工戏服,唐水书抱着林妄呜呜呜哭了一鼻子,说舍不得。
方忱拍着林妄肩膀,语重心长:“前路坦荡,但求无愧于心。去吧,外面一堆人等着你呢。”
林妄真心地感谢方忱,点头郑重地说:“谢谢方导。”
剧组有工作人员帮忙把礼物拿回酒店,林妄说了几句辛苦,转头,孟小晚不知道上哪去了。
东西都在她那儿,手机也是,没她林妄连酒店门都进不去,只能无奈地在原地等着这小丫头回来。
等了十几分钟,孟小晚鬼鬼祟祟地从角落里喊林妄过去。
林妄转身,一眼看见她怀里捧着的一大束向日葵,明亮灼目的黄,太阳一样燎着心。
看林妄过来,孟小晚紧张地咳了两声,照着花上的贺卡棒读。
“杀青快乐”
“愿所行皆坦途,所遇皆所求。”
林妄抱起那一大束花,心尖发烫,眼角眉梢都是柔软的笑意,拿手机给池渊发了两条语音消息。
“谢谢小池。”
“我的所求已经遇到了。”-
剧组请林妄和其他几位同一天杀青的演员一起吃了顿饭,一切从简,除了杀青演员只有几个不忙的工作人员,导演副导演都还在一线抓紧拍戏。
饭桌上也没有酒色那些乱七八糟的,简单聊聊剧本,聊聊以后。
在好剧组幺蛾子少,大家也没什么矛盾,小配角都很珍惜这次机会,都是来认真演戏的,气氛到最后染上了分别的不舍,有两个感性的演员眼眶都红了。
“当初我真没想到有一天能进方导的组,能认识你们……各位,祝好!”
林妄举起酒杯,接下来还有杀青采访,里面装的都是茶水,“祝前路坦荡,一帆风顺。”
“前路坦荡,一帆风顺!”
饭桌散了,有个小演员偷偷跟了过来,拿着手机看林妄,眼神里有期待和忐忑:“林哥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吧,我是你粉丝。”
林妄有点惊奇:“我粉丝?”
对方摸着后脑勺,“嘿嘿”一乐,挺不好意思地说:“这部戏粉上的,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合作。”
林妄对他有印象,是个有点小名气的演员,演技不错,就是片场里容易紧张,让方导骂哭过好几回,有两次林妄安慰过他。
林妄跟他交换了工作微信,笑着说:“感谢喜欢,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方导不放媒体进组,施予联系娱记在外面等林妄。他咖位小,但是跟池渊的渊源太深,加上池渊演唱会的热度实在太高,来的媒体也不在少数,难保有一些没私下打点过的。
施予电话里提醒林妄“注意言辞,不确定能不能说的就不说,别让人抓住话柄”。
镜头的长枪短炮对着,林妄身上还穿着戏服,怀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花束,明亮的黄衬得整个人的气质儒雅又温和,站在前面微微低头回答问题时,有几个记者脸颊都微微泛红。
“林老师觉得这次的角色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林老师下部戏还会和方导合作吗?”
“这次片场有什么趣事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吗林老师?”
“杀青后有什么安排?”
“方便透露一下主演唐水书的戏份吗?”
林妄一个一个笑着回复,能说的重点聊,不能说的滴水不漏地圆过去。
“这个角色性格特质很复杂也很单纯,善恶都是一念之间,如果避开残忍好杀的一面,他的狡黠随性也很吸引人……等剧播出后希望观众朋友们多多支持。”
“如果有机会,期待再次和方导合作。”
“趣事儿……每天大家都挺乐呵的,实在是说不过来。”
“杀青后也不会闲下来,经纪人给我报了演技补习班,要继续‘上学’了。”
“不太方便透漏,但可以告诉大家,唐老师的戏非常非常精彩,大家期待一下。”
一个不在邀请名单的记着忽然从后面喊:“林老师方便说一说你跟池渊的关系吗?两个人是不是在谈恋爱?您说已经有爱人了,那个人是谁?是圈外人吗?”
问题听着很冒犯,林妄也不生气,等他说完,才慢悠悠地笑道:“这是角色杀青采访,和角色无关的话题希望大家不要讨论,谢谢大家配合。”
有个起头的,其他心猿意马的媒体也绷不住了,见林妄嘴巴紧,有人换了个角度问。
“林老师,我听说您这次的角色和女主角有很深的感情纠葛,最后甚至为了她放弃了自己的计划,牺牲了性命……这种感情我觉得有些极端,您能说说您的爱情观吗?”
这个问题问的太聪明,林妄沉吟片刻,眉眼一展,道:“其实在爱情里,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有很多不足,所谓极端和牺牲大多只是还没学会怎么去爱。”
“我眼里的爱情,会贪恋对方,渴求对方,彼此给予又彼此亏欠,都觉得自己给的不够多……至于牺牲和放弃,两个人都心甘情愿为对方付出的时候,‘牺牲’从来不存在。”
林妄声音温柔:“为什么对爱情这么严苛呢,我们只是两个平凡人在相爱而已。”
第75章 第75章
古装剧杀青后林妄也没能闲下来, 和陶允晴演的那部偶像剧前几天开播了,林妄身为主要配角,肯定要跟着主创团队到处跑这部剧的宣传。
伴随而来的还有各种媒体采访, 施予对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路人缘非常珍惜,每一场都和林妄沟通,防止林妄说错话得罪人。
林妄饰演的角色楚景闻,在现代剧里是沉默少言、极富性张力的类型,剧里禁欲系的形象获得了不少年轻观众的喜欢。
西装革履,年上总裁, “寡夫”,宽肩窄腰,单身父亲,掌权者,女儿奴……一个buff叠着一个, 加上施予的运作, 网络短视频平台各种剪辑井喷式爆发, 配合新古装剧的杀青, 给林妄带来了一大波热度, 微博粉丝数一路飙升。
考古林妄的过去实在是不堪入目,最近半年林妄又比较低调, 一直在进组, 老粉们只好用和池渊一起的综艺做宣传,各种剪辑都要被新粉盘包浆了。
综艺里有林妄的镜头九成都要绑着池渊, 相应的cp粉涨的比唯粉还多。林妄微博营业的时候评论区有不少cp粉在嚎“为什么最近糖变少了”,“林哥快催催池老板发糖”。
还有更直接的, 问林妄要不要去看池渊的演唱会,以两个人的关系, 池渊是不是给他内定了前排,有没有惊喜环节。
问的唐突,但cp粉们也不是无中生有,胡乱猜的。
圈内不少人都是池渊歌迷,有跟池渊熟点的演唱会期间经常张嘴找他要几张票,余琦没少做人情送出去。
每次演唱会这帮圈内人都正大光明地晒现场照片发微博,更有甚者亦真亦假地发微博表白池老板,说要给他生猴子的,玩的很闹。
演唱会首场定在了南方城市,三月的天已经没那么冷了,粉丝和池渊都不至于太辛苦。
活动借用了体育场场馆,一场能容纳十万人,一个城市连续唱三天。尽管如此,门票发售后眨眼就被粉丝和黄牛们抢光了,热搜#池渊门票售罄#霸榜了两天。
林妄杀青前就收到了一张内场前排的门票——不是给他的,是让他给唐水书的。
池渊没想让林妄来,林妄提过一次也就没再说。
这段时间两个人从来没聊过池渊的病情,林妄只要稍微提一些池渊就把话题避过去。林妄想知道什么,只能从余琦和许文阳两个人那里问。
问池渊有没有按时吃药,问吃药的副作用很严重吗,问演唱会进程顺利吗,行程这么紧池渊有没有焦虑……
想问的实在太多,问的越多越觉得心里发酸。
池渊的消息总在晚上发的更频繁,林妄怀疑他根本睡不了一个好觉,但这个又是问不到的。
好好的感情变成现在这样哪里都不对,这恋爱谈的太冷也太淡了,彼此离对方的生活越来越远,再好的俩人也架不住这么疏远。
身体离得远不要紧,可现在心都远了——最让人不安的是林妄隐约感觉到了,这就是池渊在等的结果。
等两个人慢慢疏远,慢慢变得不在乎,不那么想见面。
这几个字在脑海里转了一遍,林妄像看了场恐怖片。
所以林妄决定,一刻都不等了,他要去见他。
不让池渊知道,不影响他的演唱会,就在远处看看他。
你难受了我就缓和点,你冷了我再暖和些,你生病了我还是会好好爱你,就算它可能永远也好不了。
当初就说过,林妄已经做好了当病人家属的准备。
现在的困难在林妄眼里是必经之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值得两个人互相寒了心-
把能单独录的采访全集中录好,能往后推迟的活动去和主办方商量,林妄硬是把第一场演唱会那天空了出来。
他单独联系了余琦帮忙做保密工作,余琦让林妄放心,这种鬼鬼祟祟的事他来安排,绝对不让池渊发现。
说是看一眼就走,也不是林妄只想看一眼,他第二天上午还有行程。
邹若月邹导联系了几个暂定的主要电影演员,要和他们正式见一面,聊聊剧本讲讲角色。
也是对他们的一个考验,试试戏,“验验货”。
这是大事,林妄从现场赶过去还得坐飞机倒高铁,再留恋他也得走。何况池渊不一定想见他,他看完演唱会离开,不影响池渊休息和第二天的发挥。
这些林妄都提前想到了,也都做了准备,面面俱到的人办事很少出岔子。
林妄下高铁已经是下午了,余琦派人来高铁站接了他一程,免得路上被人认出来,他现在正是火的时候,脸和身材辨识度又高,加之和池渊的“绯闻”,余琦不得不防。
去体育馆的路上到处都能看见拿着应援灯牌的人,街边还有画应援图案、卖各种周边的摊位,林妄看着每个摊位前人都不少,歌迷年龄段跨度也挺大,脸上的表情一个赛一个激动开心。
这就是池老板曲风的魅力,各大年龄段通杀。
歌迷数量太多,安全隐患也多,工作室方面和当地联系,做了很多安保方面的调整。
不止场内,没抢到票只能在场外的歌迷更多,从开始前几小时能一直等到结束,工作室发了很多条微博提醒大家注意身体,毕竟天还冷着。
有的歌迷身体确实不好,听劝离开了,强撑着留下的,余琦安排了安保在外面看着,给大家发热水和暖宝宝,还叫了救护车待命。
林妄的身份余琦闭着眼都能给他带进来,但是想不突兀,不引人注意,只有全程可以戴着口罩站在后排的安保人员了。
接林妄的工作人员是工作室老人,人稳当话也少,避着人把林妄带到员工更衣室:“林哥,余哥给你找的衣服,新的没穿过。”
林妄说谢谢,麻利地换上了。
帽子口罩高领毛衫,等晚上灯一暗,一套穿下来谁也认不出来。
等待的期间余琦百忙中给林妄来了个电话,问他进来了吗。
“在场内检查座椅呢,”林妄说,“小池准备的怎么样?”
“你要是问他歌和嗓子准备的怎么样,很完美,这个领域他不可能失误。”余琦顿了一下,没继续说。
林妄知道他没说的话是什么,只是提醒:“我的花放好了吗余哥?”
“放好了,藏得好好的,等结束我就给他,”余琦说,“你们小两口什么习惯,都这么爱送花儿。”
林妄笑了声:“他喜欢。”
演出开始的前几分钟,池渊还在不紧不慢地和林妄发消息,一点也没有开始前紧张激动的情绪,问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晚上吃的什么?】
【这里的东西太辣了,我没怎么吃】
【结束后想去外面吃饭,余琦不让,他是不是更年期了】
【你在干什么】
【哥】
【在干什么呢】
手机嗡嗡嗡地一直在震,池渊这两天消息发的尤其勤快。
林妄心细,猜是池渊没让他来,心里在过意不去,弥补地每天都要发很多。
林妄看看舞台看看手机,装作自己在跑活动,也很快地回消息。
【吃了个面包,没来得及吃饭】
【微博上有粉丝发现场视频了,场地这么大呢】
【对了,唐水书让我帮忙转告她是你铁粉,希望你唱歌的时候多看她一眼,她在第二排】
【我在等粉丝发接下来的视频,快去准备吧我们池老板】
【散场后给你准备了小礼物】
池渊又连发了几条才安静下来,应该是被余琦拉着做准备去了。
林妄抽空看了一遍歌单,池渊的歌他大多数都听过,歌单上的歌只有一首新写的完全陌生,剩下的都能跟着哼几句。
说起来这还是林妄两辈子第一次在现场看演唱会,他以前还不理解年轻小孩们怎么看人唱首歌就激动地边喊边哭,现在林妄有些理解了。
舞台灯光暗下来的瞬间,心跳控制不住地停了一拍,倒计时在大屏幕上闪烁,亲眼看着舞台灯光和音乐越来越热烈,场馆里的回声震得心脏频率跟着一起变化,歌迷的喊声连成一片,大脑里的情绪好像都被震碎了,眼里只剩下屏幕上出现的池渊。
第一首歌是池渊的出道成名曲,一首节奏鲜明的英文歌,林妄站在最后面的看台台阶上,一览无余,歌迷手里的荧光棒挥舞起来铺天盖地的震撼感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池渊能在乐坛排上前几的现场实力,和优秀到变态的嗓音条件,只有真正身临其境时才能领会到其中绝顶的魅力。
林妄一开始还怀着这些天的沉闷,几首歌炸裂开场,他脑袋里乱嗡嗡的,掌心发麻,甚至短暂忘了今天晚上是来干什么的,完全沦陷在舞台上近乎完美的人身上。
池渊的舞台服装是奢侈品品牌赞助的,到现在已经换了一身,林妄的角度看不清舞台,只能从屏幕上看见两套舞台服装都裹得很“严实”,但依旧帅的特别打眼。
林妄旁边座位上的歌迷都在讨论这次的服装。
“池老板今天穿的好闷骚啊!”
“半指手套好涩这是可以说的吗?”
“因为冷吧,我还穿着薄棉衣呢。”
“可是真的好帅啊上帝让我亲他一口吧!”
“只有我想抱抱他吗?感觉今天晚上的池老板像淋湿的狗狗。”
“是狗东西吧,他池老板怎么可能脆弱!”
……
换第三套衣服的时间,林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余琦发来的消息。
【坏了】
【他看见了】
【他眼睛怎么这么灵】
林妄“出什么事了”才打到一半,舞台灯光闪烁,柔和的光线聚焦在边缘。
池渊没从设计好的升降梯上来,而是一步步从旁边的台阶走上舞台。
黑色的舞台服装让他几乎融进背景的黑暗里,左手抱着的一大簇盛放的向日葵却像一团火,热烈地烧在心口,点亮了萦绕周身的暗。
台下有歌迷喊“好漂亮的花”、“谁送的花”、“我们也想要!”……
林妄的心跳一点点加快,目光被锁在池渊身上,移不开分毫。
池渊一直走到舞台最前面,离粉丝最近的地方才停下。
唱了快两个小时,额头和脖子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眼尾也显出几分病态的红。一双凤眼在灯光下瞳孔黑的像泼了层浓稠的墨,情绪浇在里面,直直落入无底深渊。
漫长的沉默让台下开始躁动,十万人的细碎声浪里,池渊低下头,闭上眼睛,轻轻嗅着花瓣。
俊朗的人,灿烂的花,这一幕美得让人失语。
麦克风抬起,池渊问:“你们知道向日葵的花语吗?”
歌迷的回答五花八门,还有立刻拿手机开始查的。
池渊不着急要答案,单手抱着花束,继续说:“我现在有点亢奋,不知道为什么,把它拿上来了。”
没有音乐的时候歌迷喊出来的声音很清晰:“是别人送的吗?”
“是,”池渊眼睫垂了垂,语气里有几分藏不住的戏谑和得意,“他可能不希望我拿上来,所以准备结束了再给我。这是我意外发现的。”
“噢~~~~所以他/她是谁啊?快告诉我们!”
“要表白了?我赶上了什么现场啊妈妈……”
“我就说要买首场。”
“不懂但是祝福祝福~!”
“我们毒舌老板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吗?!”
……
池渊抬起头,晦暗的情绪从眼底一闪而过,嗓音好听到让人记不清内容,却清晰地传到林妄耳朵里。
“我今年的第一场演唱会,没让他来看,”池渊顿了一下,等台下一片唏嘘声结束,才道:“我故意的,惹他生气呢。”
“但他这个人不爱生气,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太久了……他也没和我冷着,每天都在聊天,”池渊摘了一朵向日葵捏在手里,“还送我花,哄我说有礼物。”
林妄嘴角溢出一声无奈又心疼的笑,他站在离他目光可及的距离,他想告诉池渊。
他不是不爱生气,他只是舍不得对他生气。
池渊顺势坐在舞台边缘,把花放在腿上,看着歌迷们的神色有几分游离和自嘲:“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也在反省,到底什么是爱啊……一定要把对方变成傻瓜,再把自己变成胆小鬼,连他的声音都不敢听,两个人在原地转圈,到这种地步么……”
台下已经炸锅了,池渊的语气形容,怎么看对方都是池渊的恋人,而且两个人现在好像还处在分手边缘,在闹矛盾。
放眼娱乐圈,这绝对是爆炸级的消息,“池渊演唱会公开非单身!”。
歌迷们不知道池渊在说谁,说什么,但他们受不了池渊用这么迷茫的语气和他们说话,爆料是娱记的事,很多歌迷都忍不住开始喊话。
“池老板别说了,我快哭了……”
“你不是胆小鬼!他也不是傻瓜!”
“勇敢一点!”
“你可是池渊!你这么帅怎么能没自信没勇气!”
“谁来抱抱他我真的想哭……”
“要是还嫌自己不够勇敢,我借你勇气!”
“我也借给你!”
“你借我?”池渊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的看台,“勇气算是什么?是拯救?让我救我自己还是让他救我,有用么。”
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句“爱情就是互相救赎!”,台下开始齐刷刷地一起喊“爱是互相救赎”。
池渊等他们喊够了才说。
“谢谢安慰,不过如果是他,大概会说——”池渊拿着那朵最小的向日葵,抬起手,别在了耳朵上。
他用林妄的语气,认真地开口:“小池,我没在拯救你,我只是在爱你。”
林妄偏了偏头,眼底一片酸涩,心口被这两句话泡得又热又疼。
池渊懂他,就像他懂池渊。
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过隔阂,从来没有。
“向日葵的花语:忠诚,爱慕,没有说出口的爱,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今天,在这里,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说出这句话,池渊忽然笑了出来,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语气轻快。
“我想请今天所有在现场的人,一起帮我记得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绝对不能忘记,以后还要不时提起来的事,可以么?”
“可以可以可以可以!”
“快说什么事”
“我们肯定记得住!”
“池老板我帮你记一辈子!以后天天提!”
……
“谢谢。”
“今后请帮我记得,偶尔提醒我——今天的此时此刻,我和他正在相爱。”
台下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池渊眼底耳畔却只有细微的旋律在回响,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藏在手套下面,被拇指用力压着,细微的痛感带来真实。
疾病和药物试图让池渊放下林妄、忘记林妄,不确定的时空可能随时夺走林妄……所有都避之不及,现实随时压垮神经。终于,池渊在令人窒息的恐惧里找到了一丝缝隙。
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他病入膏肓忘了林妄,或是林妄离开了,再也找不见了,也会有无数的人帮池渊记得。
只要看见这些人、这些消息,池渊就能想起来,想起曾经有个叫林妄的人,他们相爱过。
“这首新歌还没有伴奏,因为刚刚在看见这束花的时候我改了主意,也改了歌词。”
工作人员拿了一把吉他跑过来递给池渊,他耳朵上还别着那朵最小的向日葵,嫩黄的花瓣,生机勃勃。
池渊小心地把剩下的花束放在身边,坐在舞台边缘,拨弄着吉他弦。
“这首歌的名字也和歌单上的不一样,你们别记错了,《Love Me Be》。”
“请爱我吧。”
林妄站在人群的阴影里,眼眶里的温热再也盛不住,濡湿下颌。
这首情歌在歌单里的名字是《Leave Me Be 》。
别再管我。
第76章 第76章
再热闹的人群也会有散的时候, 散场的音乐舒缓缱绻,台下的歌迷欢呼了几个小时,最后在亢奋和不舍中离场。
林妄压低帽檐, 逆着人流大步往前走,汹涌的人潮几乎将他淹没,肩膀被撞过一次又一次,从上向下俯视,像一颗逆着潮汐的石子,步入深海。
余琦帮林妄找了辆不起眼的SUV, 在车里等歌迷散场后,林妄可以直接开走,停在机场,余琦第二天再找人开回来。
林妄靠在驾驶位,掏出手机, 手腕搭在方向盘上。池渊送的手串在皮肤上硌出几个圆形的浅印, 他也没挪一下。
夜里的天晴朗无云, 可以清楚地看见星星, 林妄摘了口罩, 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拿出一根咬在嘴里。
犹豫几秒, 捏着的打火机还是攥进了掌心, 拇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拨通了一个电话。
熟悉的铃声从耳边响起, 林妄瞳孔紧缩,猛地转过头。
车窗为了透气全降下来了, 繁星下能清楚地看见一张还没来得及卸妆的脸俯身靠近,拿掉他嘴里的烟攥在掌心。
“小池——”剩下的话被捏着下巴堵在了嘴里。
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就在这, 在他身边,林妄脑袋里一片混乱,再多的想法都化成了灰。
林妄抓住池渊的领口,含糊不清的名字从唇角溢出。
呼吸变得凌乱,池渊主动分开了这个并不漫长的吻,林妄推开车门,不等完全站起来就被池渊一把拽了出来,熟悉的气息用力扑在身上、撞进怀里,林妄直直看着眼前的人,浑身的血液都要烧起来。
“哥……”池渊很低地喊了他一声,下一秒按住林妄的后腰,低头咬住他嘴唇,不稳的气声滑入耳畔,紧抓着林妄的心脏。
“我好想你。”
林妄的心一阵刺痛,抓住池渊的后背,用最亲密的动作回应他的话。
车门被用力推上,“嘭”的一声,林妄后腰被压在车身上,池渊整个人贴过来,挤着林妄的胸口,恨不得融进同一个身体里。
身后几百米的地方就是光亮的路,成百上千的歌迷从路上经过。
谁也想不到,在不远处这一片安静的阴影里,这场演唱会的主角连妆都没来得及卸,仓促地换了身衣服就跑了过来,只为见一个思念了许久的人。
池渊和林妄在人群后拥抱,亲吻,用最有力的沉默诉说思念。
呼吸渐渐平复,池渊抱着林妄,脸靠在他肩膀上,依旧紧紧搂着林妄的腰。
“新歌很好听。”林妄按了按池渊的脑后,隔着卫衣帽子还能感受到发丝硬硬的,喷了发胶。
池渊里面一件卫衣,外面只有一件牛仔外套,比林妄穿的还薄,夜风一吹就冷透了。
“不冷吗?”林妄低头用鼻尖蹭了蹭池渊耳朵,每一次呼吸里都是池渊的气息,让他眷恋又安心,“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
池渊抬起身,单手撑在林妄身后的车上,低垂的眼睫也遮不住眼下的殷红,嘴唇上的唇膏印在了林妄的嘴角,浅浅的红,夜色里悄无声息地连接了两个不安的灵魂。
“不冷。”池渊说完又去蹭林妄的嘴唇,林妄纵着他,掌心轻轻按在池渊手背上,指缝交叉,想要扣住。
触碰的瞬间,池渊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半指手套下的手蜷了蜷,终究没有躲开。
池渊的反应林妄都看在眼里,安抚地捏了捏他手指,轻声问:“怎么了?”
“……疼。”池渊的声音很低很轻,落在林妄心里却砸出一个窟窿。
“疼?”林妄眉头皱起,拿起池渊的手,摘下手套。
几道长短不一的血痕横在手背上,触目惊心,有几条已经结痂,还有两道新的伤口还在隐隐渗着血。
一条条刀口像病毒一样,从手背蔓延到看不见的袖口里,光是想象就能知道缓慢割出它们的过程有多疼。
疼,池渊说疼,伤口一直很疼——在林妄不知道的时候。
一瞬间,刮过来的风似乎都变得刺骨,林妄攥着池渊的手渐渐缩紧,两人相触的指尖冰凉。
林妄抿起嘴唇,眼神一直没离开过伤口,呼吸像被什么扼住,变得太轻太轻。
池渊眼神却更小心,躲开林妄的视线,想要藏起手。
林妄没强势地拦着他,只是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指尖在掌心刮过,力道轻柔,没有一丁点强迫。
“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怕我担心才没说的,我知道,”林妄抬起头,嘴角带着不明显的笑,低沉温柔的声音是最有效的镇定剂,“是不是我进组之后……病情控制不住了才,自|残的?”
池渊睫毛颤着,沉默地承认了。
“姜阿姨和曲医生……还有余琦,他们都知道了吗?”
池渊点了下头。
“嗯。”
林妄沉默了片刻,声音温和地道:“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些话,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你只是怕我变得更让着你、更不考虑我自己。你没真的和我生气,我知道,我也没真的和你生气。”
他沿着伤口边缘摸,到手腕处顿了一下,撸起了袖子。
“不是故意忍着,是我知道这件事我们两个人都有难处,哪有不需要付出的感情,”林妄垂着眼看那一道道伤痕,过了几秒,安抚地慢慢拉上袖子,“不过我比你大,是你哥,心里到底还是比你有数儿。”
池渊睁开眼睛,林妄抬头看他,无奈地笑了声,开玩笑似的说:“我有什么事都告诉你,我信你,信我们能一起面对……看我们小池多厉害,瞒我这么长时间。”
“我没有不信你,”池渊反手抓住林妄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眼神像要把林妄盯穿,一字一顿,“哥,你不许误会我。”
“你就是太信我了。”林妄声音沉了下去,不是在和池渊生气,是在和自己。
他是离池渊最近的人,除了他,没人有机会能第一时间发现池渊的病情,发现他有多痛苦,痛到需要用自|残来缓解精神上的折磨。
一个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的人,却要每天和林妄装成好人,哄他逗他,和他谈没有压力的恋爱。池渊很难受,又不能说出口,只能用药瓶和药来暗示林妄,用逃避曲桦来引起林妄的注意。
可林妄呢。
他是所有人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现在也是,如果池渊今天没主动找过来,如果他继续回避林妄的电话,是不是两个人还要这么分开,等池渊哪天真的瞒不住了林妄才能知道?
林妄从来都是最会察言观色的那一个,对外人他总是周全,周全过头都觉得自己虚伪。但到了最亲近的人身上,他的察言观色怎么就失灵了!
林妄怪的是自己。
但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过去的事再怎么在乎也没办法回去重演,林妄只想,也只能抓住现在。
好在,池渊来找林妄了,无论是余琦说漏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池渊知道林妄在这,所以他来了。
池渊再一次主动地向林妄发出了求救。
“小池,我知道你信我,信我怎么都会留下,信我会接受你的全部,信我无论如何都会爱你。我心里也希望你这么想我,我喜欢你信任我,”林妄嗓子发紧,苦涩地自嘲,“但我一点也没帮到你,反而……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的帮凶。”
池渊想说什么,林妄摇头打断他,“所以我愧疚,从我的角度看我也应该愧疚。但是小池,我不会一直愧疚,因为我们还要和好呢,我们还要继续谈恋爱,还要过以后的日子。人不会被愧疚束缚在原地,至少我不会,你也应该信我这个。”
池渊偏开头,沉闷低哑地开口:“你不能对我愧疚。”
林妄懂池渊的意思,他轻声道:“因为我爱你,我在乎你,所以在伤害你的时候我会愧疚,愧疚不是负担,只是因为我心里有你……感情没有完美的,就算再怎么爱,也一定会遇到问题。”
池渊看过来,林妄也同样看着他,两双泛红的眼互相望着对方,都在企图从爱人那里获得自己最需要的勇气。
林妄吸了下鼻子,温和坚定:“如果这个问题永远也不能彻底解决,那就把它变成生活的一部分。如果它在慢慢变坏,我们就去治疗。如果它有一天会让你忘了我,我就替你记得。如果你怕我消失……”
池渊攥着林妄的手猛地收紧,眉头蹙起,脸色冰冷,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恐惧。
林妄抚过他的颈侧,说的很慢,很认真:“如果你害怕我有一天会消失,就更应该珍惜现在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算是平常人也是这个道理,往后的路别想那么远。人们都被白头偕老四个字困住了,太少人能明白,有缺憾的生活也是和爱人一起的……什么都比不上两个人在一起。”
“小池,你要明白,什么都比不上我们在一起这个事实。”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脑海里,从第一次梦魇后,池渊总是不敢忘记林妄说过的话,他记得这么清楚,以至于到最后像忽然被拽住了肩膀,把他从虚无恐慌的幻想里强行拖了出来。
一床柔软的棉被落下来,松软地包裹住了池渊长久以来的执念,让他终于找到了一处安全的落脚地,可以不再挣扎,不再顾虑,可以陷进里面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
林妄按着池渊后颈,抬头吻了上来,这个吻落得太轻柔,没有歇斯底里的索取,只是最单纯的触碰和慰藉。
池渊紧绷的肩膀一点一点放松,最后松开攥着的手抱住林妄,额头埋在他脸侧轻轻地蹭着,动作依恋又不舍。
过了许久,池渊终于嘶哑地开口,吐出这段时间一个人抗下的所有痛苦。
“哥,我不想自|残,我知道后果。但我越来越不清醒,我总是做梦,梦到以前,梦到以后……醒了也分不清现实。我害怕,怕像上次那样掐着你脖子,把你认成别人,怕我哪次醒过来,你已经被我……我太怕了,怕得睡不着也不敢睡,可是失眠只会让我变得更糟糕。”
林妄强忍住眼底的酸涩,咬紧嘴唇抱住池渊的后背,让他完全靠在自己怀里。
池渊的声音平静里透着绝望,“我尝试吃药,但是副作用会让我觉得我一点也不在乎你,药起效的那段时间我好像随时会把你忘了,所以我把它们都吐了。”
“但是没用,我还是不敢睡觉,不敢吃药,也不敢见你……我本来就是疯的,只会越来越疯。”
池渊嘴唇颤抖,嘶哑的声线揪着两个人的心:“哥,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怎么才能把你留住,怎么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我还要继续吃药吗,吃药有用吗……”
林妄偏头蹭着池渊的脸,眼泪濡湿了两个人的头发,他开口,声音像包了层膜,遮住了两个人的眼睛。
“小池,小池……”林妄喊,像在确定人还在自己怀里一样重复,“你不会忘了我,你比谁都记得清楚,只有你知道我是谁,只有你……如果你忘了,我就告诉你,一遍记不住告诉你两遍,两遍不行三遍,我每天都在你身边,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会好起来。”
池渊嘴角勾起苍白的弧度,他紧抓着林妄的衣摆,眼神讽刺又癫狂,“哥,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后悔也没用,如果我永远也好不了,你就永远困在我身边,永远陪着我……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你当初爱上的不是一个精神病,你爱的明明是一个好好的我,我那时候已经好很多了,不用吃药不用看心理医生,那时候——”
池渊哽了一下,继续说:“那是我二十几年里,状态最好的时候,我有信心,爱你,和你在一起……”
池渊从来都想给林妄最好的,如果初遇时他是疯的,是需要吃药看医生的,那他们就不会有开始。
池渊有自己的骄矜和傲气,他愿意给爱人看他最好的、最漂亮的一面,他希望林妄可以带着憧憬和信任看着他,全心全意地喜欢他。
初识,池渊一直相信,他是可以让林妄感觉骄傲的,而不是满眼的担忧和忍让。
但天不遂人愿,池渊越是在乎就越是溃败,藏起来的伤口不会愈合,隐瞒的病情也不会痊愈,只会在阴暗里慢慢溃烂,直到赤|裸地暴漏在阳光下,和自尊一起化为飞灰。
他像一只漂亮强大的飞禽,被病痛烧焦了羽毛再也飞不起来,只能在原地挣扎着躲藏着,他害怕的不只是拖累林妄,还有林妄眼底可能会出现的同情。
“哥,我不是在怪你出现,也不是在推开你,我只是在想办法,我想回到以前,”池渊用力吸一口气,贪婪地汲取林妄的体温,这让他有勇气继续说,虽然声音已经沙哑到不成样子,还是坚持要和林妄说,仿佛说出来了就有救了,有办法了。
“我之前不和你说这些,因为我怕你误会,怕你担心,怕你……同情我……我不需要同情,我只需要你。”
林妄揉着他发顶,鼻尖发酸,张开嘴就是一阵克制不住的哽咽,“我一直在,我就在这儿,你睁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我从来没同情过你,小池,我只是舍不得……舍不得你疼,舍不得你难受……我恨不得护在怀里藏起来的宝贝,怎么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折磨成这样了……”
“现在我回来了,我不走,你也不走,我们在一起,我就在旁边守着,谁也不能伤害你,什么也不能伤害你,别害怕,别怕……哥在这儿呢……”
林妄一遍遍地说“别怕”,池渊好像就真的没那么怕了,紧绷的身体依偎在林妄肩膀上,不时轻蹭一下,像找到了安全的巢。
池渊太累了,和林妄分开后他没睡过一个好觉,身上的伤口很疼,遗忘的恐惧又挥之不去,他拼命集中精神,每时每刻都绷紧了弦,随时可能会崩溃。
他太想林妄了,再强大的人生病了也会下意识去依靠些什么,林妄现在就是池渊的安全感,林妄说什么池渊就信什么。
今天两个人都把自己掰开了揉碎了剖给对方看,在这一方夜色里,所有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再大的困难也有人陪着面对,这一刻起,两个人再也不用孤军奋战了。
林妄外套的肩膀湿了一小片,风吹过,连着池渊的脸一起变得冰凉。
林妄抓着他的手揣进外套兜里:“冷不冷?手都冰了。”
池渊还坚持用另一只手抱着林妄,但说出口的已经是诚实的“冷”了。
“走,我陪你回去,我们先回酒店。”林妄想站直,池渊把他压在原地,固执地拒绝。池渊的态度很强势,拧着劲儿抱着林妄,声音沉闷:“你在这儿陪我。”
林妄失笑,抬手蹭了下鼻子,眨眼的时候睫毛还是湿的。“好,就在这儿。我们得进车里待着,里面有暖风。”
池渊犹豫了一会儿,同意了。
林妄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弯腰探进去半截身子点开暖风机,池渊站在外面还紧紧拉着他左手,一刻都不想分开。
“我们坐后边儿,你先——”林妄话说半截,突然被打断。
“你好,那个,走这边小路能去地铁B口吗?”
林妄一激灵,猛地站起来,意识到自己和池渊都没戴口罩又低下头。
余光里两个女生从十几米外试探地又喊了一声,这边实在太暗了,只能隐约看清林妄身上穿着的安保人员的衣服。
她们想抄个近路,大路人多,地铁一直挤不进去,误打误撞走到停车场了。
林妄拉开车门,拉着池渊的手把他推了进去,看池渊彻底藏好了,才松了口气,拉上口罩回头说:“这边都是停车场,得等人群彻底散了才能通车,比地铁慢多了,而且不安全。”
其中一个女生叹气:“地铁还要等至少半小时呢。”
“这边没有出租车,”林妄笑了声,“你们的酒店在哪?”
女生说了个地址,林妄脑海里大概有了方向和路线:“还是跟着人群坐地铁更近。”
两个人唉声叹气了几秒,跟林妄说了谢谢,转身跑回了主路。
林妄看着她们走远到人群里才开门坐进去,池渊靠着座位在回手机消息,见林妄进来,自然地往这边挪了挪,两个人身上和腿都挨着。
消息界面的头像是余琦的,林妄这下知道池渊是怎么找来的了,他开玩笑:“总共拜托了余琦两件事儿,一个演唱会结束再送花,一个秘密帮我准备车,一个也没办明白。”
“这个世界有时候需要傻子。”池渊整个人像泡在温水里的小熊,每一块肌肉都松松垮垮的不使力气,没骨头似地歪头靠在林妄身上,一只手回消息,另一只手拿着林妄的手放在腿上,一下一下捏手心玩。
“手机换新的了,余琦买的吗?”林妄让他捏得痒,眼尾笑出一条很细的纹。
池渊“嗯”了声,情绪久违的松弛,呼吸变得平和绵长,闭着眼睛说:“不好用。”
“那就别用了,”林妄从他手里拿走手机,按灭屏幕,放在一边,“明天我再给你买一个新的,用我给你买的。”
“和我一起买。”池渊还很纠结这个。
林妄没绷住笑了:“还惦记这个呢,也行,但是明天买不上,明天上午我得去见邹导,就算下午赶回来你也正在唱歌呢。我明天单独给你买行不行啊池老板?”
“不行。”池渊想也不想就说。
两个人的声音还有点哭后的哑,靠在一起小声说话,每一声都闷闷的带着鼻音,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听着像哼哼。
池渊问林妄见邹导干什么,林妄把明天的行程和他说了,又聊到他最近很忙,忙着新剧的宣传,还有一些综艺联系了施予。
“等邹导这边稳妥了,我想接一些综艺,”林妄吸了吸鼻子,“身上这么香,喷香水了?和你平时不太一样。”
池渊反而觉得林妄身上香,但注意力很快被转移,突然说:“你穿制服好看。”
说着骨节分明的手摸到林妄腰上,力道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林妄情绪一直在波动,刚安稳了一会儿,被池渊一夸,突然很不好意思:“等我退休了就当个保安吧,你天天看……”
池渊手上的伤没怎么处理过,林妄看着揪心,“总戴着手套不利于伤口恢复,让余琦帮你开点药。”
“以后不划了。”池渊说完安静了几秒,忽然说:“我明天开始按时吃药,吃了药就不想划了。”
“吃药之后和我打视频吧。”林妄说。
“你忙你的。”池渊皱了皱眉。
林妄叹了口气,语气少见地带了点不满,似笑非笑地问:“池老板,用我提醒你一下,我们多久没视频过了吗?”
池渊挑眉,唇角轻轻勾起一点,故意道:“不记得了,你要怎么提醒我。”
两个成年男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那点想法都写在脸上,池渊的手早就伸进林妄的制服里了,林妄腰线绷紧,呼吸有点急了。
“明后天还有演唱会,我还要见邹导……”林妄深吸一口气,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
眼前的池渊眼下和鼻尖还有些红,皮肤又白,狭长漂亮的眼睛随便一个眼神都勾了魂了。
林妄捧着他的脸,安慰地亲亲嘴唇和鼻尖,低沉温柔的嗓音哄人效果很好:“听话,今天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不会做噩梦。”
池渊眼睛眨了眨,眼皮发沉,索性闭上重新埋在林妄身上。
林妄声音含笑地哄:“我们回酒店先卸妆,然后一起睡个好觉。”
这回池渊没不让走,偏头轻咬了口林妄的脖子,疲倦地“嗯”了声。
第77章 第77章
酒店里余琦等俩人半天了, 池渊演唱会的视频在网上已经传疯了,微博热搜挂了好几个“爆”,这边公关都公关不过来。
池渊眼里放不下别人, 跟余琦擦肩而过,直接拉着林妄回了房间。俩人洗漱后一起躺下,池渊抓着林妄的手,抱着他的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余琦让关门外了,急的转圈,只能给林妄发消息, 问他怎么想的。
池渊靠着林妄胸口睡得很沉,两个人贴在一块的地方体温热乎乎的。林妄一只手被他抓着,另一只手搭在枕头上给余琦回消息。
大工作室有经验,虽然事发紧急,但短短两个小时余琦这边已经准备了几个应对方案。
如果是平时暧昧不清的舆论消息, 余琦自己就能决定怎么应对, 这回池渊属实是做了个大的, 想否认百口莫辩, 不否认, 那要怎么承认?承认到什么地步?什么可以说?什么要瞒着?
这些都得池老板亲自决定,余琦再有本事也是给池渊打工的, 池渊不说话, 下一步就进行不下去,热搜话题满天飞, 一晚上指不定发酵成什么呢。
就刚才那几分钟,余琦自己都瞥见好几个离谱话题, 什么“池渊疑似被严重pua了”、“池老板恋情揭秘——见不得光的不|伦恋!”、“池渊是舔|狗?!”,甚至有人猜“池渊被精神控制了, 池老板以前不是这个脾气”。
林妄把公关方案挨个过了一眼,给余琦回了消息。
余琦那边收到消息,终于松了口气,林妄说的话靠谱,最重要的一点,池渊肯定听。
半夜1点40分,池渊工作室发声明——承认池渊目前非单身,和恋人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两个人感情很好,让路人和粉丝不信谣不传谣。
这一下虽然彻底点炸了火药桶,不知道多少人为了“吃瓜”彻夜不眠,但也干脆利落地承认了,否定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测。
池渊不是靠单身人设火到现在的,早年脾气性格就离经叛道,实力和颜值都是巅峰,路人盘比很多人想的都大,粉丝群体更是庞大稳固,想动摇不是几句谣言就能做到的。
工作室也没闲着,把控舆论,往“池老板谈恋爱说承认就承认”、“等明天演唱会的回应”、“池老板早睡了别等了”这些方向引导。
池渊这一夜睡得很好,早上还没睁开眼就能感受到掌心下不属于自己的体温,熨帖着每一寸肌肤,这些日子的惊惶和疲惫被洗刷干净,只剩下纯净的舒适温暖。
林妄的心跳“咚咚咚”,沉重有力,稳稳地敲在池渊胸口。
池渊睁开眼,眼皮眨了眨,看着林妄的脸发呆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懒倦地慢慢闭上,紧了紧手臂,把人往怀里带。
林妄罕见地睡过头了,手机忘了充电,闹钟没响,他自己的生物钟在久违的身心放松下也失灵了,睡得又沉又甜,梦里的画面都是舒缓温柔的——完全忘了今天的早起行程。
好在他还有个人形闹钟,关键时刻总是靠得住。
耳边模糊低沉的声音懒洋洋的,听不真切,林妄恍惚感觉自己被推了推,然后又往回拽了点儿,喊着他的声音更大了,细听好像是“林妄”、“哥”、“起来了”。
“再不起来我睡着了……”池渊单手托着下巴,困得半睁着眼睛,眼皮困倦地耷着,眼尾还有点困出来的眼泪。
平时要林妄三请五喊才能从床上坐起来的人,这会儿真是拼着全身的意志力睁眼喊林妄起来。
林妄侧着身体陷在枕头里,眉毛皱了皱,含糊地说了声“小池”。
池渊打了个小哈欠,眯了眯眼睛,嘴角勾着,过了几秒,干脆整个上半身往林妄身上一趴,闭上眼睛答应:“是我,我好困……”
一米八.九的重量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些肌肉压得林妄差点喘不上气,咳了一声彻底醒了。
“几,几点了?”林妄翻了个身,下意识伸手抱住池渊,胳膊腿没劲儿,“睡懵了……”
“再不起来不及了,”池渊勉强坐起来,又打了个哈欠,昨晚上哭过,眼睛有点肿,红红的,“早上的飞机。”
林妄一激灵,差点把正事忘了,这睡得可真够死的。
池渊说着人已经又躺下了,只不过眼睛睁着,一眨不眨地看林妄着急地下床弯着腰穿衣服,衬衫敞着,来不及系上扣子,抬起一条小腿踩进裤腿里,黑色西裤从下往上拽,从小腿一路遮到紧实的大腿,最后覆上腰线。
林妄系腰带的时候,池渊伸手故意从身后拽了他腰带一下,林妄差点让他带摔了,一屁股坐回床上。
床垫太软,还上下弹了弹。
熟悉的林妄早起,熟悉的池渊捣乱不让起,此情此景,卧室里沉默了几秒,不知道谁先开始,“扑哧”笑了出来,两个人谁也没忍住地同时出声开始笑。
池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笑起来声音闷闷的沙哑,抓着林妄的耳朵,让他心里又酸又软,喜欢得要命。
“别闹,等会裤子让你拽掉了。”林妄重新站起来,也不往旁边走两步,就在池渊触手可及的地方继续系。
池渊挑眉,这回直接大逆不道地捏了下林妄的屁|股,说“好翘”。
“……靠,老实点儿。”林妄低着头笑,不管他。
一身衣服穿得两个人都开始热,林妄没敢回头看池渊,怕自己真干出点什么赶不上飞机,逃似的大步进了浴室洗漱。
池渊说困,但一直没睡,躺在床上眼睛跟着林妄,不时跟他哥说句话。
林妄答的也快,在浴室里两个人隔着门唠了半天,把最近那些微|信里说过的话又都说了一遍,好像以前说的那些都忘了,非得两个人和好之后,语气是含着笑的,情绪也温温柔柔的,在一个房间里和对方再聊一遍才算数。
许文阳拿了早饭过来,林妄简单吃了点就得走了。
池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好衣服起来了,林妄要走的时候正在擦脸,水珠还没擦干净就出来了,从衣架上扯下外套,说:“我送你。”
林妄有心让他多睡会,但已经折腾起来了,再睡也睡不好,干脆点头说“行”,大大方方地享受一把“爱人亲自接送”的福利。
池渊想戴着帽子口罩就走,余琦不让,堵着门说:“给我留条活路吧祖宗,工作室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到底怎么处理你今天上午就得给我个准信儿。车我放远处了,你俩走过去,别让人在酒店门口看见。”
余琦破罐子破摔地摆手:“到时候就算拍下来,也不能百分之百说是你们,怎么都能自欺欺人一回。”
“辛苦了,余哥。”林妄真心地说。
“不辛苦,”余琦看着旁边的池渊,两眼一闭,满脸遭罪,“生下来就是吃苦的,越吃越苦。求你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取车的路上池渊和林妄说:“我说他更年期到了。”
“什么更年期,”林妄没绷住乐了,“余琦才三十出头,也更的太早了。而且这回的压力和以前也不一样,理解他。”
池渊听到最后一句,忽然站住了,偏头看林妄,眼珠黑漆漆的,染着光彩。
“嗯?”林妄跟着他站住。
四目相对,池渊什么都没说,林妄就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妄低头酝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拉过池渊的手,继续往前走,低声说:“昨晚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不是最好的时候么,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交给我吧,”池渊看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手指轻轻抓林妄的手心,嘴角翘着,“我来‘澄清’。”
林妄点头,边笑边说:“嗯,能者多劳。”
下车前池渊帮林妄解安全带,收手的时候碰了碰林妄的手串,皱着眉问:“戒指呢?”
“包里呢。”林妄拉开拉链,取出来个小盒,戒指和项链好好地躺在里面。
当初林妄猜着池渊的喜好送给他一支钢笔,池渊的回礼就是这枚穿在项链里的戒指。
戒指不是新的,能看出被戴过的痕迹,但养护的很好,能看得出来前任主人有多珍惜它。
林妄也很珍惜,很多时候舍不得掏出来戴。
池渊拿起项链,林妄配合地低下头,让池渊帮他戴上。
“项链不方便可以戴手上。”池渊说。
“都方便,我换着戴。”林妄摸了摸戒指,冰冰凉凉的一个小金属环,像池渊这个人一样,让他喜欢。
池渊手上没戴手套,灵活地扣上项链的锁扣,往后靠回座椅上,满意地欣赏。
林妄眼睛也没闲着,池渊手上就戴着他给买的戒指。
昨天就戴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飞机准时起飞,一小时后林妄下飞机转高铁,手机里池渊发消息说还要睡,让林妄到了给他发消息。
林妄发了几条语音消息,又拍了两张照片,一声声“小池”给池老板毛捋得顺顺的。
去找邹导的路上林妄也不孤单。
苗倾鹤在高铁站外面等林妄,年轻小孩对邹导带着敬畏和恐惧,电话里嚷嚷着非要和林妄一起过去。
“我一个小配角,小男三,就得抱大腿。”苗倾鹤在保姆车上唉声叹气了两句,话锋一转,搓着手好奇又扭捏地看林妄,问他:“林哥你看热搜了吗,你老干部不爱看微|博我知道,就是那个,池哥昨天,昨天那啥,演唱会那啥,说那个……”
“说的是我,不用紧张,”林妄笑着说,“已经和好了。”
苗倾鹤猛地松了口气,小声说:“吓死我了,还以为我磕的cp黄了呢……我得告诉陶允晴一声,她昨天差点吓哭了,我俩半夜打电话蛐蛐半天也没敢问你。”
林妄不知道还有这事儿呢,但有人关心的感觉也不赖,这俩小孩儿是真招人稀罕,懂事儿还真诚。
苗倾鹤边发消息边嘀嘀咕咕:“热搜都炸了,不少人猜是你的,你俩之前太真了,虽然本来就是真的……昨天半夜工作室承认池哥非单身,我当场惊呆,这也太利索了。”
“池老板一直这么利索。”林妄心想,这两天苗倾鹤可能还得再惊呆几回。
邹若月今年五十出头,早年拍电影风吹日晒,保养的不算好,脸上的皱纹带着岁月的痕迹,但一双眼睛很亮,显得精气神很足。
几个主演简单打了声招呼,邹若月让他们拉着椅子围成一圈。
“随便坐,你们当中有的人跟我见过了,有的我们是头一回见,不用紧张,网上那些小滑头传的谣言随便看看就好,我已经老了,到这个岁数了,我性格还是很随和的,很少发脾气……”邹若月停了两秒,笑得和蔼可亲,“不拍戏的时候,我就是个普通人。”
助理把人物小传挨个发下去,邹若月让他们先看,看完挑一小段当众即兴表演,好坏不论,怎么舒服怎么演,让她“验验货”。
苗倾鹤紧张地看了林妄一眼,林妄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苗倾鹤专心看。邹导已经选定了的人极少会因为演技换掉,她有自信把一张白纸教出最出彩的电影画面。
说是人物小传,其实只是一张写着人物场景的A4纸,篇幅不大。
林妄这张纸上写的是男一坐在餐桌前回忆自己杀人经过的场景,男一的状态用寥寥数语带过,将近三分之二在描述男主家里的环境和回忆。
这是男主第一次杀人,死在他面前的是他的亲生父亲,一个造成过去未来所有悲剧的元凶。
这年他十六岁,在剧本扭曲的非现实的世界观里,他已经是一个成年男人了,杀害亲生父亲的罪名,被抓到会被当众吊死。
他该害怕,该惊慌,他的手在抖,紧紧捂住脸不愿去看——面前的餐桌上摆着父亲的双手,这双无数次殴打过他的手,在两天前就被剁了下来。
那时候父亲还活着。
林妄指腹摩痧着薄薄的纸,等饰演警察和患者的演员一一表演完,按照顺序,轮到林妄。
邹若月拍了两下手,示意开始。
林妄身下的塑料椅子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把木制的,残缺破损的旧椅子,这把椅子冰冷坚硬,让人肌肉颤动。
他坐得端正,后背挺直,嘴唇紧紧抿着,好像有人拿着戒尺在身后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眼下的皮肤不时抽搐,试图控制绵长的呼吸,他不敢转头看向地板,尽管那里躺着他的“血亲”。
屋外的警笛声呼啸而过,渐渐变弱——不是来找他的,却打破了维持许久的平衡。
放在腿上的双手抓住裤子,越抓越紧,瞳孔缩紧,胸腔的起伏变得更大,他的呼吸开始不规律,喉咙里发出喘不上气的“哧哧”声,视线摇摆。
眼泪从眼眶滚落的瞬间,他再也撑不住了,弯下了僵硬疼痛的脊背,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了出来。
一切都毁了,他的一切都毁了。
他只是个十六岁的“男人”,他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他没有杀人。
……
对。
他没有杀人,他只是宰了一头畜生。
他的动作多么干净利落,让畜生活了足足一周,在今天早上才断气。
捂住脸的指缝慢慢分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盯着餐桌上的手,呼吸急得像要随时断气,“呜呜”声被拉扯得扭曲变形,听起来像捂住嘴的发泄怒骂,连崩溃都是压抑的。
“啪啪——”
两声拍手声,林妄的即兴表演结束,他长舒口气,从情绪里抽离。
看向邹若月时,对方也在看林妄,眼神里不是满意也不是不满意,没有欣赏没有失望,有的是亮着光的兴奋,连拍手的力道都重了很多。
“方忱这老小子会调教。”邹导如是评价。
等所有人都过一遍,邹若月开始根据每个人的特色一对一提要求,比如让林妄对着苗倾鹤说特定的台词,苗倾鹤没有台词,但是要给反馈,来回重复几遍,每一遍的情绪都要不同。
演员演一遍,邹若月就在手里的笔记本上记下几句话,用最短的时间把所有人摸了个底透。
至于传闻里的“折磨”,林妄觉得还好,事后和苗倾鹤聊起这个,苗倾鹤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邹导性格还是很随和的。
离开的时候天刚刚见黑,苗倾鹤让人开车送林妄去车站,车上还在和林妄说:“邹导说开机还要再等一段时间,男二号还没找着呢,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她说要找完全符合她标准的,男二号,要漂亮,要脆弱,要性感,还要有力量,怎么越听越变|态……这个剧本也够变|态的了。”
“没找到也有好处,我们有时间多补补课,免得到时候怯场。”林妄安慰他。
苗倾鹤深以为然,今天这样围着一群人即兴表演的场面,老手不说演技如何,至少立刻就能来一段。
苗倾鹤这样的新人光是克服羞耻和害臊都要用上一半力气,更别提在邹导面前,顶着她的眼神,紧张得掌心后背全是汗。
下午开始,池渊睡饱了,一直在给林妄发消息,干点什么都要说一遍——吃饭了,出酒店了,试音了,开始化妆了,换衣服了……
化妆的时候光是照片就发了四五张,全方位展示他的化妆师,还发语音夸了几句,推荐林妄下次跟他用同一个化妆师。
忙了一天没看手机,林妄在高铁上一直在回复,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心里撑得满满的,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飞回去。
想想晚上要做的事,几个小时的路程走得林妄心都飘起来了,怎么都稳不下来了。
第78章 第78章
林妄这回不用扮安保人员偷摸进现场了, 没用上余琦,池老板亲自让许文阳在门口等林妄,光明正大地把“家属”领了进来。
进去前林妄还发消息调侃:“我还没买票呢, 这么进去不好吧?”
池渊顺势反问:“待遇不够?我亲自接?”
林妄赶紧说不用,池老板说什么是什么,敢问就敢真出来顶着摄像头亲自接。
许文阳知道今晚上要发生什么,看着比林妄还紧张,边指边兴奋地跟林妄说:“林哥,你就坐那儿, vvvvip座位,池哥唱一半想往下蹦都能直接蹦你怀里。”
“他还是别蹦了,”林妄失笑,“你池哥真挺沉的。”
林妄明天还有行程,孟小晚今天也跟过来了, 能借林妄的光免费听一场演唱会, 给小姑娘高兴坏了。
“拍照片录视频都没关系, ”林妄和她说, “玩的开心点儿, 今天不用管我。”
孟小晚使劲点头,许文阳给她安排了个地方, 池渊团队人多, 这种场合用不上许文阳,他也是来玩儿的。
林妄头一回去演唱会后台, 想象里是各部门紧急待命,歌手被一群人围着, 忙的团团转。
真进去了一眼看见靠沙发上玩手机的池渊,除了妆发衣服都换好了之外, 和坐家里客厅的时候也没什么差别。
“人呢?”林妄问。
池渊拍拍沙发让他过来坐旁边,随口说:“不在你面前呢么。”
“也没毛病。”林妄笑了声坐下。
池渊顺势歪着身子靠在他肩膀上,把手机往林妄这边放,摆出两个人能一起看的角度。
林妄怕他妆花了往旁边躲了一下。
“回来。”池渊皱了皱眉,拽着林妄胳膊又给人拽回来了,继续靠着。
“我怕把你妆蹭掉了。”林妄弄了弄池渊的头发,和昨天的发型不一样,也喷了发胶,往后梳着,露出额头,一双眼睛没了遮挡更漂亮了。
池渊挪了挪脑袋,说蹭不掉,举着手机对准俩人,“咔嚓”一张。
“哎……我还没准备好呢,”林妄抬手挡了一下,边笑边说,“池老板偷拍的习惯改改。”
池渊挑挑眉,不说话,专心摆弄那张照片,放大又缩小的。
看够了照片,池渊注意力又转到林妄脖子上,他就靠着林妄肩膀,脖子上的项链近在咫尺,稍一挪眼睛就能看见。
修长的手指把项链勾起来,戒指顺着指尖穿过,隔着一条细细的链戴在池渊手上,指尖点着林妄喉结,很慢地滑动。
池渊每次开演唱会手上都会戴好几枚戒指,他喜欢首饰,越繁复越喜欢,包括但不限于锁骨钉耳钉项链……他是浓颜,有这张脸在,多复杂的配饰都能压住。
这些首饰也不是化妆师搭的,而是每回上台前池渊自己仔细挑的——但这次池渊身上干干净净的,首饰全收起来了,只有脖子上戴着林妄同款的项链,项链上穿着林妄给他买的戒指。
“应该戴在手上。”池渊说。
手背上的伤口还很明显,这些肯定要瞒着媒体,不然指不定被怎么写。
池渊抿着唇,挺在意地盯着伤口看。
林妄覆上他手背,十指慢慢扣在一起,低声笑着说:“你戴在哪儿都好看,我都喜欢。”
这句话池渊很受用,被顺了毛,视线从手背上移开,没骨头似的倚着林妄跟他小声说话。
病情恶化后池渊尤其喜欢听林妄说喜欢,好像是对现在的他的肯定,告诉他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林妄喜欢的模样,让他心里有底。
门被敲了两下,池渊懒洋洋的不说话,林妄应了声。
余琦推门进来,看见这俩人腻乎的样,“啧”了声才说:“你们俩猜猜,工作室刚才收到什么了。”
“收到什么了?”林妄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狗仔发了一沓‘证据’,全是你们俩一起的,我早说你俩这么粘一块早晚让人拍着,”余琦走过来,拧了瓶矿泉水,喝了两口继续说:“林妄回别墅的,你去林妄家的,模模糊糊真真假假都有,找我要钱,不然立刻发出来。”
说到这余琦自己都乐了:“真能憋啊,估计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讹个大的,没成想昨天池渊先开大了,这帮狗崽子坐不住了。”
“讹多少?”池渊随口问。
余琦比了个数:“够看得起咱们了,这么多,够他妈三四线不吃不喝赚一年了。”
三个人翻着“证据”笑了半天,余琦喘了口气说:“都准备好了,施予那边也准备好了。快从你哥身上起来,该出去了,林妄你就按原来安排的坐那儿就行,活祖宗快出去吧。”
林妄碰碰池渊耳朵:“我在外面等你。”
池渊“嗯”了声,提前出去准备,林妄戴上口罩紧跟着出去了。
林妄进来的时间不算太晚,歌迷入场,位置坐得七七八八。
给林妄安排的位置和许文阳说的一样,很好,很棒,池渊能直接蹦他怀里来。
昨天晚上池渊和歌迷们说了那么多话,今天到场的很多人都抱着“到底怎么回事”的吃瓜心情。一整天过去池渊本人也没回应过,只有工作室一句模棱两可的“非单身”,谁也招不住这么吊着。
猜谁都能猜几句,但池渊不说“是”,谁也拿不准那个让池渊“失魂落魄”的神秘恋人是谁。
整个娱乐圈的“猹”都在等这口瓜,今晚这场的门票在黄牛手里已经翻了好几番,就这样还供不应求。
林妄坐下后听见有歌迷在聊这个,一个说“池老板今天晚上肯定有回应”,另一个很绝望“不一定,那狗脾气,不高兴谁问也不可能说吧”,旁边的沉默两秒表示赞同。
林妄身后是一个个子有点矮的女生,看着年纪不大,像学生。
开场前她小心地拍拍林妄肩膀,双手合十拜托林妄中途可不可以别站起来,连着说了三四个“麻烦你了”。
“可以,我这么坐着你方便么?”林妄侧了侧身子,“这样能看见吗?”
“太谢谢了,正常坐着我能看见,”女生超级激动地往林妄怀里塞了个印着池渊名字的头箍,“这个送你戴,不发光的,哥你也是一个人来的?”
林妄笑着说谢谢,拿着发箍看了眼:“不是一个人来的,他……”
“她没抢到连座吧?”女生表示理解,期待地往台上望,“嘿嘿,坐哪都一样,都享受。”
林妄转过身,听见身后女生小声说了句“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期待值太高,等待的时间就显得漫长。
女生一个人来的,无聊的时候自来熟就找林妄聊天,跟他说这次抢票抢到第二排有多高兴,她粉池渊五年多了,之前上初高中一直没机会看演唱会,昨天看见热搜好后悔没抢昨天的票……期间穿插了三句“你有点眼熟”。
林妄还戴着口罩,刘海长了,放下来显得有点儿“嫩”,身上穿的也简单,高领毛衣和长外套,和女生聊天的时候一点架子也没有,她说一次眼熟,林妄就笑笑不说话。
灯光暗,加上对方只是喜欢听池渊的歌,对池老板的私生活不关注,巧之又巧地没认出林妄。
不过余光里林妄已经看见有几个人手机对准这边,拍了几张照片后又偷偷放下,估计是认出来但没敢确定。
两个人的不安和心痛被互相抚平,之前的矛盾也不再是矛盾,相隔一天,林妄看演唱会的心态已经大不一样了。
前排的震撼比看台更强,池渊出场的时候,心脏随着鼓点砰砰跳,耳边的欢呼和音乐声混在一起,震得嘴唇都有些发麻,林妄抬起手和周围的歌迷一起摇着荧光棒,听他们喊池渊的名字,眼神发亮,心底升起一股骄傲。
池渊并不完美,但这些不完美也掩盖不了他的优秀,池渊的才华和光彩值得千万人瞩目。
这样的人,是林妄的爱人,他怎么能不为之骄傲,以至于坐在台下的时候,身上也落下了一层池渊带来的光芒。
第一排和池渊离得很近,不用去看大屏幕,抬头就能清楚地看见池渊,甚至能看见他脖子上晃来晃去的戒指,在灯光照射下晃着细长的光。
歌曲顺序和昨天比有了调整,林妄这次忘了看歌单,像个普通歌迷,一边拍照录像一边跟着小声唱。
池渊唱歌时有意无意往他这边走,林妄口罩下面的嘴角一直翘着,跟着池渊一起唱,假装没发现走位的不同,只有荧光棒的晃动幅度大了不少。
舞台上池渊垂着眼睛一直在笑,他笑起来太勾人了,歌迷的欢呼就没停过,可只有池渊自己知道他为什么笑,他在想什么。
每次视线扫过第一排中间的时候,都特别想走下去告诉他哥,口罩戴了也没有用,人群里坐着太显眼了。
两条长腿叠着,坐姿放松又挺拔,就算是跟着旋律晃着上半身,也不会显得夸张。
多年养成的习惯,林妄从来不会像池渊一样懒洋洋地倚着靠着什么,他自己注意不到,但一举一动间的气质和风度是想藏也藏不住的。
林妄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坐在那儿,池渊的目光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唱到中场,和昨天一样到了和歌迷的互动环节,池渊单手扶着立麦,戏谑地问歌迷们唱的累不累,脸色语气跟昨天天差地别。
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池渊话锋一转,手指敲了敲话筒,故意问:“你们在哼唧什么,是不是不想听我说这个,到底想听什么?不说我怎么知道。”
台下大声喊说什么的都有,但“谈恋爱”、“失恋”、“单身”几个词尤为突出,被池老板听个正着。
“谁告诉你们我失恋了,”池渊似笑非笑地挑眉,用那副慵懒的声线秀恩爱,“昨天我们就和好了。”
台下安静几秒,爆发出狂热的呼喊,乱七八糟的听不清。
池渊等他们静下来,眼神忍着不往林妄那边看,随手拿下立麦上的话筒,谁都能看出他现在心情不错,相当不错,眼神里的感情太明显了。
“为什么和好了?”池渊不紧不慢地“嗯”了声,过了会儿,开口:“你们是不是没和我谈过恋爱,问这种问题。”
“……”
歌迷们被秀得无语,集体在内心呐喊“瓜没吃完,不能被他气死”。
池渊心情不错,好心地给人解释:“当然是因为他舍不得我,心疼我,爱我……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再问这么蠢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台下歌迷们被塞了一嘴狗粮,恼羞成怒吵着问池渊到底是谁,只有林妄听得想捂着脸钻地里去,又绷不住笑,因为池渊说的没问题,确实是这样。
“你们不知道吧?他昨天也在现场,”池渊秀起来没完,往看台那边看了一圈,抬起手点了点某个位置,“就在那边,看了全程。”
说到这池渊顿了一下,调笑似的瞥了眼林妄的方向,“他和余琦合起伙来瞒着我,穿着安保人员的衣服,离我那么远,电话里还假装自己没来,让余琦演唱会结束再把花给我。”
林妄听到这句低下头避开池渊的目光,闷着声音笑,昨天的心酸躲藏在今天全变成了甜蜜的调侃,让人从心里开始发软。
“他道高一尺,我魔高一丈,余琦是个不讲信用的,演唱会结束就把他给卖了。我冲出去找他,他刚好在给我打电话。”
池渊轻点着麦克风:“我们聊了很多,内容只能告诉你们一点点——他和我说,什么都比不上我们在一起这个事实。”
台下被狗粮砸的发懵,罕见的安静,都在等池渊接下来的话。
池渊眼神不再回避,歪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妄,唇角笑容扩大:“猜他是谁这个游戏太无聊了,我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了。你们是不是笨的过分了,还在猜。”
镜头适时摇到台下对准林妄,一片恍然燥动声里,林妄抬起头对着镜头摆了摆手,随手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温润含笑的脸。
池渊话音刚落就转身走向舞台边缘,台下的欢呼从镜头挪到林妄身上开始一直在持续,林妄周围的人已经看傻了,身后的女生捂着嘴一直“天呐天呐”地喊,看着林妄戴上她送的应援发箍,激动得直跺脚。
再次出现在镜头前时,池渊怀里抱着一大束粉色玫瑰花,白色舞台服装衬得玫瑰颜色嫩粉欲滴,后台播放着池渊新歌的伴奏,温柔慵懒的声线若隐若现。
暧昧柔和的灯光里,池渊一步一步走到林妄身边,弯腰把花送到他怀里,他手里没有话筒,却故意当着十万人的面俯身在林妄耳边说了句什么。
林妄眼睛微微睁大,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咳了声,无奈地看着池渊,张嘴也笑着说了句什么,镜头里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
不知道谁起的头,所有人开始同时喊“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声浪大的要把人从座位上掀起来。
池渊没听见似的,抓住林妄的手放在自己头顶,林妄心领神会,揉了揉他的头发。
两个人一站一坐,池渊弯着腰,离得近了,林妄能清晰地看见池渊长长的睫毛在眨动,眼睛上画了亮晶晶的东西,眼底只装着林妄的倒影,看得那么认真。
林妄心脏跳动的不受控制,掌心抚过脸侧,低声笑着说:“……真漂亮。”
池渊很受用地眨眨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是么”,在林妄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抓住林妄的胳膊把人拽了起来,力道太大林妄几乎是被按着后腰撞进池渊的怀里。
玫瑰花被挤在胸口,花瓣零散落下几瓣,香气弥散间,池渊用力吻上了林妄的嘴唇。
现场的欢呼声太大,林妄耳朵一瞬间听不见其他,只有池渊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一字一顿,深情郑重。
“我的缪斯,我的爱人。”
第79章 第79章
演唱会的顶点定格在这一刻, 无数张照片视频顷刻间占满网络,#池渊林妄官宣#的词条疯狂刷屏。
热度的两位主角在演唱会结束后相继发微|博“认领”对方。
@林妄:最爱的,最舍不得的@池渊
配的照片是两个人挨在一起, 对焦在胸前的戒指上。
@池渊:@林妄,我的缪斯,我的爱人
池渊配的这张照片没林妄正式,边缘模模糊糊的,像偷拍,细看更像“强迫”人拍的。
林妄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抬手挡着半张脸,想往旁边躲没躲成,笑得无奈又有点臊——
他耳朵上别着一朵嫩粉的玫瑰花,罪魁祸首那只还戴着演出手套的手还压在他耳朵上不让摘,林妄脖子都是红的。
两个人评论区的画风也不一样, 林妄下面全是cp粉和唯粉真情实感的祝福, 粉丝感动得都要哭成一团了。
【呜呜呜呜你们果然是真的, 嗑死我了, 小情侣一定要幸福啊!】
【有生之年我的cp官宣了啊啊啊啊啊】
【林哥之前果然是怕影响他的小池才没官宣, “什么都比不上我们在一起这个事实”,我哭晕, 林哥你好宠你的小池】
【我要磕昏头, 你们别太爱了,一个演唱会给对方写新歌, 一个偷偷来听,演唱会结束立刻双向奔赴和好官宣……我的cp就是最真的!“渊妄”永存!】
【家人们谁懂哇!刚刚演唱会我就坐在林哥后面, 跟他聊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认出来这个口罩帅哥是他(爆哭),我还问他是不是一个人来的(螺旋上天哭)。我送他一个头箍, 他居然很认真地戴!上!了!小声补充,我拜托林哥能不能不要站起来听,他态度超好地说可以,还问我他要不要歪着身子坐,谁懂啊谁懂啊粉上林哥就是一瞬间的事】
【楼上抽中特等奖了吧!vip位看我的cp接吻!啊啊啊啊我也想和林哥聊半小时,他说话一定超温油,我也想啊啊啊啊啊池渊你小子好福气啊啊啊】
【好想听林哥讲讲两个人是怎么相爱的,池老板第一场演唱会聊起他哥语气都温柔了,果然最柔软的一面只给爱人】
【林哥你到底有多爱,现场照片望着舞台的眼神好骄傲啊,你的小池好棒,你是不是很开心】
……
池渊这边的评论区唯粉数量更多,粉了这么多年,说话多少都沾上点儿池老板的毒舌风格。
【喜大普奔喜大普奔,有生之年,我们池老板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我要随礼!】
【谁和你谈过恋爱啊活爹!想说林妄心疼你宠着你惯着你所以来找你和好就直说,拐弯秀恩爱也不会给你加技术分!】
【祝长长久久,百年好合,万寿无疆,早生贵子,三年抱俩……池老板你跟咱们说实话,你是不是1?我拿命磕“渊妄”的】
【林妄到底多溺爱能让你在他头上戴粉色小玫瑰还发出来的,体感他是“熟男”风吧】
【回楼上,他自己戴向日葵,就想他哥跟着戴玫瑰花,什么都要情侣款的小学生】
【不是cp粉,从来没磕过的八年老粉,在现场看了今天的演唱会心里只有感动。从十几岁粉上池老板,就觉得他身上的特征很矛盾,明明很早熟,什么都懂,又总带着一丝孩子气。媒体总说池渊离经叛道、什么都敢做,但我一直觉得他只是没有方向,没什么在乎的,看起来像是自由,实际上漂浮不定没有落点,孤独的像个背对全世界的小岛。
最近再看池老板的现场,这种感觉越来越淡了,好开心你能找到自己的“落点”。我不了解你们的相遇相知相爱,但我觉得你一定是幸福的。祝好,祝长长久久。】
【楼上说出了我的心声,孤独的艺术家终于拥抱了自己的缪斯,浪漫得我想哭】
【从你和林哥的第一场综艺开始磕,当时所有人都在说我cp脑,说你们不般配,说你不可能爱上林妄……果然,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我没看错】
【昨天那场演唱会里你一句“我不是在拯救你,我只是在爱你”,我从唯粉垂直变成cp粉,好想听你讲你们有多爱,吃多少狗粮都没关系】
……
酒店里,林妄靠在床上和施予打电话聊这次公开后的反应,池渊刚挂了姜岚馨的电话,躺在林妄腿上刷微|博,时不时点个赞,回复一条。
两个人的手机一直在弹消息,这次公开决定的很突然,除了余琦和施予他们谁也没来得及提前告诉。
林妄和施予聊完又和郎芝通视频,打视频之前池渊人模人样地坐直了,头发和睡衣理得整整齐齐,电话一通先喊了声“阿姨、叔叔”,声音清亮又好听,乖得很。
林妄忍笑跟着喊了声“妈”。
“怎么回事儿啊你们俩!”郎芝心里都急坏了,连珠炮似的问怎么突然公开了,之前不是有些顾虑吗,俩人是不是吵架了,还问林妄欺负池渊没有,给池渊委屈得演唱会到处找人“记得”。
郎芝消息不算灵通,到底是上了年纪不经常看手机,今天晚上才从新闻上看见的,她老是刷林妄和池渊,这俩人一有什么消息大数据就推过来了。
“和好了,妈,昨天就和好了。”林妄赶紧安抚,池渊也在一边说和好了,让她别担心。
郎芝瞧他俩不像离心的模样才松了口气,老一辈儿别的不图,就图儿子能好好的,身边有个人能过日子。
“有时间回家看看,这回也不用躲着了,我让你爸开车接你们。”郎芝拉着林汉川说。
林妄还没说话,池渊已经替他答应了,弯着嘴角说馋郎芝的手艺了,三两句话给郎芝哄得直笑,夸池渊懂事。
这边电话撂了,池渊手机又响了,林妄看见来电显示是“卢金鹤”。
林妄记得他,是池渊的发小,圈子里很有实力的歌手,和池渊不是一个风格的。
林妄和池渊见面的“第一个晚上”被媒体拍到的新闻,当初还是卢金鹤和未婚妻詹灵溪一起压下去的。
池渊按了免提,从身后抱着林妄,下巴压在他肩膀上,懒洋洋地说:“困了,有事说,没事撂了。”
“靠!无情!”卢金鹤嚷嚷,“嫂子呢!我嫂子呢!我和溪溪要见嫂嫂——”
林妄拿起电话:“你好,我是林妄。”
卢金鹤:“……林哥好,我是小卢,这是我的未婚妻,小溪。”
詹灵溪:“……林哥好,我是小溪。”
池渊趴在林妄身上低着头闷声笑,也不说话。
电话那头两个人让林妄一句话说立正了,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半个字儿,池渊缺德地故意不管,晾着他俩。
林妄偏头看池渊,手轻轻拍他小腿,很淡定地笑着说:“小池,接电话。”
池渊这才“嗯”了声,拿过手机,开口道:“说话,打电话什么事。”
卢金鹤想说他就是想看看“嫂子”,哪知道林妄就在旁边呢,还没见面人先得罪了。
池渊这么问,他脑瓜乱转,顺嘴秃噜:“你都大张旗鼓官宣了,我俩不随个礼说不过去吧!怎么说也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关系,虽然在国外不方便,但是为了祝福你们,我俩决定回国拜见一下……我姐夫。”
听见这俩字儿林妄还愣了一下,不等他反应过来,池渊已经张嘴骂了回去:“滚。”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隐约听见詹灵溪在骂“你个二百五电话给我”。
“林哥,他脑袋缺根筋你别跟他计较,”詹灵溪无奈扶额,“我替他给你道歉。”
池渊嗤了声,不知道在笑话哪个,或者两个一起。
“没事。”林妄也笑了,根本没在意。
卢金鹤跟着道歉,道完才开始说正事。
“我和小溪都发了微|博祝福,带个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往下压压,这回兄弟是真替你高兴,你许个愿吧,今天我就是你的神灯!”
“算不上神灯吧。”池渊说。
“哥们这些年也有点小钱,怎么不算?你是不是瞧不起人!”卢金鹤不乐意了。
池渊言简意赅:“你就不是个东西,滚。”
电话一挂,林妄感觉耳边忽然安静了,按着太阳穴摇头:“真有活力啊。”
池渊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够烦的。”
手机里陶允晴和苗倾鹤在三人小群里呜呜渣渣地发消息,林妄打字回复了几句,池渊忽然低头看过来,不经意似地问:“什么群?草原三结义……?”
“之前陶允晴和苗倾鹤建的群,”林妄拿手机给池渊看,上面是陶允晴发的几个沙雕表情包,“综艺第一季收官时候的事儿了,俩小孩总在这聊天。”
“哦……这么久了。”池渊盯着屏幕看,快要盯穿了,但手还放在林妄腰上,没把聊天记录往上滑。池渊和林妄一样,关系再亲密都不会强行看对方的隐私,这是最基本的分寸。
池渊问:“上次喊你去滑雪也是在这儿喊的?”
林妄说是。
池渊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往前探了探上半身,歪着脑袋从下往上看林妄:“下回也在这儿喊你?”
林妄忍着笑,假装没听懂,抿了抿嘴唇说:“应该是,他们俩不爱打电话。”
池渊腰一直撑着劲儿,林妄说完,劲儿故意松了,整个上半身从后往前栽进林妄怀里,“扑通”一下。
“哎——”林妄让他吓一跳,手忙脚乱地捧住池渊脑袋,“差点磕我膝盖上,给你磕傻了。”
“他们下次什么时候喊你出去玩?”池渊仰躺在林妄腿上,抓着林妄的手,不让他回消息。
林妄也让池渊抓着,根本不反抗,如实回答:“也不一定是出去玩,有时候聊工作。明天得和允晴一起跟剧组宣传,今天和倾鹤去见了邹导,以后剧组开机,还能在这里聊聊演戏技巧什么的……”
“这么多事呢,”池老板发出评价,“他们两个还挺忙。”
言外之意,和你的生活重合度还挺高,快赶上我了。
林妄早听明白了,憋笑憋半天肚子都有点疼,这点儿话音都搞不懂也不用混了,闹两句是情趣,再就该哄哄了。
池老板这小飞醋吃的,脸都酸了。
“小池,我这边有个想法。”林妄牵着嘴角说。
池渊圈着林妄手腕,指腹一下一下在掌心蹭,闻言抬头看他:“什么?”
林妄把手机放到旁边,也看着池渊,眼带笑意地问:“说好了有空一起出去转转,不知道池老板能抽出点儿时间吗。”
“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有时间。”池渊说。
林妄揉他头发,哄着问:“那什么时候心情好啊?”
池渊眯着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声线轻飘飘的:“你什么时候找我,我什么时候心情好。”
刚办了个“大事儿”,两个人精神都有些亢奋,早早躺到一张床上关了灯,但心里回想演唱会现场的场景,心跳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不知道谁起个头,俩人闭着眼睛你一句我一句小声聊着,到后半夜才睡着。
早上林妄先醒,池渊睡得很熟,林妄没舍得喊他,轻手轻脚地洗漱收拾完,池渊才隐约听见动静醒了。
“要走了?”池渊撑着想起来,林妄给他按了回去,小声说:“嗯,再过小半月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到时候不忙了我们出去玩,好好睡一觉,晚上还有一场呢。”
池渊嘴里模糊地答应,摸摸林妄的衣角,眼皮慢慢闭上,林妄看他呼吸均匀了才帮他掖好被角,拎着行李出门。
说来官宣也只是让外人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林妄和池渊还是以前的样子,该怎么热乎怎么热乎,谈恋爱终归是两个人的事。
只是一场官宣,不会带来太大的变化——今天之前林妄一直是这么想的。
孟小晚出发前和林妄说施予把他机票换了,怕行程暴漏,林妄还没觉得什么,下飞机被粉丝堵住寸步难行的场面却着实让林妄震惊了一回。
林妄没有带很多助理的习惯,机场人山人海里就他和孟小晚两个人在风雨里飘摇,一时半会走不出去。
粉丝还好,林妄的粉丝都比较理智,娱记可不管那么多,一群人冲在前面,就差把话筒怼林妄脸上了,孟小晚拦都拦不住,差点让人挤飞出去。
“林妄林妄,听说你和池渊已经在一起几年了,是真的吗?”
“你是不是pua池渊?”
“你觉得你这样的人和池渊在一起般配吗?”
“池渊这次公开是受你胁迫的吗?”
……
问题一个比一个离谱,林妄抓住孟小晚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挡着,先几句话安抚好粉丝,不要挡路,小心撞到人。
至于记者,林妄权当看不见,一边给粉丝签名一边往角落走,有粉丝说磕很久了,永远支持你们,林妄就笑着说声“谢谢”。
从机场出来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林妄出了一身的汗,紧赶慢赶到宣传现场,剧组同事不管真情假意,都给林妄送上了祝福。
陶允晴在后台感动得哭了一小会儿,边擦鼻子边问林妄:“林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一定要请我。”
“哪来的结婚,”林妄失笑,抽了张纸递给她,“你盼的有点早了。”
“林哥等会你小心点儿,”孟小晚哭够了,想起正事儿,赶紧说:“外面进来不少生脸,可能是冲着你来的,提问的问题不想回答就拒绝。”
果然,聊到互动环节,站起来的“剧迷”里十个里有五个问的是林妄,拐弯抹角也要带上池渊两个字,亏得林妄反应快,全都挡回去了。
单人采访也没逃过去,实在问的太多,林妄就避重就轻说几句。
一天的行程结束,回酒店林妄还被“私生粉”蹲了,辗转换了两个酒店才算能休息。
孟小晚已经筋疲力尽了,边放林妄的东西边抓狂:“原来被围堵是这个感觉,太可怕了,记者都疯了吧,我挡在前面摄像机就往我头上磕。而且问的都是什么问题,是不是有人安排好的,也太邪门了吧。”
林妄也感觉到了,不过没那么惊讶。
施予昨天和林妄分析过,公开后的负面消息是一定会有的,不论是林妄的“过去”,还是池渊的热度,那些“对家”都不会放过。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网上的舆论从一开始的cp粉唯粉祝福狂欢,渐渐多了另一种声音。
“林妄”过去的种种行为被扒出来,帖子一条条列举“罪状”,说他这种人渣不配和池渊在一起,现在可能是手里有池渊的什么把柄。
池渊这边更是毫无证据的被怀疑碰了红线,才受制于林妄。营销号们又攻击他这么高的热度下出柜曝光同|性|恋人,造成了严重的不良影响。
更有疯狂的提议要封杀两个人,让林妄的在播剧下架,池渊演唱会停办,再把他俩的所有社交账号都封了。
这就是天方夜谭了,没人能当真。
林妄在酒店刷了会儿手机,昨天半夜卢金鹤和詹灵溪就相继发了微|博祝两个人幸福,陶允晴和苗倾鹤比他俩还快,之前林妄在剧组认识的演员也有不少发了祝福,综艺上有过接触的人里就连柳临嘉都转发了林妄的微|博。
池渊这边的人脉更广,各个领域的一线二线纷纷下场,加上工作室全方位的准备,这些极端的负面言论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各大平台莫名其妙进入了一种“参加赛博婚礼”的气氛,凡是剪辑演唱会表白的视频播放量都水涨船高,主打一个不随份子也要沾沾喜气。
施予不可能放过这波千载难逢的热度,趁机帮林妄接了几个不错的代言和杂志封面,林妄又跟着剧组上了两期宣传的综艺,涨了不少粉丝。
施予没给林妄做人设什么的,林妄在镜头下从来都自然,和谁在一起待着观感都舒服,加上以前的综艺片段采访片段剪辑在一起,粉丝们开玩笑说他是二十多岁的叔系早熟男,另一半持不同意见,坚持认为是人夫感超绝哥系男。
这些林妄自己没看见过,还是陶允晴在三人群里总发评论区截图他才知道的,看见了也就是笑笑,任由粉丝们开心。
林妄到处跑通告的时候,池渊演唱会第二站也已经收官。
半个月过去两个人的热度还是居高不下,俩人除了演唱会也一直没共同出现在公众面前,那些负面猜测虽然压下去了,但是一直有,放着不管终归是影响不好。
余琦跟施予一起想了个办法,堵不如疏。
晚上三个人打了个视频电话,余琦直说:“你们过几天行程都空着呢,鹿导手里刚好有一个旅行恋综,我给你俩报名了,这两天收拾收拾出发吧,就当旅游了。省得网上这群人总猜你俩怎么回事儿,总觉得有猫腻……让他们亲眼看看就明白了,一个两个不到黄河心不死。”
池渊刚到家,一身的疲惫还没休息好,靠着沙发看屏幕里的林妄,随口答应。
和林妄一起待着,他去哪都无所谓。
“我这边再有一天也结束了,随时能去。”林妄也在看池渊,池老板眼神热沉沉的,就差把“你快点回家”写脸上了。
虽然一直忙,但这小半月他们俩也不是天天异地,池渊休息的时候总往林妄在的城市跑,猫酒店里和林妄待两天再回去,比林妄进组的时候还黏糊。
“就两个事儿,我当你哥面跟你说,省得你故意忘了。”余琦伸出两根手指头,一脸不放心地看池渊。
“第一,这一趟也不是白玩儿,你俩身上是有任务的。那么多情侣秀恩爱,你俩尽量突出点儿,找机会对镜头聊聊感情,说说你们是怎么心动的,谈谈对方的优点,吸引你的地方……总之,摄影机前面一定要多深情款款地望着对方,让观众感受到你俩是真心相爱的。”
林妄让余琦的用词儿逗笑了,池渊直接嘲笑:“是上综艺还是演戏去了,谁日常天天看对方深情款款的,神经病吧。”
余琦当没听见池渊的嘲讽,转头叮嘱林妄两句,呕心沥血地继续说:“第二点,非常重要的一点,池渊你秀恩爱可以,但别什么都干,鹿导的综艺都是直播,直!播!直——播——!我的祖宗,全国人民都看着呢,都播出去了!”
“……”池渊很轻地“嗤”了声,移开视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第80章 第80章
鹿鸣胜跟他们算老相识了, 当初拍了一季的《寻找生命中的静谧和爱》,就能看出这位是个不愿意事先和嘉宾沟通的导演,鹿导拍的就是那份“随机”、“突然”下明星们的真实反应。
拍的好坏别赖他, 敢上他的综艺就做好“暴露本性”的准备。
这次综艺定档,名字取的还是很长——《初春,我和你,倒影下》。
宣发时网友照常无情吐槽鹿导一辈子丢不了的文艺细胞,但该看还是看,鹿导综艺的抓马, 剪辑和拍摄技术是没得挑的。
有趣、吸引人,这两点决定了收视率。
节目组的意思是第一天要拍摄每一对情侣在家早起洗漱吃饭,还有一路上的同行状态,但林妄行程紧,时间上来不及, 所以他跟池渊是分开出发分开录的。
林妄在酒店启程, 池渊也没让人拍别墅里, 去了另一套房子。
两个人的“真实状态”和真实一点边儿也没沾。
嘉宾名单提前一天送到了林妄手里, 算上林妄和池渊一共四对情侣八个人, 里面有两个熟面孔——卢金鹤、詹灵溪。
据说,这两位是特意从国外跑回来跟他们一起录综艺的, 不为别的, 就是“想死你们了”。
“两个二百五在国外待够了。”这是池渊和林妄说的。
剩下四个人林妄比较陌生。
孙染、周洹是年龄最大的一对,两个人都奔四了。
宁沐然、葛士尧同岁, 今年二十九,说起来比现在的林妄还要“大三岁”。
四对情侣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没结婚。
年纪小的还不着急, 林妄和池渊没那个条件,至于孙染和周洹两位前辈, 林妄搜了一下,两个人爱情长跑了十几年,没有传闻不婚主义,却还一直在恋爱关系。
综艺第一站定在了一个远离城市的南方小村镇,林妄下飞机还要坐上节目组安排的车,路上崎岖,将近两小时才能到。
鹿导想让池渊在机场等林妄,但池渊到的太早,他干脆让池渊自己先过去,单独拍他。
池渊戴着口罩和渔夫帽,黑色冲锋衣外套拉链拉到下巴上,上车就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一副困到不行拒绝说话的样子。
跟拍导演没拍到池渊起床,敲开门人连饭都吃完了,门都没让进就跟着出来了,飞机上池渊也一直在睡觉,完全给不上话。
这一趟实在太失败,直播间弹幕已经在嚎叫不公平了。
终于下了飞机,眼见着池渊也没精神多少,导演只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林老师还要几个小时才能过来吧?”
池渊眼皮动了动,眼睛虽然还闭着,嘴总算张开了,声音有点倦:“他得中午吧。”
导演一喜,接着问:“到那儿得抽签选房子,咱是等林老师来了再抽,还是……”
“打电话问他。”池渊说。
导演:“……我们要不现在就打电话问问林老师?”
池渊拒绝的很干脆:“不用。”
话题进行到这儿就又聊死了,弹幕都在发“两个人真官宣了吗?”、“看着不像热恋啊”、“池渊太冷了吧,聊到林妄都没什么反应”、“传闻是真的?真是有把柄才在一起的?”、“早看出来这一对多假了,磕糖的都傻吧”……
车开到半路,池渊说渴了,许文阳从包里拿出一瓶水,又拿了两块糖,递过去的时候正好挡着镜头。
池渊先喝水,再吃糖,不含着,放嘴里立刻嚼碎了咽下去。
许文阳看着池渊咽的,紧跟着掏手机给林妄发了消息。
也不怪池渊困,早上五点就出发了,到小村子的时候才九点多,天有点阴,空气湿乎乎雾蒙蒙的,睫毛都跟着沾了水珠。
池渊是第三个到的,鹿鸣胜亲自过来接这个“老朋友”,身后跟着两条小尾巴。
池渊抬眼一看就移开了视线,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卢金鹤喊了两嗓子,大步往这边冲:“哈哈哈哈!好久不见我的哥哥!我都想死你了~来抱抱~”
池渊站在车旁边没动,卢金鹤冲到一半被詹灵溪抓着衣领拽回去,她来回看池渊:“呀,气压好低,小鹤你当心挨揍。”
“哟~哟哟~呦呦呦~”卢金鹤走到池渊边上,胳膊搭着他肩膀,贱嗖嗖地笑,“怎么回事儿啊小池池,心情不好?你哥呢?咋一个人来的,是不喜欢两个人吗?”
林妄还在飞机上呢,这时候连电话都打不通,池渊起床气还没消,吃了药头疼又烦躁,连话都不想说,罕见地没反唇相讥,拿开卢金鹤的胳膊就走了,留给直播镜头一个冷淡的背影。
卢金鹤让人晾在这也不尴尬,回头跟詹灵溪说:“我怎么感觉这个背影……”
詹灵溪默契补充:“像是要给你买几斤橘子。”
俩人对视一眼,几秒后搓着手一起鬼鬼祟祟地跟了过去,卢金鹤嘴里还小声嚷着:“非得让你感受感受家人们的热情似火……”
詹灵溪本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准则,提醒他:“你挨打的时候我是不会拦着的……但我会看完全程,加油。”
熟人局就这一点好,犯贱说骚话毫不含糊,反正也不会真生气。
老朋友玩的爽,观众看的爽,一举两得。
来的嘉宾咖位都不小,但鹿导一点也没惯着,只给他们准备了小板凳和旧旧的木椅子,一看就是和村里老乡借的。
就这,还要夸自己两句“准备充分,非常符合节目意境”,卢金鹤说了好几遍“你可抠死了”。
椅子露天摆在院子里,连屋都没让人进,三个人在大雾里坐着聊了半天,雾散了太阳出来的时候,另外两对也陆续到了。
见面互相简单打了个招呼,都是圈里的老资历了,互相就算没交集也都认识,面上都挺客气挺礼貌的,至于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
拢共这么大个圈,好事不出门,谁要是有点埋汰事儿,真藏不住。
孙染和周洹都是演员,早年有过深入人心的大爆剧,近些年资源跟不上,虽然观众印象里都是“老戏骨”、“实力派”,但一直不温不火的。
去年周洹演的男二号意外爆火,他乘着风翻红了,接了不少代言广告,今年开始资源不断,连鹿导的综艺都能上了。
宁沐然女团出道,做了两年偶像后转型做了几年演员,拍了很多剧,这几年资源热度都相当不错,前些天还录了一个选秀综艺当导师。演技不做评价,但切实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和旗下艺人。
葛士尧是这两年火起来的,音综选秀出道,选秀结束后一直没什么热度,和宁沐然的恋情曝光后这两个人一起参加了不少综艺,也和观众混了个脸熟。
几个人里,论资历,谁也高不过孙染和周洹,论年纪,宁沐然和葛士尧也算大的,但要是论咖位,反而是年纪最小的发小三人最大。
这就好玩儿了,一般综艺里的老前辈都“要做主”、“要备受尊敬”,小辈的少不了“被拿捏”、“被安排”,遇到什么事前辈指点几句都是应该的,说什么小辈都要虚心接受,不然肯定会被带节奏“不尊重前辈”。
但这次的恋综不一样,三个小辈要实力有实力,要作品有作品。虽然年纪小,但出道时间可不短,观众歌迷基础比之几位前辈有过之无不及,而且都非常有“个性”,没一个是好拿捏好脾气的。
这要怎么相处?遇到问题谁做主?出现矛盾谁退一步?
热度和话题伸手就来。
鹿导的眼光就是这么毒,他选嘉宾可不是看谁粉丝多就乱选的。人设咖位环环相扣,后面的游戏和旅行安排都是算计好的,八个人想平淡都淡不起来。
非要说地位不对等的地方,那只有林妄一个人“比较普通”,但林妄是跟池渊绑一起的,池老板那个脾气肯定不能让着,欺负林妄比直接挖他眼珠子都严重。
而且鹿导又不是没跟林妄做过节目,林妄的性格情商鹿鸣胜可太清楚了,几位“前辈”要是真想拿林妄当突破口,那就真有乐子了。
节目没多少剧本,就得靠天然的矛盾制造冲突和爆点,鹿导深谙此道。
人到齐了免不了聊天,池渊三个人本来就熟,聊的都是别人插不上话的,另外四个自然地凑在了一起。
“今天太阳还挺毒的,这么等着可太遭罪了,染姐你要不要打个伞,沐然带了两把。”葛士尧拿了把太阳伞递给孙染,孙染挺惊喜地说谢谢,打开和周洹一起用。
“你们还带了两把,出发前我都做好清单了,临走还是忘了。”孙染无奈地敲敲脑袋,开玩笑说:“什么都记不住。”
池渊一直在手机里和林妄发消息,虽然没参与话题,但他也不是真像表现的那样困得睡着了,谁说什么他都听着呢。
葛士尧说的委婉,“这么等着可太遭罪了”,因为谁才等着,因为谁才遭罪一个字没提,真以为尽在不言中了是么。
池渊嘴角扯了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鹿导。
鹿鸣胜福至心灵,拿着个喇叭站在一排小椅子前面,调了调音量,说:“林妄还有一会儿就能到了,路况不好,小面包轮胎炸了,耽误了半天时间,咱们再等等。”
“不着急,得在这儿玩好几天呢,”卢金鹤用余光瞥了眼葛士尧,叉着腿,嬉皮笑脸地转移话题,“鹿导你把喇叭借我玩会儿呗。”
鹿鸣胜护着喇叭:“这是导演专属,除了我谁也不许碰。”
面包车车胎爆了不说,还陷泥里了,司机怕耽误录制时间,着急忙慌地修,越急越乱。林妄让孟小晚在车上等着,他下车帮忙,从后备箱拿了工具把轮胎换上。
跟拍导演特别抱歉地跟林妄说:“林老师不好意思,前两天下雨路上都是泥,我们这边准备不充足,还让你帮忙修车,衣服都——”
“不影响,”林妄把工具放回后备箱,拿湿巾擦了擦手,“试试能不能走,小晚下来等会儿,我们在后面推一把。”
面包车“嗡嗡”响了十几秒,林妄带着跟拍导演和摄像一起跟着推,几个大老爷们累的一身汗,终于给推了出去。
四月份这边中午气温已经二十多度了,林妄穿了件很薄的白衬衫,下身是浅米色的休闲裤,下车折腾一顿,浑身上下都沾了泥,三个人用了一包湿巾也没擦干净。
摄像大哥是个实在人,从林妄从车里出来,到他满手泥地卸轱辘修车,再到卯着劲推车,一幕都没落下,全程直播拍着。
弹幕里都快笑疯了,说林妄不是来录恋综的,是来拍“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恋爱还没谈呢,先抹一身泥”,“太‘接地气’了我林哥”。
林妄到的时候刚过晌午,跟拍导演还没下车就跟鹿导喊:“导演!快给林老师找身衣服换上,满裤脚都是泥,鞋也得换。车坏半路了,多亏林老师会修车。”
吹了一路风,衣服上的泥块都半干了,林妄下车走了两步直往下掉土。
池渊老远看见车就站起来往这边走,别的嘉宾还没反应过来呢,俩人都面对面站着了。
不等林妄说话,池渊“扑哧”笑了,拿手指头弹了弹林妄衬衫上的泥点,戏谑地说:“哥还会修车呢,要不要给你发张奖状。”
林妄抓住他的手捏了捏,也跟着笑:“幸灾乐祸是吧,你也别闲着,跟我一起洗手去。”
“不去,好困。”池渊说着也不管林妄衣服埋不埋汰,往他胸口靠了靠,胳膊给人圈住,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林妄揉揉他头发,低声笑:“等会儿就能睡觉了,再坚持一下。”
池渊很轻地“嗯”了一声,安静了一会儿才跟着林妄一起往前走,手指被攥着,时不时勾一下林妄掌心。
池渊在来的路上吃了药,等林妄的时候药劲儿其实已经过去了大半,这会儿就是心里不舒服,想挨着林妄。
吃了药手脚冰凉,林妄一见面就抓住池渊的手也不是故意要把他手也弄脏了,只是想知道副作用还在么。
一个照面,直播间弹幕已经刷了不知道多少页。
【要不是林妄来了,我还以为池渊原地冬眠了,原来你醒着呢啊】
【你哥来了就撒娇是吧!你的洁癖呢!】
【太粘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甜救命】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池渊!粘人精!】
【好蔫儿啊池老板,看见林妄的瞬间我甚至觉得他有点委屈,是错觉吧是错觉吧】
【给新粉科普,池渊起床气非常大,而今天,他凌晨四点就起了】
【那些说关系不好的狗呢?怎么不叫了?你见池渊跟谁靠这么近过?】
【造谣狗不是坏就是瞎,阴谋论没完没了的】
……
“林哥好!”卢金鹤在詹灵溪身后,举着手喊,“初次见面,我是小鹤,林哥你叫我小鹤鹤就行。”
詹灵溪也举起手:“林哥我是小溪,溪水的溪。”
池渊肩膀抵着林妄,懒散地给林妄介绍:“卢金鹤,詹灵溪,我发小。”
林妄挨个和他们打招呼,虽然头回见,但说话时已经挺熟稔了,谁也没假客气。有池渊这层关系,小情侣跟林妄自来熟,风风火火地上来就要拥抱一下。
林妄嘴里说衣服脏,俩人谁也没管,卢金鹤嘴里嚎着“这就是友情!这就是羁绊!”拉着詹灵溪就冲上来了,给林妄撞得往后仰了一下靠着池渊才没后退,笑得满脸无奈:“知道了,友情,哎……”
池渊抬胳膊把人都给分开,挡在林妄前面,一把薅住卢金鹤扔到一边,“滚。”
詹灵溪顶着一张漂亮脸蛋,神经兮兮地抓着林妄的手要签名,池渊给她也扒拉旁边去,“你也滚。”
前面这四个人闹翻天了,后面四个人还是坐着没动,话都没主动说一句,看样子是等林妄主动做小辈姿态,和他们打招呼呢。
林妄去屋里换衣服就得路过他们,也看不出是晚辈主动招呼,还是顺路说句话,擦肩的时候林妄也每个人都自我介绍了一遍,有礼貌,但没恭敬,甚至笑容里还有淡淡的距离感。
周洹他们觉得不对劲不舒服,又挑不出毛病,想摆前辈架子也没个理由,一套官腔下来,林妄好像给面子了,又好像没给。
说是旅行恋综,但不抓马怎么行,嘉宾里也不是路人缘都好,不好的那几个本来就不讨喜,也就粉丝爱看他们甜蜜蜜,大部分人还是想看矛盾点,甜蜜都是调味剂。
鹿导在镜头后面满意地点头,一场初见隐隐分了阵营,后面有的看了。
林妄快速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
鹿导看人齐了,拿着喇叭正式宣布:“本季《初春,我和你,倒影下》正式开拍!大家鼓掌!”
卢金鹤小声吐槽:“鹿导读这个名儿的时候都不觉得羞耻?”
“卢金鹤!麦在衣服上别着呢,你说什么我都能听见!”鹿鸣胜拍手给自己鼓了鼓掌,喜气洋洋地喊:“欢迎来到幸福的小小山村,在这里嘉宾们要度过甜蜜的几天,希望大家玩的开心。但是,我们旅行的主旨是‘过日子’!过日子首要的是什么?是要有家,有两个人的小房子。”
“村民们都很善良,给你们准备了四套房子……”鹿导没卖关子,直接打破所有人的幻想。
“别猜了,四套房子都很破旧,都需要收拾!但有一点好处——房子是连着的,你们会成为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们来抽一下房子号码,看看谁和谁是挨着的邻居。”
“这很重要,决定了你们接下来的旅行任务流程,谁先来?”
葛士尧抢先问:“洹哥你们先抽?”
孙染看了眼周洹,周洹没动,她才站起来,笑着说:“都不来,那我先来吧。”
她抽完签卢金鹤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在箱子里摸了半天才拿了两个签出来,一张给詹灵溪,一张给了池渊。
等葛士尧拿了最后一个摊开,房子顺序就定下来了。
卢金鹤、詹灵溪一号,最靠旁边,院子里有个小水井。
池渊、林妄二号,院子里有一个破旧的凉棚和茶桌。
周洹、孙染三号,院子里有一个菜园。
葛士尧、宁沐然四号,院子里有一个工具房。
鹿鸣胜:“下午的时间不要荒废,各位现在各回各家,开始大扫除,这是你们晚上要住的地方,不要马虎。劝你们不要偷懒,晚上六点之前收拾好,听见敲锣声到这个院子集合。”
跟拍摄像头随时跟在身后,院子里和屋子里还有固定镜头,自在肯定是不自在,但林妄有过之前综艺的经历,还算适应。
林妄池渊家的二号房大门是铁的,推开的时候池渊沾了一手的土。林妄对着门轻吹了一口气,土全飞了起来,一看就是特意往上面扬的沙,为的就是留下浮尘,做出旧房子的效果。
林妄和池渊对视一眼,看破不说破。
院子不大,左邻右舍的院墙也不高,目测不到一米七,林妄和池渊的身高一转头就能看见隔壁院子里的摄影团队。
小院子布局林妄挺喜欢,一眼看过去很舒服。
入目是一棵很高的梧桐树,种在靠三号房子的这边,这个季节冒了嫩绿的新叶,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初春的感觉瞬间有了。
但地上全是冬天攒下来的枯枝落叶,需要费一番功夫收拾。
屋前面有个葡萄藤搭起来的小凉棚,夏天应该会很有意境,下面的茶桌和板凳上全是灰尘,不知道多久没动过了。
“这些不急,先去屋里看看,解决睡觉的问题。”林妄说。
房子是很标准的农村老房子布局,中间进门是厨房和玄关,左手边是睡觉的屋子,有一张老式双人床,前面摆着个电视。池渊插电点了一下,能用,是好的。
右手边是杂物间,林妄进去看了一眼,放的都是老物件,旧的洗衣机,缝纫机,饭桌板凳,还有凉席和农具。
屋里灰尘大,太久没开门住人,泛着一股潮湿的味道,池渊鼻子灵,闻着特别不舒服,皱眉说:“我去外边待着。”
“嗯,外面有板凳,你擦擦在那坐一会。”林妄边说边撸起衬衫袖子,戴上口罩,等池渊出去了,动作很快地先把地扫了。
池渊临走把屋里的窗户都打开了,扬起来的灰尘顺着风往外吹,没一会儿潮味儿就散了。
卧室里能擦的地方林妄都擦了一遍,看没有死角了,他转头去收拾床。
毕竟是要脱衣服躺下的地方,林妄扫了两遍又擦了两遍才铺上褥子。床单被罩都是新的,被子闻着像晒过的,林妄套上之后抖了抖,铺的平平的。
林妄动手的时候池渊也没闲着,看着不愿意动的一个人,拿着盆先把林妄脏了的衣裤洗了。
晾好衣服,又里外看了一圈,池渊发现这个房子设计的太别致了。
有水缸,有水盆,有水瓢,但是只有一缸水,用完了就用完了,没地方抽水打水。
“哎!咱们四家好像只有我家有水,你要不要求求我?”卢金鹤趴在墙上冲池渊龇牙乐,“我可能大发慈悲赐你圣水。”
池渊偏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屋拿了桶,来回几趟无视卢金鹤的嚷嚷拎了四桶水回来,先把外面的小茶桌和板凳擦了,开始扫地上的叶子。
越扫越皱眉,帽子和口罩都戴着,这么热的天外套也没脱,领口拉到下巴,看得出来非常讨厌扬尘。
林妄出来的时候池渊收拾的差不多了,两个人一起打了水洗脸洗手,池渊和林妄说了房子没有水的事,林妄笑了声说:“这两天要多麻烦小鹤他们了。”
池渊洗了脸没去擦,在阳光下晒着,手往后拄着栏杆站着,眼神一错不错地从后面看林妄洗胳膊。
“还有两个小时才集合,你回屋睡会儿。”林妄说。
“不想。”池渊回答的很快。
林妄擦了擦脸,看时间还早,问:“一起出去转转?”
池渊:“不想动。”
林妄无奈地压着笑,池渊想干什么他一早看出来了,但这个时间,大太阳还在呢,就当着直播间观众的面一起去床上躺着……不好吧。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池渊拿鞋尖碰碰林妄的鞋跟,口罩挂在指尖,能看见唇角勾起一点,低声喊林妄:“哥。”
“怎么了?”林妄转身跟他面对面站着,毛巾一下下擦着手。
池渊:“你不累么?收拾这么半天。”
林妄笑了会儿才说:“这才干多少活儿就累了,我还能出去溜达几圈呢,你不去我自己去了,这边风景真挺好的。”
池渊抓住林妄衬衫衣摆,慢慢往自己这边拽,拖着声音说:“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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