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本座也想参与(修)
楼老夫人一行人所在的地方正位于此次大会现场的核心地带, 乃是所有门派中视野最好的。是以他们几人一路走来,引发了现场新一轮的热烈讨论。
楼岸拉着姒荼,身后跟着楼砚池两兄弟, 穿过玉石铺就的道路, 顶着众人惊讶、激动、疑惑、好奇等一系列复杂的目光来到了楼家队伍跟前。
周围的小弟子们先是被一行人不凡的容貌气度所吸引, 在有人认出了楼岸的身影后, 便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真的是楼少侠,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不是说楼少侠不喜江湖喧嚣吗?”
“有可能是和楼老夫人一道来的吧。”
“我怎么觉得不像啊, 楼少侠似乎比千仞宗更早到。”
“哎呀,你们别纠结这些了,”一名弟子突然打断了他们,伸手往楼岸的方向指了指:“那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楼家小辈中还有这号人物。”
讨论的弟子住了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 也都纷纷面露疑惑。
“是啊, 我先前有在青宴堂办案时碰见过楼少侠, 对他身后的那两名弟子有些印象,但今日, 楼少侠身侧的那位男子, 我倒是从来没见过。”
说话的是一位年纪略长些的弟子, 他挠挠头,神色有些茫然。
众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其实他们的关注点并不在于楼岸身边多了个谁, 他们的重点在于,那位多出来的、眉目如画的小公子,和他们敬仰的楼少侠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
或许是在江湖上结实的至交好友吧
但是那也不至于十指相扣啊喂!!!!
就在几个少年面面相觑之时,一位仁兄杀出重围, 来到了讨论中心。
仁兄仿佛看破天机般神秘一笑,在众人疑惑目光的洗礼下往衣襟里掏啊掏, 摸出了一本现下颇为风靡的话本子。
若是姒荼此时站在这里,定然一眼就能认出这正是先前那本出自于楼砚星笔下的:
——《堂主他回头是岸》。
“几位小兄弟在宗门里待久了,想是消息有些不太灵通。”
仁兄嘿嘿一笑:“现下江湖上谁不知道,咱楼二公子近日来身边跟了位蓝颜知己啊。”
众人:“嚯!”
仁兄得意道:“这你们都不知道?”
他往姒荼那边努了努嘴“要真算起来,这二位还能称得上一句年少情深呢。”
众人:“嚯!还有这事儿!”
“嗯!那可不,当年发生的故事,这话本子上都明明白白写着呢。”
仁兄嘿嘿一笑,众人的目光让他有种飘飘若仙的成就感,促使他说得更加来了劲:“那位小公子,据说身世凄惨,身体也不大好,是个可怜的。”
众人顿时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随着仁兄渐入佳境的讲说,众人的眼睛也在一点点瞪大。
到了最后,一众弟子长老都被这位仁兄口中所述的故事所打动,眼皮子浅些的女弟子已经掏出手帕子抹起了眼泪。
听完这跌宕起伏故事的众人,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貌美小可怜和楼少侠真是天赐的良缘啊!
真是闻者落泪,太不容易了!
对于不远处热火朝天的讨论,姒荼这边可谓是全然不知。他正沉浸在离把楼小岸娶回家又近了一步的巨大喜悦里,翘着唇角乐颠颠地走了一路。
走至老夫人面前后,楼岸收了面上的笑意,带着几人恭敬地向楼老夫人行了晚辈礼。
楼老夫人端坐在主座上,冲几人点了点头,笑得和蔼:“老身倒是许久没见到你们了。”
“青宴堂一切都好吧?”老夫人看着楼岸,目光中带着些嗔怪:“你这孩子,一年到头的不着家,就算是天大的案子,也不至于让你一个堂主时时刻刻都盯着。”
“忙完了就多回回家吧,族里的长辈们都时时记挂着你呢。”
楼岸垂眸,掩去眼底的神色,语气淡然,只道堂中一切都好。
却没回答楼老夫人明显才是重点的后半段问话。
楼老夫人被他不咸不淡地语气噎了一下,面上有些挂不住,连笑意都淡了不少。
但楼家最是看重脸面,老夫人看出他不想回答,也没再继续攀扯这个问题,免得让人看了笑话。她顿了顿,才又笑道:“你这孩子,越大性子越板正,倒是比少时又闷上了不少。”
姒荼在旁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越瞧越觉着古怪。
他记得,楼小岸当年可是很敬重这位祖母的来着。
就算当年遭遇了再多的不公平,少年楼岸还是发自内心地尊重这位老夫人的。毕竟对于当时父亲身故,母亲下落不明的少年来说,祖母可是他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楼岸怎么现在一口一个老夫人,连祖母也不叫了呢?
而且,他方才,似乎在楼小岸的脸上看到了抹一闪而过的讽刺?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姒荼心思活络起来。
他不确定方才有没有看错楼小岸的情绪,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跟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老夫人说话时,楼小岸不开心。
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姒荼微妙地生出了些不爽。
楼老夫人一通慈眉善目地寒暄,可谓是做尽了姿态,反观那边的楼岸,脸上却看不见半点表情,依旧冷冷淡淡立在那,恭敬、疏离,让人挑不出错。
眼看着祖孙深情的戏码演不下去了,楼老夫人也没了继续装腔作势的心思。她收了面上的笑,端起茶杯不咸不淡地喝了口茶。
此时,她似乎才注意到了在楼岸身后安静站着的姒荼,见其穿着气度都不似普通江湖草莽,以为是哪个大家族初入世面的小公子,稍稍来了点兴趣。
“这又是哪家的孩子啊?”老夫人温和地冲姒荼招了招手:“来,过来让老身看看。”
姒荼正分析着呢,突然被点,稍稍愣了愣,才想起自己这次答应楼岸过来的目的。
哦,他是来过明路的,差点搞忘了。
虽然这位老夫人一点也不慈祥,对楼小岸也不怎么好,但姒荼秉承着对方好歹是长辈的观念,还是恭恭敬敬乖乖巧巧地出列,向老夫人作揖,浅笑道:“老夫人好,我叫姜茶。”
老夫人也笑着点点头:“瞧着是个乖巧的好孩子,是哪个宗门的啊?”
姒荼含笑道:“我常年在江湖漂泊,并非是哪个宗门的,一介江湖草根罢了。”
老夫人闻言,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经过这几次的话题被堵,她也明显没了继续交谈的,点点头便准备让几人下去。
谁知楼岸却在此时突然上前一步,当着老夫人的面直接握住了姒荼的手,十指相扣。
姒荼:“!!!???”
老夫人被他突然来的这一遭搞得愣了愣神,随后面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此次一同前来的楼家众弟子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楼岸眸光浅淡,面色不改道:“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想要告知老夫人。”
楼老夫人感受着四下传来的众多目光,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敲了敲拐杖,声音威严:“岸儿,注意言辞。”
楼岸不以为然,他偏头看了看睁圆了眼睛明显有些慌乱的某人,勾唇笑道:“老夫人多虑了,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只是想带着自己的心上人来老夫人这里过个明路罢了。”
众弟子顿时哗然。
老夫人脸色明显阴沉了许多,她重重敲了敲拐杖,话中隐含怒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姒荼左瞧瞧右瞧瞧,觉得现下的这种场面,自己像极了话本里那种拐跑人家正道大侠的魔教狐狸精。
好吧,他好像还真的是。
这么说来,他还有点庆幸自己是以江湖无名小卒的身份参与的这次风波,而不是那位活在传说里早已声名狼藉的魔教教主。
姒荼看着楼老夫人气到微微颤抖的嘴唇,暗道一声罪过,连忙扯了扯楼岸的衣袖,暗示对方稍微注意点,别把这位老人气得太狠,要是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就不好了。
与姒荼一比,楼岸倒是显得很坦然,他甚至还扬了扬自己与某人十指相扣的手。
“我与茶茶的确两情相悦,今日在此也并非要征得老夫人的同意,”他垂眸笑笑:“正如我方才所言,只是想要告知老夫人一声,过个明路罢了。”
老夫人再也装不了泰然自若,腾地一下站起来,面含威压:“你就为了这么一个狐媚子,同老身这么说话!”
“你的礼义廉耻呢,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压低声音,面露鄙夷:“断袖之癖,那是有违天道伦常的腌臜之事!”
“楼岸,你这样对得起你的父亲母亲吗?”老夫人显然是被下了面子,气得狠了,说话也口不择言起来:“九泉之下,你爹娘不会嫌你恶心吗?”
说到前几句时,楼岸毫无波澜,像是听得多了,半分反应都没有。
但到最后两句时,姒荼却突然感受到楼岸拉着他的那只手紧了紧。恶心这两个字一出来,就连姒荼也装不出温顺乖巧了。
他转头看着楼岸渐渐抿紧的唇,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抽着疼。
这天杀的楼家到底在他闭关的时候对楼小岸造了什么孽啊?
之前就是,动不动就拿楼岸爹娘说事,好似楼岸不顺着他们的意就是不孝,对不起所有人!
姒荼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在早就对楼老夫人观感十分不好的前提下,他还能在方才装出几分乖巧来,也是觉着对方起码是楼岸的长辈,该有的尊重还是得给。
但这眼看着对方已经蹬鼻子上脸指着他们骂了,姒荼可就没那个耐性继续忍了。
骂他狐媚子他可以忍,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楼小岸恶心他可半点都忍不了。
反正以他这些日子的观察,楼岸对老夫人似乎早就没了儿时的仰慕和感情,撕破脸就撕破脸吧,大不了他把楼小岸接回魔教,不受这鸟气!
谁知姒荼刚上前一步准备护犊子时,却被楼岸环住了腰身。
下一秒,他的耳畔传来了某人清润好听的声音:
“我带你来是想让你安心,不是让你替我吵架的。”
“听话,交给我处理。”
姒荼疑惑扭头,却发现楼岸却先一步放开了他,朝老夫人那边走去。
他的表情平静,神色不辨喜怒。
老夫人看着缓步冲自己走来的人,身形一如既往的挺拔,面容却不再似少年般青涩。
她不知为什么,忽地生出了几分心慌来。
眼前的人,似乎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她能够随意拿捏说教的孩子了。
楼岸在她漠不关心的地方,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老夫人重重杵了下拐杖,以此来掩饰慌乱:“你这是做什么,众目睽睽下,你还能冲撞长辈不成!?”
楼岸轻笑一声没说话。
在众人的注视下,下一刻,他却是伸手搀住了老夫人的手臂,将她稳稳送回了座椅上。
借着弯腰搀扶的动作,楼岸俯下身,在老夫人耳边低声开口:
“老夫人,你错了。”
“我的爹娘怎么会嫌自己的孩子恶心呢?”
“他们该恶心的,不是应该另有其人吗?”
话音落下,老夫人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是知道了些什么。
在楼老妇人惊惧的目光下,楼岸唇瓣轻启,缓缓吐出四个字。
那是——瞒天过海。
老夫人瞬间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倒在了座椅的靠背上,重重地喘着气,像是喉咙被人掐紧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楼岸含笑缓缓起身,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便干脆利落地转身拉起姒荼的手离开了这里。
在清算还未彻底开始前,有些面子上的功夫,他还是要做足了的。
那些话一出,他相信老夫人不会再有心思惦记他和茶茶的事了。
因为比起楼家嫡系出了个断袖这样的“丑闻”,她还有更大的秘密要担心。
由于各个宗门所处的凉亭间还隔了断距离,是以周围的人并不完全清楚楼家发生了什么。
只当是楼岸贸然带着貌美小可怜见长辈,惹了老夫人不快。
众人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貌美小可怜的人生还真是坎坷,好不容易和心上人破镜重圆,却又受到了其家人的强烈阻挠。
真真是让人心疼
等各大家族宗门陆续进场坐好后,这次的英雄大会才算真正开始。
不过这次,面对石庄主啰里啰唆的开场白,各宗门的人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了。
石庄主刚说了两句,毫不意外地就被人打断了。
“废话就少说两句吧,老子千里迢迢来这里参加这个劳什子的英雄大会,可不是来听你啰嗦的。”
说话的男子背后捆着把镶了环的大砍刀,头发绑的随意且凌乱,整个人显出股不羁又落拓的气质。
“信物呢,石庄主还是直接拿出来让我等一辨真假吧,老子等得起,老子手中的刀可等不起!”
此人洪亮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整个现场,中气十足,显然武功不俗。
他的话立马引起了一大片的附和声,众人纷纷冲台上喊道:
“就是啊,信物呢?”
“拿出来啊!”
“别是骗人的吧。”
面对质疑声,石庄主脸色不变,他做出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转头朝身边的仆从吩咐了一声。
没多时,仆从便抬着两件覆上了红绸的物件上了台,板板正正放在了擂台的正中央。
众人一看见那两件东西,呼吸都不由得轻了轻,喧闹声立马就小了不少。
石庄主捋了捋胡须,朗声笑道:“诸位不必着急,石某现在就让诸位亲眼瞧瞧,以证石某一片赤诚之心。”
话落,石庄主把袖子一扬,那两片红绸便瞬间飞了起来,随后又慢悠悠滑落在地。
与此同时,那两件神秘的信物也终于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凉亭里,在古琴露出的瞬间,叶箫就抓紧了桌角。
楼砚星连忙问他:“怎么样,小叶子,你能确定那把古琴的真假吗?”
叶箫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现下离得有些远,我不敢断言,但可以说有九成的把握,这的确就是我叶家的那把琴。”
“它在阳光下时,琴身上的花纹会有金光流动,这个特点,只有我叶家的老人才知道。”
姒荼几人随之望去,果不其然,那把古琴的确在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金辉。
而另一件信物,呈放在托盘上,隔着距离,只能隐约看出似乎是把平平无奇的剑。
姒荼看着那把剑的造型,眉心忽地一跳。
他怎么觉着,这把剑长得有点像他魔教的倚天笑呢?
台下的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惊叹,也有人不信。
在众人各异的反应下,此时,异变突生。
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突然飞身而上,瞬息间便跃至了台前。与此同时,他一把摘下了头上的斗笠,朝石庄主的方向扔去,另一手则是趁机抓向了桌上的信物。
斗笠在空中飞速旋转,忽地伸出了数把尖锐的利器,裹挟着破空声,像石庄主砸去。
那利器应是极其锋利之物,空中的落叶似乎都没能碰上其利刃,便先一步被直接切开。
众人不禁都为其捏了一把汗。
谁料石庄主负手而立,神色自若处变不惊,嘴角始终挂着抹淡淡的笑,仿佛在看一个不足为惧的跳梁小丑。
看清石庄主神情的时候,那男子瞬间汗湿脊背,想要转身逃走却为时已晚。
只听“噗呲”一声,一把极利的刀轻巧穿过了那男子的胸膛,温热的血洒在了地面上,染红了玉石。
在静默的几息后,那袭击者的身躯轰然倒地。
几名黑衣人悄然出现,裹挟着浓浓的煞气,训练有素地一字排开,站在了石庄主的身后。
随之而响起的,是石庄主哈哈大笑:“诸位莫心急,信物的真假与否,日后自会印证。”
“石某想要的,是与诸位英雄共谋秘宝。这一片赤忱之心天地可鉴,是以才广邀群雄,召开了此次英雄大会。”
“三十三离境天颇为凶险,古墓机关重重,若无至高武学傍身,进了墓中也是死路一条。”
“石某思虑再三后,决定在山庄中设下擂台,选拔出能在三十三离境天中应对自如的英雄儿郎。”
“今日以比武取胜,选拔能够一同进入墓中的十位好儿郎。而最后的获胜者,可以直接选择其中一件信物带走。”
“石某可在此立下血誓,由诸位共同见证,决不食言。”
拥有四大信物之一,就相当于在三十三离境天开启时拥有更高的话语权和支配权,闻言,众人的呼吸都重了重。
石庄主观察了一番众人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江湖乃是年轻人的天下,我等老朽便不参与了,如此,比试也能更公平些。”
“每个宗门年龄不超三十的弟子都可以参与此次比武,由抽签决定顺序,公平公正,欢迎列位英雄的监督。”
石庄主拍了拍手,一行侍从便捧着抽签筒与名册一类的东西上了台。
“诸位中,要参与的弟子可到此处进行登记,之后再由抽签决定比试的顺序。”
“但石某还是得好心提醒诸位一句,擂台比试,刀剑无眼,万望诸位能够仔细考虑。”
有秘宝中的两件信物诱惑,不少宗门已经露出了狂热的表情,一时间台下的众人神情各异,吵成一片,相同的,只有彼此眼中对无上秘宝的欲望。
就在众人热议商讨之际,广场外却突然跑上来了个踉踉跄跄的仆从。
他面容发黑,甚至隐隐溃烂,一看就是中了剧毒。
人还未至台前,那仆从便再也站不稳,跪趴在了地上。他奋力往前爬了几步,朝着石庄主大喊道:“庄主,魔教,魔教打上门来了!!!”
他只来得及喊完这句话,身体便在瞬间溃烂,皮肉仿佛融化般从骨头上脱落,淅淅沥沥掉落在地上,最后在众人眼前化为了一堆白骨。
死一般的寂静后,人群里瞬间发出了一阵尖叫。
与此同时,伴随着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天上突然飘落下了一顶由黑纱笼罩着的软轿,由几个侍女抬着,稳稳地落在了擂台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轿中的人缓缓开了口,带着少年变声期的沙哑,显得十分古怪:
“石庄主所说的游戏甚是有趣,本座也颇想参与一番,不知意下如何?”
第42章 (掉马)参见教主
少年声音响起的瞬间, 四下皆惊。
众人都牢牢锁定了擂台上那顶黑色软轿,想要从被风吹动露出来的缝隙中一窥真容。毕竟面对这位年仅十七就登上教主之位,不到数年便以一手魔教诡秘之术独步天下的魔头, 众人有鄙夷、有嫉恨, 但此时更多的却是好奇与忌惮。
近些年来, 江湖上都对新任魔教教主上位来就深居简出一事多有猜测。
有人说那姒荼是在闭关研究灭世神功, 待其出世定会覆灭天下;有人说那魔头是因为早年使用禁术夺下的教主之位, 被伤了根本, 现下要么是在苟延残喘,要么是已两腿一蹬下了地狱;也有人大胆推测,姒荼这些年来久不出关,是因为厌倦了江湖纷争, 想要带领魔教避世当然, 这最后一个说法往往被人嗤之以鼻就是了。
大部分人的观点, 都一致认为姒荼是在整幺蛾子, 准备哪日给江湖憋个大的,来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是以当英雄会上出现了自称是魔教教主的人后,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 甚至隐隐面露期待。
来了来了, 五年来大魔头倒腾出的幺蛾子,终于要在今天面世了吗?!!!
凉亭内, 姒荼看着擂台上飘落不止的粉色花瓣和那顶骚包至极的黑色挂帘流珠暗纹软轿,脸色阴沉。
下一瞬,他像是眼睛受到了一万点伤害般,不忍直视地撇过了头去。
姒荼把脸埋在楼岸的肩上, 心中默念:
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我,不是我
台上那个搔首弄姿的蠢货根本就不是本座,这没什么,丢人的又不是自己。
他努力地催眠着自己,但显然失败了。
姒荼随即愤怒地抬起头来,瞪着台上那个劣质版“魔教教主”,恨不得直接杀过去把人拎出来除之而后快。
天杀的姒黎,你在台上造作,凭什么要本座给你背黑锅!!!
台下的这些人也不想想,如此艳俗低下的品味,怎么可能会是他本人!!!
楼岸大致明白了什么。
难得见到姒荼这副苦大仇深却只能隐忍不发的憋屈小模样,楼岸压了压上翘的嘴角,拍了拍他的脑袋,装作不知情道:“怎么了?”
姒荼目光紧紧盯着台上,活生生把自己气笑了。
他扯出一抹带着杀气的微笑,一字一顿地回楼岸:“没什么,就是感觉身体里突然多出了一种冲动。”
想要刀人的冲动。
楼岸看着他,默默地将脸侧到了一旁,偷偷弯了弯唇。
没办法,他还要顾及一家之主的面子,不能笑得太放肆。
那边的洛惜惊可就没有楼岸这么懂眼色了。
自那顶软轿落地后,他就一直在以各种角度偷瞄姒荼,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而且目光越来越大胆且放肆。
现下,一向好面子的姒小荼自觉在江湖中痛失品味,从一个恶贯满盈三头六臂的大魔头变成了一个恶贯满盈三头六臂且艳俗骚气的大魔头,内心愤慨,连带着脾气都差了不少。
面对洛惜惊如此放肆的行径,教主大人立马飞去了一记眼刀,和一句满含威胁的口型:
再看,你死。
洛惜惊大骇,耸了耸脖子滚开了。
姒荼成功把人吓住,满意地点点头,理智稍稍回来了些,便又将目光落回了台上。
这次,他却缓缓皱起了眉。
往日里像个老妈子似的跟在姒黎身后的左右护法呢?
死哪儿去了?怎么这个蠢货的周围全是涟花教那个老妖婆的人?
姒荼又在擂台外围扫了扫,确认了现场里的确没有任何一个魔教的心腹。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浮现
擂台上。
石庄主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变故搞得愣了愣,回过神来后才笑着回道:“魔教教主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
轿中的人不耐地出声打断:“本座要参加比试,你只需回答本座,行,或者不行!”
见这位教主如此急躁,石庄主面上不显,心里却漫上些疑惑。
那位传说中一人就在魔教群狼环绕的杀出一条血路,短时间就坐稳了教主之位的魔头,当真如眼下此人这般,宛若孩童心性吗?
高手间的交流,往往都自带一股舍我其谁又游刃有余的味道,眼下这轿中的人,高傲有余却气度不足,如此耐不住性子,真的是那位御下有数的教主吗?
毕竟也的确没人见过那位魔教教主的真容。
石庄主念头一动,心中便有了主意。他顿了顿,缓声道:“教主要参加此次英雄擂台,许是有些于理不合。”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看向石庄主的眼神中都多了些惊奇。
堂而皇之地当众拒绝大魔头,还是在离大魔头如此近的一个距离下,石庄主要么是有底气,觉得这位独步天下的教主伤不到自己,要么就是作的一手好死。
姒荼看了看石庄主身后的数名黑衣人,却直觉这人的底气不单单来源于此。
毕竟他的拂玉手早年就以形如鬼魅之踪迹,快如飞电之残影而闻名江湖,拂玉拂玉,恰如素手轻拂白玉明珠,赏心悦目,过而无痕,但抛却肉眼可观的表面,那玉石的内里,却是早早地便碎成了齑粉。
这还只是拂玉手的冰山一角。
在没能与“魔教教主”保持安全距离的情况下,姒荼并不认为这位石庄主会全身心地信任他身后的那几名黑衣人,毕竟,江湖上敢说自己能在拂玉手下全身而退的人,一只手便能数的过来。
最重要的,他的成名绝技,可不止拂玉手这一个。
那么,是什么给了这位石庄主坦然拒绝“魔教教主”的底气?
姒荼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位石庄主发现些什么了。
他在堂而皇之的试探。
也对,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又加上姒黎是个沉不住气的蠢货,这位圆滑处世的石庄主会起疑心也不奇怪。
但是,这可就难办了。
他所在的看台离中心的擂台还是有些距离的,若是突然出些什么事,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人完好无损地救下。
姒荼眼皮跳了跳,在心中怒骂,雪含香那个老妖婆呢,不怀好心地将姒黎拐到这个地方来,自己则躲在一旁高高挂起地看戏?
像是听到了姒荼的心声般地,此时现场突然响起了一道妖媚造作的女声:
“瞧瞧诸位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实在是可笑。”
一名薄纱覆体,妖娆多姿的女子缓步走上了擂台。
她看了看周围,眼波流转间娇笑道:“我们家的小教主不过是在教中待腻了,出来瞧瞧世面,就把诸位吓得魂不守舍,哎哟,还真是厉害呢。”
台下一名老者拍桌,气势如虹:“雪含香,你莫要颠倒黑白,我等数千英雄好汉在此,又怎会怕了你等魔教妖人!!!”
此人正是九霄门的长老之一。
台下瞬间响起一阵群情激愤的附和声。
面对声势浩大地讨伐声,雪含香却是半点都不惧怕,脸上看戏般的笑意反而越来越大。
她掩面大笑:“若非如此,石庄主为何不敢应战呢?”
“不就是怕我家天资卓越的小教主掀了你这擂台,把你们的信物收入囊中吗?”
被她这么一激,台下不少热血少年瞬间站了起来,怒吼道:
“魔教妖人,休得狂妄!!!”
“比就比,谁会怕了你!!!”
这下正中雪含香的下怀,她满意地冲石庄主勾唇笑笑:“你看看,大家都很欢迎我家小教主呢~”
这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凉亭里,楼砚星疑惑地道:“那位漂亮姑娘是何许人也,怎么好像大家都认得她?”
还不等楼砚池接话,洛惜惊就被他无知的话语惊得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狂笑。
姒荼正担心着呢,被他这石破天惊的笑声吵得皱起了眉:“洛惜惊,你够了。”
洛惜惊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摆摆手,冲楼砚星道:“你这话要是让那老妖婆听见,估计得高兴坏了。”
他刚准备揽过楼砚星的肩膀细细说来,伸出去的手却在瞬间被人打了一下。
洛惜惊抬眼,对上了楼砚池凉凉的视线。
他无趣地耸耸肩,才又道:“什么漂亮小姑娘,台上站着的,分明是个活了六十多岁的老妖婆。”
楼砚星大骇。
洛惜惊冲他笑笑:“你啊,就是见的少了,这江湖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尤其是咱们咳咳,尤其是魔教,根本没有正常人。”
擂台上,石庄主皱起了眉,若是方才还好,现下突然来了个雪含香,他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他原本是想逼那位轿中的人出手,没想到却等来了雪含香。
这人一来,石庄主就有些担心自己的计划会被打断。
两人的视线隔空交错,石庄主只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疯魔化般浓厚的兴味。
他先一步移开了视线,暗骂这魔教都是些什么人。
但眼下局面僵在了这里,石庄主也只能咬咬牙继续按原计划执行了。
他看了眼那边纹丝不动的黑色软轿:“教主若一心想要参加此次比武,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各宗门参加比试的弟子,都是来自江湖中各大名门正派,有宗门长老作保,又经过了重重选拔才来到的此次英雄大会,武功都还算不错,既能保证比赛的观赏性,又不至于浪费比武资源。”
“但教主大人这些年里深居简出,可谓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样一来,首先是不够公平,其次便是石某无法保证,教主所在的擂台比试不会浪费了诸位观赏的兴致。”
什么意思?
石庄主此言一出,底下的人纷纷都皱起了眉,不明白他云里雾里地说这一通是什么意思。
但稍稍懂些江湖老人们,转了转念头便明白过来了。
那话说的委婉,但是魔教教主怎么会无法保证此次比赛的观赏性呢?他甚至都不用出手,光站在那里就会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又怎会如石庄主所言那般仿佛武功不高,会惹人笑话。
这石庄主,分明是在暗讽眼下台上的这位,不是真的魔教教主。
石庄主看了眼底下似乎逐渐回过味来的众人,冲雪含香抱拳一笑:“不过既是教主要参与,那石某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侧身挥袖,指了指自己身后数名黑衣人:“但是为了保证公平性,还请教主赏脸,从我身后的几位中的一人,过上几招,就当是选拔了。”
“不多,三招即可,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而已,石某相信,以教主的盖世神功,眼下不过是如儿戏般不费吹灰之力的小打小闹。”
他笑得儒雅:“雪宗主不会不同意吧?”
雪含香上上下下扫了他几遍,嘴角的兴味愈发浓厚,娇声道:“当然可以。”
“好!”石庄主挥袖喝道:“右一,你上,陪教主玩玩。”
于此同时,站在最右侧的高大黑衣人瞬间攻出,抽刀直指软轿。
“刺啦”一声,轿子上的布料被直接劈开,珠帘更是散落一地。
抬眼望去,轿中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这一刀,显然是落空了。
一名身穿暗紫色衣袍的少年正抱着手臂,厌烦又倨傲地凝眉看着那劈空的黑衣人。
石庄主见状,眉头皱了起来,难不成真是他弄错了?
不对。
他离得近,细细一观察就找出了些破绽。
这名紫袍少年,表面上的神情虽不屑,但却极为亢奋,脸色潮红,运气间吐息也稍稍要比寻常人快上些许,更像是吃了些什么药。
想明白这点,石庄主松了口气,暗道也是他庸人自扰了。
若是真正的魔教教主站在这里,恐怕根本就不会容许他提出什么公平性、选拔之类的鬼话,以那位的凶残程度,直接就会出手送他归西。
更别提会默许这次的比试。
石庄主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什么宵小也敢随意扰乱他的计划,既然这样,就别怪他把此人的命留下了!
他朝那边进攻的右一使了个眼神。
下一秒,所有人便能清楚地发现,那位名叫右一的黑衣人刀法瞬间变了,从方才似乎是试探性的打法突然变得狠辣,处处朝其命门攻去。
姒黎哪里见过这种从尸山血海中浸染出来的刀法,瞬间便被其煞气所吓到,躲避时露出了破绽。
他虽然有雪含香给的丹药,可在数个时辰内提升自身功力,但刀光剑影下,内力可不是唯一的取胜方法。
他自小被捧着长大,底下的人都处处哄着他,便也未曾与什么人真刀实剑地打上几场,对敌时便少了一大截难以弥补的经验,顿时在擂台上险象环生。
右一的第二招再次险险落空,但却在姒黎的衣袍上划出了一道刺目的大口子。
这下,就算是台下的小弟子们也看出来了,那位紫袍少年并不是传闻中的魔教教主,只是个冒名顶替的假货。
感觉被耍了一道的小弟子们顿时群情激愤,高喊着让右一将人杀了谢罪。
姒黎狼狈地跪坐在台上,听着底下的叫骂声,咬了咬牙,在右一第三招劈出后的生死一线间,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姒荼的眼神。
每每他练功躲懒,又或是比武不合格时,姒荼都会露出那个眼神。
像是斥责,又像是无奈,又仿佛是在常人看不到的眼底深处,夹杂着些许的愧疚。
那个眼神太复杂了,姒黎参不透,他一直都不明白,却下意识讨厌姒荼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他一直以为,自己或许是在讨厌姒荼的倨傲、居高临下,眼神里仿佛看不起人的高高在上,却在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他讨厌的一直都不是这些。
他讨厌的,是一向无所不能的哥哥,在独独面对他时,会露出那种无可奈何的神情。
姒黎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早知道,他就好好听话,好好练功了。
也不至于找了雪含香的道,被带着来这里送死
就在所有人以为地上狼狈的少年将要被劈成两半,成为今天献祭的第二道亡魂之时,一抹身影却在瞬间掠至了台上。
“铮!!!”
一阵让人牙酸的震荡声过后,不明所以的众人发现,台上多出来了位眉目如画的少年。
而在那位少年的手上,一把让人格外眼熟的锋刀逐渐化为了齑粉。
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那位名叫右一的黑衣人的惨叫声。
“啊!!!!!”
众人抬眼望去,却发现右一的右胳膊不知何时只剩下了皮肉,在空荡荡的衣袖中晃着。
“这,这是拂玉手!!!”
“他是魔教教主姒荼!!!!!!”
少年对底下众人的震惊不屑一顾,分外随意地扬了扬手里的粉尘。
他垂眸看着地上跌坐的姒黎,挑眉骂道:“废物。”
此时,左右护法终于带着求助赶来的姒泇和乌泱泱一帮魔教众人姗姗来迟,看到台上的情况都明显愣了愣。
姒泇率先反应过来,给了左右护法的膝弯处一人一脚,随后带头朗声道:“参见教主!”
魔教众人右手放至心口处,随之盈盈下拜:
“参见教主!!!!”
第43章 简单杀个人
各大宗门皆是一片哗然!!!
谁能告诉他们今天是怎么回事?
一个假教主倒下了, 却站起来了位真教主。
众人看着魔教妖人们脸上那发自内心,不似作伪的尊敬,心下骇然。毕竟, 能让诸多在江湖上也是鼎(声)鼎(名)有(狼)名(藉)的大小魔头如此拜服的存在, 恐怕也只有那位一直活在传说中的魔教教主, 姒荼了。
不远处的凉亭里, 楼老夫人靠在椅背上浑身颤抖, 她身后站着的, 是一众早已震惊到失语的楼家弟子们。
毕竟眼下台上站着的那位不是旁人,正是方才被楼岸领着到老夫人这里过了明路的未来“堂主夫人”。
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里。
半晌过后,才有一位与老夫人稍稍亲厚些的小弟子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开口:“那, 那位不是”
楼老夫人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般, 瞬间怒目而视:“闭嘴!”
她颇为忌惮地瞧了瞧四周, 只愿楼岸将人带来的路上没有多少人记住了姒荼的脸。
“这件事, 你们所有人都给老身把嘴闭严实了!若敢往外透露出半句不利于楼家的话,以家法论处!!!”
小弟子们瞬间噤若寒蝉。
外人不知道, 他们可是十分清楚, 楼家的家法, 说白了可是能要人命的。
楼老夫人是动了真怒了。
老夫人重重喘了两口气,看向擂台上, 目光沉沉,眼底尽是狠辣。
她绝对不会允许,出现任何,有损楼家脸面的事情发生
楼老夫人自认为封了不少人的口,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靠近擂台的另一边, 一群小弟子早已惊得连瓜子都拿不稳了。
夭寿啊!
貌美柔弱的小可怜的真实身份居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大魔头!!!
还是超凶的那种!!!!!!
凉亭里,楼砚星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些人刚刚说什么?姜哥是谁?
魔教教主???
天哪!!!
洛惜惊看着这个孩子傻不愣登地模样,没忍住嗤笑出声:“不是吧,他都没告诉你啊?”
楼砚星看了一圈亭子里波澜不惊的众人,疑惑道:“你们都知道吗?”
众人冷静地看着他,无声胜有声。
好吧,确定了。楼砚星郁闷地拉过叶箫这个唯一的友军,控诉道:“小叶子,我们被抛弃了。”
叶箫淡定地拍了拍他:“不是我们。”
“是你。”
楼砚星茫然。
“那天在竹林里,我就隐隐猜到了。”
楼砚星震惊!
所以,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对吗?
楼砚星郁闷了,他决定蹲在地上开始画圈圈。
洛惜惊见他只有被隐瞒的郁闷,不见对魔教的厌恶,有些惊奇道:“你就这点反应?”
楼砚星叹了口气,戳了戳地上的圈圈,闷闷道:“可是,我还是觉得姜哥是个好人。”
“特别好的人。”
闻言,楼岸轻轻勾了勾唇。
楼砚星抬头看着自家哥哥,问道:“魔教也不一定全都是坏人,对吧?”
楼砚池眼神柔和下来,他点点头道:“当然。”
“就像正道里,也不全然都是好人。”
楼砚星也点点头,冲发问的洛惜惊摊开手:“那不就得了。”
“我相信姜哥,他是个好人。”
洛惜惊闻言,没忍住咧开了嘴。
他欲盖弥彰底捂嘴咳嗽一声,掩饰般地道:“那什么,其实我也是魔教的。”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也是个”好人?
“哦,看出来了。”
洛惜惊:?
楼砚星停下画圈圈的手,平静道:“看出来了,你是魔教的。”
“因为你的确不像是什么好人。”
楼砚星一本正经:“长得就不像。”
洛惜惊:!!!
众人没忍住,都笑了起来。
楼砚池看了看擂台那边不同于这里的严肃气氛,有些担心:“师兄,我们要不要”
楼岸却摇了摇头,他看向擂台,潋滟的眸光中满是温柔:“茶茶他不需要。”
“我相信他。”
擂台上。
在姒荼身影出现的瞬间,雪含香就知道自己完了。
她这次趁着魔教主殿防守薄弱,敢偷偷将人下了咒拐出来找乐子,就是仗着姒荼不在魔教。
兄弟内讧,尊位易主,教主中毒,离教寻药,偏偏此时还又恰逢英雄大会开启,万宗齐聚。
多好的机会啊。
哦不,应该说,多好的戏台啊。
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戏台摆在眼前,怎么能没有跌宕起伏的戏曲上演呢?
雪含香没办法不心动。
也怪姒黎蠢,她不过稍稍激了两句就成功惹得对方心神躁动,咒术下得简直不要太轻松。雪含香活了这六十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的角色,一时间还觉得甚是无趣。
但一想想英雄大会上众人有趣的反应,她便觉得愉悦极了。
愉悦到,她暂且可以忍耐姒黎偶尔的不受控制。
英雄大会上的发展也的确如她所料,众人的情绪完全跟着她事先排列好的发展方向起起伏伏,实在是让她快意非常。
雪含香也早就预料到了姒黎会露馅,应该说,这也是她安排好的,此次大戏的其中一环。
比无聊的英雄大会好玩的是有魔教教主的英雄大会,而比有魔教教主存在的英雄大会更好玩的是,那位魔教教主是假的,却能唬得人团团转~
多好玩啊~
果不其然,在姒黎的身份被揭穿后,众人汹涌的怒意差点能点燃整个山庄,戏台的渲染效果也达到了她想要的高潮。
至于姒黎能不能活下来她为什么要在乎?
戏好看不就行了。
等姒荼赶回魔教秋后算账时,她早就卷铺盖跑路了,天下何其大,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她。
不能看见为此姒荼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雪含香想想还有些遗憾呢。
偏偏在这关键的时候,姒荼却不知从哪突然杀了出来,坏了事。
雪含香咬了咬牙,她看着眼下的场面,几乎已经能预见,自己接下来会受到怎样严酷的刑罚了。
她见姒荼此时的注意力都在一旁的姒黎身上,暗道一声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随即便运气到极致,以快速燃烧内力为代价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尽全力试图离开擂台。
魔教众人见她身形晃动,心里都咯噔一下。
这个老妖婆是出了名的狡猾,要是让她逃了,还不知何时才能再将其捉回。
正当反应稍快的那波人暗暗心急之时,一道残影飞了出去。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只见那雪含香不过刚掠出几步,就听一声清脆的嗡鸣,一把剑从缝隙间穿过,牢牢地钉在了擂台周围的木桩上,剑锋没入了大半截,余留在外的剑柄震颤不止。
一缕发丝从空中缓缓飘落。
众人回过神,看到了雪含香惨白的脸色,和其脖子上那一道分外显眼的血痕。
随着扑通一声,雪含香跪倒在地,捂着脖子颤声道:“求教主饶命。”
没人比眼下的她更清楚,刚刚姒荼扔出的那一剑,本是奔着要她的命去的。
虽然不知后来又为何改了主意,让剑锋稍稍偏离了几许,留下了她的命。
但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蠢货,见着眼下走是走不掉了,便干脆地跪下求饶,想着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毕竟没人会嫌自己命长。
姒荼冷淡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雪含香感受着周围的死寂,见姒荼久久没有动作,眼底漫上了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了,眼下要处理的事这么多,台下又有那么多人看着,以姒荼护短的性子,还不至于在这些名门正派的目光下处罚她,毕竟魔教内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的念头还未全然浮现出来,就发现自己似乎被笼罩在了一道黑影下。
凉意在瞬间窜上背脊,雪含香缓缓抬头,对上了姒荼黑沉的眼眸。
下一瞬,骨骼断裂导致的清脆响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随之倒下的,是雪含香大睁着眼,死不瞑目的尸体
姒荼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他原本想着留雪含香一命,说不定接下来还有用得上的地方。但转念一想,这种人极难控制,宛若成片的野草,但凡给了她喘息之机,就会捅出更大的篓子。
还是杀了的好。
毕竟死人才是最听话的。
他将帕子放回怀中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便冲底下还恭敬跪着的魔教众人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得到示意的魔教众人连忙派出几人,和左右护法一起,将台上狼狈姒黎抬了下去。
石庄主躲在黑衣人的身后,眼睁睁看着他将事情都处理完,大气都没敢喘。
姒荼转身就看见了这位浑身紧绷的庄主,有些好笑,随即冲他招招手:“躲什么?出来唠嗑儿啊庄主?”
石庄主身躯一震:“???”
唠嗑儿?唠什么嗑?是唠你准备把我手打断的嗑还是你准备把我的头拧掉的嗑?
毕竟刚刚示意黑衣人杀了姒黎的指令是他发出的,此时面对着这位货真价实的魔教教主,他一时有些心虚。
但石庄主好歹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不至于乱了阵脚。
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裳,缓步踏了出来,沉声道:“不知教主大人有何指教。”
姒荼自然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对此,他弯唇一笑,仇嘛,肯定是要记的,毕竟他最护短了。
但不至于是现在,底下可坐着那么多的宗门呢,他还不至于蠢到在众目睽睽下出手。
姒荼在擂台上转了转,拔起了那把方才被他钉在木桩上的剑。
众人这才发现,那把剑不就是石庄主放在托盘上的信物之一嘛?
底下的各大宗门瞬间便有些着急,纷纷嚷着让姒荼把信物放下,但却无一人敢直接上台抢夺。
石庄主看着他的动作,顿时心里一紧:“你这是做什么!”
姒荼漫不经心地将那把剑拎在手里晃了晃,语调散漫,声音却足够清晰。
他回道:“不做什么,只是想告诉诸位,这件信物是假的罢了。”
第44章 小情侣的打啵儿时光
天水客栈一楼, 汇聚了众多参加英雄大会的弟子,堂内酒菜飘香,高谈阔论声不绝于耳。
“师姐, 你昨日没去成那英雄大会真是太可惜了, 我们几个真是在现场大开眼界, 见了好一番世面。”几位身穿湖蓝色衣袍的弟子将一位少女围在中间, 激动地分享起了昨日的见闻。
那少女身着一袭黑色劲装, 马尾高高竖起, 五官明艳大方,在一众弟子里分外显眼。
沈今念本来是这次英雄大会的领队人之一,但她昨日因为宫中突然派发的任务耽搁了一下,等处理完后, 英雄大会已经开始了将近一个时辰, 她本就不愿理会那些乌合之众, 这下一耽搁, 就直接没去了。
而碎星宫的这些师弟师妹们,则是由门中的一位长老带着前往。
沈今念原本觉着那英雄大会当是无聊至极, 但眼下见这些小弟子一个个的都神色激动, 她也稍稍来了些兴趣:“哦?你们乐成这样, 难不成是见到了什么久未出世的世外高人不成?”
她与人相处时一向不拘小节,哪怕颇得宫主厚爱当上了少宫主, 与底下的弟子们相处也丝毫不端架子,有什么说什么,感情颇好。是以很得碎星宫小弟子们的喜爱,私底下都只喊她师姐。
见她发问, 小弟子们也来了精神,一个师妹答话道:“师姐没听说吗?昨日在英雄大会上, 那魔教教主姒荼现身了!”
随后,大家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就着昨日的情形一一向沈今念说明。
末了,小弟子们还有些意犹未尽:“虽说魔教教主残暴阴狠,但那石庄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拿假信物诓骗我们前来,还说什么擂台比武,胜者可以拿到信物之一,我呸!”
“要不是魔教教主当场让锻造盟的宗师验明真伪,揭穿了他拿新锻造的兵器伪装信物一事,不知还有多少人会被骗,说不准,就连叶家那把琴也是假的。”
“要按这么说,这魔教教主还算做了件好事?”沈今念摸摸下巴,又问:“可是如此一来,骗人的石庄主就算惹了众怒了,他又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是啊,当时一验明那把剑是新铸出来混淆视听的,就有好几个英雄大汉怒而掀桌,扬言要拆了石英山庄,各大宗门虽没发话,但也是个个没什么好脸色。”
小弟子回忆道:“但后来,那位石庄主却说,他有更为机密的消息能与各大家族交易。”
“那些宗门本来是不信的,但当石庄主在众目睽睽下安排小厮将一封金色信封送到了各大家族领队人的案前后,众人齐齐都变了脸色。”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
“随后,包括尹长老在内的各大宗门的领队人,都被石庄主带去了议事厅谈话。我们也就被遣散回了客栈,而长老他们,似乎还在石英山庄留宿了一晚。”
小弟子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也有些奇道:“尹长老现下还未归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沈今念若有所思地敲敲手指:“不至于,各大宗门的核心人物齐聚一堂,出了事谁都担不起,石英山庄不至于和整个江湖为敌。”
说完了正事,一名女弟子忽地又想起了什么,激动地一拍桌子:“对了,师姐,昨日我们还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另一名女弟子瞬间就明白了她想说什么,笑着拆她的台:“那算什么秘密,眼下大半个江湖都知道了。”
嗯?
沈今念疑惑抬头。
女弟子嘴角露出些高深莫测的笑:“师姐你还不知道吧,楼家那位天之骄子,江湖年轻一代的剑道第一人,被称为霁月公子的楼岸,他,是个,断袖!”
这姑娘一口气加了许多前缀,就是为了突出自己结尾那石破天惊的一句断袖,想要制造出鲜明的对比效果,让师姐也震惊一下。
没想到,沈今念听了却没事大的反应,十分平淡道:“哦,这个啊,我知道啊。”
我还知道,楼岸那个丧心病狂的,自己断袖就罢了,还祸害了自己的亲弟弟,拉着楼茶一起断。
沈今念想到在祁仙镇相识的好友,有些感慨。
一别数年,不知道那两人现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楼家发现挨板子。
她正思绪飘忽,却听见自家师妹又来了句:“最重要的,楼二公子和魔教教主有一腿!”
哦。
嗯???
沈今念蹙眉:“你说,楼岸和谁有一腿?”
师妹抿唇笑了笑,伸出两根指头靠在一起,给沈今念演示道:“楼二公子楼岸,和魔教教主姒荼,他俩,是相好!”
师妹回想了一下《堂主他回头是岸》一书中的剧情,没注意到沈今念一下就黑了的脸色,自顾自地道:“据说,他俩五年前就遇到了彼此,好了很多年来着。”
沈今念吐出口气,磨了磨牙问:“好了很多年?”
“对啊,”师妹点头:“感情据说老好了,这次英雄大会,还是楼二公子带着那魔教教主一同参加的呢,好些人都看见了。”
“据我在邀月宗的姐妹说,她亲眼看见了那二位十指相扣地去拜会楼老夫人呢,十分登对!”
啪嚓!
沈今念面无表情地捏碎了一个茶杯。
在师妹师弟们茫然的目光下,她扯了扯唇角,目光阴沉,凉凉开口:
“呵,我就知道那楼岸不是个好东西。”
“朝秦暮楚,花心至极,得到了就不珍惜。”
沈今念怒气浮动:“倒还真让我见着了这样一出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戏码!”
“行,”她怒极反笑:“楼岸现下还在城内对吧?”
小弟子愣愣点头:“师姐你要做什么?”
沈今念一撩袍子站起身来,留给众弟子一个霸气的背影:
“给我那被负心汉戴了绿帽子伤透了心的朋友,讨,公,道。”
众弟子:???
万象酒楼。
老夫人在房门口冲站岗守着的几位长老吩咐道:“劳烦诸位把人给老身守好了。”
她脸上闪过一抹肃杀之气:“若看到无关之人,就地处决即可。”
“老身还不信了,我们这一帮老家伙还对付不了一个黄口小儿!”
纵他姒荼再天资过人,年龄终究摆在那里,还是差了些气候。
见几位长老恭敬应下,老夫人总算放下心来,高傲离去。
房间里,楼岸靠在书案旁,漫不经心地翻着书。
关禁闭而已,楼家子弟多多少少都被关过,他因为自小循规蹈矩,还没怎么体验过,算上五年前被发现偷偷跑下山那次,这次算是第二次。
比起能要人命的家法,关个禁闭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了。
楼岸的指尖轻轻划过书页上的字,眸光微动。
说来也好笑,素以端方持重出名的楼二公子,为数不多的两次犯禁惹怒老夫人被罚,都是因为某个人。
还不知道那个小没良心的,眼下在哪。
此时,窗边突然传出了些轻微的响动。
随即,一道分外熟悉的身影偷偷翻了进来。
楼岸的余光捕捉到这一幕,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装作恍若未觉般没抬头。
那道身影先是探头四下望了望,随即便猫着身子屏息朝书案这边悄悄靠近,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
姒荼看着那道慵懒靠在窗边的身影,确定对方没什么大碍也不像是受了刑的样子后,稍稍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在洛惜惊口中听说楼家家法有多凶残时吓成了什么样。
虽然他知道楼岸完全有自保的能力,但还是免不了为其担心。所以在加急处理完了近些日子教中堆积的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眼下看见楼岸完好无损地坐在桌旁,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看书,他放松之余又有点心虚。
楼小岸他应该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楼小岸不会生气了吧?
啧。
好吧,也怪他,没早点告诉他,这的确是他的错。
姒荼一时间心思千回百转,最后决定先偷偷摸过去吓楼岸一跳,借此试探一下楼小岸的反应。
他拿定主意,放轻脚步从侧边偷偷绕了过去。
一步,两步
姒荼悄然来到了楼岸的侧后方,他站定,稍稍弯下了腰,把头凑近了楼岸的耳边,准备趁其不备装作匪徒,来上一句阴恻恻的威胁,诸如问楼小岸是给钱还是给色之类的话。
最好能让楼小岸花容失色的那种。
但由于他的设想过于美好且不切实际,导致现实来的那一刻,让人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就在姒荼将唇凑近的刹那间,一直低头看书的楼岸却突然转过了脸。
由于角度的偏差,原本应该落在楼岸耳畔的气息阴差阳错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呼吸交错间,他们顺理成章地纠缠在了一起。
姒荼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没搞明白眼下的状况,不明白自己一手策划的戏码怎么成了如今这一副偷香窃玉的景象。
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好一阵愣神后,他才惊觉,连忙稍稍后退了些许。
热意蔓延之际,他仿佛听到了一声轻笑。
下一秒,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后脖颈处,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又推了回去。
两道身影再次相交,唇齿相融间,房间里响起了些暧昧不明的水声
半刻钟过后。
姒荼气息不稳,他蹲坐在地上,腿还有些微微发软。
反观楼岸,却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眼中笑意融融,只在衣襟处显得有些许的凌乱。
姒荼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有些愤愤不平。
他真是傻了才会想去试探楼岸的态度。
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流氓
不愧是他夫人。
楼岸好笑地观察了一会儿姒荼的小动作和表情,随后弯腰将人抱起放在了一旁的美人榻上。
姒荼被他抱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推了推他:“我自己可以走。”
“我知道,”楼岸十分坦然:“我只是单纯想抱抱你。”
救命。
姒荼对上他的目光,一时竟不知道能接些什么。
想他堂堂魔教教主,素来被江湖冠以邪魔之名,说他惯会魅惑人心。但看着眼前的人,姒荼绝对自己十分地自愧不如。
沉默半晌后,他抿了抿唇,小声道:“那,你就抱抱吧。”
楼岸弯唇笑起来,顺从地搂住他。
被这温存美好的气氛所影响,姒荼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但随即蔓延上来的,是丝丝缕缕的愧疚。
这人还是这样,他不说,他就不问。
贤惠得不像话。
他转头,轻轻在楼岸脸上啄了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楼岸在他清柔眸光的注视下,叹了口气:“我知道茶茶想说什么。”
“但是,我一直想告诉你的是,你无需顾忌这些。我相信你无论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
“之所以不告诉我,是因为还不到时机,又或许是想要保护我,对吗?”
他摸了摸姒荼的头,声音温柔且沉稳:“你我相识五年,早已心意相通,我信你,这就够了。”
“而且”楼岸勾唇笑起来:“身为魔教未来的教主夫人,我当然支持教主大人的一切安排。”
姒荼承认自己在这一番剖白下被感动到了,但他并非矫情的人,只是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抬头时仿佛已经一切如常,只有微微泛红的眼眶出卖了他。
他顺势又亲亲楼岸的唇角,叹道:“夫人好贤惠,本座好感动。”
楼岸搂着他的手又稍稍收紧了些,低下头,与姒荼交换了一个气息绵长的吻
此时,门外却突然传出了些吵闹的声音。
一道利落清爽的女声响起:
“劳烦长老告知楼老夫人一声,碎星宫少宫主沈今念前来拜会楼堂主!”
第45章 捉奸现场
门外又是一阵交谈声, 但显然沈今念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守着礼数规规矩矩上门做客的,还没等那几个长老文邹邹地寒暄几句,她就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往内走, 目标明确, 直奔楼岸被关押的房间。
毕竟整个酒楼, 也就这么一个雅间被弟子长老守得简直密不透风, 怎么看怎么古怪。
沈今念瞧着, 在心中冷笑一声。
大摇大摆带着姘头招摇过市, 被关紧闭了吧?
活该。
还不知道楼茶那边发现自己被人撬墙角了没,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今念回忆起当年姒荼还没长开时白嫩嫩的脸颊,仿佛涉世未深般清澈的双眸,顿时又是一阵怒气上涌, 打心底里为自己的好友感到不值。
估计他得伤心死了吧。
沈今念眉眼冷峻, 对着房门就是干脆利落的一脚。
果然, 世上就没什么所谓的狗屁真情???!!!!!!!
沈今念看着那分外熟悉的面容, 一点点地蹙起了眉:“楼茶?!”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趴在某个负心汉的怀里,面面色飞红, 眼含春水???!!!
姒荼看着突然闯入的姑娘, 先是被吓了一跳, 在看清来人后,他眨巴眨巴眼, 也迟疑道:“沈今念?”
楼岸眼中也闪过些疑惑。
沈今念看着他们这一副“衣裳不整”,貌似青天白日就干了点了不得的事情的模样,一时语塞。
她只稍稍顿了顿,旋即回身对着房门又是一脚。
一声巨响后, 木板抖了抖,扑簌簌落下些灰来, 恰好将随后赶来的长老弟子们拦在了门外。
只留一众长老弟子看着那道差点被拍在脸上的木门面面相觑。
“本姑娘同你们堂主有要事相商,无关人等请自觉回避,别逼我动手。”
长老苦涩地笑了笑,早年间就听说这位沈少宫主脾气不太好,今日算是见到了。
他冲眼巴巴等着指令的几个弟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老夫人现下不在酒楼内,他们可招惹不起沈今念,还是等楼老夫人回来再做主吧。
朝门外说完话后,沈今念回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姒荼。
青天白日,衣衫不整,而相比起楼岸,姒荼明显更狼狈些,她联系了一下江湖中那些为讨老爷家主欢心的小妾,隐隐明白了什么。
顿时便有些怒其不争。
她咬牙切齿地道:“就算被人撬了墙角,那也是那对狗男男的错,你这又是何必”
她闭了闭眼,有些难以启齿:“何必以自荐枕席来唤回旧爱呢?”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这江湖里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沈今念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听话,从床上下来,你想要哪家的公子,我帮你抢来便是!”
姒荼茫然。
这都什么跟什么?
楼岸闻言,微微挑了挑眉。
瞧着沈今念这个反应,和朝自己看来时暗含杀气的眼神,再联系最近的事
楼岸恍然大悟,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随即便颇为配合地跟着沈今念一起逗怀里的人:“是啊,你有看上的公子吗?若是有,便劳烦这位少宫主帮你抢来?”
“免得在我身上蹉跎了岁月,白白错付了真心?”
“你在说什么啊?”姒荼皱眉,感觉自己似乎隐隐看到了些什么一闪而过的线索,却没能抓住。
沈今念见楼岸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顿时又是一阵火气上涌。
她看着姒荼,脸上仿佛明明白白写上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八个大字。
她深吸一口气,转而在房间里搜寻起来:
“那个魔教教主呢?人呢?”她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天仙。
姒荼仿佛被蒙了一层纱的大脑此刻终于清晰开来,他迟疑着顿了顿,随后在沈今念如鹰般锐利的目光下慢吞吞伸出一根手指。
随后,沈今念便眼睁睁看着那根手指指向了他自己。
姒荼怪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犹豫道:“那什么,你是在说我吗?”
空气仿佛静默了一刻钟之久。
沈今念轻轻吐出一口气,接过了姒荼忍着笑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莫名感觉有些沧桑:“什么时候的事?”
“嗯”姒荼摸了摸鼻尖:“五年前我就是了。”
接下来,他便将当年隐藏身份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当时为了糊弄那个员外,就借了借楼家弟子的身份,没成想,倒让你误会了这好些年,实在对不住。”
姒荼以茶代酒,朝她举杯,弯眼爽快笑起来:“改日请你喝酒,算作赔罪。”
沈今念揉了揉眉心,算是接受了他这一说法,仰头喝完了那杯茶。
“不过按你这个说法,那楼岸是不是也一直都不知道你的身份?”
姒荼看了眼楼岸,某人此时正颇有兴致地拈起他的一缕发丝缠在指尖把玩,没加入他们的谈话。
“五年前他可能有些猜测吧,但的确是不知道的。”
“他也是最近才确定的吧?”说到这里姒荼有些不确定地看了楼岸一眼,得到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不是吗?姒荼有些疑惑起来。
那是什么时候?有多早?
沈今念点点头,理解道:“的确,以你的身份行走江湖的确多有不便,藏一藏也是情理之中。”
见故人一切安好,她也放下了心,抱着双臂往后一靠:“那可记好了,欠我一顿酒。”
沈今念伸手逐一点了点这两人,强调:“你俩,一起请我。”
她略一想了想:“要不在魔教喝吧,我还挺想去那里边参观参观的。”
楼岸闻言,指尖顿了顿,抬眸看着姒荼顺势道:“我也想去看看。”
姒荼冲沈今念摆摆手:“来啊,这有什么的,你以后但凡有空,魔教随时欢迎。”
他随后看向楼岸,勾了勾他的手指,眼中的意思十分明显:“你不急。”
“以后可多的是时间在里边,好~好~参观。”
楼岸弯唇闷声笑起来:“好。”
沈今念:“。”
果然。
不管时隔多少年,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惯这对狗男男腻歪的模样。
拳头好像硬了。
她正嫌弃地起身准备告辞,却突然被姒荼喊住了。
沈今念抬眼看过去,却发现姒荼已然收了叙旧时柔和的笑意,脸上的表情被正色所取代。
“还有一事。”
“昨日我揭穿信物一事后,石庄主便将数封信件发放到了各大一流宗门的领事人手中,邀其入内一叙。”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上面拓印着一个繁复精致的花纹。
姒荼将那张纸递给了沈今念:“这个纹样关系重大,不知你有没有线索。”
沈今念将其接过来,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这个纹样我倒是从未见过。”
“但据我了解,各宗门的领事人此次齐聚一堂,似乎是要去见一位大人物。”
姒荼皱眉:“大人物?”
沈今念点点头:“我也是听当时离尹长老最近的一个碎星宫师妹说的。”
“据说当时的不少大人物在看到信件署名的瞬间都齐齐变了脸色,”她凝眉:“并且,在信物作假这么一件事后,还能请得动各大家主长老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
姒荼与楼岸对视了一眼。
此言不假,石庄主失信在先,没道理各大宗门的人还会如此听话。
既如此,楼老夫人方才匆匆离去,想必也是因为这件事,正急着去见那位“大人物”。
放眼整个天下,能号令得动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的人
姒荼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沈今念也看出了此事不同寻常,她垂眸细细将那张拓印的纸收好,认真道:“此时尹长老还未回来,待他回了客栈,我问出些什么后,定在第一时间传信于你。”
姒荼点头:“有劳了。”
沈今念挥挥手潇洒离去。
门外等着的长老见人终于出来了,忙笑意盈盈的迎上去,恭敬有加地将这位姑奶奶送走了。
长老擦了擦头上的汗,推开木门进了房间。
在看到楼岸还老老实实待在房内后,他总算松了口气,想着人还在就好。
对上楼岸像是被冒犯后充满凉意的视线,长老又是一阵赔罪道歉,才勉强算是过了这关。
一番折腾,长老终于退出了房间,看着紧闭的房门,他心里叫苦不迭。
没办法,他一个外门长老,真是哪一方都得罪不起,只能尽可能的周旋。
不容易啊
房间里,楼岸在被子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只憋红了脸的魔教教主。
姒小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差点就被发现了。”
楼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堂堂魔教尊主,还怕被人发现?”
姒荼没好气地拍他一掌:“都怪你,一直搂着我,害我都没时间躲。”
他嘀嘀咕咕:“搞得我们这样,真的好像是在偷情啊。”
楼岸被某人拍了这么一下,却笑得更开心了:“跟我偷情不好吗?”
他的指腹在姒荼的颈上轻轻划过,眸中星光潋滟,好似带着些若有似无地钩子:
“茶茶不喜欢和我偷情吗?”
这人为什么要一本正经地跟自己探讨这种问题啊!
“嗯”姒荼耳根又悄悄红了,他有些接不住地移开眼,抿唇道:“也没有吧?”
楼岸歪头看着他。
姒荼小声道:“挺喜欢的。”
楼岸闷声笑起来,奖励般轻轻在他脸颊上烙下一吻。
姒荼微微皱着眉,状似无奈,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了翘。
怎么办,他家夫人,似乎是真的很会啊。
第46章 甜甜的父母爱情
这么想着, 姒荼也顺势就说出了口:“你现在怎么那么”
他揉了揉自己微微发红的耳根,艰难道:“不知羞。”
“你先前分明不是这样的,”姒荼这么一想, 还有点怀念:“我记得你当初老纯情了, 叫你句哥哥都会不好意思, 跟你撒个娇就会手忙脚乱, 现在简直”
楼岸挑眉:“简直什么?”
姒荼看着他, 抱胸控诉:“简直, 孟浪!”
“我教中修合欢一道的妖女妖男跟楼公子一比起来简直都要自愧不如了。”
楼岸毫不羞愧,点头坦然道:“多谢夸奖。”
姒荼磨了磨牙,但还是很好奇自己不在的五年里,楼小岸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他眸光闪了闪, 似是抱怨般小声道:“楼小岸, 你变了好多啊, 最初你在酒楼外救下我, 那周身的气度,我都差点没敢认。”
姒荼扯了扯楼岸的袖口, 冲他眨眨眼:“你能告诉我, 这五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吗?”
“作为交换, 我把自己的事情也告诉你好不好?”
楼岸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将人拉入自己的怀中, 轻叹:“茶茶想听吗?”
姒荼认真地“嗯”了一声,随后抬头看着他:“是不方便说吗?”
楼岸摇头:“我的事,没什么不好跟你说的。”
“只是那些腌臜的事说出来,我怕脏了茶茶的耳朵。”
楼岸眸光沉沉:“我身在其中, 也算不得多干净。”
姒荼道:“腌臜的事我这些年早就见多了,江湖偌大, 总是免不了会有的。”
“我主要是想着,我们之间错过的这五年的光景,每每提及,都觉得分外遗憾。”
“如果可以,我想尽自己所能的,多了解你一些。”
十六岁的少年楼岸,握瑾怀瑜,恰如明月清风,又如凛凛松前竹,行止有礼,进退有度,手握一柄利剑,傲骨铮然。
可二十一岁的楼岸,瞧着倒是风流洒脱,温润如玉,是人人称颂的霁月公子。但每每只有亲近之人才发觉,他温柔,却又常常冷漠,那双眸子的深处,是终年不化的坚冰,只一眼,便叫人凉到了心里。
十六岁的楼岸,面上是冷的,眼里却是热的,那是一个少年最初对江湖的向往,对世间万物的一腔热忱。
但二十一岁的楼岸,嘴角似乎始终挂着那一抹温润有礼的笑意,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面上是热的,眼里却是冷的。
姒荼直至今日,还是忘不掉两人重逢时楼岸居高临下望过来的那一眼。
酒楼外,两个少年一站一卧,隔着人群的喧嚣,隔着错失的光阴,视线交错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
楼岸垂眸看着怀里人乖觉的容颜,伸手摸了摸姒荼柔软的发顶。
遗憾吗,他也觉得。
但万幸,千帆历尽,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彼此的身边。
以后的岁月里,他们能陪伴彼此更长的年岁,长到可以弥补那些缺失的时光。
“我记得,自己有同你说过我阿爹阿娘的故事?”
姒荼点头,他到现在都仍对那一对神仙眷侣的故事记忆犹新。
楼岸勾着他的手指,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慢慢叙述起来
那是关于一位上京城内离经叛道的高门贵女和一位江湖中人人称颂的正道大侠的故事。
如同所有美好的戏文般,他们一见倾心。
姜家大小姐姜邈,金尊玉贵,在千娇万宠中长大,自小展露的性格便与寻常女子不同。她极爱读书,诸子百家、兵法谋略、山川图略均有涉略。本是上京贵族小姐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默许内定好的下一任太子妃,再不济也会是新皇登基后冲冠六宫的贵妃娘娘。
但自小就格外聪颖的少女,一眼便识破了这繁华背后真实的囚笼。比起顺理成章地拿到众人高捧痴迷的无上地位、权势,她还是更想去看看书上所写的大千世界。
什么皇后之位,贵妃荣宠,无上尊宠,在姜邈的心中,甚至还比不上大漠的月,苍山的雪。更何况,重重宫闱之外,是她自小便一直向往的江湖。
姜家百年根基,不缺她这一个皇后,新君身边,也不需要这样一位太有想法的女人。
一切顺利得过分,少女在认真拜别双亲后,叽叽喳喳飞向了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地方。
半年后,太子迎娶了御史大夫家的独女
上京的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少女的征途却是星辰大海。姜邈自北向南,一路走走停停,喝过了许多种类的酒,见过了无数书中描绘的景色,也救下了不少蒙难的人。
她也从亭亭玉立的少女,成长为了一个手握双刃,侠骨柔肠的剑客。
江湖人称——兰芷仙子。
有些人或许真是上天命定的缘分,隔着茫茫人海,却还是能一眼就瞧见彼此。
恰如十八岁的楼自青和十七岁的姜邈。
他们抵达金陵时,正好撞上了江南雨水最多的时候。
停云霭霭,时雨濛濛。不过是几声闷雷,急雨便落了满地,少年少女在雨幕中相视一笑,决定一同前往最近的观云楼避雨。
也是在那里,楼自青为博红颜知己一笑,在湖畔舞了段自创的斜月十八弦。
在满堂喝彩声里,楼自青倚剑而笑,浅色的眸光里,盈盈装满了少女错愕时有些呆愣的表情
姜邈出嫁那日,为了低调行事,不给家里招惹麻烦,并没有顶着大小姐身份入楼家,除了少数的知情者外,江湖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位兰芷仙子有多深厚恐怖的背景。
但尽管如此,那天十里红妆铺路,鲜花当道,金丝织就的红锦毯长得望不到尽头,姜家仍旧给足了她在婆家站稳脚跟的底气。
龙凤烛极尽缠绵美好之姿,烛光跃动,少年身着红袍,颤抖着指尖挑开了心上人的盖头
楼自青和姜邈在成婚后也没有闲着,仍旧奔波在热闹的江湖中,做着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只是从最初一人的孤身拔剑,变成了两人的生死相依。
在无数志士仁人、至交好友的帮助下,青宴堂也一点点的现出了雏形。
那几年的江湖,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和乐平静。
一年后,楼岸出生了。
也是由于要照顾新生命,比起以往,楼自青和姜邈在楼家住的时间也渐渐多了起来。也是在那段时间,楼家新发展的两条商路,在姜家暗中的帮扶下,一点点的壮大了起来。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楼家的发展已势不可挡。数年过后,楼家已然成为了江湖中资本最为雄厚的宗门。
一眨眼,楼岸便七岁了,也是在这一年,楼自青的生命戛然而止。
众人只知,天下第一受困于乱空山,两日后,死无全尸。
死讯传回来的那天,正好是楼岸的生日。
在无数人复杂的目光中,姜邈没有哭,她看着地上凌乱可怖的残骸,默默攥紧了孩子的小手。
一如往昔的,姜邈正常到不能再正常地给小楼岸过完了他的七岁生辰。
只有年幼的楼岸知道,那天的长寿面,特别特别咸,咸到发苦
又过了两年,楼岸九岁了,姜邈的身体确也一天不如一天,所有人都说,她的身上有旧伤,加上郁结难解,堵塞了心脉,不可再过多奔波,只能用楼家特有的兰芝慢慢治疗。
于是在这两年间,姜邈除了处理一些青宴堂里重大的事宜,便少有离开楼家的时候,只一心一意陪着小楼岸,极尽温柔,温柔到像是在弥补些什么。
一切事情的发生似乎都是由预兆的,姜邈在给楼岸过完九岁生辰后的第三天夜里,提着她蒙尘已久的双刃孤身离开了千仞山。
她的背影渐渐与多年前那个誓要闯荡江湖的少女重合,不同的是,这一次,少女的脸上再也没了始终明媚轻松的笑意。
姜邈这一去,便再也没回过头。
江湖一时猜测纷纷,有人说,她是准备亲自杀上乱空山为亡夫报仇;有人说,她是伤心欲绝后准备追随丈夫而去;也有人说,她早就在夜夜独守空闺的日子里熬干了骨血,疯癫成魔
但世人总是健忘的,日子久了,传奇总会褪去颜色,渐渐的,不再有人记得江湖上曾出现过那么一位少女,手执双剑,横空出世,护佑一方太平。少女提着酒壶潇洒路过人间时,挥挥手,便救下了许多颠沛流离逃难天涯的人。
他们曾唤她——兰芷仙子。
数年过去,江湖上风云变幻,新旧势力更替,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一个名为金陵台的情报组织悄然兴起,不动声色间拿捏了无数人的把柄,被戳到痛脚的人们破口大骂,因此获利的一方则欣喜若狂。
众人褒贬不一的声音里,金陵台稳坐高位,世上有的是人愿意同他们交易,也有的是消息供世人选择,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无数人愿意拿出至宝交换,功法秘籍、神兵利器、金银珠宝甚至,是至亲之人的性命。
金陵台幕后之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江湖也只知道她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夫人,于几年前横空出世,挥挥手,便搅乱了江湖这一滩浑水。
他们唤她——烟邈夫人
第47章 本座的春宫图!
“我也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阿娘那些年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姒荼看着他, 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所以当年,楼大侠突然身亡、埋骨乱空山是有隐情的?”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和楼家有关, 和楼老夫人有关?”
楼岸看出了他眼底的小心翼翼, 安抚性地在姒荼额上亲了亲:“没什么不好提的, 不用这么担心我。”
“那夜你突然消失, 就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 我很担心, 便没按既定的时间返回楼家,在当地找了你一段日子。”
“后来还没找到你,楼家那边就来了人。”
“楼骁在后山找到了一些你生活的痕迹,几张字迹和之前被我埋在屋外的药渣。他原是准备要找我麻烦的, 见我人不在宗内, 他本就欣喜若狂, 以为拿捏住了我的把柄。”
“谁知他借着搜查的理由把屋子摔砸一通后, 又发现了那些东西,这下楼骁更是连等我回来再威胁挑衅都不肯了, 立即便上告了楼老夫人和宗内的刑罚堂。说我不守门规, 私自下山, 窝藏外人,居心叵测。”
姒荼一听, 顿时有些着急:“那后来你怎么样了,楼老夫人和那些缺心眼的长老本就偏心,楼骁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楼岸摇头, 笑着打趣他:“虽然我一直都费尽心机地让你心疼我,但那次, 我的确没什么大事,只是受了些处罚罢了。”
姒荼明显不信。
“楼家正逢事务繁忙之际,没那么多闲工夫料理我的事,只让我挨了几鞭子,关了几个月的禁闭。”
他想了想道:“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我阿娘初次派人来寻我,便是在那段关禁闭的日子里。”
“她先是派金陵台的心腹接触了我几次,见我没有抵触的情绪,才亲自前来和我见面的。”
“前前后后算下来,我也不过才见了她四次,她就将金陵台留给我,自己走了。”
姒荼紧紧搂住他,心疼坏了。
怎么就偏偏在那个时候。
偏偏刚好在他不告而别之后,出了这些事。
坏事接踵而来,他都不敢想楼岸当时的情绪有多糟糕,却还是得妥善接手下偌大的一个金陵台,管理好久未蒙面的阿娘留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件遗物。
楼小岸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问题,而自己居然残忍到连一句话都没留下过。
他那时不过才十六岁。
“其实金陵台还挺不好管理的,”楼岸回忆了片刻,笑着摇摇头:“我阿娘真是给我留了好大一个麻烦,她自己轻松挥挥手找我爹去了,让我一个人面对台中那些心有不服的老人们,真是”
“我花了大约半年的时间才将其一一安顿好,”他像是撒娇般蹭了蹭姒荼的发顶,叹道:“真是太不容易了。”
“也是在半年后,我在阿娘生前住的小院中,找到了一个密室。”
“里面记录了这许多年来,我阿娘在调查阿爹死因时查到的所有线索。”
“那些蛛丝马迹连起来,全部都指向了一件事——我阿爹当年是被自己最信赖的亲人害死的,乱空山里的妖魔再多,再厉害,也不足以让当年正处于武学巅峰的天下第一死无全尸。”
“更何况,我阿爹同我娘在一起后,行事作风早就都变得和婉了许多,不再同之前那般肆意妄为,又怎么可能会容许自己孤身犯险。”
“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受了伤,我阿娘肯定又要哭了。”
楼岸冲他笑笑:“虽然,我阿娘总是边哭边揍他。”
姒荼稍稍弯了唇角,继续听他说。
“我娘也一直不信,但碍于当时身体抱恙,我也过于年幼,便隐忍不发,等待离开的那日。”
“密室里遗留的书信中提及,在我阿爹前往乱空山捉拿逃犯的前一日,他的兄长楼自枫曾带着商队路过了那里,他们交谈一夜,把酒言欢。”
楼岸面上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第二日清晨,我阿爹便提剑上了乱空山,却惨遭妖人奸计,一时不察,埋骨乱空山。”
“但很奇怪的是,乱空山一带混乱非常,从来都是商队避之不及的地区,偏偏楼自枫所带领的商队,却在那几日突然改了路线,恰好撞上了我阿爹。”
姒荼蹙起了眉。
“我之后便顺着我阿娘的线索往下继续查探,但由于时间过于久远,很难再有所获。”
“没查到阿爹的事,我却碰巧在楼家那边又查到了一桩成年旧案。”
“同我阿娘生前的旧伤有关。”
姒荼呼吸微滞,猛然间,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划过心头:“你是说楼家特有的,兰芝?”
“是,我也没想到,被江湖人人奉为内伤至宝的兰芝,同我阿娘窗外的甘萝放在一块,就成了催命的毒药,会一点点入侵肺腑,让人心衰而亡,到时候,仍由旁人检测,也只会说是抑郁而终。”
“最好笑的是,那一盆盆甘萝,是我阿娘嫁入楼家的那天,楼自枫的夫人柳氏亲自送来的,说是甘萝心气高,品行佳,衬我阿娘。”
“而我阿娘,也一直都很喜欢这位温温柔柔的妯娌,将其视作阿姐一般亲近。那时我穿的鞋子衣裳,都是阿娘一针一线绣的,而往往我有的,楼骁那里也会有一份。”
姒荼气疯了:“楼骁?!又是他!这一家子的蛇蝎毒瘤!”
“当年我套麻袋揍他的那一顿还是太轻了!!!”
他从床上直接蹦下来,深吸一口气,咬牙:“楼骁呢?这次下山了没有?我特么”
楼岸差点没拉住他,一脸好笑地将人往怀里抱,但生气了的姒小荼简直比过年时杀的猪还难按。
两人七手八脚乱七八糟拉扯了一通,最后这场闹剧还是以楼岸捧起某人的脸将人结结实实亲了一顿才宣告结束。
姒荼被他突然来上这么一口,汹涌而上的怒气瞬间便不见了大半。
他红着脸,唇上水光潋滟,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谈正事呢,你这是做什么!”
“施法吗?”
楼岸心满意足将人拉回怀里抱好,弯唇笑道:“是啊,施法。”
见姒小荼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了,他转移话题:“放心吧,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呢,只是现下还没到清算的时候。”
姒荼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他蹙了蹙眉,猛然想起了先前在竹林里洛惜惊说的话:“所以之前洛惜惊说的,你一人单枪匹马杀上乱空山,莫非就是为了调查当年的事?”
楼岸点头:“当年的事毕竟已经过去太久了,要想得知完整的真相,直接一点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也是在那一次,我在某位峰主的地盘上,找到了当年楼自枫许诺事成后给他们的货物,里面的金银珠宝早就用完了,但箱子上专属于楼家商队的印章却留了下来,我验证过,都是真的。”
“江湖中传言的连斩二十七人实属夸张,我在乱空山呆了整整两个月,才用计离间了本就不团结的几位峰主,终于一点点地将当年参与这场密谋的人都杀了。”
“我处理干净最后一位峰主的那天,下了好大一场雨,我沿着山路往下走,在山口处遇见了集结好人马,前来围剿乱空山二十七怪的宗门,和楼家的人。”
他微微眯眼,回忆了一下:“当时人很多,我也实在狼狈,衣上都是血,我的、峰主们的,还有一些不知是谁的血,总之还挺吓人的。好笑的是,那群人见到我的瞬间,仿佛都被定住了一般静默了下来,直至我慢慢路过了他们,离开了乱空山。”
“后来不知道是被在场的谁宣扬了出去,就变成什么楼二公子乱空山连斩二十七怪的傲人战绩,说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替父报仇,少年春风得意,潇洒自如。”
楼岸闷笑一声,摇头感慨:“其实一点都不潇洒,特别狼狈。”
他捏了捏怀里人的脸,低声道:“这都是我自己该走的路,没什么的。虽说眼下我说这些,也是存了几分让茶茶心疼的意思,但你也用不着这么心疼。”
“只需偶尔心疼一下便好。”楼岸歪头邀宠般冲他笑笑。
姒荼揉了揉脸颊,小声骂他:“就你会盘算。”
楼岸坦然自若地点头,又道:“所以先前你问我是什么时候变的性情,我也说不准,要真说出一个准确的时间,那便是在乱空山围剿之后了。”
“我当时看这个江湖,怎么看怎么虚伪,什么名门正派,什么世家大族,都是些早已经从根系就腐烂的枯木,表面上看着还有那么一回事,其实内里早就被蛀虫一点点的啃噬空了,”他的眼神很沉:“偏偏一个个还那么注重脸面。”
楼岸想了想,讽笑一声:“也对,毕竟他们也只剩下那副脸面了。”
“我那时便在思考,正与邪究竟是什么?黑与白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我一直坚守的那些信念、道义是对的吗,楼家从小教给我的那些学识、道理又有几分真假。”
“我回到了当时你住的那个小院,沿着你每天的生活轨迹一点点的思考,重温,我看完了你看过的那些话本,吃遍了你吃过的每一种零嘴,走过了你或许路过的每一个街角巷口,也让那位手艺甚好的王姐替我编了小辫子”
“好多好多天后,我终于想明白了,”楼岸轻轻吐出一口气,眸中笑意清浅:“该我背负的那些责任我一件都不会少,仇要报,账要算,这与我是黑是白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我自己。”
“人只活这一辈子,就没必要再被那些条条框框所拘束了。”
“做自己该做的,做自己想做的,这就够了。”
姒荼被他这一番话震的沉默了好半晌,愣愣的看着眼前人。
就在楼岸都以为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过造作惹了教主大人不快之时,姒荼却突然眨了眨眼。
只见他隐隐有些崩溃的抿住了唇,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把揪住了楼岸的衣襟:
“你刚刚说什么?我在别院里留下的那些话本你都看了?”
“你真的都一本不落的看完了?!!!”
那些可都是活春宫啊!楼小岸看着那些东西,到底都明白了些什么!!!
这是正经人能干出来的吗!!!!
第48章 本座的第一次
楼岸不得不再次惊叹于教主大人清奇的关注点。
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逗逗这位恼羞成怒的教主。
“是啊, 一本不落,全,都, 看完了。”
楼岸垂眸, 将目光停留在了姒荼的唇瓣上, 眼中带着些暗示的意味。
“至于我学到了什么, ”他噙着抹笑, 轻轻开口道:“茶茶想知道吗?”
姒荼憋气, 红着个脸松开了楼岸的衣襟,扭头躲开视线:“不太想知道。”
楼岸的手掌握住他的腰,将人又往自己身上带了带:“躲什么?”
“教主大人害羞了?”他眸中的笑意满的快要溢出来:“遥想当年,茶茶调戏我调戏的可是很愉快啊, 怎么现在反倒还不好意思了。”
楼岸颇为怀念:“我还挺想再听茶茶叫我一声哥哥呢。”
姒荼被他这么一激, 反倒起了些逆反心理。
好歹自己也是自魔教长大的, 什么东西、什么情况没见过, 何至于被楼小岸区区几句话就弄得害羞至此。
他看着楼岸咬了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将人推倒在榻上, 胡乱亲了上去。
楼岸也不避, 笑吟吟地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胡闹。
他也很好奇, 威风凛凛的教主大人到底都有些什么本事。
毕竟看了那么多话本子呢。
姒荼在刚触及那抹温软时,原本完美计划好一切的大脑突然就空了。
他刚刚是准备先干点什么来着?
姒荼刚停着愣了几秒, 就听见身下的人传来声闷笑。
这是在嘲笑他???!!!
姒教主瞬间便觉得自己一家之主的身份受到了莫大的挑衅。
天杀的,为什么楼小岸都比他会!
况且,想他堂堂魔教教主,要是连简简单单亲个小嘴都不会, 传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
姒荼愤愤不平。
于是,英明神武的教主大人决定好好回忆一下当初那些春宫图, 按着上边的注解发奋图强,好好实战一番。
教主大人红着耳根重新低下头,在万众瞩目下,在某人等待的目光下,轻轻舔了舔楼岸的唇缝。
楼岸:“”
姒荼迟疑着,又轻轻啄了楼二公子几口,才故作轻松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抱臂高傲道:“本教主还是很会的,只是没能大展拳脚而已。”
他颇有风度地摆摆手:“等日后有机会,再展示给你看吧。”
楼岸:“”
有种压轴菜是大米饭的感觉。
于是,楼二公子决定,靠人不如靠自己。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人扯下,随即翻身利落地压了上去:
“还是我来吧。”
床幔被掌风扫落,层层叠叠地散落在了床边,将光线隔绝在外,围出模糊又暧昧的空间。
两道身影交叠,在这片独属于他们的空间里安静又纯粹地抚慰着彼此。
姒荼沉浸在楼岸密不透风的吻里,只觉得对方给予他的爱意过分灼热,烫的惊人,仿佛要把骨血烧干。
他的脑子混沌一片,却还是本能地伸手,搂住了自己的爱人
混乱间,姒荼仿佛听见了什么轻微的响动。
他来不及思考,就感觉到腰上突然一松,衣袍四散开来。
有人,扯散了他的腰带。
楼岸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颈间,仿佛对待尊贵的宝物般诚挚珍重,与之一比,他的手却显得格外不安分。
察觉到他的触碰,姒荼缺氧的大脑终于清醒了片刻,他惊了惊,下意识便想躲开,却又被楼岸毫不留情地按在了原地。
耳畔的声音暗哑,却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乖,别动。”
“我帮你。”
姒荼微微睁圆了眼,他张开嘴刚想说话,却被楼岸趁机而入的唇舌堵了回去。
在感官的混沌里,姒荼模糊的意识一晃而过:
说好的清正自持、洁身自好、端方如玉的君子呢?
怎么,这么会啊!!!
啧
魔教那边。
洛惜惊拎着两壶酒乐颠颠的回了客栈,刚进堂内,就扬手丢了一壶给靠在二楼栏杆上白行川。
白行川拔剑而出,瞬息间那壶酒便稳稳落在了他的剑上,滴溜溜转着圈,随后再顺着剑一路滑下,落进了他的手中。
他扬了扬手,算是冲底下的人道了谢。
洛惜惊仰头灌了口酒,四下望了望,却没见到其它人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他们呢?都上哪儿去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白行川指了指楼上的厢房:“圣女在楼上,和玉蝴蝶一起”
他顿了顿,努力想出了一个比较妥帖的措辞:“重温旧情。”
洛惜惊沉默了一下,颇为理解地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随后他又想起些什么,再次开口问:“那小教主人呢?”
白行川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给了他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
洛惜惊再次讪讪地闭了口,扭头拍了掌旁边的柱子。
天杀的,一个个的都有相好是吧。
白行川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略一思索后朗声道:“其实如果你实在寂寞,也可以和我”
洛惜惊一蹦三尺高,忙不迭怒骂:“老子他娘的不搞断袖!!!”
此时,堂内突然路过了几名外出后回来的魔教弟子。
弟子们:“”真劲爆。
在对上洛惜惊有些扭曲的脸后,小弟子们整齐划一地扭头,目不斜视地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洛惜惊:“”
白行川:“”
一阵难言的沉默过后,白行川再次开了口:
“我是想说,你可以同我一起去练武。”
洛惜惊:“呵呵。”
他发誓,他从白木头的眼神中看出了丝丝鄙夷和嫌弃
天水酒楼,房内。
楼岸在被子里奋力挖掘着某个在事后试图想把自己闷死来逃避现实的一家之主。
他好笑道:“家主大人?”
半晌后,被子里响起一声不情不愿的“嗯”声。
再尴尬,教主大人还是誓死按住了自己家主大人的名头,一家之主,只能是他。
但显然这样,某人还是不愿意出来。
楼岸敛眉微微思索了片刻,再次拍了拍床上的那团被子,柔声唤道:
“夫君?”
“!!!”
姒小荼瞬间就钻出了被子。
他顶着一头凌乱散开的发,脸上还带着薄红,但眼神很亮:“你刚刚叫我什么?!”
楼岸手疾眼快将人抓进了怀里,笑着在他耳边再次开口:“夫君。”
接下来,姒荼脸上的表情便肉眼可见的发生了一系列变化。
短短几息的光景,楼岸便目睹了诸如:惊讶、欣喜、欣喜若狂、勉力压住嘴角、扭头憋笑、微微有点羞涩、得意洋洋等一系列的变化。
楼岸也暗自弯了弯唇,他好像又发现了一个除了卖惨之外能完美拿捏家主大人的办法了。
至于口头上吃点亏,楼二公子十分宽宏大量地表示完全没关系。
毕竟夫君不夫君的,还得上了床后才知道
楼岸心情颇好地低头亲了亲姒荼的脸。
“家主大人不害羞了?”
姒荼摸了摸鼻子,慢吞吞答道:“其实也还好吧。”
楼岸笑笑:“那,教主大人这是对我的服务还算满意了?”
姒荼敛眸:“挺好的。”
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品出了些不好意思来。
“我都还没帮你,你用不用”
楼岸拉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吻了吻他的鬓发:“不用,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姒荼乖顺地点点头,“哦”了一声。
两人依偎着彼此,一时没再说话,气氛安静却又美好。
他们其实都心知肚明,没过多久,两人便会迎来第二次的分别。
他们,都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
许久后,楼岸开口问他:“饿了吗?”
姒荼想了想,点头道:“有点。”
他说干就干,翻身下了床,捧回了桌上的一碟点心:“我们可以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姒荼笑着把点心盘往楼岸跟前凑了凑:“吃点吧,楼二公子?”
他率先拿起一块咬了口,嘟囔道:“勉勉强强吧,没有当年你给我买的好吃。”
楼岸就着他的手低头咬了一口,回忆了片刻后点头赞同:“的确。”
此时,窗外却突然传来了些轻微的响动,“叩叩叩”几声,像是某种暗号。
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窗外却突然射进了只飞镖,利落地扎在了桌上,微微颤抖。
姒荼蹙眉扯下了飞镖上绑着的布条,拆开看了看:
“是沈今念。”
“她说,那枚暗纹属于容王府,而在石英山庄设宴的那位大人物,正是容王殿下。”
楼岸闻言,也皱起了眉。
“咱们的这位容王殿下,是什么来头?”姒荼问道。
楼岸沉吟片刻:“容王,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幼弟,心机深沉、手腕了得。”
“当年九子夺嫡之时,他是今上最强力的对手之一,但最终还是差了点气候,败在了今上手中。”
“但今上顾念着一母同胞的情分,不仅留了他一命,还将他封了亲王,赐号‘容’,享封地食邑,唯一的代价便是终身无诏不得入京。”
姒荼不解:“参与夺嫡失败还能有这种待遇,已经非常好了,他现在又是做什么?”
“好端端地,来掺和咱江湖的事做什么,当个富贵闲散人不好吗?”
楼岸叩了叩手指,眸中微微泛着冷意:“是很好。”
“但怕他,不想只是当个富贵闲人。”
姒荼挑了挑眉,心中也有了猜想:“你是说,那批兵器以及,三十三离境天内的秘宝?”
楼岸点头:“不错,毕竟三十三离境天里,可是有前朝兵器世家锻造绝世神兵的秘籍呢。”
姒荼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不成,他是想”
楼岸摇头:“现下还说不准。”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八成是错不了了。”
第49章 本座吧唧就是一口
两人均是一阵沉默, 思虑重重。
还没等二人再次开口讨论些什么,门却突然被一阵风扫开了。
楼老夫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杵着一把镶金丝的风头拐杖, 身后跟着两个步履稳健的侍女, 端着仪态踏入了房门。
她一从石英山庄回来便向长老们问询楼岸的情况, 在得到了还算安分的回答后, 老夫人颇为满意, 便准备亲自前来看看情况。
这位千仞宗稳坐一把手多年的女掌门, 深喑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道理。
怒也发了,禁闭也关了,接下来就得祖孙俩拉着手推心置腹地好好说些话了。
毕竟楼家这一代都多是些不成气候的孩子,唯一一个有出息的, 便是楼岸了。
还是得拉拢些, 别寒了孩子的心, 以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任他楼岸再天纵英才, 也终究是楼家的血脉,只要他还姓楼, 他就翻不了天。
到底, 他还是得仰仗楼家的。
想当年, 天下第一的楼自青何其傲、何其狂,到头来还不是做了滋养楼家的肥料?
楼氏百年荣光, 无人能撼动其分毫。
就算是楼氏子弟也不行,楼家的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少年人还是太沉不住气,不过是刚查到了些陈年旧事, 便以为真能拿捏住她了?
楼老夫人叹气,老子是那样, 儿子也是那样,学不乖啊。
她当年能解决一个楼自青,现如今便能再解决一个楼岸。
与她而言,不过是划算与否的计较罢了。
但显然,眼下还有用得上楼岸的时候,她也就不着急了。
至于楼岸敢公然为了一个魔教孽畜与她叫板这件事,楼老夫人并不放在心上,少年人嘛,总是鲁莽而又蠢笨,难免会做出些不明智的决定。
谁在年轻的时候没做过几个为了心爱之人对抗天下的白日梦呢?
她本来还担心那少年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不好拆散,但不料对方却送了她那么大一个台阶。
魔教教主的身份一出,她家的傻孩子梦也该醒了。
想必这段时间,楼岸这孩子心里也不好受,作为祖母,她自然得去宽慰一二,安抚安抚被魔教孽畜欺骗了感情的傻孩子。
至于江湖上那些不知从何处而起的流言蜚语,楼老夫人虽生气,却也并不着急。
这点不着调的传闻,等楼岸娶妻生子,过个几年后,自然而然也就散了,没什么好特意关照的,都是些下等人闲得慌嚼的舌根子罢了。
这样想着,楼老夫人便挂上了一副慈祥面,缓步进了屋内。
谁料,她寒暄的话还没能说出口,就被眼前的现象惊得失了声。
老夫人怒容顿现,喝道:“孽畜!你要做什么!”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立马轰出一掌,直直朝屋内那位不速之客的心口攻去。
姒荼轻松避开,眨眼间便掐着楼岸的脖颈移到了窗边。
他对着不敢轻举妄动的几人歪头笑笑:“别急嘛,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楼老夫人拂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老身没什么好同你说的。”
“放开楼岸,老身今日便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姒荼唇边笑意温和依旧:“别那么凶啊,本座要是被吓到了,这手上的力度可就不好把控了哦。”
他纤长的手指十分暧昧地从楼岸的脖颈上划过,带着些危险的气息。
楼岸则自始至终都垂着眼睫,表情漠然,似乎在默默运气冲击被锁住的穴道。
楼老夫人观察一番,心里稍稍有了点底气,便沉了沉声音再次开口,准备给楼岸拖延些时间:
“教主大驾光临,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不如放下老身的孙儿,我们再好好坐下来聊一聊如何?”
“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姒荼不买账,笑吟吟地把头靠在了楼岸的肩上,撩起他的头发搅弄缠绕:“本座没什么大事,唯一的目的,就是来见见我的相好。”
楼老夫人哪能容许自家冰清玉洁的孙儿在自己面前被这样调戏,怒容顿时又渐渐浮现。
姒荼压根不打算理她,只一心逗着身前被定住穴位的楼二公子:
“本座千辛万苦赶来见面,谁料楼二公子不买账,还没说几句话呢,老夫人您又来了。”
“啧,真是让本座非常不爽啊。”
楼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你想做什么?”
姒荼眼神寸寸扫过楼岸的面容,最后停留在了他的唇上,目光极尽缠绵之态。
下一刻,他便当着屋内几人的面,旁若无人地探头在楼岸的唇角啵了一口。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四下皆惊。
几息过后,姒荼抬起了头,用指腹点了点自己的唇,挑眉一笑,看着楼老夫人的目光带着挑衅:
“能得楼二公子的香吻一枚,本座也是心满意足了。”
姒荼在楼岸的下巴处勾了勾手指,做出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模样:“今日便先到这吧,楼二公子,咱们来日方长。”
说完,他又切换回那副温顺无害的面容,冲那边的楼老夫人摆摆手,故意道:
“再见了,本座未来的祖母大人?”
姒荼无视老夫人已经阴沉如墨的脸,嗤笑着从窗边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楼岸像是终于冲破了穴道般,脸色瞬间煞白,他踉跄跪倒在地,唇边溢出鲜血,滴落在地上,宛如绽开的红梅,惹眼极了。
楼老夫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察觉他内力紊乱后更是吃了一惊,急忙转头吩咐侍女去寻把楼家随行的医者找来。
屋内一通忙活,便也没人再顾得上派弟子去追早已逃之夭夭的魔道教主了
洛惜惊坐在栏杆上,支着腿,和白行川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闲聊。
此时客栈外刚好有一夫人抱着自家哭到抽抽的小姑娘路过,那小孩穿着藕粉色衣裙,生的玉雪可爱,最难得的是哭声十分洪亮,震天响,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她阿娘十分无奈:“小宴,你哭小声些,路过的叔叔婶婶都笑你了。”
小宴睁开一只眼看了她阿娘一眼,随即又继续闭上干嚎:“我不!!!!”
“我的我的糖人啊啊啊啊!!!”
她胖乎乎的肉手上抓着一个做工精美的糖人,模样瞧着是个孙悟空,但可惜的是此时上面沾了不少尘土,不能再吃了。
小姑娘挥了挥糖人,嚎得更凶了:“我的孙悟空!大圣,大圣你死得好惨啊”
街边的路人都没忍住发出善意的笑声,她阿娘也是满脸的不忍直视,别开了眼睛。
客栈里的两人也被逗笑了。
白行川眼神柔和:“这小姑娘嗓门大,有劲,挺好。”
他脸上露出些怀念的神色:“我家阿花也这样,老跟个皮猴儿似的,短胳膊短腿的,非要到处乱窜,上树下河一点也不带怕的,繁漪就满院子逮她,娘俩绕着圈的跑,整天笑呵呵的。”
洛惜惊眼神顿了顿,随即笑起来打趣他:“欸,我老早就想说了,人好好一个小姑娘,做什么给人取名叫阿花啊,有你这么当爹的嘛。”
他斜睨这人一眼,摇摇头:“真没品味。”
白行川笑笑,仰头狠灌了口酒。
辛辣刺激的气息上涌,从唇齿蔓延到每个角落,不知为何,却有些微微发苦。
他其实并不忌讳提起这些过往,反而,他更希望多有人提提,以便他能更清晰的回忆起。
慢一点忘记最好,守着那些记忆过一辈子也无所谓,他很乐意。
白行川眼神望着门外,伸手在自己的兜里掏了掏,掏出几枚铜板来,从栏杆上跃下。
洛惜惊摇摇头,却跟上了他的步伐。
小宴已经从街头嚎到巷尾了,这小姑娘仗着人小、嗓子清亮,身体力行地为早已逝去了的孙大圣举行了一场颇为瞩目的悼念仪式。
那位年轻的夫人也早已习惯了自家姑娘的性子,八风不动地抱着人往家里走,奈何实在是有些距离,导致一路上受了不少注目礼。
小宴终于有些累了,揉揉脸,准备休息一下,谁知她刚睁开水润润的大眼睛,就看见面前突然多出了一支全新的、活灵活现的孙悟空。
她顿时惊喜地叫了一声。
白行川冲妇人礼貌点点头:“让孩子拿着吧。”
“这个年纪的娃娃就喜欢这些,我家姑娘也爱吃这个。”
那妇人笑着谢过,随即掂了掂怀里的小姑娘:“说,谢谢伯伯。”
小宴欣喜地捧过那只孙行者,脆生生道:“谢谢伯伯。”
白行川也露出些笑意,眼角处是几道细纹。
洛惜惊冲小姑娘抬了抬下巴:“你叫小宴对吧?”
小姑娘抬起头,“昂”了一声。
洛惜惊不知从何处掏出把扇子摇了摇,俯首逗她:“听伯伯的,下次哭的时候真实点,别再干打雷不下雨了。”
谁知小宴看了看他,扭头就将身子埋进了阿娘的怀里,瓮声瓮气道:“阿娘快跑,有坏人。”
几个大人都笑了。
洛惜惊又笑又气,转头向白行川告状:“嘿,你看她”
白行川噎他:“怪你犯贱。”
“好好好,”洛惜惊举手作投降状:“倒是我的不是了。”
妇人见两人打闹开,也跟着笑笑,却没再过多停留,再次向两人道谢后便抱着孩子离开了。
小宴从妇人肩上探出脑袋,手里捏着孙悟空,冲两人做了个鬼脸,笑眯眯地挥手再见。
洛惜惊和白行川对视一眼,也同时冲她潇洒地摆了摆手。
江湖来去,青山依旧,有缘再会。
小姑娘要好好长大啊
第50章 我很想你
两人这头刚送别了小女孩和她阿娘, 转身回到客栈,就看见了某位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悠哉游哉嗑瓜子儿的教主大人。
洛惜惊“哟”了一声, 摇了摇扇子:“教主大人回来了?”
他四下望望:“你在楼家的那个相好呢?没一起跟来吗?”
姒荼疑惑地看他一眼:“英雄大会结束了, 当然是回楼家了。”
洛惜惊奇道:“以你俩那个黏糊劲, 居然不准备待在一起的吗?”
“我们都有各自未完之事要做, 哪能整日待在一起。”
姒荼晃了晃腿道:“你懂什么, 现下短暂的分别, 是为了日后能有更长的时间在一起。”
“行吧,”洛惜惊对自己的定位十分准确:“身为孤家寡人的在下的确不懂。”
说话间,楼上走下来了个人,正是某位消失了好几日的江湖游医, 几人顿时便被吸引了视线。
姒荼见着人, 好奇地道:“我阿姐呢?她肯放你出来了?”
洛惜惊也是知道这俩人的事的, 跟着帮腔:“是啊, 她肯放你出来了?”
白行川抱着手臂没说话,但眼神中也带着询问。
玉蝴蝶被三人灼热的视线盯得顿了顿脚步, 一时没敢上前。
他“哈哈”干笑了两声, 冲几人摊开手小声道:“泇泇她睡着了, 我就下来转转,想着和你们说说话。”
洛惜惊点点头, 继续盯着他,夸张地“哦”了一声。
姒荼:“哦。”
白行川:“”
玉蝴蝶:“???”
他耳根红了红,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泇泇她只是太累了!”
洛惜惊点点头,故意打趣他:“不信。”
姒荼注意到玉蝴蝶手腕上多出来的东西, 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
那是条红绳,上面挂着两只小巧的铃铛, 此时正随着他的动作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
姒荼笑笑,指了指那串精致的手链:“和好了?”
玉蝴蝶随着他的动作低头往自己腕上瞟了一眼,顿时眼里浮现出些温柔的神色。
他叹了口气,扯过把椅子坐下来,仰头想了想开口道:
“我的命,认了。”
几人顿时都笑了起来,感慨一物降一物。
洛惜惊支着手臂靠在白行川的肩上,唾弃:“好你个玉蝴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暗戳戳在炫耀!”
玉蝴蝶倒杯茶抿了一口,笑笑却没否认。
气氛一时颇为欢快。
白行川看着乐不可支的某人,默默拍了那只手臂一掌,没拍掉,叹口气便也由他靠着了。
姒荼想了想问:“怎么没看见姒黎?”
他下意识蹙了蹙眉:“不会又偷跑出去整幺蛾子了吧?”
洛惜惊回他:“你那傻弟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从英雄大会上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了。”
“吃喝照样,只是不见任何人。”
“我和姒大圣女都派人帮你盯着了,没整幺蛾子,一天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坐在屋里发呆。”
洛惜惊摸着下巴:“也不知他是经此一事开悟了,还是被人揍傻了。”
“但愿他是开悟了吧。”姒荼叹了口气。
洛惜惊也有些无奈:“你这又当爹又当娘的,这么多年该还的恩情差不多也还清了,你总不能给他收拾一辈子的烂摊子吧。”
说完,他捅了捅白行川,又看向玉蝴蝶:“对吧?”
白行川颔首。
玉蝴蝶也认同道:“是啊,以那位闯祸的能力,你早晚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姒荼沉默半晌,朝几人笑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们说的他都明白,但在这世上,有些情是还不完的。
阿娘走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压得树枝发出响声,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同他十岁那年在林中遇到阿娘时一模一样。
当时阿娘阖眼睡去,他便拉着阿娘的手,跪在床前暗暗发了誓。
只要他还活着一日,就会护着弟弟一日。
这许多年来,他也都做到了。
但看着不知从何时起与自己离了心的弟弟,姒荼总有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现今也不知姒黎突然的转变是好是坏,他只能寄希望与这孩子突然开窍长大了吧
第二日清晨,魔教一行人便十分高调地启程离开了。
消息四散开,各路人马都有些蠢蠢欲动,但碍于某位凶名在外的教主,一时都没敢轻举妄动,只派了人马远远的跟着。
但就这么放虎归山,不少人心中也不爽快,便也暗中派出了几波杀手前去试探。
但都如石沉大海般,再也没了音讯。
众人恨得咬牙切齿,确也没了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回了大本营
收到姒荼信件的那天,楼岸刚得了老夫人解禁的口令。
他前脚送走一脸满意的楼老夫人,后脚便看见窗边站了只歪头撅屁股的白鸽。
正是分开前他送给姒荼,以便于两人后续联络的的鎏光寻音鸽。
楼岸看着那只鸽子,莫名勾了勾唇。
单是这歪头撅屁股的傲气模样,就像极了某个人。
他伸出掌心,让那只小巧的鸽子跳上掌心,随后探头蹭了蹭他的拇指。
楼岸取出信打开,满纸潇洒张扬的字便映入眼帘。
姒荼洋洋洒洒地写了很多,小到今天吃了个难吃的烧饼,大到今天又解决了多少刺客杀手,都一一交代了。有对行程颠簸难走的抱怨,也有对风景甚好时愉悦的夸赞,像是想把自己一路的所见所闻都讲给楼岸听。
虽然文采不怎么好就是了。
楼岸逐字逐句看完,几乎都能想象到这位教主大人趴在桌案前写信的画面。
或许还会在向他描述风景多美时因为文采不够而抓耳挠腮过。
楼岸笑了出来。
他将信妥帖收好,便着手准备给某人的回信。
此时正值黄昏,落日把天边的远山染成了金色,暮云渐渐飘远。
楼岸将信纸铺好,凝神提笔:
得书之喜,旷若复面。
闻夫君近来安好,我心甚慰
他将自己的近况大致说了一遍,又提了提楼老夫人那边的态度,告知了对方自己初步的计划,便准备收尾。
楼岸早已用惯了楼家那套文邹邹的书信方式,可此时提笔又落下,想了无数文雅且礼貌的结束语,却发现没有一句能将他此时的心思完美地表达出来。
他轻轻吐出口气,终是落了笔。
心中千言万语难以尽诉,最终只化成一句:
茶茶,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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