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皇太子在为父亲守丧了十日之后, 便又开始上起了学。
姬伽尘走在皇宫的廊道中,对于孩童而言,从寝宫走到学堂的路格外的长,像是行走在某种蛇形巨兽的骸骨之内。以前水竹君或者宫侍会送他上下学,当他过于疲惫,累到走不动时,宠溺他的父亲便会蹲下来将他背起来。
而此时,姬伽尘怀里还要抱着那只猫。
猫的重量并不轻,走到学堂姬伽尘的耳根后便出了一层薄汗。阮姝娅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也不愿意自己走路,她不想因为男主死亡而让这个支线副本失败。阮姝娅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进入这个游戏里,但潜意识中,她直觉只有最终通关游戏内的剧情,她才能够知晓真相。
猫厚脸皮的赖到姬伽尘的身上,男生没有办法,只能够如同一个异类一般带着猫上学。
虽然姬伽尘早在水竹君死亡前就已经是一个异类了。
学堂内只有三个皇子和他们的侍从、书童。二皇子姬亦轩身体壮实,看起来甚至比姬伽尘长得还要更高一些,他不太爱听先生讲课,反而更擅长武斗课,小小年纪就已经激发出了战斗方面的异能,让很多将军都十分欣赏。
姬屺琅比姬伽尘小了一岁,和成年后一样,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讨厌姬伽尘。原因有很多种,他的母亲眼中从来都看不到他,似乎只有姬伽尘才算是她的孩子,而他和姬伽尘身旁的一个小书童差不了多少。他的父亲也同样因为水竹君的原因而分不到多少宠爱,分明让他能够生出来的是女皇,可女皇似乎一点也不爱他的父亲,更不爱他。
姬屺琅的父亲在深宫中哀怨恼怒,脾气阴晴不定,对姬屺琅时而有些喜爱,时而又不耐烦的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己糟糕的情绪。他完全没能够正确的言传身教,在男孩子成长的阶段付出良好的关爱。
姬屺琅不喜欢被爱包裹着长大的姬伽尘,羡慕,嫉妒,反正就是那种东西。小孩子的恶有时候更加直白,姬屺琅不太会藏着心思,或者说他的那点小心思总是瞒不过更加敏锐的大人。
女皇很轻易便察觉了姬屺琅的一些小动作,并很严厉的斥责了他,对他下了一些诸如不敬兄长,冷心凉薄的评语。姬屺琅的父亲一方面很高兴于姬屺琅对姬伽尘的欺负,一边又嫌弃他蠢笨,被女皇发觉,受到了女皇的斥责和不喜。
凡此种种日积月累,一点小小的讨厌就逐渐变成了憎恶。
在水竹君的地位未曾受到威胁,盛宠加身的时候,姬屺琅还能勉强夹起尾巴装一装乖,假装自己只是个过于顽劣的弟弟,知道假惺惺的对姬伽尘道歉。作为长兄,太子,被人捧着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予了他的姬伽尘当然会宽容,不会计较弟弟的“调皮”。
只是姬屺琅从没有因此而对姬伽尘生出任何感激,或者对自己的行为生出自责。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会莫名的看不惯一个人,想要欺负他,折辱他,将他踩在脚底。
在姬伽尘再次回到了学堂之后,姬屺琅突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和姬伽尘的处境已经翻转了,他是个不再有父亲的孩子,也失去了母亲的撑腰和宠爱。
姬屺琅很谨慎,孩子都是在一步步的试探底线中得寸进尺。一开始是在下课后堵住了姬伽尘,将自己的作业交给他,让他帮着写,后来是上课的时候捡小石子砸他。
一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姬屺琅并没有受到什么惩戒,先生顶多批评他几句,姬伽尘身旁的宫侍不敢得罪皇子,像是睁眼瞎。
先生读书的声音很催眠,阮姝娅躺在桌箱之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将自己团起来昏昏欲睡。
几天过去,阮姝娅开始感觉到无聊,猫的娱乐活动实在不多,她甚至已经开始追着自己的尾巴玩了。
姬伽尘的课业很满,白日渐渐变短,天暗得很快。晚上回到寝宫时,姬伽尘才发现,桌上的饭菜是凉的,里面没有一点肉,美名其曰是让他为水竹君尽孝,不能食用荤腥。
帝国对于皇子的培养很全面,并不是将他们养成温室里的花草,姬伽尘一天的运动量很大,没有足够的蛋白质,他就会营养不良。
“喵!”欺人太甚。
姬伽尘能忍,阮姝娅也忍不了了。
她现在是一只猫,可她的食谱仍旧和人类一样,她也要吃饭。
她将爪子拍在桌面上骂骂咧咧,尾巴焦躁的甩来甩去。
她以往没有半点和小孩子抢饭吃的心虚,一盘肉她能给姬伽尘留两块都算是她不护食了,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姬伽尘的吃相很优雅,他拿着筷子将阮姝娅不爱吃的菜一点点吃干净,短短的时间便已经体会到了世态炎凉。
阮姝娅将爪子搭在了姬伽尘的手臂上,气愤的喵喵叫,“快点去找厨房的人,或是去找女皇告状,总之把肉菜要回来。”
也许是这半个月来一人一猫培养出了默契,哪怕阮姝娅不会说话,姬伽尘也基本可以猜到她在说什么。男孩子像是没有脾气,伸出手安抚的摸了摸猫头,又把自己碗里的饭往她的专属盘子里拨了一点。
“窝囊废!”阮姝娅生气得不行,她从桌子上躺下来,摊开肚子,爪子在柔软的肚皮上拍了两下,“瘪的,你看到了没有,我都快要被饿扁了。”
姬伽尘轻轻歪了歪头,看着她的反应,思考了一会儿她想做什么。半响,他探出手,试探的放在了猫软绵绵的肚子上。
“喵!”
姬伽尘手向后抽去,却没有躲过,手指上浮现出一道尖锐的咬痕,白皙的肌肤下渗出血来。
猫像是有些养不熟。
每日喂养着,却还是会咬人。
姬伽尘看向那只猫,猫一点都没有作恶后的心虚感,反而对他“哈”了一口气,跳下了桌子,从窗台处离开了室内。
姬伽尘不会打猫,即便它没有留情的咬了他。他看着红色的血滴从指尖滑落,溅落在桌面上,在心中想,这只“属于”他的猫,也要走了吗。
…………
阮姝娅遛到了厨房中,这几天她无聊的扑鸟玩时将附近的建筑都踩了一遍点。
不给姬伽尘吃好的,这些宫侍和厨师总会给自己吃肉吧。
让一个小孩子夭折的方法太多了,显然有人此时便想要磋磨姬伽尘,让他无声无息的死去。
好消息,厨房中果然还有一些剩下的菜。贪婪的厨师克扣了本该属于皇子的食材,做了几道好菜,想要等到明天换班时带回家给老婆孩子吃。
这不正好就便宜她了吗。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灰暗之中,一道影子晃在桌面上。
“什么东西,有猫在偷吃东西!”
厨房的灯重新亮起,喧闹声逐渐点燃了夜的寂静。
猫的身形灵活,她很有做贼的意识,连吃带拿,偷吃了半盘肉之后还撕扯了一块窗布,转移了一点糕点包了起来叼着往外跑。
姬伽尘来到厨房附近的花园中时,那只猫正被厨师抓在手中,男人的手没轻没重,猫应激的在他的手背留下了几道抓痕。若不是听到其他人说这猫是女皇陛下让皇太子养的,他只怕已经用菜刀砍下她的头了。
猫的眼眸中泛着些惊惧,阮姝娅就该知道,支线剧情[求生]的名字果然是针对她的。
她趁着厨师分神狠厉的下嘴咬在他的虎口,男人吃痛,手劲松了些。她终于找到机会,遛到了姬伽尘的身旁,沿着他的腿爬到了他的肩膀上,猫瞳缩成一条线,显得有些诡谲。
厨师正想要愤怒的逮回那只猫,却碍于姬伽尘的身份,只能强压火气,“殿下,您虽然年纪小,又刚刚丧父,可也该教育好自己身旁的宠物,不要让这种品行不端偷吃东西的畜生污了您的身份。”
姬伽尘站在原地,他其实不太想管一只背叛了他偷跑的猫,可他又很清楚,现在并不是猫的问题。他现在不能退缩,退了,以后就不会有人尊重他了。
姬伽尘带回了他的猫,并换了一个厨师做主厨,让他明日交接工作,离开宫殿。他能够感觉到厨师神情中的荒谬,对方似乎想说什么,也有微弱的惶恐在眸底闪过,可在一个孩子面前,到底是另一种强硬的情绪占据了上风,“殿下,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喵。”阮姝娅对他呲了呲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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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侍散去,一人一猫沿着道路向回去的方向走着。
猫突然从姬伽尘的肩上跳了下来,窜入了路边的草丛中。
姬伽尘停在原地,向草丛的位置看了一会,便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喵喵喵!”
猫的声音像是幻觉。
姬伽尘回过头,猫叼着一小包用窗布裹着的东西,慢悠悠走到他脚边,松开牙齿,丢在了地上。
餐布散开,露出了里面的几块糕点。
猫仰着头,对他“喵”了几声,神情高傲。
男生慢慢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猫小小的脑袋,“这是给我的吗。”
“是让你帮我拿回去,是我的宵夜,你不许吃。”阮姝娅仰着头严肃的说道。
“谢谢。”姬伽尘伸出手,轻轻拿起了一块已经碎开的糕点,垂眸咬了一角。
“不是给你吃的,住口!”阮姝娅爪子在地面跺着,开始气恼的喵喵叫。
姬伽尘将一块糕点吃完了。
阮姝娅背部的毛气鼓鼓的炸开,可她到底也没有阻止姬伽尘。算了,不和小孩子计较。
阮姝娅又继续爬到了姬伽尘的肩上,不愿意自己走路,必须得要人背着。
第42章
自这日之后情况并没有多少好转, 反而还变得愈发恶劣了起来。
那天夜里的事情只是成为了一个小插曲,主厨虽然走了,女皇却也并不曾注意到这点小事, 来殿中看望皇太子。
箭术课上,姬屺琅手中拿着为他量身定做的弓箭,拉满了弓弦,箭矢在空中移动了一个角度,对准了姬伽尘的后背。
箭脱手,刺破了空气,擦着姬伽尘的耳垂钉在了他身前方向的木靶之上。
“喵!”
在一旁的树下懒洋洋晒太阳的阮姝娅此时弓起身子,蓬松的毛全部炸了起来,她在那一刻快要吓死了,心脏现在还在怦怦跳。整只猫在几乎突破了速度的极限,形成了一道残影,撞在了姬伽尘的腿上,令男生向旁边躲了半寸。
猫站在姬伽尘的腿边,挡在了男生的身前,对着姬屺琅呲牙咧嘴。
此时空中却传来了姬屺琅的笑声,男生几乎像是成年三皇子的缩小版,金灿灿的发丝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泽。光看长相,是个极讨人喜欢的小孩子。
他手中拿着弓,看着阮姝娅,似乎觉得有些好玩一般,眼眸弯起来笑着道, “太子哥哥,你别挡到我的靶子啊,你这猫倒是挺有意思的,借我玩玩呗。”
姬屺琅那一箭原本也只是瞄准着姬伽尘的耳朵射过去的,没想要致死,只想伤人。他像是天生的恶种,眸中满是孩子气的恶劣,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时,便又拉弓射箭,这一箭对准的却是草地上的那只猫。
阮姝娅险之又险的躲过了箭,猫嘴里开始骂起脏话,这个副本是开了地狱难度是不是,她感觉所有人都在针对她这一只小猫咪。
阮姝娅受不了气,血液一涌进大脑,便高高翘起尾巴,不管不顾的便要向姬屺琅的方向冲过去。
猫在四肢腾飞出去的前一刻被一双手握住了腰,将她从地面上抱了起来。猫的四只小脚脚还在奋力挣扎着,整只猫却已经被姬伽尘搂在了怀里。
“这只猫脾气不好,屺琅如果喜欢,可以去珍兽园挑一些性格温顺的宠物。”姬伽尘看起来仍然像是一个持身端正,友爱弟弟的兄长,似乎一点都没有为姬屺琅刚刚的行为而生气。两个人面对面的对峙着,他没有答应姬屺琅的要求,怀里的猫却并不听话。
你说谁脾气不好?
阮姝娅呲牙咧嘴的在姬伽尘的手上咬了一口,尖尖的爪子在男生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白印子。她像是一尾扑腾的鱼,从姬伽尘的怀中跳了下来,一溜烟爬上了枝繁叶茂的大树上。
做实了猫的任性与坏脾气。
皇子在武斗课上也会被要求对练,姬屺琅的异能与金属有关,原本他们在比试时都需要注意分寸,尤其默认不能对尚未觉醒神眷者能力的姬屺琅使用异能。
可不知是否因为姬伽尘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将猫送给他玩弄,因此怀恨在心。借着比试的机会,姬屺琅在被姬伽尘隐隐压制之时,几道合金的刀刃便沿着姬伽尘的身体划了过去。
疼意令姬伽尘的身体变得迟缓,被姬屺琅找到了机会抬起拳头狠揍,姬屺琅的眸中闪烁着几分疯批的光芒,全在泄自己的私仇。他看着比谁都像是个阳光小太阳,内心却是个阴暗批,学了许多揍在哪里既疼又不会显出来的招式,让姬伽尘脸色发白的一时甚至无法进行有效的自卫。
直到教习的武官看不下去,制止了姬屺琅的行为,姬伽尘才喘了一口气被救了下来。
男生的手臂大腿上遍布着细窄的擦伤,令他狼狈不堪,却又不会真正危及到生命,勉强能够算作在正常比试受伤的范围内。
皇子的争端可大可小,令皇太子受伤既可以当做普通兄弟间的竞争,也能算是武官教习的失职。女皇从前除了姬伽尘被她格外护着些外,剩下两个孩子都并没有太过精细的养着,摔摔打打是常事,受点小伤磕破点皮就叫唤,女皇反而会失望的认为他不堪大用。
当任职的武官将今日课上发生的事告知给女皇时,女子的反应很平淡,没有任何要发怒的迹象,她甚至有些不耐武官将这些琐碎的事拿来麻烦她。
喜爱着姬伽尘时,女皇对他“柔弱”的体质总多有怜惜,如今姬伽尘在她眼中不再特殊,她又觉得这个长子养得“娇气”了。
“小孩子打打闹闹都是寻常事,你做事有分寸,我相信你能够替朕将他们教导成材。”女皇没有要惩戒责罚武官的意思,她对臣子一向公正宽和,并不暴虐,赏罚分明,君臣关系尤为和睦。
而当日,她也仅仅只是去到姬屺琅父亲的宫殿中不轻不重的训责了几句,姬屺琅伤人的事便轻飘飘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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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姝娅趴在姬伽尘的床边唉声叹气。
猫生艰难。
她将爪子踩在了男生的脸上,测了测他的温度,十分怕他会就这么烧死或者烧成个傻子。
宫廷的医师来过,也上过了药,可他们都不是教皇,没办法让他立刻就活蹦乱跳。
看着姬伽尘闭着眼眸无声无息的模样,她突然恶向胆边生,伸出猫爪,啪啪就给了他几个大逼斗。
猫爪很重,在男生的脸颊印出了几朵小红梅。
姬伽尘蹙着眉,梦中混乱的像是有一只泰山压顶的猫妖在向他索命。
他颤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眸,几滴刚刚睡醒的生理性眼泪润湿了眼睫,看到坐在他胸前的猫时,姬伽尘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他将猫抱起来,放到一旁,撑着身体坐起来。外面的天昏昏沉沉的,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医师包扎好,连绵的疼意在清醒后开始针扎一般刺入大脑。
“怎么了。”姬伽尘轻声问旁边的猫。
“饿了。”
喵,阮姝娅安安静静,像是一只淑女猫一样坐在床边。
因姬伽尘受伤,餐桌上的食物更是清淡少盐,甚至都已经几乎凉透了。
阮姝娅身上散发着低气压,肚子咕咕作响,却一点都没有胃口。
姬伽尘倒是不挑食,见猫不吃东西,他就也没有硬喂她。他对于阮姝娅一向如此,在某方面像是纵容,容忍着她的得寸进尺,但其实好像又没有那样在意,他从不主动去管她,也不在意她的去留。
阮姝娅又趁着夜色跑了一遍厨房,这次厨房学奸了,没有给猫任何下手的机会,不要脸的为难她这只柔弱不能自理的猫。
阮姝娅沮丧,并气愤,恨的想要给这些厨师挨个扇几个大逼斗。
天无绝猫之路。
果然什么都难不倒她猫咪侦探。
在她转悠了大半个宫廷,饿到快走不动道时,她猫猫的狩猎天赋终于成功启动了。
她居然在某个花园中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池子,里面养满了肥得要死的锦鲤。
她眼眸发光,蹲在岸边的石头上,鱼蠢得厉害,笨兮兮的游到河边也不知道躲。阮姝娅看中了一条肚子特别胖的鱼,一个饿猫扑食便跳了下去。
“喵喵喵!!”
杀猫了!
鱼在她的爪子中仓皇失措的逃窜,尾巴抽在她的脸上,迅速往湖深处游去,旁边的鱼还像是没事鱼,慢悠悠的游着。
阮姝娅四只爪子艰难的划拉着终于游到了岸边,她的眼眸中泛着杀气,看着满池的鱼露出了一丝狞笑。
你们的死期今天到了!
…………
猫昂首挺胸的叼着一尾比她的身子还要大的鱼,从窗户处蹦跶到了室内。
床上的姬伽尘背对着人,长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肩头。他虽有伤,却还坚持洗了头,擦洗了身子,此时正艰难的为自己上着药。
“喵。”
阮姝娅甩了甩尾巴,将鱼扔到了姬伽尘的面前,头高高的昂起,然后没忍住呸呸了两声。一嘴腥味。
“快点给我做鱼吃。”
姬伽尘垂眸,看了看床前的死鱼,沉默了片刻,“你抓的。”
“哼。”阮姝娅一脸骄傲,没用的人类,都比不过一只猫。
姬伽尘轻叹了一声,宫廷中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三皇子姬屺琅最喜欢墨池中养的异兽璨尾鱼,平时有空便会去池边喂鱼,将那些鱼养得痴肥懒惰,见到人都不知道躲。
他知道这只猫小心眼,又馋,她不是因为今日没能抓挠到姬屺琅,就抓他的鱼报复吧。
“快点,你磨蹭什么。”阮姝娅跳上床,不轻不重的在他的大腿上锤了一爪子。
“…我要上药,你等一下,你一只猫,不是应该直接这样生吃吗。”姬伽尘也见过许多异兽,却从没有见过像是她这样麻烦又挑剔的猫。
“闭嘴,废物点心,猫都不如的人没有资格废话。”
姬伽尘听不懂她的语言,但从那“喵喵”叫里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阮姝娅懒得见姬伽尘慢吞吞的样子,伸着猫爪子沾了点药,一巴掌拍在姬伽尘的伤口处,叼着纱布塞到他手里,“快点快点。”
姬伽尘闷哼了一声,额角跳了下,提溜起猫的后颈,到底是把那条鱼也带上,准备自己学着怎么把鱼做熟。
第43章
姬伽尘即便再落魄的时候也能算得上十指不沾阳春水,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于是第一次做难度还算比较高的鱼,没有意外的彻底失败了。
阮姝娅伸出了爪子,强压着火气才没有将姬伽尘那一张无辜的脸挠烂。
她的鱼! !她用了两个小时才抓到的一条鱼!
败家子, 啊啊啊。
姬伽尘对一只猫完全没有愧疚,他挑出了几块看起来还可以的鱼肉,放到了阮姝娅的小盘子里。
阮姝娅抬起一只爪子,按在盘子的边缘,态度坚决的将盘子往外推了推。什么黑暗料理,要吃他自己吃,她才不吃。
猫委屈又生气的蹲坐成一个胖墩墩的球,背对着姬伽尘生闷气,不搭理他了。
男生看着那一锅鳞片没有处理干净,内脏没有煮熟,肉还带着些腥味的鱼,默默无声的将它们都吃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鱼肉虽然难吃的有些令人作呕, 但被姬屺琅用顶级鱼食喂养出的异兽肉还是很有营养的, 至少姬伽尘没有在睡梦中无声无息便死掉, 高烧也渐渐退了。
这几日过去,姬伽尘莫名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被猫饲养的人类。
阮姝娅如今已经不是被鱼戏弄欺负的落汤猫了,她是进化后的打猎猫,区区小鱼手到擒来。
她甚至还开始眼馋天上飞着的鸟,某种属于野王的基因在身体内蠢蠢欲动。
姬伽尘的智商很高,也很聪明,失误过几次后,他很快就掌握了正确的做鱼技巧。阮姝娅当猫也是一只矜贵的猫,她连鱼刺都必须让姬伽尘挑好后才肯下口吃,皮毛养得愈发油光顺滑。
猫的身子小,吃得总比人要更少一点。她吃得都是鱼身上最嫩的肉,剩下刺多滋味不好的地方则全部丢给了姬伽尘。
时间静静过去,有的时候阮姝娅看着姬伽尘入睡,会像是打量着自己的所有物一般用幽幽的眼眸盯着男生,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脑袋。
这就是她养着的废物人类啊。
猫的本能控制着她不自觉的给弱小者舔毛,总要持续几分钟后阮姝娅才能够克制住自己的行动,回到自己用软垫搭成的窝里。
姬伽尘的觉浅,他的眼睫颤了颤,被惊醒后翻了个身,要闭上眼待一会才能重新入睡。第一次的时候他以为是猫的报复心作祟,故意要将他吵醒不让他睡好觉,后来他则是觉得猫可能在试探他有没有死了,他怀疑她想吃他。
阮姝娅并不知道姬伽尘产生了怎样可怖的联想,她掐着猫爪算日子,在看到系统的倒计时越来越短时简直就要喜极而泣了。
太好了,这不是人过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她终于能够回去享受她公爵小姐的生活了。
她的心情好起来,连带着看姬伽尘都顺眼了许多,只希望在最后的时期他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有的时候人越不想什么事情发生,那件事就一定会如期而至。
姬伽尘伤好后又回到书堂时,也许是被教习先生和他的父亲批评过了,姬屺琅又恢复了平时的小打小闹。
只是这一回他犯贱的时候还总会带上姬伽尘身旁形影不离的猫。
“小猫过来,哥哥给你个好东西。”姬屺琅吊儿郎当的笑着,眼眸弯起来,当着姬伽尘的面大咧咧的诱拐他的猫。
阮姝娅无语的背过身子,用屁股对着某个人,淑女报仇十年不晚,你小子等我回到主线剧情里的。
“还真是个衷心护主的小猫。”姬屺琅这个人就是心理扭曲,他嫉妒姬伽尘能够拥有他没有的宠爱、地位,即便他现在已经变成谁都能踩一脚的狗了,姬屺琅也不愿意看到他的身旁有一只会救他、陪伴他、对他不离不弃的猫。
只要是姬伽尘拥有的东西,姬屺琅都想要夺走。
他抑制住了被一只猫忽视的不快,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口晃了晃。
阮姝娅虽然用屁股对着姬屺琅,嗅觉却很灵敏,她的鼻尖不自觉的动了动,什么味道?
怪香的。
姬屺琅屈尊降贵的蹲到猫的身旁,慢条斯理的将液体往自己的指尖上倒了点,“小猫,过来。”
阮姝娅的大脑晕乎乎的,四肢像是被什么引诱了一般,自己动了起来,晃悠悠的向后面转去。猫的瞳眸盯着姬屺琅的手,慢吞吞的踩着优雅的猫步走了过去。
什么东西,好香。
姬屺琅温柔的笑着,很满意这个结果,他等着猫自己过来,圈住猫的脖颈,掌心揉着猫脸。
阮姝娅被迷得站都站不稳,只觉得眼前的人类不要脸的勾引她。她一口咬在姬屺琅的手上,像是将他当成了磨牙棒,嗷呜嗷呜,喉咙里都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可恶,他是不是在身上抹春.药了。
阮姝娅这个时候还不清楚人类的险恶用心,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邪恶的东西叫做猫薄荷。
她只觉得姬屺琅的身上香喷喷的,简直让猫猫欲罢不能。她平时是绝对不会让姬伽尘碰她的肚子的,若是他不小心碰到这种敏感地带,她绝对能立刻翻脸不认人的给他两爪子。
此时猫却主动用脑袋蹭着姬屺琅的手臂,在他的旁边躺下来翻出小肚皮,边吸人便控制不住的抬起两只前爪在男子的手臂上踩来踩去。
姬屺琅轻笑,虽然他根本不喜欢猫,却炫耀一般的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姬伽尘,“看来兄长的猫似乎更喜欢黏着我。”
他妄图从姬伽尘那副平静的表情中看出点失落与被背叛的痛苦,可偏偏姬伽尘极少会流露出什么剧烈的感情波动。就算是死了爹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懦弱无能的姿态令人看了发笑。
未能得到自己希冀的反应,姬屺琅很快便感觉到了不耐,而此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甩开手,才看到他的手被咬出了两个血淋淋的口子。
阮姝娅舔了舔牙齿上沾着的血,有点嫌弃的吐了吐舌头。骗人,她还以为会是什么香香软软的小蛋糕,结果咬开之后为什么是苦的腥的。
姬屺琅眸中浮现出了一抹暴戾的气息,他下意识便要抬起脚将猫踢到一边,阮姝娅却已经敏捷的叼走了他掉在地上的瓶子一路爬到了树上。
男孩子,臭的。猫薄荷,香的。
直到姬伽尘到了下课回宫殿的时间,阮姝娅还迷迷糊糊的无法自拔,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有些微醺。
微醺的猫今日没有去捕猎,姬伽尘带她回到房间后,便将她放到了一旁的矮柜上没有再理她。阮姝娅没有察觉到他的沉默,在男生褪下衣物,躺上床准备入睡时,从柜子上直直跳下来砸到了姬伽尘的肚子上,开始在他肚皮上踩奶。
她还没有从那个劲里出来,身子仰躺着,爪爪蜷缩起来,脑袋在他的怀里乱窜,猫毛满天飞。
姬伽尘冷着脸,没有去摸她,男生双手提起猫,冷漠的将她重新放到了窗边桌子上的软垫里,又自己回到被褥中继续闭上眼。
“喵?”阮姝娅不明所以,她已经炫完了一小瓶猫薄荷水,此时正在心中回味。猫届上头水果然名不虚传,虽然三皇子人很讨人厌,但三皇子给她猫薄荷水,她就狂吸吸吸吸。
过了两天后,阮姝娅才发现了姬伽尘在和她闹别扭,偏偏男孩子疏离的和她闹脾气都一声不吭。他不再对着猫笑了,也不让猫进他的被窝里睡了,只会冷着脸给她做鱼吃,冷着脸给她洗澡,冷着脸给她梳毛。
心大的猫吃了睡,睡了吃,后知后觉才察觉到姬伽尘居然好像真的因为她嗅了猫薄荷对姬屺琅“撒娇”而生气了。
阮姝娅以为她已经对姬伽尘足够了解,但有的时候,她也会突然发现原来男子的身上也还有些她之前完全不知晓的地方。
至少她之前就不知道,原来姬伽尘这个表面上冷清似月,高洁如梅的人竟然内在心眼这么小。看着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可能早已经郁郁的记仇了。
在姬伽尘眼中,猫从未主动对他撒过娇,也没有对他求抱抱,更没有舔他的手让他摸头,甚至连第一次踩奶都是对姬屺琅做的。
他心思深重,绝不是纯粹单纯,不计较得失的纯良之人。在他眼中,猫的行为已经可以称之为背叛。
对于姬伽尘单方面的阴阳怪气与冷淡,阮姝娅格外有钝感力的忽视不见,让她哄人是绝不可能的,她现在就只想着支线任务结束赶紧回家。
天气愈来愈冷,这一天是皇子的休假日,宫中罕见的下了雪。阮姝娅一整只猫都忍不住变得兴奋了起来,白猫撒了欢似的扑到雪里玩耍,几乎要与雪融为一体。
仍旧在“冷战”之中的姬伽尘打开了窗户,在窗边认真的默写着文章,似乎院内的白猫戏雪图无法影响到他分毫。
宫殿的门在此时被推开,穿着一身白色狐裘长袍的姬屺琅带着一众宫侍走了出来。干净的雪地被踩成了一滩泥泞,粉雕玉琢的男生眉眼间尽是骄矜,神情傲慢。
“我宫中的鱼丢了,你们给我将这里的每一寸角落都仔仔细细搜一遍,务必要将那贪婪的小偷抓出来。”姬屺琅笑得开心,没有一丝璨尾鱼失窃的痛苦,反而满是快意。在这一日三皇子借着墨池璨尾鱼失窃的由头发难,含着恶意的眼眸隔着一扇窗落在姬伽尘的身上,声势浩大,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第44章
阮姝娅从一堆厚重的雪中扑腾出来,脑袋上都沾满了雪花,大大的猫瞳眨了眨,她看了看系统倒计时。
[姬伽尘支线剧情:求生,倒计时57分42秒……]
就剩一个小时了,姬屺琅就不能歇一会吗,他又来作什么妖呢?
姬屺琅趾高气昂的指挥着宫侍丝毫不客气的将姬伽尘的宫殿翻了个底朝天。宫侍冲进了房间,不仅是各种柜子、矮桌,就连姬伽尘的床褥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干净的被子也被扔到了地上,书桌也没能够得到幸免,那些珍贵的孤本书籍被撕扯成了一片片的书页,姬伽尘刚刚默写的文章也被扔到了地面上,被踩在鞋底,印上了灰尘的印子。
姬屺琅的手中把玩着新得的一根红色软鞭,站在雪地中笑得开心。直到姬伽尘走出了房门,身子单薄的男生只穿了一件外袍,与穿着华贵狐裘的姬屺琅相比显得格外可怜。
姬屺琅不紧不慢的走到姬伽尘的面前,不等姬伽尘说话,便突然抬起脚,用力踹在了男生的腿上。
姬伽尘本要向后躲去,肩膀却被姬屺琅的贴身宫侍按住,阻断了他的退路,令他硬生生挨了那一脚。
姬伽尘的右腿微弯,强撑着站在原地,死死咬住了唇,没有如姬屺琅所愿那样跪趴在他的面前。
姬屺琅不太满意,但今日姬伽尘已经是他瓮中的鳖,他倒也没有那样急切,假模假样的兴师问罪,“太子,宫中皆知我喜欢养鱼,你却纵容你的猫肆意偷盗,你是不是对我有哪里不满意呀。”
姬伽尘抿着唇,他的宫殿被姬屺琅的人层层围堵,而本应在殿内侍奉的宫侍却不见踪影,像是不知他们的主人正在被人折辱。
“屺琅,我是你的兄长,先生教的兄友弟恭,母亲期望的兄弟和睦,你都忘记了吗。”
“姬伽尘,你还想教我呢,你连自己身旁的一只猫都教不好,还想在我的面前端兄长的架子?”姬屺琅嗤笑,“还是说,你是特意将母皇让你养的猫教成了一个没有教养的小偷,专门让她来偷自己弟弟的鱼?姬伽尘,你是不是心里特别恨我,才故意要残杀我的鱼取乐。”
“我没有这样想……”
“你这么会读书,最简单的道理应该懂吧,你的猫品性低劣,犯了错,是不是应该由你这个主人来替她受罚。”姬屺琅微微弯下腰,靠近了姬伽尘,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姬伽尘,你不会看不出来我有多厌恶你吧。你说,我如果今天在这里失手废了你,应该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吧。”
姬伽尘的表情未变,瞳孔却微缩了一瞬。姬屺琅看向身后的宫侍,懒洋洋的吩咐,“给我把他的腿打折。”
姬伽尘身后的宫侍死死扭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硬生生按趴在了地面上。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抗衡大人的力度,往日气质清雅犹如玉石一般的男孩子狼狈的滚了一身雪,被宫侍毫不收敛力道的踢在身上,只能犹如一只虾米般蜷缩起来勉强护住身体柔弱的脏器。
宫侍死死按住了姬伽尘的手臂,姬屺琅抬起脚,踩在了男生的手指上,用力碾了下去,“别装死,叫出声让我高兴高兴。”
猫在这时忽然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咬在姬屺琅的脚踝上,落在地上弓起身子,挡在姬伽尘的面前冲着姬屺琅哈气。
最后十几分钟,阮姝娅都已经战战兢兢的辛苦了一个月,守在姬伽尘身旁连晚上睡觉都不敢睡的太死。就剩这一会儿了,为什么就不能让她顺顺利利的舒服结束任务,非要在这仅剩的时间内给她上演一场生死危机。
阮姝娅完全不想在这时前功尽弃。
姬屺琅的脸冷了下来,又是这只猫,他心中的邪意更盛,扬起手中的红鞭就要抽在那只猫的身上。
可在他已经抬起手时,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唇角勾起,蹲下.身来,语气诡谲而说道,“小猫,你倒是心疼主人,来哥哥这,让哥哥摸摸就饶过你了。”
小小年纪,一股子油里油气,阮姝娅呲着牙,就差没再给他一口。
猫的敌意过于明显,姬屺琅却像是完全没有生气,倒似是对这只猫格外宽容一般,只是当他抬头看向姬伽尘时,说出的话却显露出了内心流淌着的毒汁,“算了,既然你的猫这么心疼你,我又怎么好再对兄长不敬。姬伽尘,我今天可以不计较我的那些枉死的鱼,只要你……亲手将这只猫掐死,我就放过你。”
姬屺琅使了个眼色,宫侍便松了手,放开了姬伽尘的手臂。
阮姝娅的身子一僵,她后知后觉的转过身,正对上姬伽尘微微仰起的头,那双银色的眸子幽深的像是山涧冻结的冰,看不清情绪。
阮姝娅的背后一寒,有一瞬间毛都要竖起来了。等等,这个发展……她该不会成为男主孩童时隐忍恨意迫不得已亲手杀死的那只陪伴他的猫吧?
倒计时一秒一秒走着,阮姝娅的四肢生锈一般顿在原地,眼看着姬伽尘一点点撑起了手臂,缓缓抬起身子。
姬伽尘的五官十分优越,即便是衣衫脏污,唇角渗出一抹血渍的模样,也好看得让人想要抱在怀里亲亲安慰。
姬伽尘看着眼前的猫,指尖痉挛似的微动,眼睫轻轻下垂。在近乎凝滞的时间之中,风似乎都寂静了下来,他的动作像是被放慢了,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清晰。
对于冷心冷情的男主而言,在遇到乙游女主之后,童年的悲惨故事会变成一种惹人怜惜的滤镜。他幼时保护不了自己的一只猫,于是以此为诱因,令他的心思愈发内敛深沉,忍辱负重,蛰伏着等待时机在敌人面前苟延残喘,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将其彻底杀死。
阮姝娅再次确定,这个[求生]支线果然是在针对她这只无辜的小猫咪,她完全不怀疑姬伽尘能够做出杀了她求生这件事。
在姬伽尘似要伸出手抓到她时,阮姝娅猛得踩着他的头跳起来,在空中一个翻身,爪子划在了姬屺琅的脸上。三道血痕突兀得浮现在三皇子养得分外白嫩的脸颊上,而她迅速踩着树干跃出了宫墙。笑死,她死了支线任务也一样玩完,她不逃还等着姬伽尘亲手掐死她不成。
阮姝娅听到身后姬屺琅愤怒的令宫侍抓住猫的声音,踩着窄窄的墙头四只爪子快速的向前跑着。她死死的看着还剩五分钟的倒计时,在心中默数着数字,在最后的三秒钟里躲过了宫侍的手猛得跳入了游满锦鲤的池水之中。
[ 3 , 2 , 1…支线剧情已通关,奖励结算中……]
第45章
阮姝娅从梦中惊醒,她第一反应下意识一巴掌拍在了姬伽尘的脸上。狗男人,没良心的东西,我天天抓鱼养着你,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想要杀了我!
姬伽尘系在耳旁的面纱松散的掉了下来,脸颊渗出了一片红晕。他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眸,湿润的瞳眸中透露出几分无辜来,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平白无故就挨了一个大逼斗。
阮姝娅的心中没有半点愧疚,甚至还觉得只打一个巴掌有些不解气。可恶,孩童版的姬伽尘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让阮姝娅都不自觉的对他态度好了许多,猫猫才不会欺负人类幼崽(虽然其实也没少欺负)。结果事实却证明人真的能够两次掉进同一个坑里,她就不应该对他有任何一丝期待。
阮姝娅并不是第一次看到男主“崩人设”,只是每一次她都总觉得那是游戏编剧的问题,那些喂屎剧情都是因为编剧根本就不懂男主。直到通过了rueEnding之后阮姝娅才发觉,游戏的制作者远比她要更加了解他们,或许并非是编剧失误,而是他本性如此。
姬伽尘微怔了片刻,轻轻捧住了女子的手,将脸颊主动贴了上去,微微歪着头看向她,“小姐做噩梦了吗。”
模样乖觉的很,有一瞬间和小姬伽尘重叠在一起。
阮姝娅甩开手,从床上起身,一眼都不想再看他。
偏偏姬伽尘还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挽留她,“姝娅小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阮姝娅回过眸,眼底含着厌烦,“松手,脏死了,你不配碰我。”
姬伽尘独自坐在床榻上,看着女子远离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渐渐褪去。他本不该在陌生人的身旁毫无防备,却真的沉沉睡下,还梦到了孩童时的一段记忆。很奇怪,若不是这个梦,他都快要忘记了原来自己还曾有过那样一段时期。
年幼时不懂事,以为那只出现在水竹君尸体上的猫是吃人心的妖诡,后来……她就像是突然出现一般,又突然消失了。
姬伽尘一直知道猫听得懂人说话,智商甚至比许多九阶异兽还要高。以前他觉得她背叛了他,后来偶尔也曾想,她也许同样觉得他背叛了她。
姬伽尘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猫很少让他摸,现在他也已经记不清夜里寒冷抱着她取暖时是什么触感。他其实也不清楚,当时他……是否会真的下手掐死她。她不信他,他似乎也不太信自己。
那日宫侍满宫廷的抓猫,阵势过大,流言蜚语传到了女皇耳中。也许是因此,也或许只是女皇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她废弃了姬屺琅的父亲,令姬屺琅禁足闭门思过,也开始整顿宫侍,维护皇太子应有的地位与颜面……可后来,姬伽尘仍旧意识到了,女皇对她的孩子感情过于稀薄,尤其在姬麟出生后,那位由女皇亲自生育的女儿得到了她所有珍稀的爱意。在那之后,姬屺琅表面恭敬,暗中却愈发仇视憎恨他
姬伽尘在众人眼中是不容人轻视亵渎的皇太子,可背地里如何,女皇即便知道,也毫不在意。
不如说,女皇还期望着他与三皇子相互制衡,誓死不休吧。
………………
“圣女殿下,怎么了,是我准备的人伺候不周吗。”殿门前,姬屺琅殷勤的亲自送她,微微挑眉,笑意暧昧。
阮姝娅现在看到三皇子那张脸也格外来气。她冷冷得睨视了男子一眼,唇角勾起假笑,“是啊,一个不知好歹的贱种,让人看了便倒胃口。若是三皇子心有愧疚,不如自己来伺候我,殿下亲自上阵定然比其他人都能更合我的心意。”
姬屺琅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瞳眸阴冷下来,“圣女是在与我说笑吗。”
“当然了,殿下难道以为我真的会对你有什么心思不成。”阮姝娅自上而下看了姬屺琅一眼,眸中的意味不明,眉眼间似有嘲讽和嫌弃。
姬屺琅紧绷着脸,莫名其妙有种被当做商品凝视的错觉。他的脸隐隐泛青,他竟然不知道,他是气阮姝娅竟然敢那样轻视的觊觎他,还是气她没有眼光居然敢看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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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线剧情足有一个月之久,阮姝娅回到现在的时间线后甚至感觉有点调不过来时间差。
她回到家中睡了一觉才想起来,她似乎每日还要去圣教廷中听教皇讲课。
到了教廷时已是黄昏,这个时候,倒像是教皇刷新在忏悔室的时间段。
阮姝娅感受了一下侵蚀咒的触须所在的方位,便径直走到了忏悔室内。
她推开门,熟悉的位置,一墙之隔后,也坐着同样的人。
“我做了一个梦。”这是阮姝娅的第一句话。
女子的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幽香,若有似无,引着人仔细探究,不知不觉便记住了这种气味,而在离开她时,总错觉自己的身上也似是沾染了同样的气息,像是被打上了她的标记。
教皇听到这个声音后,脊背不自觉变得僵硬。夜里不能言说的梦魇一瞬间侵蚀了脑海,他刚刚梦见了她,就听到了梦中人对他倾诉。教皇分明正坐在接受告解的神父位置,那一刻却错觉他才是那个应该被钉在审判台上的罪人。
他的喉咙泛起干渴,闭上眼眸,心乱如麻,似乎有错乱的线团缠绕在心尖,理不清头绪,将心脏一圈圈紧紧束缚住。教皇一时甚至想要令自己短暂失聪,升起了不敢去听的懦弱想法。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做这样亵渎的梦……”女子柔软的声音在告解室中响起,含着些浅淡的迷茫,像是被自己的梦境吓到,惴惴不安。
房间内寂静了许久,空气像是粘稠的液化,女子似是无法将那一句句胆大妄为、难以启齿的言语诉诸于口。
“梦里的我,像是失去了伦理与道德的束缚,那些只敢在心中想着的事情,不知怎的就都轻易做了出来。”在教皇看不到的角度,阮姝娅神情放松,丝毫不见半分心虚愧意。
女子的声音中带着纯粹的信任,与第一次相比,她显得不再那样拘谨,能够更好的倾诉出心中的感受,“我…我在梦中的性格,似乎格外恶劣,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做那些事。可…我看到他时,就忍不住想要见到他失态的模样,想要欺负他,想要他露出只有我能够看到的表情,想要让他在我的面前哭出来。”
“我知道,这是错的,现实中的我从不敢对他有任何僭越之举,即便有亲近之心也会克制着不去做任何撒娇亲昵的情态。”
梦境过于真实,模糊了与现实之间的界限,樊鵺却记得很清晰,那些颠倒的、令人恐慌的、动摇心神的一切都仅仅存在于夜里的梦中。实际上,圣女的确不曾显露出任何出格过分的狎呢行为。
教皇觉得他似乎也病了,像是被邪魔侵入了内心,竟然鬼使神差的想要问她,她梦到了什么。
是不是,那些夜里令他自愧、自责、自恼,让他像是被剥光了外皮暴露出可怖丑陋的连自己都不知晓的另一幅面目的人,其实就是她。
人的梦境能够在不知情的时候相通吗。
樊鵺像是被架在火焰之上受着灼烧之刑,他的确在犯戒,还卑劣的猜测是女子入了他的梦中,妄图将错误归咎于圣女的身上。
他犹如赤luo的行走在沙漠之中,皮肤寸寸皲裂,该被世人指责,被蛇蚁啃噬。
“神父大人,我好害怕,那些梦好真实。如果有一天,我再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在白日中也情难自禁的对他做出了那些过分的事情该怎么办。 ”女子似乎的确很无措,嗓音中都带上了一丝哭腔,被背德的痛苦煎熬着内心。
教皇此时本应说一些劝解的话,可他的唇瓣微动,那些话却像是尽数堵在了喉咙之中。梦会侵蚀现实,女子的言语像是将他心中辗转反侧,思虑挣扎的心思摊开暴晒在了日光之下。
教皇扣紧了自己的掌心,他第一次希望正在告解的人不要再说下去。他想让她离开,他根本无法代替神来宽恕她的罪孽,那一字一句都像是刻印着他的罪孽。
教皇闭上了眼眸,“梦是假的,你不应该被无稽的梦所影响。仅是心中所想,而未做出实际行为,即便是神祇,也无法做出审判之举。”
“你的意思是,让我藏好心意,永远不要显露在人前对吗。”阮姝娅呢喃的说道,“是啊,我是如此的肮脏,心中充斥着污秽的欲念,这样的我根本就配不上他。”
迷途的羔羊诉说着自己的“污浊邪恶”,可她根本不知道,与其他的告解者相比,她所忏悔的事情是如此的可爱单纯。
教皇眸中泛起不忍,他身躯内的骨骼隐隐作痛。他无法再确定自己的公允,甚至怀疑他是在用自己的私心在拒绝她,规劝她,为她划定了一个格子将她禁锢在其中。
而她甚至并不知道正在倾听的人是他,她将他当做了一个可以信任的神父,只会懵懂的自责。
“你很好,不必看轻自己。”教皇想要安慰她。
女子摇了摇头,她的腰肢纤细,坐姿端正,礼仪得体,却像是一具破碎的美丽瓷器,“神父,我不敢想象,若是有一日他发现了我的那些过分的觊觎,我该如何自处。他一定会觉得很恶心,他一定会厌憎我、嫌恶我,我绝不能让他知道那些梦,对,绝对不可以。”
阮姝娅抬起手臂,温润的白玉镯在腕部落下,在教皇的方向,只能够隔着那一道窄窄的缝隙,猜测她是在抹着眼泪,“神父大人,这样的事情我只能够向神倾诉,若是被他知晓了,我一定会自愧而死的。”
阮姝娅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化成一道戒鞭抽打在教皇的骨头上。他一生清白,高尚无私,从不做有愧之事,可唯独对她,就像是清醒的踏入刀山之中,一步错,步步错,每一步都仿若在刀尖上行走。
“也许,他并不介意……我的意思是,他并不想你痛苦,也不会看低你…”那些本不该说出的,几乎像是含着私欲的言语自墙壁后传来。
“不可以。”阮姝娅甚至是有些失态一般的站起了身,椅子向后蹭了一段距离,摩擦在地板上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响,“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是这样糟糕的人,我要一直做他心目中优雅矜持的女子,如此丑陋的一面我绝不会令他发现,否则我一定无颜再活下去的。”
女子的情绪忍不住得激动,片刻后她才匆匆向他道别,“神父大人,抱歉,神也许不会宽恕我了,对不起。”
女子离开了狭窄的告解室,室内残留的余香也缓缓消散。教皇维持着站起身,似乎要推开隔墙拉住她的姿势,额角泛起一阵疼痛。
她不愿令他知道那些越界的……“情意”。可樊鵺却已经知道了,圣女根本就不清楚,她诉说的对象一直是他,她想要掩藏的心意也早已经被他窥探。
教皇前半生循规蹈矩,以最严苛的教条约束自己,可以无愧于心,无愧于神。可在见到圣女之后,他却唯独一次次的愧对她。
他并不应该站在告解室倾听信徒忏悔,而是应该长跪在神像之前,向神忏悔他自己的过错。
第46章
阮姝娅在会客室内喝茶等待了一会儿,桌子上不知何时被教皇摆放上了一些小甜点,她偷偷把自己之前没有看完的漫画书拿了过来,在神圣的教廷中光明正大的一边喝茶吃甜点一边看了起来。
房间的门被推开时,阮姝娅下意识的直起腰,迅速将漫画书塞到了桌子底下,抬起手慢条斯理的擦干净了唇边的碎屑。
抬眸看到教皇时,她的动作微顿,学校生活见到老师的条件性反射习惯了,莫名就做贼心虚的完成了一系列举动,她明明没必要怕教皇。
但做也已经做了,阮姝娅很快便恢复了格外自然的模样。反而是教皇显得十分拘谨,处处不自在,仿佛被锁在了一个人形的铁壳子里,刻意躲闪着视线,避免与女子对视。
好像阮姝娅是什么吃人的野兽。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教皇好像第一次认识到了这一点。
“明日便是圣女的册封仪式,注意事项你都记清了吗。”即便教皇被告解室内女子的言论弄得心绪波动,复杂难平,他仍旧记得温柔的嘱托阮姝娅。
“我怕,若是我紧张失误,给冕下丢脸了怎么办。”阮姝娅西子捧心,幽幽的叹了一声。
“我就在你的身旁,会一直注视着你,你只需要像平常一样表现就可以。”教皇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的言语会多令一个“暗恋”他的人心动。
阮姝娅于是露出了一个“欲语还休”、“含羞带怯”的表情, “谢谢冕下,有冕下在,我就不会怕了。”
………………
教皇事无巨细的唠唠叨叨的一直对她说到了星子闪烁,点燃的烛火下,阮姝娅差一点便要昏昏欲睡。她终于在某个间隙找到了借口离开,也不惦记着继续勾搭戏弄教皇了。
教皇将女子送到了门口,想到她刚刚的反应,不由失笑。也许是他执拗了,年轻女子,情感来得快也去得快,正是心思飘忽不定的时候,会将崇拜敬仰错认为爱意,又哪里会真的深爱一人呢。
他想到了自己刚刚进来时看到的景象,她似乎藏了什么杂书,樊鵺并未想过斥责她,于是便假装没有看见,一直没有提。
教皇回到了桌子旁边,沉吟片刻,弯下腰,手臂伸到桌子下方,将那本书拿了出来。
《冷酷教皇俏圣女》。
樊鵺的脸颊一瞬瞬间涨红,连后颈都燥热了起来,仿佛整个人被扔进了燥热的炉子里,手中的书也像是变成了烫手山芋,扔也不是,拿着更显得愈发奇怪。
——————————————
郁翡逃走了,在逃离之前还在祁珂的身上戳了几个血窟窿。
郁翡简直是个说到做到的行动派,他刚问过阮姝娅可不可以杀死祁珂,将自己的伤养好了一些就直接付诸了行动。
祁珂没死,公爵府内本就豢养着大量的异兽,他是一个可以用时间堆出来的战略性人才,异兽就是他源源不断可以利用的资源。
真可惜。
阮姝娅在看到系统那些所谓的支线剧情就知道,她这个女主角是不可能亲手杀死男主的。就是不知道这些男主有没有可能自相残杀死几个了。
祁珂想要见她,这还是宇牧传递给她的消息。
“怎么,我是医生吗,不需要治病,只要看到我伤就能好了。”阮姝娅弯起眼眸说笑道。
宇牧闻言立刻不安的绷紧了神情,“大小姐,如果你不愿意去……”
“你在求我去看他吗,我偏爱祁珂,对他好,你不会觉得嫉妒吗。”阮姝娅的视线柔和的落在宇牧身上,非但未曾生气他的僭越,反而像是在意着他的心情一般,无形中便勾起了人心底最隐秘的欲念。
宇牧的喉结缓缓动了动,瞳眸的色泽深了些,“我是大小姐的侍卫,不应该嫉妒。”
阮姝娅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男子的眼角,眼眸仔细的落在他的容颜上,让男子紧张的不由握紧了拳。
“之前没注意,与祁珂相比,你的模样长得似乎也不差。我在成为圣女之后会选择一位守护骑士,这个人选自然是要在公爵府中挑选比较好,你觉得,我应该选择祁珂吗?”她似乎单纯的陷入困扰之中,在询问他的意见,可宇牧绝不会这样想。
“我无法干扰大小姐的选择,但……我会与他竞争,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献给小姐绝对的忠诚。”英俊的青年人轻轻握住了公爵千金的手,深深弯下腰,对她行了一个恭谨的吻手礼。
阮姝娅终于满意的浅笑,像是被他的言语取悦了,“我自然值得最好的,宇牧,你能将自己变成最好的吗。”
“我不敢夸口妄言,但我会努力走到大小姐的身旁的。”男子虔诚的说道。
祁珂的卧室内。
房间中弥漫着浅淡的药香,男子趴在床上,上半身被纱布缠绕着,赤luo着没有穿外衣。
阮姝娅抬手遮住鼻子,有些嫌弃,一瞬间甚至后悔得想要直接离开。而偏偏听力很好的祁珂已经看到了阮姝娅,青年眼眸一瞬间亮了起来,受宠若惊一般抬起身子,“姝娅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是来…看我的吗?”
祁珂的声音很轻,像是自己也不敢相信,飘忽的下一刻便要消散在空气之中。
阮姝娅只能走过去,“郁翡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古神教团那些脑子不正常的玩意,别又背着她想要做出来什么惊世骇俗的团建活动。明天就是她的圣女册封礼,她十分怀疑这些人还会想要在这时搞事,不然郁翡拖着那一具半死不活的身体不好好养伤干嘛急着想跑。
肉眼可见的,祁珂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像是一只摇着尾巴却没被主人摸一下的狗。
“没有,他没有对我说任何事。姝娅小姐,他忘恩负义,被你救下却没有任何感激之心,寻到机会便想要逃跑。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将感情放在他的身上……”祁珂苦涩的说道,很显然,阮姝娅并非是来看他的,她只是想要通过他知道郁翡的事情,又一次,是他在自作多情。
阮姝娅忍着嫌恶走了过去,视线落在祁珂的身上,“你不是故意放他走的吧,一个受伤到那种程度的人,你也拦不住吗。”
祁珂的口腔中泛起了几分血腥味,他苦笑,垂下眼眸,整个人都流露出了几分灰败之色,“对不起,姝娅小姐,是我无能,请你责罚我吧。 ”
阮姝娅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伸出手抬起了他的下颌,勉强露出笑容安抚道,“好啦,只是一个小宠物罢了,逃便逃了,我怎么会为了他斥责你呢。”
祁珂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阮姝娅,他几乎没能够在女子这里得到过任何温柔,于是对方仅仅是抛给了他一根骨头,就能够令他感激涕零。男子的眼眸逐渐变得湿润,他下意识的将脸颊往阮姝娅的手心中蹭,像是求着人挠下巴的狗,“姝娅小姐,是我的错,下一次,我绝不会令他再逃脱的。”
“乖,我很不喜欢背叛我的人,下次遇到郁翡,你知道应该怎样做的对吧。”阮姝娅笑得甜蜜,言语中是明显的挑拨。
可祁珂非但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反而打起了精神,像是体内重新被注入了生机,阮姝娅的话让他郁郁的心情一瞬间放晴。她不喜欢郁翡,或者说曾经喜欢,但当那个人背叛她后,她就只会恨他。祁珂这样想着,心尖不知为何又升起了一抹浅浅的惶恐,背叛……她如此憎恶背叛与欺骗,不肯原谅这一点,可他曾经……
阮姝娅说了两句话就不愿意再继续待在这里了,她是不可能善良的亲手为他换药的。女子缩回手,指尖不留痕迹的在床单上蹭了蹭,“好了,你好好休息吧,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别又搞出一个性命垂危来,让她不得不被迫进入支线剧情里受罪。
而在祁珂的角度,便是阮姝娅在关心他。他开心的都有些无措了,男子点着头,笨拙的承诺他一定会尽快养好伤,将郁翡捉拿回来任由阮姝娅处置。
“姝娅小姐,明日就是圣女的册封仪式,你将会在典礼上选择自己的守护骑士。”祁珂期盼的看着她,眸中有痴心妄想,“那个位置,可以留给我一个竞争的机会吗。”
在原本的剧情中,这样亲密而经典的角色自然是为祁珂留着的。但本应守护着她,衷心为她的人,这柄剑却并没有为她披荆斩棘,反而向内背刺了他的主人。
“可你伤成这幅模样…”阮姝娅似有为难,心中泛起了恶劣的因子,“你是公爵府的侍卫长,如果你明日能够来到典礼现场,我当然会愿意让你成为我的骑士的。”
既然你这么想要这个身份,就算是爬,也给我爬过来吧。至于会不会选你,就要看宇牧和其他的候选人争不争气了。
第47章
举行典礼的这天日丽风清, 天空明朗,万里无云,是个极好的天气。
在圣女册封仪式之前,她需要与教皇坐在花车上一同游街。在原本的风俗中,本应是圣女独自乘坐花车,为霁都的民众赐福,然而在这几十年中,圣教廷多了一个教皇,于是就变成了阮姝娅与樊鵺并排而坐,共同走完这一段路。
花车从圣教廷的殿前出发,沿着皇城的主路游行一周,最终再回到教廷的广场前。
阮姝娅玩游戏的时候就有些想要吐槽,这个流程,实在有点太像是结婚仪式了吧,该说真不愧是乙女游戏吗。
阮姝娅天还没亮就被兰青黛叫了起来,光是编头发就花了足足三个小时,虽然最终的模样的确显得十分美丽优雅,却也导致她在浮空的花车上有些昏昏欲睡。
阮姝娅的唇角勾勒着僵硬的笑意,微风和煦,更加助眠,在她又一次差点“点头”打瞌睡时,身侧的教皇不露痕迹的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
阮姝娅条件反射的抬手抓住了男子的手腕,他似乎微愣了一瞬,两个人对视了片刻,时间似是变得凝滞。教皇不知为何的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紧张,他不自然的想要缩回手,阮姝娅却先一步松开手。
女子偏过头, 视线落在了侧方的人群,脸颊染上一抹浅淡的红霞,似是羞赧。
樊鵺将手放在膝盖上,收回视线,车外是观看仪式的民众,灼烫的视线像是变为了审视。
用于典礼的祭台建造的格外圣洁,这一日除了完成圣女的册封外同样也需要进行祭神的仪式。
阮姝娅穿着高洁的圣女服,眉心用金色的特殊颜料绘制着圣花,于万众瞩目之中走到了高台之上。
虽然在游戏里经过了许多相似的过场动画,可当她真正身处于其中时,感受仍旧是不一样的。
在那一刻,她似乎真的感觉到了某种极致的神权之下,被众人敬仰着、期盼着的感觉。
阮姝娅睁开眼眸,看着眼前指引她、教导她的教皇,一时没有忍住心中升起的亵渎欲。愈是这样庄严肃穆的盛大场合,她就愈是想要对教皇做出些什么,想要让他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流露出失态的神情。
渎神的快感大抵便来自于此吧。
阮姝娅静静站在原地,看似等待着教皇亲手将象征着圣女的花冠戴在她的发顶,实际却抽出心思,悄无声息地操纵着一缕触须沿着教皇的肩攀爬到他的颈后。金玉面具后,阮姝娅看到教皇的瞳眸骤缩,脸上的神情也突然失去了平时的平静。
她在教皇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在她的身后,是遮天蔽日的巨大触须。
阮姝娅蓦地回过身,人的言语无法形容,肉眼甚至分辨不出图形的触须像是从天幕的缝隙中挤出,在那一刻,无论是神祇还是怪物似乎都无法诠释祂的存在。
阮姝娅眼眸微微睁大,直视这一坨宇宙外的物种造成的精神污染过于严重,她的身姿如此单薄,在那诡谲的巨物面前像是一株无助脆弱的花。
古神教团居然直接使用了郁翡这个容器,在圣女册封的重要仪式上召唤出了邪.神。
怪不得郁翡能够在祁珂的手下逃走,看来是有邪.教团中的主教前来接应救走的他。
一缕粗.大的,表面鼓动着肉丝的触须向着阮姝娅的方向刺来,可她仰着头,却像是主动向神明献祭的羔羊。
身后的教皇在这一刻握住了女子的细肩,将她护到了自己的怀中。樊鵺的脸色微白,再顾不得保持所谓的距离,手臂用力的搂住了她的腰,挡在她的身前,独自面对着那光是注视就会令人心生恐惧的怪物。
整个广场都像是陡然沸腾的油锅,上一秒还虔诚的对神祷告的民众此时像是被斩断了头的蚂蚁,慌乱的逃窜着、彼此互撞着、推搡着,逃生的路变成了另一条抵达地狱的通道。
他们像是疯了,那些邪.教徒疯了,亲眼目睹到那庞大而可怖的生物的人也疯了。有的人跪在地面上,硬生生用手抠出了自己的眼眸,有的人将脑袋往石柱上磕,口中喃喃着呓语,有的人手臂发痒,在用力的扣挠之后长出了细小的肉芽。
哭泣、尖叫、咒骂、祈求,上一秒的盛典变为了人间炼狱。
“保护圣女!”
阮姝娅浑身发冷,原本应该在仪式后选拔的守护骑士候选者挡在她的身前,为她抵挡着怪物,保护着她的安全。
阮姝娅似乎在其中看到了宇牧和祁珂的身影。
这一刻,阮姝娅不知道她的心中是否升起过悲悯。
风扬起了女子的裙摆,在几乎昏暗的天空中,一束光透过触须的缝隙落在她的身上。女子双手合十,微微闭上了眼眸,金色的光犹如精灵一般在她的发间穿梭,她的唇中吟诵着古老的咒语,光雨仿若神祇赐予的甘霖降临于世间,洒在受难者身上,愈合了他们肉.体的创伤,令他们混乱的神智重新清明。
阮姝娅睁开眼,她使用了唯一性的珍贵道具[真实之镜],她看到教皇对她伸出的手,看到祁珂目呲欲裂,向着她奔来的身影。
深紫色的内里仿佛流淌着黑色粘液的触须卷起了她的腰腹,将她拽入了空间的缝隙之中。风停了,日光重新照耀在街道中,地面上,一个孤零零的花冠沾染上了尘土,躺在原地。
圣女册封仪式当日,为保护民众,圣女与入侵的邪神一同失踪,杳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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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姝娅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正在赖床,不想去上学,门被推开,男子走了进来,将她从床上背了起来。
他任劳任怨的挤好牙膏,又准备好毛巾,男妈妈一样细致的用毛巾帮她擦干净脸。
男子的情绪格外稳定,任劳任怨,餐桌上已经做好了早餐,精致的摆放在瓷盘之中。她挑食的厉害,不愿意喝营养液,嘴被养得格外叼,都是被男子惯出来的。
“小娅,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可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阮姝娅听到他说道,她与男子从育儿院开始便彼此相伴着生活,她没想过会离开他。
她理所当然的闹了脾气,作天作地。
男子的神情带着一些歉疚,向她保证,“不会太久的,哥哥很快就会回来,我不在的时候,小娅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骗子。”
阮姝娅听到自己的声音,她突然变得尖锐,莫名的生气充斥在身体内,“骗子,说什么会很快回来,都是假的,你就是嫌弃我了,不想要我了。你走啊,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我讨厌你,最讨厌你了!”
阮姝娅不断的拿起桌子上的东西对他丢过去,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男子忧伤的看着她,不断对她道着歉。
那些言语最终变为了古怪的呓语,男子的五官也变得愈来愈模糊,像是雨天被冲刷掉的油彩。他似乎变得越来越远,身形也越来越不清晰,扭曲而怪异,最终变成了一个深邃的黑洞。
阮姝娅挥舞着手臂,脸颊凉凉的,湿润的泪水糊了满脸,眼睫也被粘到了一起。直到她听到一个在耳旁响起的声音,“你……还好吗?”
阮姝娅睁开眼眸,房间中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气息,这里似乎是一个很空旷的殿厅,墙壁上燃烧着大量的蜡烛,光线却仍旧显出一种陈腐的昏暗。
她看向眼前的“人”,一时神情有些怔愣,她几乎是呆滞又傻傻的定在原地,发声器官像是不再受到她的控制,喃喃自语,“哥哥……”
阮姝娅其实很清楚,这个“人”绝对不可能会是她的哥哥。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只是因为她使用了[真实之镜]。
没错,此时眼前这个将她环抱在“怀里”,看似是个人类,甚至模样都长得十分像是阮姝娅记忆里哥哥的人,就是那一大坨被召唤出来的邪.神分.身。
[真实之镜]是阮姝娅在某个周目里费尽千辛万苦后得到的道具,前置任务之艰巨,获得条件之苛刻简直突破了人类的极限。阴影程度之深令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肝隐隐作痛,忍不住想要呕吐犯恶心。
但是得到这个道具后,它的效果也是堪称开挂的强大。可以说,只要拥有了它,阮姝娅便能够没有任何波折,理所当然的成为古神教团的圣女,甚至整个古神教团的人都要对她恭敬的俯首,成为对她没有任何一点威胁力的势力工具。
因为只要使用了它,她就能够驯服他们所信奉的“神祇”。
[真实之镜],顾名思义,应该是一面能够令人窥探到真实的镜子,但实际上,它的使用效果却显得有些讽刺。对于在宇宙中出生,实际体型比一个星球还要大的生物而言,人类就像是一群奇奇怪怪,还有些神经质的虫子。
祂无法与他们沟通,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像是对猫弄出了一点猫薄荷一样,吸引着祂过来看了一眼,而不过是降临的一缕触须,就让这些虫子自己恐惧的应激,陷入了疯癫。
当[真实之镜]生效后,在邪.神的眼中,阮姝娅变成了和祂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体型要小得多的幼崽。
而在阮姝娅的眼中……那坨光是注视就能够产生精神污染,语言都能够击碎人的认知的生物,成为了她已经失踪的“哥哥”。
通过[真实之镜],他们会看到幻想之中最期望,或者最能够接受的真实。
来自宇宙外的生物有些无措,祂小心的看着她,延展的触须在祂的身后被道具做了模糊化的马赛克处理,而这一缕更小一点的触须幻化成了人类的形状,在想着怎样对她打招呼。
自出生之后,祂就一直是一个“人”,连主动说话都很少,时间对于祂来说既漫长又短暂,不存在任何意义。偶尔的时候,也会有一些生物试图召唤祂,与祂沟通,出于好奇,祂有时会回应。
祂被宇宙中的许多生灵视为神祇,也被另一些生灵视为灾难,祂过于强大,只是存在本身就能够产生巨大的影响。
整个宇宙里,祂从未遇到过自己的同类,更别说是一个弱小的幼崽。在祂的眼中,阮姝娅此时便是一个仿佛还没有断奶的小异形。
祂轻轻戳了戳她,有些担忧,她居然只有四条触须,感觉好像脆弱的下一刻就会死了。
要怎么才能养好一个幼崽呢,要给她喂奶吗,祂从没有养过幼崽,好焦虑。
第48章
被古神教团召唤出的邪.神一直守在阮姝娅的身旁,堆积满整个殿厅的触须以一种不知道是保护还是圈养食物的姿态将阮姝娅一层层包裹住。于是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进入殿内打扰。
庞大的诡异肉山蠕动着跟在身姿纤细的女子身后,一缕触须缠绕在她的手腕处被她握在手中,散发着威压的恐怖神灵在某个瞬间仿佛是脖子上拴着项圈被她豢养的宠物狗。
阮姝娅简直像是把这里当做家一般,姿态放松的走在甬长的廊道中,似乎完全不会感受到任何精神污染。教团总部中的主教终于无法继续再藏到幕后,经过数百年的经验累积,他们本来已经掌握了一些与神祇沟通的技巧,可在原本应该摧毁圣女册封典礼、重创皇室的力量、杀死教皇的活动中,神明却突然脱离了古神教团的控制,整个计划在中途彻底失败,甚至他们与神祇之间的联系也被单方面斩断。
本不应拥有情感的神祇,第一次将视线投注给了一位人类,给予了她令人难以置信的偏爱。
十二位穿着黑袍,将身体与面容裹得严严实实的主教出现在了阮姝娅的面前。哪怕兜帽挡住了他们的眉眼,一股陈腐的气息也遮不住得自他们身上逸散出来。
能够在皇室与圣教廷的共同压迫下经营支撑起古神教团的势力,他们的真实身份显然都足够位高权重。常年与邪.神近距离接触,这些主教被长袍覆盖下的身上都或多或少产生了一些异变,或是肢体多了些器官,或是情绪变得古怪,或是异能力暴躁容易失控。
他们就像刺客O条里需要通过一个个线索才能杀死的邪恶组织中的大反派,非得等主角的游戏进程走到一定程度,才能够揭露他们的真面目。
而此时,这些需要正义的骑士走过千难万险歼灭的主教们在阮姝娅的身前单膝跪地,垂下头颅,向她表示了温顺的绝对臣服。
古神教团的总部并不在霁都,虽然他们时常喜欢作死的搞出各种大事,到底还没有胆子将自己的巢穴设在皇室与圣殿的势力根深蒂固的皇城。
漠城是一片百分之九十的地域都被荒原覆盖的边城。这里的水源匮乏,遍地都是枯萎的植物和流失了营养的灰色沙土,头顶的天空也常年暗沉,时常肆虐的风暴遮掩住了太阳,与繁华的霁都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习惯了温柔日光的人骤然来到这样的苦寒贫瘠之地,无异于自天堂堕落至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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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城是一座金属气息很浓重的城市,庞大的机械矗立在一望无际的荒原里,会令拥有巨物恐惧症的人忍不住心悸。大抵也只有这样的风土才能够养出这样一个癫狂的教团吧。
在漠城,古神教团的存在并不神秘,相反,在这样远离皇城的边城中,连路边的小孩都听过古神教团的存在。在这里,古神教甚至是他们的第二个正经的信仰,古神教团内部十分有钱,虽然在霁都他们是人人喊打的老鼠,在这里他们却能够每周都在神庙中传教,甚至还会给信徒分发些米面鸡蛋,建造公益性质的学校和医院,帮助漠城的掌权者共同进行城镇的基础建设。
漠城外相邻的荒野中时常有高阶的异兽出没,城主有心定期派遣卫兵围剿城墙外侧的异兽,防止出入的平民被它们所伤。掌权者有一颗爱民之心,更多却是有心无力,漠城中的神眷者只有那些,越是厉害、有野心有追求的神眷者越想往皇城的方向走。或是进入官场,或是进入军队,期冀鲤鱼跃龙门,为自己的前途奔波,很少有人愿意留在漠城这种地方。
于是古神教团内的人在大部分时间甚至还担任了城池的守卫工作。
…………
荒野中,穿着一身黑袍的女子坐在比蟒蛇还要庞大的触须上,晃着光洁白皙的长腿,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女。
城墙之上,偷偷趴在墙头的小孩子窸窸窣窣的彼此小声交谈,“那个女子就是古神教团的圣女吗?”
“你说她和圣教廷的圣女哪个更加厉害呀?”男生眼眸天真的说道。
“圣教廷的圣女再厉害,她也不会来这里,只有古神教团的圣女才会守护我们。”梳着长辫子,个子略高一点的女孩子认真的回答。
“我听大人们说,古神教团将圣教廷的圣女掳来了,她现在可能就在漠城呢。”男孩子神情有些兴奋,似乎想要在城中玩侦探游戏寻找到圣女一般。
“好了,我们该回家了,大人不让我们离这里太近。你没听过他们反复的嘱托吗,不能直视神祇。”
被称作不能直视的“神”伸展着触手,看似犹如世界末日降临的怪物,却是任劳任怨的在帮忙剿灭着城外的异兽群。
血液渗透在沙子之中,几乎将灰色的沙尘染成了深红色,粘稠的血液汇聚成了河流,浓重的血腥味逸散在空气之中。
而在这样的情景中,祂却还抽出了一小缕触丝帮阮姝娅打着蕾丝遮阳伞,另一缕触丝则稳稳的拿着托盘,托盘里放着冰镇的果汁与水果。
宇宙外的小怪物非常听话,也许祂从来没有遇到过能够和祂正常沟通而不会发疯的人,更加没有遇到过祂的“同类”,于是对待阮姝娅几乎像是百依百顺。
偶尔阮姝娅看向祂时,会被那一张属于哥哥的脸恍了心神。她与他自小在育儿园相依为命,哥哥对她也一直都是言听计从。
虽然阮姝娅能够很清楚的意识到,这只是一只能够伪装的怪物,但她并不介意将祂当做替代品。
阮姝娅弯下腰,轻轻捧住了祂的脸,不吝啬夸赞,“乖乖真棒,做的很好,我很开心,把这波兽潮清理干净我们就回去了。”
在古神教团的主教眼中,便看到柔弱美丽的人类女子将泛着粘液、鼓动着无数只眼珠的深紫色肉块捧了起来,还神情温柔的对祂微笑。
人类的认知碰撞着理智,令他们忍不住升出了反胃想要呕吐的生理性反应。
而那轻轻挥舞触须就能够轻易夺走九阶异兽性命的神祇,仿佛在对着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孩子一般小心的让她坐在祂的身上,甚至没有让一滴鲜血溅到她的身上,还小心的用触须帮她将荔枝的外壳褪去,放在盘子中让她方便食用。
怪诞,反理性,像是最颠倒的梦境中才会出现的画面。不由得令古神教团中观看的人对那位圣女也升起了恐惧。
能够与真神这样相处的,绝不会是什么人类,她更像是披着人类女子这层外皮的另外一个维度的生物。
古神教团的主教们显然有些不知要怎样对待阮姝娅。
效仿着圣教廷的做法,最终在教团的总部内,十二主教召集了地位最高的一些黑袍、紫袍、青袍教徒,在神祇的注视下,进行了一场“黑暗圣女册封仪式”。
这一次,这些主教终于学会了尊重阮姝娅,不再将她当做一个吉祥物,不论做什么都不通知她,而是慎重地问了她的想法,询问阮姝娅是否要留在漠城,还是顺势回到圣教廷内,做一个卧底伺机而动。
卧底——敌对教廷二把手那种卧底吗?
把她掳来还想让她就这么轻易离开,当她没有面子吗?
阮姝娅自然不肯就这么善罢甘休,她遛着邪.神小怪物在总部中转了一圈,挨个部门找了一遍茬,尤其是实验基地,被阮姝娅冷着脸用邪.神牌拆迁机直接拆了个彻底。
主教敢怒不敢言,而当他僵硬着脸询问阮姝娅为何要这样做时,女子便轻飘飘的微笑,无论任何事都只需要说一句是“神的旨意”,面对着阮姝娅身后比狗还要听话的神祇,主教们也只能驯服的听从。
从上到下折腾了一遍后,城主却在这时向古神教团传递了一个消息。百年难遇的兽潮在近期大规模的进行迁徙,行进的路途中经过了漠城,城外原本划分了领地的高阶异兽也开始躁动不安,有了袭击城池的倾向。一时间,灭顶的危机几乎降临在了这座边城之上。
漠城的掌权人低下头颅恳求古神教团的相助,教团的根基本就深深扎在漠城的土壤之中,漠城失守,他们也会伤筋动骨。
城内的人们没有哪一日如此虔诚的祈求着神祇的降临。而神,祂也的确就在这里。
阮姝娅不喜欢古神教团,她觉得他们都神神叨叨的,看过上百遍剧情的阮姝娅有时都搞不清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反正只要一遇到有关神的事情,这些异教徒就会狂热的不像正常人。比起祈求宇宙外的神明救世,更像是要让神拉着这个世界一起死。
但圣教廷广场前的那一幕还是让阮姝娅的心态有了一些改变。这个世界实在太过真实了,即便她一直都秉持着玩家的心态,不再对这里的人投注任何一丝真心,却也难免被那些悲壮的、残酷的、痛苦的场景所触动。
她还是没有办法想象一城的人都被异兽分食的景象,也没办法袖手旁观。
异兽和神灵是没有善恶观的,祂不会为了杀死一个人类而愧疚,自然不会主动去救谁。在祂眼中,异兽或许还比人类看起来更加可爱呢。
但如果是幼崽想要做的,祂便愿意满足她的愿望。祂的生命如此漫长,祂了解宇宙运转的规律,知道一颗星辰是如何由出生至死亡,却并不清楚要如何养育一个幼崽。于是就像是人类的新手爸爸妈妈一样,祂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溺爱。
阮姝娅并没有向祂要星星,要月亮,她的愿望都如此容易满足,对于祂而言简直太过轻易,没有任何难度,让祂每一日与她相处,都觉得有一种陌生的“爱意”自祂的“心”中升起。
第49章
漠城的守卫军直到荒原中的战斗结束, 才打开了城门前去打扫战场。
异兽的尸体同样拥有着极高的价值,高阶异兽的肉、骨、皮运送到繁华的都城都能够卖出一笔大价格,原本这也是边城的经济来源之一。
守卫军同样被反复叮嘱不可直视神的真身。他们从前对古神教团其实隐隐藏着恐惧,因为漠城的特殊形态,他们被迫需要与古神教团相处、打交道,对于他们的了解也远比霁都的人更加深刻。守卫军清楚,古神教团能够令一些原本没有异能的神弃者得到力量,仅这一点便令许多平民趋之若鹜,可在那些教众的长袍之下,却是因为信奉邪神而异变扭曲的身躯。
正常人但凡看见那些蠕动的肉瘤和增生的器官都会忍不住后脊泛起凉气,他们的模样甚至有的时候更加像是荒野中的异兽,让守卫军往日里都对其敬而远之。
可在看到被血液染成红色的土地,遍地堆积成小山的异兽尸体时,在那一刻,他们却在心底对那诡谲的神升起了一丝虔诚的信仰。
若没有神与圣女,这些异兽此时便会踩踏着属于他们的尸体,进入他们想要保护的城池,肆意吞食他们的家人。
即便很清楚直视神祇会使身体发生异变,一位守卫军也仍旧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那具遮天蔽日,犹如半座小山一般雄伟的神。
与神相比,圣女的身姿显得过于纤细,她似有察觉,回过眸对上了守卫军的视线。
微风轻动, 吹拂起了她脸颊上掩面的珠帘。
守卫军不知为何, 突然想起了圣教廷神殿中,白色墙壁上女神救世的浮雕。若是神话中的女神真的存在, 她应该便会是这般的模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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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里的设定是所有见到邪.神,或是与祂近距离接触的人类都会受到污染。为了让城里这些脆弱的人类不要发疯,在解决掉了大部分的兽潮回城时,阮姝娅便让来自宇宙的小怪物缩小成了人类的大小,还扯了一件黑色的长袍将祂的整个身子都裹了起来。
城中的人依旧躲在家中,或是藏到街道两旁的店铺中,可主街上,鲜花却铺了满路,不时有花朵被从高楼的窗户中抛出来,撒在她的身上。
阮姝娅从城外走到古神教团总部的道路有多长,这样的欢迎仪式就持续了多久。阮姝娅甚至还接住了几个砸到她怀里的金手镯、钻石戒指。
漠城的民众十分淳朴,表达感激与喜爱之情的方式也很直白。
再次回到总部后,十二位黑袍主教对阮姝娅的态度都明显更加恭谨了一些。哪怕他们本身的性格也许贪婪、卑劣,用一个伟光正的目标掩饰充斥着野心的内在,但人类的内心深处似乎总会下意识的敬重真正的高尚之人。
阮姝娅虽然看似性情骄纵,脾气也不算好,但她今日所做的事情无论在任何角度都能够称得上圣洁无私。
于是带着这样救世救人的滤镜,主教连与阮姝娅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一些。
今日的晚宴也格外奢华,桌子上躺着的都是些格外新鲜,白日时还在耀武扬威的异兽肉。这些游荡在荒野中的怪物长得奇形怪状,口感却都很不错,有的鲜美得像是鱼鳃最嫩的一块肉,有的□□弹弹,很有嚼劲,咬一口便在唇舌中爆汁,有的入口即化,微微一抿清香的气息就润入了喉咙之中。
厨师的手艺比公爵府的还要好,连阮姝娅平时不太喜欢吃的蔬菜都做的十分可口。
而最重要的是,那些一看就年纪很大,还喜欢用巨大的兜帽遮挡住脸的主教都并没有待在这里让她倒胃口。反而是长着一张她哥哥面容的邪神就坐在她的对面帮她夹菜,光看着那一张脸,阮姝娅就觉得十分下饭。
“男子”的手中正拿着特质的工具,动作优雅的拆卸着一个外形很像螃蟹的异兽。虽然比起螃蟹,它看起来要更加可怖丑陋得多,但它的个头比螃蟹不知道大了几倍,味道却比螃蟹还要鲜美。
这种异兽的身体有毒,只有一小块腹部的肉可以食用,连皇宫都只有盛大的宫宴上才能够见到。
而此时“男子”已经扒了足足一大盘,装在干净的白瓷盘中等待着投喂给阮姝娅。
虽然这一幕在现实中可能会惊悚的格外令人掉SAN ,美女与怪兽同桌而食,而柔弱的女子还面露享受,比恐怖片还能够令人肾上腺素飙升。
在阮姝娅咬着吸管喝草莓汁时,对面正在处理食材的“男子”身形突然微顿,祂的手臂控制不住的弯折,像是骨头硬生生向后折断。祂似乎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般,衣服下的身躯时而突起,像是有一只细长的蛇在体内游走。
阮姝娅停下了进餐的动作,女子的眉眼中浮上几分担忧,“你怎么了?”
祂并不经常说话,发声器官与人类截然不同,复杂的呓语充斥着人类听不懂的音节。而在阮姝娅的耳中,却翻译成了人类的语言。
“他要醒了,他无法承受太久我的力量,我要陷入沉睡了。”
“男子”的面容像是被分割成了两半,另一幅属于郁翡的器官挣扎得挤压着哥哥的面孔,一张脸上同时出现了四只眼睛,两个鼻子。
阮姝娅一时觉得满桌的菜都不香了。
差点忘了,邪.神是以郁翡为容器降临在这个星球的,一直跟着她行动的身躯实际上应该是属于郁翡的。
[男主郁翡性命垂危,请你选择……]
治,赶紧治,医生呢,快点把人推进实验室治病。
啊,等等,实验室是不是刚刚才被她拆了来着?
……………………
好在虽然实验室不再了,相关的研究员和设备仍旧是齐全的。
在经过了整整半夜的紧急抢救后,郁翡的血线终于从岌岌可危的底线被拉了回来。
阮姝娅守在病房内待了许久,见到郁翡转危为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女子紧蹙的眉散开,身子也不再那样紧绷,太好了,她刚刚才从姬伽尘的支线中艰难的求生通关,她一点都不想再跟着这些男主受苦了。
“圣女殿下辛苦了,郁翡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您也快回去休息吧。”女子身旁的研究员殷勤的说道。原本在阮姝娅与邪.神一起抵御了兽潮时,教团中的许多教众就已经隐隐对她升起了敬仰,此时在看着女子明明白日那样“劳累”,此时又如此真心又善良的担忧着郁翡的状况,一直等候到了现在,研究员的心中不由愈发升起了几分钦佩。
阮姝娅虽然算是个熬夜战神,此时也的确有些熬不动了。她用手心遮住唇,小小的打了个哈欠,“那我就先去睡了,你一定不要让郁翡死了哦。”
研究员自动将这句话翻译成了是对郁翡的关心,于是神情认真的点头,“郁翡醒了之后,我会及时通知殿下的。”
阮姝娅点了点头,离开了病房,回到了教团为她安排的房间中,在柔软的床褥中安心的睡了一个好觉。
郁翡是在第二日清晨醒来的,教众没敢吵醒阮姝娅,几名因实验室摧毁,项目进展中断而闲下来的研究员一边观察着郁翡的身体是否有发生异变,一边八卦的对郁翡灌输阮姝娅有多“关心”他的言论。
“你不知道,圣女殿下对你有多好,知道你有生命危险焦急得自己都不肯去休息,托着疲惫的身体也要守在你的病床前。”研究员用憧憬而羡慕的声音说道。
“圣女殿下人真的很好,她一定很喜欢你,你真幸运,能够得到殿下的青睐。如果圣女也能够这样在意我该有多好,我一定能幸福的哭出来。”已经隐隐变为圣女的狂信徒的教众神情向往的应和。
郁翡的神情有些空白,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撕裂作痛,脑海中被塞入了信息量过大的思维,令他像是CPU过载一般呆滞而迟缓。
“圣女殿下…妈妈?”
简而言之,他又傻了,并且记忆奇异的接轨到了给阮姝娅当便宜儿子的阶段。
虽然郁翡短暂的变成了一个白痴,但他身体各方面的指标都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只要他还活蹦乱跳的,智力有些缺陷在古神教团都不算是什么大事。
郁翡原本是教团的试验品,他在成年后凭借自己的忠诚与强悍的异能力逐渐也在教团中拥有了一定的地位,甚至原本都被内定了圣子的位置。可在阮姝娅出现后,郁翡在教团众人心中的地位就开始直线下降,为了令真正的圣女能够感觉到高兴,他们甚至将郁翡洗干净,打包送到了阮姝娅的门前,让郁翡在这段时间贴身服侍圣女。
连神明本身都这样宠溺身为人类的圣女,郁翡这个容器做圣女的神侍也是理所当然的行为吧。
于是阮姝娅醒来后,就看到了等候在房间中,手中托着为她准备的干净衣服,准备服侍她洗漱的郁翡。
心思纯稚的白痴版郁翡眼眸很清澈,他已经听了一耳朵圣女有多宠爱他,担心他的洗脑言论。哪怕他的感情单薄,心中却也不由产生了一丝波动,“妈妈,小翡已经没事了。”
第50章
阮姝娅抬起手,手指弯曲,轻轻在郁翡的脑袋上敲了敲,角色扮演玩上瘾了,还是脑子又傻了?
男子手中捧着一个银色的托盘,他不躲不闪, “神已经离开我的身体了,祂将会陷入一段时期的休眠,无法再与我们建立联系。”
阮姝娅很快理解了他与邪神之间的关系,封印着尾兽的人柱力嘛,这个她很熟。
阮姝娅不由回忆起了某个BE的剧情,乙游女主自然是特殊的,古神教团在发现了她的特别之后,便将准备给邪神的容器换了一个人选。
阮姝娅当时作为圣教廷的圣女,却被古神教团掳到了漠城,捆在了实验室中的手术台上,与郁翡并排躺在一起,肌肤被切割开,血管缝到了一起,硬生生将作为媒介的邪神触须转移到了她的体内。
那时阮姝娅并没有得到真实之镜,与体内的邪神无法进行有效沟通,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混乱的疯癫之中,连屏幕中的画面都呈现出一种令人晕眩的过分斑斓的色彩。在完成了这个容器转换的手术后,阮姝娅又被重新送回到了圣教廷中,她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实情,仿若一个异类的怪物,每日都在痛苦的用尽所有的心神抵抗着体内要将她的理智彻底吞噬的邪神。
白日时,她是受到所有人尊敬爱戴的圣女,而在夜晚中,她会长跪在女神的雕像下,忍受着要将她撕扯成两半的疼痛。
直到某个夜里,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举止。雨滴暴虐的击打在窗棂上,风席卷着冷气冲撞开了彩绘的玻璃窗,将白色的半透明窗纱吹得乱舞。
殿门被推开,一席银色长袍的人站在门口,细长的影子斜斜的拖曳在地板上。闪电的光晃在他的面容上,将金玉面具折射出一种冷清的色泽。
画面是散乱的,没有逻辑的,她看着男子的面具坠落在了地面上,红色的血液无声无息的润湿了衣领。
那几乎令她失去自我,抑制不住的嗜血欲终于得到了平缓。
CG画面中,她抬起手轻轻触碰在自己的唇角,女子的唇红润而饱满,像是熟透了的樱桃。教皇狼狈的倒在地面上,那面即便是睡觉时都不肯摘下来的金玉面具碎裂出了一道狭长的缝隙,露出了一张犹如神祇般高洁完美的容颜。
那本应是不容亵渎的,令人不会生出任何一丝不洁欲念的面容,可男子脖颈处的齿痕与模糊的血迹却令他像是可以被玷污的堕神。
阮姝娅被囚在了圣教廷之中,教皇的本意是想要研究出如何将她与邪神的联系剥离,让她从容器变回一个正常的人的方式。
可古神教团的图谋却更深,利用了阮姝娅最后的价值,令神在她的身上降临,摧毁了整座圣教廷与半座霁都。
最后是教皇将犹如月华一般的长剑刺入了阮姝娅的心脏。那是一颗很特别的心,教皇用了特殊的代价,摧毁了它。
他杀了她。
多么唯美虐恋的支线结局。
阮姝娅看着眼前的“乖儿子”,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两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红色果子,塞到了男子的嘴里,满眼慈爱,“好孩子,多吃点,养好身体,别饿着自己。”
你还是自己好好当这个人柱力吧,阮姝娅对于变身怪兽这种没有美感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郁翡微微瞪圆着眼眸,他长着一双很漂亮的凤眸,安静不动时似有一种邪肆之气,而在这样怔愣的时候,又像是一种单纯的小动物。
他机械的啃咬着口中的果实,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认知变得稀薄的时候,人类的本能就会占据上风。投喂食物永远都是表达亲近与友好最直白的方式,郁翡不由又想起了那些研究人员对他说的话。
圣女很喜欢他,也很在意他。是这样吗?她真的喜欢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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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姝娅这几日在漠城好好的游玩了一趟,郁翡作为她的AM机一直都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他还没能够恢复正常,却已经显得很“成熟”。
在郁翡的生命之中,他其实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轻松地走在街道上。他有记忆开始便生存在古神教团之中,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实验室,除此之外就是被派遣进行各种紧急的任务。
郁翡的异能很好用,而他表现出的能力愈强,教团便会愈发将一些棘手艰难的脏事累事交给他。
娱乐、游玩、丰富精神生活对于郁翡而言是不存在的。
但郁翡现在失忆了,在这个阶段,占据了全部人生记忆的,有很大一部分似乎都是阮姝娅。他围绕着阮姝娅存在,于是他自然的观察她,解析她,试图了解她,并让自己成为更受她重视的存在,这是一种生存的本能,是郁翡天生就会的事情。
阮姝娅只感觉自己点了一个免费的陪玩,郁翡的学习能力很快,他习惯观察,并不会时常愚蠢的发问,也绝不会说出倒胃口的话,或者做出任何不耐、焦躁的表情,情绪价值提供的格外到位。
漠城的特色小吃吃了,恢宏的景点去了,异能商场逛了。一场完美的旅游令人心情愉悦,让阮姝娅短暂的忘记了所有不快的烦恼。
夜幕降临,漠城的天黑的很早,星子却格外闪耀,压得很低,像是伸出手就能够摘下来。
公园中,在夜里会散发出犹如焰火一般璀璨光亮的高大树木随着风轻轻摇曳着枝桠。
阮姝娅走了一天,视觉盛宴固然美丽,她却也忍不住感觉到了一丝疲惫。她理所当然的拉了拉身旁男子的衣袖,命令道,“蹲下来,我要你背我。”
漠城中的东西似乎都很大,领土很大,荒野很大,建筑很大,食物的份量很大,公园也很大。
她走到一半,就感觉困得厉害,即便景色再好看,也没有精力再逛下去了。
郁翡的手中拎着一堆阮姝娅买的小物件,木雕的玩具、小型的微观模型、主题纪念品、还有她的一些小零食,叮啷咣当的挂在一起。他听话的蹲下.身,男子的外表看上去并不是特别魁梧、健壮,可实际上,他的身材比例很好,个子高,腿也长,能够稳稳得将阮姝娅背在背上,轻轻松松的用一只手托着她。
郁翡虽然生活在漠城,却是直到此时才了解到了漠城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他对于生活品质的要求极低,似乎也没有什么喜好,这几天里,他总会不知不觉的想到研究人员的话,喜欢……她这样与他相处的表现,是喜欢吗。
郁翡其实知道,她可能并不是他的妈妈,他没有亲人,空无一物。女子的体重很轻,压在他的背部,即便他不回头,也能够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与胸膛的起伏。
给人一种错觉,他拥有着她,与她亲密无间,她是可以属于他的。
他的步伐很稳,慢慢的走在种满了瑰丽树木的道路上,郁翡没有选择叫车,心情十分平静。身后女子的手微微垂了下来,呼吸变得更加轻缓,她睡着了。
这似乎是一种信任,至少郁翡是很难随意在其他人身旁放任自己毫无戒心的失去防备能力的。
他的背弯得更低,背着她走路的动作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郁翡与她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似乎他与她其实已经认识了很久,共同渡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即便毫无记忆,他也会本能的对她拥有着某种亲近感。
………………
阮姝娅醒来后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了,旅游虽然很快乐,但是也实在很容易令人疲惫。
阮姝娅打开系统界面,使用道具查看了一下教皇的位置。很好,行动力很强,看起来马上就要抵达漠城了,她也是时候回到主线剧情发生的场景霁都了。
她坐起身,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要以什么样的形式在教皇的面前出现。
虽然这一次,她不可能再倒霉的成为“人柱力”了,可这并不代表她不能继续伪装出这个身份。她如此身不由己,以后若是她因为控制不住体内关押的怪物而对教皇做出过分的事情,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毕竟她可是如此的无辜啊。
古神教团对于阮姝娅的计划与吩咐自然是十分顺从且支持的。
为教皇搭建的舞台已经建成,就只剩下在恰当的时候为他进行一场华美的演出。
漠城的荒野中。
墨提斯学院的校医与一些为了赚取学分的四年级学生正在此处采集珍稀的药植。他们也没有料到会忽然遇到兽潮,距离他们被困在獓因的领地中已经过去了几天,那时他们亲眼见到了近乎遮天蔽地的兽潮,虽然现在大地变得安静了下来,不再每时每刻都仿佛要震裂一般发出兽类踩踏土地的轰隆声响,他们却也一直没敢离开这里。
校医能够制作出隐蔽气味的药剂,獓因的实力强大,那些异兽会自发的避开它的领地,不会进犯。他们已经在这里东躲西藏了许久,神经紧绷,身体也变得疲惫不堪,尚未毕业的几位学生此时几乎快要压制不住蔓延的恐慌,甚至都准备好了留下自己的遗言。
他们敢于组建小队跟随校医来到漠城,自然异能等级都不低,可在那些实力莫测的异兽面前,食物与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颠倒了过来。
他们就像是大象面前的几只蚂蚁。
能够存活到现在,还是依靠了校医优越的制造药剂的能力。而校医本人……几位学生此时都感觉十分无望而痛苦,这位校医甚至只是个身体柔弱的先行者。之所以会发布让他们陪同的任务,也是将他们聘请为保护他的守卫,否则以他的体能素质,荒原上随便一个二、三阶异兽就能够将他撕咬啃噬。
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脸上戴着一副眼镜,眉眼温柔,外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干净温雅的学者。虽然如今的处境如此狼狈,他却并未像是几名学生一样流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情,而是一直都沉稳安静的采集附近的药草,每日制作着药剂。
年长者的气质令人会下意识忽略掉了他的柔弱,在这样的境遇之中,反而是看着这位平时不太熟悉的校医时更能够令他们感觉到一丝心安。仿佛他们真的还有救,而不是无人问津的死在这样宽广的荒野里。
可当他们正在休息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了几声兽啸与异兽奔跑的声响。一名学生脸色一变,他听得很清楚,那绝不是獓因的叫声,摄于獓因的威势,这些异兽本不应该踏入它的领地才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有一小批异兽慌不择路的冲了进来。
他们都是皇城中的贵族子弟,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家这样远出来历练。在学院的竞技赛上或许他们能够拿到不错的名次,可在这样的荒野中,他们却显得如此稚嫩,没有任何经验,连漠城守卫军中的人都不如。
这些学生还未接触到人性中太多的阴暗面,因此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有想过抛弃校医这个“拖油瓶”。
那些异兽似乎恰巧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而人类的速度比起异兽实在是太过缓慢了。
兽潮像是疯了一般的奔跑着,各异的面容上带着相似的惊慌,似乎他们会进入獓因的领地其实是为了逃命。
而这些学生们很快就知道了这些异兽是因何发狂的。视线尽头,太阳突然暗了下去,天幕被粘稠的黑暗遮挡住,仔细看过去时,才能够发觉,并不是发生了日食,而是荒野的边际出现了一个足够庞大到甚至能够掩盖了阳光的巨物。
扭曲舞动的触须无规则的运动,恐惧像是变为了活物钻入了心脏,生物最深的本能警戒得在脑海深处嗡鸣
逃,快点逃,快逃跑!
一直在拖拽着校医躲避异兽的四年级生只觉得自己的手脚僵硬,死亡的阴影笼罩住了他,连在荒野中目睹到獓因时的畏惧都没有此时强烈。
当那违背了物理原则的触须无差别的穿透了异兽的身躯时,他不知为何,松开了自己的手。
作为先行者的校医手无缚鸡之力,无法抵抗任何一只异兽的伤害。
四年级生眼睁睁的看着那条蠕动的深紫色触须接近到他的眼前,下一刻便要将校医的身躯轻易的刺穿。
没有累赘,他能够躲闪,能够逃走。
求生的本能令他无法对自己此时下意识的反应升起任何负罪感。
时间压缩成了极其短暂,却又极其漫长的一瞬,他觉得自己的动作变得如此的缓慢,而思想像是被无尽的延长。
他看到了一个女子,她穿着洁白的圣女服,破碎的衣摆却染上了一片片艶丽的鲜血。她不知从何处出现,挡在了校医的面前,纤细的手臂抬起,独自面对着那可怖的怪物,与逆流的兽群格格不入。
她的手心绽放出了金色的光芒,学生眨了眨眼,不知是否是他恐惧到极致精神发生了错乱。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令人肝胆俱裂、毛骨悚然的生物,在接触到女子的身体后,似乎被她吸收入了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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