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四月上旬的时候, 关瓷搬到了C市距离重合医院不与远的别墅里,别墅价格昂贵,但拥有高密度的树林, 住户和住户的间隙在一公里以上。


    此外, 别墅一楼安装了全套的产科设备,别墅里的护士和阿姨都签过违约金高昂的保密合同。


    关瓷已经接受了男人也会生孩子的设定,且很坦然淡定, 他不是很扭捏的人,但到底是极小概率的事,如果被宣扬出去,很容易对未来的生活造成影响。


    谢燕医生下班后给关瓷做了全套检查, 正常的妊娠时间在三十九周左右, 关瓷妊娠三十二周, 孕晚期可以根据目前大人和胎儿的情况对手术计划略作调整。


    “还不错, 比我去年做的那一台手术指标还要好一点。”谢燕医生笑着告诉关瓷和商颂川她的检查结果。


    翌日回到医院, 和同院的两位专家开了一个专家会议, 谢燕又告诉关瓷,“鉴于男性和女性的生理特征的问题,我们还是更建议在妊娠三十七周左右进行开腹手术。”


    关瓷和商颂川当然听医生的意见。


    C市距离南城三百公里的距离,关瓷目前的身体状况良好,常理来说是可以做完检查和评估后,回到南城,手术前夕再来C市进行手术。


    但孕后期害怕意外, 关瓷没有产道,如果到了必须分娩的时候只能进行手术, 三百公里的距离,谢燕医生当然不能及时赶到。


    重合医院是国内声名赫赫的大医院, 妇产科和儿科声名在外,谢医生的病人和手术未来两个月都排满了,当然不可能放下重病垂危的病人去南城等候关瓷一人生产。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关瓷留在C市,有任何意外,医生都能及时进行手术。


    南城到C市三百公里距离,商颂川每天下班后,花三个小时来C市,第二天天不亮出发,去远安科技上班。


    但商颂川实在不想因为通勤的六个小时大幅度缩减和家庭成员在一起的时间,三天后,固定的直升机航线申请成功,南城到C市的通勤时间缩短到每天三个小时。


    孕晚期身体上的不适很明显,下肢浮肿和抽筋是最严重的,甚至关瓷不管是站还是坐,都会出现腰骶疼腰,浮肿和抽筋都能被按摩缓解,胎儿成长压迫骨盆的疼痛没有有效的缓解方式。


    不过关瓷并不觉难受,最起码没有孕早期的难受,孕早期不是生理上的不适,更多的不舒服源于心理。


    怀孕这件事就像是得了恶性肿瘤一样难以接受,更不知道手术后的结局是什么,但现在关瓷很清楚秋秋也是上天在二十九岁这年送给他最大的礼物之一,同性恋终其一生没办法拥有血脉相连的孩子,但他和商颂川何其有幸,居然能拥有秋秋。


    关瓷没有繁殖欲,他曾经很恐惧自己不能作为一个好父亲的存在,但二十九岁的这一年,他见识到了生命的斑斓多姿,忽然觉得可以带一个孩子来世界上体会各式各样的美好。


    因为孕晚期之后的结果是非常笃定和确定的,生理上的不适被克服的轻而易举。


    当然,关瓷也没有放弃能够体现自己价值的兼职。


    关瓷这一年对于强大有了新的体会,不仅是自立自强,还是拥有敢于依靠他人的勇气和能力,敢于脆弱,接受脆弱,也是一种强大。


    关瓷和商颂川育儿理念非常契合,比起希望他成为一个世俗意义成功的人,更希望他成长为一个健康快乐的人,孕晚期的睡前读物不是高等数学微积分和天体物理,是趣味横生的小故事。


    关瓷躺在床上,他的肚子始终不像大多数孕妇一样巨大,商颂川给他泡完脚按摩完双腿后,盘腿坐在他身边,用一把低沉的嗓子读很有趣的故事。


    秋秋很喜欢,这时候总是会动的很厉害。


    生活不仅只围绕秋秋,湖心湾的别墅因为是关瓷回到南城后要居住的地方,最近两个月在紧急装修,对于未来一家三口要居住的地方,商颂川和关瓷都会有自己的想法,除此之外,两个人对今天花瓶里的茉莉比上一束茉莉绽放的时间更久一点,也都能产生强烈的倾诉欲。


    周二晚上,因为要参加一个朋友儿子的满月宴,商颂川回到C市的时间比平常晚了两个小时。


    商颂川轻手轻脚地在客房洗漱后,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床头灯没关,他盯着关瓷熟睡的脸庞看了一会儿,抬起手,动作很轻柔地碰了碰他的嘴唇。


    视线往下,看见关瓷凸起的小腹,商颂川关掉灯,还没全把不应该存在的负面情绪消化掉。


    关瓷很快察觉到了商颂川的不对劲,他只用了两天的时间。


    这天晚上,按摩完关瓷浮肿的下肢后,关瓷坐在柔软的单人沙发里,不错眼珠地盯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男人,犀利地开始话题:“商颂川,你这两天有心事。”


    商颂川露出哀怨的表情:“许医生说,如果要亲吻,不能深入,只能碰一碰,你现在更敏感了,很容易高潮。”


    商颂川厚脸皮的话让关瓷卡了一下壳,他找回谈话主导权:“你这两天晚上在失眠,你为什么会失眠?”


    商颂川神色有些微妙:“失眠,我什么时候失眠了?”


    关瓷对他的不坦诚用下垂的唇角表现出自己的不满,但还是大度地决定原谅伴侣的错误,他盯着他,有理有据地说:“这两天晚上,每天晚上我起床上厕所,你睁开眼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困倦。”


    商颂川精比常人旺盛,但不意味他不需要休息,最近公司事忙,尤其是三周后关瓷即将进行手术,他想把手术后的三个星期时间全都压榨出来,忙到昏头转向的地步。


    有几次还没到平时睡觉的时间,商颂川就忍不住开始打呵欠。


    关瓷劝过他,不用每天下班后都来C市,但是劝说之前,关瓷知道是浪费唇舌,结果果然如此,每天都会在橘红色的雾霭沉进地平线的最后一瞬,看到他的爱人神采奕奕的回家。


    如果是以前的关瓷,明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会浪费精力的事,不会浪费精力去做,可当看到商颂川神采飞扬的脸色下没能完美隐藏的疲惫,还是忍不住劝说。


    因为太忙了,关瓷膀胱被子宫挤压的孕晚期起夜频繁,商颂川虽然会清醒,但刚刚惊醒眼底的困倦犹存,这两天晚上起夜,商颂川眼睛里有红血丝,却没看到一点困意。


    商颂川诧异道:“关瓷,你居然观察的这么仔细啊?这么点小细节都能发现,关瓷,你到底是有多爱我?福尔摩斯在世都看不出来的东西都被你看出来了,以后我要是有一点点不规矩……”


    商颂川眉头一拧,自己都觉得很恶心,“不该用这个比方的。”


    关瓷没被他高超的不要脸转移话题,他盯着商颂川,果断直接地问:“为什么?”


    商颂川的唇动了一下。


    关瓷神色没有任何变化,锐利的眸光依旧停在商颂川身上,表达爱意方面商颂川向来火热炽烈,关瓷要更含蓄内敛,但两个人相处,关瓷往往更锋利,他不像商颂川像柔软的云,包裹着他等待他解决问题,关瓷像犀利的剑,要一瞬间挑中问题深处,迅速地解决掉生活里风险因子。


    “给你三分钟,不说的话明天不用回来了。”


    商颂川嘶了一口气,“关瓷,你好狠,你怎么可以不让我回家。”


    “我还可以更狠,你现在就滚出去睡。”


    商颂川靠近他,“那你半夜腿抽筋着怎么办?”孕晚期,消失许久的腿抽筋重新出现在关瓷的身上。


    商颂川曾经因此诅咒过老天爷,既然孕中期让关瓷过的那么舒服,为什么对关瓷的眷恋不能更多一些?腿抽筋下肢浮肿腰骶疼痛这些常见的毛病为什么要出现在关瓷身上,他的宝宝强大聪明坦诚万里挑一的好,当然应该拥有天上地下所有的偏爱。


    诅咒了很多遍,且直至今日,商颂川还在孜孜不倦的诅咒。


    关瓷瞟了他一眼,淡声回复:“能怎么办?忍着。”


    恋爱带来的甜蜜负担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商颂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长满了倒刺的手攥紧了,疼的他魂骨分离,哪怕只是想到关瓷腿抽筋,白着脸,可怜兮兮孤独无助地躺在床上。


    他和关瓷明亮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儿,话题从好几天前开始:“周四我不是参加了陆安其儿子的满月酒吗?”


    他说的有点慢,一字一顿仿佛很困难:“然后知道他老婆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没下手术台。”


    “所以你也怕我在手术台上遇见……”最后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被商颂川紧紧捂住了嘴巴,滚烫的手掌牢固地贴着自己的唇,关瓷用冷漠的表情想,许医生说他现在过于敏感果然没有错,只是一点强势的动作,他居然产生了很多不合时宜的想法。


    确定关瓷不会说出他厌恶的两个字后,商颂川收回手,他很深地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一直很乐观,但是,最近有点控制不住我的恐惧。”


    趁着商颂川没注意,关瓷快速地抿了下唇,唇上似乎还留有他滚烫的热意,关瓷的手心因此有些发热,他用冷淡镇定的表情道:“我知道。”


    他又盯着商颂川的削薄的嘴唇,很久没有和他进行深入探索的嘴唇,淡定地告诉他:“我走在大街上,都有被石头冰棱花瓶掉下来砸死的可能。”


    “虽然这概率微乎其微,但你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第62章 第 62 章


    “谢医生说过了, 我的手术风险在百分之十左右,我想我的运气没那么糟糕。”上一例病人手术体征没有他好,谢医生只看过期刊和病例, 还没有进行过同类手术, 对方都拥有了一个健康的宝宝,平安出院。


    关瓷想,这也是他的未来。


    其实关瓷不是乐观主义者, 或许是童年的记忆太糟糕,而幼年的经历是对性格影响最剧烈的时候,他和商颂川,他们这个渺小平凡幸福的家庭里, 商颂川才是更乐观积极自信的家庭成员。


    但他允许商颂川的脆弱, 所以此时此刻, 关瓷会承担开解包容另外一半的职责。


    “商颂川, 我会没事的。”关瓷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关瓷在工作里很有自信, 很多时候, 在接到一个项目的初时,就会斩钉截铁地告诉商颂川,他可以完成,即使项目肉眼可见的困难重重,但最后关瓷都会妥善地解决。


    商颂川的担忧在一瞬间消失了很多,一部分是因为关瓷的安慰,更一大部分是因为商颂川意识到, 关瓷是怀孕的那个人,是现在身体上承受很多不舒服的人, 是要进行一场大手术的人,是现在更需要安慰和照顾的人。


    他身为他身边最亲密的健康的守护者, 怎么能自己出现心理问题,让更需要被照顾的人照顾自己。


    何况商颂川本来就是积极主动的人,性格里的另外一面在春日的夜里,被最大程度激发出来。


    相爱的人或许就是这样,会因为对方而更脆弱,也会因为对方,在一瞬间,激发出可以抵抗掉所有不好因子的勇气。


    关瓷最近为了秋秋的大名烦恼,关秋秋,如果是个女孩子,是可以直接去上户口,如果是个男孩子,则不太合适。


    关瓷翻了很久的字典,仍然没能想出一个满意的名字。


    商颂川加入了抓耳挠腮中,可能是因为决定下多了,他比关瓷更快思索出了一个满意的名字。


    月亮挂在雾黑的天空上,婆娑的影子在窗外摇晃。


    关瓷坐在柔软舒适的单人沙发里,商颂川坐在他腿前的羊毛地毯上,很注意的没用从前靠着他双腿的姿势,而是面对着他。


    “叫关悦安怎么样?”翻了三天字典后,商颂川给出时至今日,觉得最完美寓意最好的名字。


    “关悦安。”孕晚期,关瓷胖了一点,尖尖的下巴变得饱满圆润,他缓缓地读了读这个名字,清澈的嗓音回荡在两人的卧室里,商颂川由于年富力强,且近日工作太忙,运动的时间变的很少,体力没能得到充分释放,一刹那就有些身体发热。


    他靠近了关瓷一点,“你喜欢吗?”


    关瓷:“为什么要用这两个字。”


    商颂川耐心解释:“悦是喜悦的悦,是表示关瓷非常喜欢爱慕迷恋我的意思。”


    解释的时候,商颂川注意着关瓷神情,关瓷听完他的慷慨陈词,没有表现出丝毫否认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追问:“安是希望他平安健康的意思吗?”


    商颂川抓住关瓷的手,孕晚期关瓷的体温有些上升,手背也是热的,他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紧密相扣,“是希望他健康平安,也是希望你能健康平安,希望我们都能健康平安。”


    关瓷轻微颔首,对这个名字表达了满意,又问商颂川:“如果是个男孩子,似乎不太合适这个名字。”


    关悦安三个字,如果只写在名单上,不跟着性别,九成以上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个女孩子。关瓷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遭受因为他两个爸爸粗心而导致的嘲笑。


    商颂川眉头拧了一下,过了片刻,他建议道:“如果是男孩子,心悦的悦换成超越的越怎么样,同音字,意思还是关瓷你爱死了我的意思,不过更适合男孩子。”


    关瓷在唇齿间琢磨一番,说道:“如果等上户口的时候,还没能想出更好的名字,就用这个名字。”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商颂川提供的大名只是备选,关瓷没完全满意,可是接下来的时间,关瓷不在翻阅字典,也不在浏览唐诗宋词。


    时间一晃到了孕三十五周,距离关瓷手术只剩下两周的时间,关瓷这段时间,给他外公打电话频繁了一些,关外婆在世时,关瓷一个月和关外公关外婆联系就一两次,关外婆离世后,关外公喜欢上了给关瓷打电话,关瓷不想猜里面有多少对于他的爱,又有多少是因为关瓷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人。


    毕竟每一次他都从关外公电话里听出了关心。


    其实关瓷在很久之前就立好了遗嘱,在他拥有财产之后,两位老人对他不算很好,但关瓷记得从他们身上曾经获得过的养育,以及惨烈之前的温柔,所以如果自己有任何突然意外,关瓷还是想要会给他们留下一笔足够优渥终老的钱财。


    只是如今只剩下一个人而已。


    但关瓷现在没有任何对于关外公养老方面的担心,就算他出现任何意外,他相信商颂川会承担起本应他担负的责任。


    距离手术只剩下一周的时候,商颂川告诉关瓷:“宝宝,你手术那天,我父母可以来吗?当然,你可以拒绝,你永远可以拒绝让你不舒服的事,只是我父母强烈要求我把他们的想法告诉你。”


    关瓷并不讨厌商颂川的父母,甚至还是喜欢的,除了性格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的是商颂川的父母,是对商颂川很好的父母。


    但关瓷就算接受了自己会生孩子的事实,还是不愿意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很多人观光,这是他迄今为止,没告诉任何朋友的原因,当然也是不想他们为他担心。


    关瓷还没有说话,商颂川读懂了他的迟疑:“那我让他们不要来……”


    “让他们来吧。”


    关瓷的声音在商颂川话的后半截响起。


    关瓷的声音小了一点,“可以让他们在我进手术室后再来吧。”


    就算是再不显怀的肚子,孕期进入九月,肚子也像皮球一样凸起,一个男人,一个四肢细长舒展的男人,挺着气球一样的肚子,总会是觉得怪异的。


    他相信商颂川的父母不会展现出任何觉得怪异的神色,但关瓷就是不像让太多人看见形象不够完美的一面。


    商颂川笑了笑,故意说:“如果我说不可以呢?你既然答应了他们,他们明天就会过来,陪着你直到手术。”


    关瓷神色一僵,圆润一些的脸上出现不虞的神色,“你刚刚还说我可以拒绝任何让我不舒服的事。”


    商颂川大喇喇地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关瓷知道这句话才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手还是发痒,想要给厚脸皮的某人一巴掌,当然有七成的概率男人会捧着他的手不知廉耻的说,宝宝,知道你很馋我,但你现在这样我最多亲一亲你的额头,等你手术完我在好好补偿你。


    关瓷冷下脸,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商颂川没事人一样起身,去准备关瓷的泡脚水。


    泡脚水放到关瓷身前,因为关瓷肚子变大,当然也没有变得不能弯腰脱鞋的地步,但商颂川会代劳这种令关瓷有一些不舒服的动作。


    商颂川一边帮助关瓷洗脚一边问道:“怎么了,关瓷,你怎么不笑,水是太热了还是太冷了?”


    关瓷深吸了一口气,充耳不闻。


    商颂川忍着笑说:“我当然会让他们等你进手术室后再来。”


    关瓷还是冷冰冰冰地盯着他。


    商颂川语气讨好道:“宝宝,可以对我笑一个吗?”


    关瓷便扭过脸。


    关瓷的冷淡一直持续到睡觉的时候,孕晚期最好的姿势是左侧卧,关瓷睡在床的右侧,左侧卧刚好能朝着商颂川,但今天晚上上床后,他便右侧卧,朝窗户的方向。


    商颂川认了好几句错关瓷还是紧闭双眸,一言不发。


    商颂川跪在床头,捂着胸口的位置:“关瓷,你和我说说话吧,你再不理我我要碎掉了,真的要碎掉了,你很难难缝补好的,老公,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关瓷仁慈,大发善心地睁开了一点眼皮,而后缓缓挪动姿势,脑袋和身体朝向床的左侧,商颂川腾地上了床,一场不算风波的风波就这样结束了。


    两个贴的很近睡觉,商颂川会在关瓷的额头脸颊嘴唇上啄一下,关瓷的心跳在这一瞬间会变得很快。


    第二日晚,得知关瓷愿意他们陪他手术,晚上吃过晚饭,关瓷接到了商颂川母亲的电话。


    邹可亲热地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可能是从商颂川那里得知了关瓷近来不是很愿意见到熟人,搬来C市后,邹可一直没来过,关瓷休假在南城的时候,邹可还刻意上门,送过关瓷美味的补汤。


    关瓷:“很好,阿姨,你呢?”


    邹可笑着说:“我也挺好的,昨天还打了大半夜的麻将呢。”


    邹可又道:“商颂川说他和你商定秋秋的大名了。”


    关瓷的心又跳的很快,不是和商颂川在一起的紧张,而是带着几分不安的忐忑。


    邹可真诚道:“关悦安,很好听的名字,我和老商都很喜欢。”


    又说:“商颂川最会得寸进尺,你不要太让着他了。”


    商颂川刚走到二楼的露台上,听到这句话,他不满地插话道:“妈妈,你为什么每次在关瓷面前都要诋毁我的形象,妄图把我塑造成一个性格不好的渣男,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显得我们关助眼光不好,你这是同时贬低了我们两个人。”


    邹可:“关瓷你看到了吧,他就是这么能言善辨,巧言令色,我和他爸爸太了解他了,所以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别忍着,先给他两耳光。”


    关瓷眼睛眨了眨,瞥向商颂川,商颂川拿起关瓷的水杯,沉静地喝了一口水。


    这通电话持续了十分钟左右,挂断电话后,关瓷看着坐在他身旁的男人,忽然说:“商颂川,你知道吗?我曾经嫉妒过你。”


    商颂川对关瓷很多时候不太正经,但他一直对关瓷的情绪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午夜梦回,他会纯情的想,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他们要在一起的证据之一,毕竟他对别人微妙的情绪没有这样敏锐的直觉。


    他直觉关瓷现在想要倾诉,便只是略微抬高音量嗯了一声,望着他。


    关瓷低了低头,又用很感慨的眼神地看着他:“那时候觉得你拥有太多的东西了。”不仅是俊美的外表,健康的身体,一帆风顺的事业,当然,也没那么顺利,早期刚进公司的时候遇到过麻烦艰难的问题,但总体来说,他事业还算顺利,远安科技这几年在他带领下,市场占有率越来越高,专利越来越多,已经成为了行业领头羊企业。他拥有一颗和他一样好用的脑袋,更重要的是,富有且开明的父母。


    邹可商海待他体贴温柔,当然不是因为他是关瓷,而是因为他是商颂川喜欢的男人,所以愿意用一种令关瓷最舒服的态度让他融入他们的家庭。


    很多父母都做不到这一点,关瓷的大部分朋友都有这方面的问题。


    所以说,邹可和商海真的是一对很好的父母。


    想到这儿,关瓷有些不爽,忽然又有些嫉妒商颂川,为什么这个人能拥有很多令妒忌的东西。


    商颂川道:“那下辈子,这些都给你好吗?”


    关瓷愣了一下,拒绝:“不用了。”


    商颂川摸了摸关瓷的手,虽然是凉夜,关瓷的手不是凉的,他用疑惑的神色问:“你不是想要吗?”


    关瓷先盯着商颂川的眼睛,话说一半后,移开视线,去看露台外的梧桐树,“如果有下辈子,还是给你好了。”


    不管是完美的家庭,抑或是别的更美好的东西,可以都给商颂川,能量守恒定律,关瓷前半生的坎坷或许是因为上天准备好了在二十九岁时降临的礼物,那么如果下辈子关瓷拥有太过完美的人生,商颂川的人生……可能就不会令关瓷满意了。


    反正痛苦的经历关瓷体会过,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上天不要忘记给他的奖励就好。


    关瓷被抱在了一个温暖怀抱里,商颂川紧紧搂着他,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咬了咬关瓷的耳垂,关瓷竭力克制,才不显得那么敏感。


    商颂川望着他的眼睛说:“关瓷,我永远爱你。”


    露台上的顶灯并不是很亮,但关瓷视网膜里,商颂川的眼睛在闪闪发亮,他别过头,过了片刻,又盯着商颂川问:“听到了吗?”


    商颂川神色很不解:“听到什么?”


    关瓷觉得商颂川应该听见了,也必须听见了,但和商颂川对视了一会儿,关瓷还是用嘴巴重复了一遍:“我也爱你。


    时间像攥不住的流水,一眨眼,橙红色的球体在天空发射出耀武扬威的存在感,路面上的行人猛然惊觉,时间从春日来到了夏日。


    如果是正常的剖腹产手术,是可以允许丈夫陪产的,但关瓷的手术不仅剖腹产手术,更是开腹手术,会对子宫进行摘除,商颂川没办法陪产。


    经过关瓷的同意,这台手术会全程录像,供医学研究,当然,为保护关瓷的隐私,不会出现关瓷脖子以上的画面,这场手术的所有医务人员,都会对关瓷的信息保密。


    手术一共需要五个小时,自关瓷进入手术室后,商颂川站在门口专注地等着他。


    商海和邹可也赶到了手术室外,沉默地陪伴商颂川。


    时间在这个时候,变得很慢,像是两鬓斑白拄着拐杖一意孤行要爬上山顶的老人一般,每往前走一步,都万分艰难。


    在这期间,别墅里的阿姨送来了一顿午餐,商颂川的魂灵被手术中三个字慑住,感受不到饥饿,想到再过两个小时,会有他和关瓷爱情的结晶以及手术后的关瓷需要他照顾,商颂川才去接过餐盘,吃了几口食物,吃的是什么东西商颂川全然不知,模糊的记忆里,只留下有些干的印象。


    步履蹒跚的老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到天亮,不知道过了几个昼夜,气喘吁吁抵达了山顶。


    与此同时,别墅里改造过的,拥有最先进设备以及各项不一定会用上,但以防万一的各类器材的手术室大门终于被人推开,商颂川僵硬的长腿快速迈出两步,走到蓝色手术服口罩都没来及摘的医生面前。


    心跳在这一瞬间达到了惊人的每分钟两百下,不过在看到谢燕医生微弯的眼角后,心跳逐渐变得平缓。


    谢燕医生摘下口罩,疲惫但庆幸地道:“手术很成功,期间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对了,是个女儿,她也很健康。”


    关瓷全麻,进入手术室不久后就完全丧失了意识,再次恢复意识,是在别墅一楼温馨舒适的的专属病房里,关瓷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就先听见了商颂川不够镇定的声音,“关瓷,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关瓷的视网膜里,商颂川是一副仓促带虚影的画,逐渐逐渐,仓促和重影取消,商颂川完整地展现在他眼前。


    他弯腰垂着头,距离病床上的关瓷距离很近,关瓷躺在病床上,哑声回答:“还好,没什么感觉。”


    商颂川耐心地说:“应该是麻药药效没过,医生说要两到四个小时,药效才会全部过去,这才两个多小时。”


    关瓷视线往床头的婴儿床挪去。


    商颂川瞬间明白了关瓷的意思,他立刻把瞌睡很多的关悦安抱了起来,放在关瓷的枕边,声音很温柔地告诉他,但里面藏着几分激动,“是个女儿,所以要叫关悦安,就是你心悦我的那个悦。”


    关瓷静静地打量了关悦安一会儿,蹙眉说:“真的好红。”


    两个人不是有经验的父亲,但是是理论知识完备的父亲,两人提前了解过,新生儿一般都是皱巴巴红彤彤的,但是看到货真价实,出生不足两个小时的婴儿,关瓷还是忍不住感慨。


    商颂川:“没事,养养就好了,我很会养孩子。”


    关瓷不甘示弱:“我也很会。”


    说完话,闭着眼睡觉的秋秋醒了过来,眼睛一睁后没别的反应,两嘴一瘪就是哭泣,哭声响亮,完全想象不出发出如此震耳欲聋声音的身体不到商颂川两掌长。


    商颂川一懵,赶紧哄孩子,不过理论知识再丰富,此时此刻,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护士及时赶了过来,得知孩子哭泣的需求是因为饥饿,商颂川不算特别熟练但也算是值得夸赞的快速地让秋秋喝上了奶粉。


    孩子没哭了,他扭头看向关瓷,却见关瓷眼皮子一点一点,很疲惫辛苦的样子。


    商颂川赶紧把奶瓶交给护士,温声对关瓷道:“宝宝,你先睡吧。”


    关瓷心里想着,不要在护士面前用这么黏糊称呼,不庄重不成熟,但太累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陷入了沉睡中。


    再次醒来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关瓷缓慢地睁开眼,特意准备的房间因为豪华显得很空荡,但似乎也不是很空荡,因为关瓷一瞬间就看见了守在他床头的英俊男人,未来很多年,都会和他风雨同舟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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