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偷他灵气养我?
每个字都听得懂, 但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秦千凝跟他咬耳朵说悄悄话:“你尽管打坐调息,我会渡灵气给你。”
薛九经下意识躲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一脸问号,虽然怀疑, 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你医器双修?!”渡灵气是医修的技能。
秦千凝摇头。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什么时候了, 还在说玩笑话。”
秦千凝:“我认真的。”
薛九经凝视着她, 漆黑的双眸变得深沉起来:“……你出现这种情况, 多久了?”
秦千凝:……
秦千凝:“我没疯。”她用口型比了“秘法”二字。
西境万壑宗那穷乡僻壤地儿, 去哪找这么厉害的秘法?但是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机缘,说不定是在历练中寻得的, 她可是掉入过裂缝的人。
时不我待,万一那边调息完成就偷不了了,秦千凝见薛九经垂着眸,一看就是在心中揣测自己的模样,不耐烦地拍他手臂:“快点!调息!”
薛九经手臂还在渗血呢,被她一拍, “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冷气:“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好好说话。”
秦千凝还想动手,薛九经知道她没轻没重的, 屈服于淫威之下, 不情不愿地闭上眼。
身体很诚实,嘴巴还是倔的:“算了,你还是小屁孩儿,本成熟知礼的大人不和你计较。”
前一刻还在为被叫老了而吐血, 现在已经充起了大人架子, 虽然算来算去,也就比秦千凝大一年零两个月。
吵吵嚷嚷的, 薛九经总算闭上眼。
这里毕竟是远古战场,不是寻常修士可以当后花园的地方,外界查看秘境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时常被阵法和能量扭曲画面,好不容易在茫茫一片白中找到秦千凝的身影,也只能看她和薛九经嘀嘀咕咕的。
总不能是一见如故成为密友了,所以一定是在憋坏水儿。
但很快,他俩就安静下来了,一起打坐调息,怎么看怎么乖巧。
难不成真冤枉秦千凝了?说实话,她长得人畜无害的,若不是见识过她的“劣迹斑斑”,都会被她长相蒙蔽。
五境所有人,唯一知道秦千凝此时在使坏的,只有她本人。
她放出神识,经过这些时日的历练,神识所见范围大大扩张,一铺开,瞬间就能拉到肉眼见只是小黑点的三人那边。
‘温恪’正在安静地闭目调息,身旁二人虽然也在调息,但身周灵气运转缓慢,一看就是警惕着心神在为他护法。
修士吸纳灵气,只能吸收符合自身灵根的,‘温恪’这种等级的修士,自然是单一天灵根。他身周的灵气光点疯狂运转,形成一圈极为粗壮耀眼的灵气光圈,里层飞速地往身体里挤,一看就是有一个极好的灵丹。
无耻贼人!
秦千凝先骂了一顿,再看他身旁二人,也是单灵根,三人分别是金、木、水,而薛九经是……
转头一看,他身周的灵气光点正在自由运动,有几颗零星绿色光点试图往他身体里钻,未果。
你小子算是来着了,‘温恪’也是木灵根。
木灵根亲和,此灵根剑修的剑意有很强的清正之意和无限生机,蓬勃鼎盛,确实是大师兄应该有的灵根。
想到大师兄,秦千凝的干劲儿就上来了,深吸一口气,开始偷灵气。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灵气,你会发现你会讶异,秦千凝正在偷东西。
犯我师兄者,虽远必偷。
秦千凝狠狠使用神识,将那一缕缕灵气合在一起,形成一串又细又长的幽幽绿色光束,在空中如灵蛇般朝这边挪过来。
专注调息时,最忌被打断,‘温恪’正在全心全意与天地建立链接,感受四周灵气朝周身涌入,涌着涌着,就小了点,奔流大河变成了缓缓溪流。
‘温恪’感觉不对劲儿,但并未暂停调息,毕竟周围有修士给自己守着,不会出现敌人异兽。
秦千凝中气南输,依靠多年贪吃蛇手艺,硬是没让灵气光束散掉。
薛九经屈服于威吓打坐,努力了一会儿,一丝灵气也没感受吸纳,渐生躁意,不想再和秦千凝玩过家家的游戏。
“秦道友,我是真的不能——”
就在这时,一束强横纯粹的灵气撞入了他的体内。
薛九经神魂俱震,这不是他吸收来的灵气,是秦千凝渡来的!
南境医修实力强劲,即使这样,渡入灵气也只能缓缓渡入,细而柔和,跟静脉点滴一样,一点点进入体内,而秦千凝这一手,属于是拿着手臂长的针筒一秒全扎了进来。
薛九经来不及纳罕,赶紧将充盈的、横冲直闯的灵气小祖宗们舒缓,填充进灵脉中,快速运转,让它们通通归位。
秦千凝和寻常修士不一样,她从修道起就是边打坐边摸鱼,打坐的途中还能悄悄睁开一只眼朝薛九经那边看。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天赋异禀,见到薛九经面色红润了几分,便松了口气,继续闭眼放出神识,再偷再励。
秦千凝离开后,‘温恪’周身的灵气圈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粗度,只是要重新提取,必定是费了一番劲儿的。
‘温恪’有些疲倦,但很快,灵气充盈了起来,他的调息过程再次变得丝滑流畅,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只是刚刚回到正常状态,小偷秦千凝再次就位。
以‘温恪’的敏感,应该很快就会发现端倪,偷不了几次,所以她决定这次偷个大的。
于是‘温恪’就感觉汹涌的大河再次变成了缓缓溪流,这一瞬,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功法或者心境出了问题,还没在自我怀疑中停留多久,缓缓溪流就变成涓涓细流。
他面色变得煞白,额角流下冷汗。
不行,若是连最基础的调息都出了差错,他今后又该如何走?他刚刚在修真界面前露脸,不能出岔子!
他咬紧牙根,用尽全数心神疯狂吸纳周围的灵气。
四周的灵气光点纷纷向他涌来,画面震撼壮丽,秦千凝一边赞叹欣赏,一边在再次粗大的灵气光圈里剥离灵气。
于是‘温恪’的努力全部白费,在他的体感中,是自己无法再吸纳灵气了。无论怎么用力,涌入身体的灵气都还是这么少。
秦千凝感觉自己就是一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不生产灵气,只做大自然的搬运工。
这假人也真是的,这么费力干什么,提纯了这么多灵气,那我看了不眼馋,不得通通搬走?
等到薛九经刚刚把刚才的灵气消化后,第二波物资再次空降。
这一次比上次更凶猛,全身上下都被汹涌的灵气冲撞,犹如掉入了灵气池里。
他就像掉进了粮仓里的老鼠,一边雀跃兴奋,一边又担心这么多粮万一撑死怎么办。
他倒是幸福了,秦千凝可累着了。
搬运完,眼一睁,腰一软,啪叽躺地上。
另一边,‘温恪’也猛地睁开了眼,心绪震荡让他面色惨白,神情慌乱。
在旁守着的二人也立刻睁开了眼,见状十分恐慌:“公子,你怎么了?”
‘温恪’面沉如水,自然不可能将自己调息出现状况的事告诉他们,他强压下情绪:“无事,我只是察觉到附近有异。”
附近有异?
他们二人没有察觉到,‘温恪’却察觉到了,一定是很危险的东西,只有实力很强的修士才能感知。
二人立刻起身拔剑,警惕地看向四周。
‘温恪’垂头,掩去眼神里的嫌弃,起身喃喃道:“阵法?或是法修?”他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身体没有出状况,那应该就是附近的灵气出了状况。
此时薛九经终于吸纳了全部灵气,虽然伤势依旧很重,但灵力至少不枯竭了。
他睁眼看向秦千凝,深感刮目相看。
难怪荀鹤要和她结伴,果然是强者,不仅会炼器,还会医修的秘法。
说点什么呢,感谢?赞叹?试探?
还没从冲击中缓过神来,秦千凝就道:“快,他们站起来了,快打他们。”
薛九经被她使唤得一愣一愣地,立刻就开始召唤灵兽,召唤一半,想起来了:“我们为什么要现在招惹他们?他们有三人,我们只有俩,我还受了重伤。”
秦千凝不是对战思维,纯粹就是想惹‘温恪’,她义正言辞道:“我们可是两境的领头人,未战先怯,你的脸面还要不要啦?”
好,好。薛九经胸中立刻升起一腔豪情,战意渐盛,说得对,修真者怎么能遇难便退,战虽有阵,而勇为本!
他起身,瞬间放出三头灵兽朝‘温恪’那边尖啸而去,于茫茫一片雪原中,划出三道如火燎原的艳红弧线。
‘温恪’呼吸一凝,见高原之上站着的人竟然是薛九经,忽然觉得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南境和中州常年争夺第三,刚才估计就是他在背后捣鬼。
‘温恪’冷笑一声,剑芒爆发,气势滔天,浩荡而缠绵,一浪接一浪,冲着火焰而去,红绿光芒对撞,在空中爆发出惊雷声,薛九经和‘温恪’同时退后半步,战意沸腾。
‘温恪’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要质问他:“鬼鬼祟祟,在背后埋伏,你们南境就是这副做派吗?”
薛九经并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灵气是从‘温恪’那里薅来的,又听他这么牵扯南境,顿时气得咬牙:“声名远扬的麒麟子原来是空口污人清白的小人,什么背后埋伏,难道打你前还要先提醒你一声不成?我们堂堂正正——”
说到这里,他发现有点不对劲儿,应该站在我旁边一起充气势的队友呢?
他眼珠往旁边一瞥,就见秦千凝正鬼鬼祟祟贴在巨石后躲藏身形,飞速地往肩上穿翅膀。
……嗯?
他正在怔愣时,那边‘温恪’已御剑往这边飞来,薛九经岂能让他近身,赶紧让三只灵兽飞扑而上,用最大的火焰将他燎灼。
‘温恪’尚能应付,他身后二人被这灵兽缠得无可奈何,歪七扭八地飞行,想要挥剑抵挡也不行,‘温恪’被拖累,一时没能近身。
但这也只是短暂的,剑修头铁,很快就能过来,再加上薛九经也不想让自己的宝贝灵兽和剑意硬碰硬,只能催促鬼鬼祟祟的队友:“你在做什么,快助我一把。”
秦千凝穿好翅膀拿好灵器,大包小包宛若要回家过年:“三个剑修,打什么,逃啊!”
薛九经:“?”
他感觉自己中毒了,刚才听到秦千凝一番激昂的话语都是幻觉。
眼看‘温恪’三人从火焰中破空而出,秦千凝急道:“快把灵兽召回,咱们逃!”
为什么有人能把逃跑说得理直气壮、雄赳赳气昂昂的?当然这不是重点,薛九经深刻意识到这个所谓的“盟友”是不可能帮自己的,胸口气得闷疼。
他一生光明磊落,什么时候慌里慌张地逃过?
秦千凝不知道薛九经正在心中经历情感拉扯,懒得管他,翅膀一闪,咻得就上天了。
另一边终于甩开灵兽的‘温恪’一回头,就见到一个黑翅膀飞走了,心中又惊奇又迷惑。
这是?
不是‘温恪’眼拙,是她穿的大氅太华贵了,他一时还真没往秦千凝那边想。
但这翅膀着实丑而精巧,很像某人的风格。
薛九经见秦千凝逃了,放弃挣扎,将灵兽唤回的同时召出一只灵鹰,叼着自己就飞。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的人,一个忽然落跑的对手,‘温恪’沸腾的战意都卡住了:“?”
他身旁的修士也很懵:“薛九经竟然逃了?”
这么要面子的人,居然逃了?!
此时此刻,‘温恪’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俩人是一伙的,一个逃了,薛九经可不得逃么?
他当即厉声道:“追!”
剑修挥剑可控制不了,剑意无眼,是伤是死,由不得他们。
薛九经被鹰叼着,感觉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终于追上秦千凝后,他颤抖地从储物囊里掏出覆面,选择把自己漂亮的脸蛋遮住,减少丢脸的程度。
秦千凝频频回头,见‘温恪’几人被甩了一截,暂时追不上,松了口气。
见她这样,薛九经欲哭无泪,她怎么还能松口气的,他们这样逃下去真是办法吗?若一开始就知道秦千凝是打算逃,根本没有战胜的决心,他绝对不会召唤灵兽攻击温恪的。
秦千凝逃亡也不忘给人添乱,一边飞,一边掏灵器,咔咔往后扔,没准头没关系,只要爆开,总能阻碍他们一下。
果然,身后紧追不放的三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躲得十分费劲儿。
灵器还要用灵气激发,很费心神,扔了一兜子后,秦千凝干脆掏出了垃圾袋,开始往后扔香蕉皮。
杀伤力没有,侮辱性极强。
隔着老远,薛九经也能听到身后温恪的崩溃大喊:“我就知道是你!拿命来!!”
本来还在紧张的薛九经被传染,竟开始看戏:“喔呼,你这是怎么惹到他了,能把温润之人气得大开杀戒。”
秦千凝哼哼:“温润个屁,他本来就是个不要脸的。”
果然说坏话能迅速建立友谊,薛九经表示:“你也这么觉得吧!我就说,哪有人未曾露面就名扬五境,还能将如此俊美的我压一头。”
他心情大好,飞过来,接过秦千凝另一个破烂袋子,开始往身后挥烂铁碎木头——隔着金贵的手帕拿的。
两人就像村口晒太阳的,一边八卦说人坏话,一边没素质地满地乱扔果皮纸屑,气得身后的三人血气翻涌,恨不得把他俩剁成肉酱。
以前薛九经是被气的那个,如今他翻身农奴把歌唱,成了恶霸团体的一员,这滋味别提有多爽快了。
他一边扔,一边还哼起了小曲儿。
而此时的‘温恪’终于爆发了,他不再追击,从剑上跃下,不顾三七二十一,凌空便挥来一剑,这一剑充满了恨意,与他剑气不合,但雷霆万钧。
秦千凝吓了一跳,抓着哼曲儿的九经公子连忙下落,眼看着剑意马上就要席卷他们,秦千凝眼角忽然瞥到一个扭曲碎裂的圆环。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带着薛九经一头冲了进去,再次坠入传送阵。
第 102 章
这方空间被远古之战打得千疮百孔的, 到处都是法阵,秦千凝怀疑再这么下去,她总有一天会掉进什么空间裂洞虫洞之类的。
两人再一次经历飞速旋转的下坠,由于薛九经个高体重, 又被当做了肉垫。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痛呼, 生无可恋。
秦千凝爬起来, 见四周依旧是茫茫一片雪景, 有些好奇道:“也不知这里的时间流速怎么样, 我真怕再来几次,我们出去时他们全变老头老太了。”
薛九经撑了一下, 没撑起来。
他无力地倒在雪地里,心想若不是你非要在毫无准备之下招惹温恪,我们也不会落荒而逃,不得不钻进传送阵。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一腔怨言吞进肚里,再次尝试爬起来。
“也不知这里有没有西境队友。”秦千凝有些惆怅, 遇到三波人了,还没遇到西境人。
听她这么说,薛九经反倒一愣:“太巧了, 短短时间, 已有四境的领头人在里面碰上了。”
秦千凝也是面色一凝:“你是说……东境在背后陷害我们?”
薛九经:“……”
没错,他是在阴谋论,但这也过于阴谋了吧!!!
他算是明白了,面对秦千凝, 你永远跟不上她的思路, 必须有话说话,否则就会被气出内伤。
“我是说远古战场中心可能在筛选我们。”他重新营造起悬疑的气氛。
秦千凝垂眸:“那‘温恪’身后那俩小跟班怎么回事?”
“他们能紧随领头人, 修为实力必定是不差的。还有就是,中州有同心相连、互相感知的秘法,想来和这个也有关系。”
秦千凝发出羡慕的哀叹:“比不了比不了,我们现在连和队友碰面都难。”
雪原广阔,用喇叭也不管用,音波传送的距离就几里地儿,除非……
秦千凝忽然抬头看天。
薛九经瞧她四十五度仰头,一定是倔强地不让泪落下。
他难得表露善心,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好青年:“你也别难过了,中州底蕴深厚。灵石,总会有的;秘法,也会有的。”
秦千凝的姿势一顿,不确信地转头:“呃,谢谢。但我的意思是,喊声传送距离有限,但若我们能在天空做标记呢?”
这下仰头的人换成了薛九经。
他试图跟随秦千凝的思路:“点子不错,但就算用我的灵兽飞空喷火,也造不出多大的阵仗,可能就方圆一里地能见着。”
秦千凝:“那就说明还不够大。”
薛九经明白她心里有谱,也就不出谋划策了,转而开始商议计划的可行性:“但这标记若是能让大家都看到,对手们也能看到,若是引来中州或东境就不好了。北境人与你们有交,却和南境没有,我也需要提防。”
这确实是个问题,秦千凝点头:“那先走着看吧。”
薛九经:“先别走,等我疗会儿伤行吗?”
秦千凝一拍脑袋,这才想起他刚吸收了灵气,还没来得及自我疗愈。
于是二人便找了个山洞歇脚。山洞潮湿森冷,洞外寒风呼啸,薛九经很嫌弃,但又怕秦千凝阴阳怪气,硬生生咽下嘀咕的话,从储物囊里掏出一把极其精致的蒲团坐下。
秦千凝在门口望风,回头见他这模样,头一回对他流露出了赞赏之意:“准备挺充分的呀。”
薛九经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自豪,就见秦千凝掏出了一张妖娆奢靡的软榻,艳红色一片差点晃瞎他的眼。
他,薛九经,居然被人比下去了。
还是被秦千凝这个人比下去的。
他的表情裂了一下,就见秦千凝再次掏出一叠厚被子,一个软枕,一扇屏风挡风,最后悠悠躺下:“你疗伤吧,我守着。”
薛九经反复确认是“守着”而不是“睡着”。
这一守就是几日过去,秦千凝快要看成雪盲了,仍没有见人路过。
一些普通的伤能通过调息疗愈,但再重一点的便需要灵植灵丹医修了。
薛九经睁眼,收起蒲团朝秦千凝这边走来:“接下来怎么办——”
面前人回头,面巾外的双眼被一个黑漆漆的东西罩住,五官只剩下一双眉毛。
薛九经:“……”
秦千凝取下墨镜,解释道:“太刺眼了,随手炼了个。”
不知为何,薛九经觉得这个东西怪怪的,但摘下来的动作又有点酷酷的。
他有点心痒痒:“还有吗,我买一个。”十分有自觉,都没提“送”字。
于是画面就变成了两人戴着墨镜站在山洞口,遥望雪原,一部修真界黑客帝国正在上演。
就在他们准备出去闯闯碰运气时,雪原边上忽然走来一个身影。
秦千凝和薛九经都有点兴奋,但兴奋中又有点防备。
“是他吗?”
“不确定,万一是法修施了障眼法呢?”
“障眼法哪有那么容易,这么大个人一直走呢。”
两人嘀嘀咕咕,没个结论,保险起见,秦千凝选择做足防备。
荀鹤正在雪地里迟疑地行走,他感觉自己陷入了迷宫。明明眼前是一片坦荡雪原,可怎么都走不出去,同样的脚印,踩了好几遍了。
这里能量古怪,灵气、天时一团乱,不像是五境大比该有的难度。
他顿住脚步,环顾四周,又是他踩出来的脚印。
无论怎么换方向,他都绕了回来。
他蹙着眉,提剑的手微微收紧,青筋鼓起。
忽然,一道威严凶狠的声音自空中传来:“荀鹤!你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速速投降!缴械不杀!”
荀鹤:……
薛九经站在秦千凝身边,瞠目结舌:“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哪里把他包围了?”
秦千凝“啧”了一声:“你不懂,万一他是什么法修雪精假扮的,我们先震慑住他,免得起了冲突把我们全削了。”
薛九经“唔”了下,表示跟不上思路,再一看荀鹤,嘿,妙哉妙哉,他果然停下了。
其实荀鹤在秦千凝喊话之间就已经停下了脚步。
听见这道声音,哪怕音色变了,荀鹤也能立刻分辨出是谁喊的。
他很给面子地继续停留在原地。
他不动,薛九经就兴奋了,用胳膊肘捅秦千凝:“快,你随便问问什么,让他证明自己是荀鹤。”
这怎么证明,秦千凝打开喇叭开关,被薛九经催得紧,脱口而出道:“你……是你吗?”
薛九经面皮抽搐了一下,这是问的啥啊这是?
画风一下从谍战片变成文艺片,荀鹤觉得,幻境也模仿不出这种荒谬的行事作风,所以此人应当就是秦千凝本人。
薛九经在秦千凝这边输了太多次,忍不住在嘴上找回来:“若是让本好脾气的九经公子自证,我勉勉强强也就自证了,可你让北境那群死冰棍自证就属于异想天开了,我看对方会直接对这边来一剑。”
也不知道在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儿,真劈到这边来了,出问题了,俩人得手拉手心连心死一块儿。
秦千凝正要怼回去,白茫茫的寡淡雪地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用灵气堆出来的大章鱼。
由于荀鹤是冰灵根,大章鱼的风格和秦千凝捏的完全不一样,冷蓝色,周围挂着扑簌簌的雪碴子,像一只在冰河世界混的章鱼。不得不说,有一种诡异的可爱。
秦千凝和薛九经都沉默了。
薛九经:“一定是被夺舍了,速速杀之。”
秦千凝:“附议。”
观众们:“……”
不过能知道小章鱼面貌,还知道每个触角多少吸盘的人,也只有荀鹤和秦千凝本人了。
秦千凝收拾好家具,拿着喇叭道:“荀道友,你在原地等候不要走,我们马上就来汇合。”
很快,秦千凝背着翅膀,薛九经召出灵兽,墨镜二人组从隐蔽山洞飞出来。
雪山做背景,二人浮夸花哨的衣裳尤其突出,当然,再突出也没有那对墨镜突出。
画面冲击感太强,本来大家还在追寻荀鹤的步伐寻找秘境的诡异,看到这一幕,本就紧张的呼吸彻底窒息了。
好一对卧龙凤雏……
以前没听说过薛九经是这种人啊,他不是很体面很要脸吗?
两人落地,秦千凝想起正事儿来了:“既然有荀道友在,我们寻找队友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
“你是说在天空中做标记?”
秦千凝点头,掏出自制巨无霸烟花,势必要照亮整片秘境的天空。
点烟花的麻绳跟手腕一样粗,幸亏薛九经不是穿越的,要不是一定会认为秦千凝现在想搞恐怖袭击。
他自觉帮忙,唤出喷火兽,在秦千凝的示意下,点燃了麻绳。
烟花开始剧烈颤抖,秦千凝看了一眼,拔腿就跑。
薛九经:?
他慢了半拍,心跳都停了,不顾形象狂奔:“要跑你怎么不早说啊啊啊!”
显德踏入这片雪原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秦千凝兴奋激动地朝他奔来,激动到面部都有些扭曲了。
他正在发愣时,“嘭”地一声巨响,天空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绚烂烟花,集齐了各种色彩,将雪原映照出五颜六色的光。
光照在显德烫满戒疤的头顶,这一刻,他内心巨颤。
我显德何德何能,有友如此,为了庆贺我们相遇,她竟然在天上放烟花迎接。
他捂着心口,看着过于明亮的烟花,眼眶泛起泪水。
当然,九成原因是因为太刺眼了。
秦千凝正在狂奔,奔着奔着看到尽头站着发愣的显德。
没想到烟花召唤的这么快,她有点得意于自己的手艺,不过这家伙傻愣着干嘛?
正要喊他,显德却忽然直直朝她看来。
这个眼神把秦千凝看得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拎着法杖,用极其动漫的跑姿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秦千凝。
秦千凝:“?”
显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老秦,老秦,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第 103 章
和尚也有情, 和尚也有爱,和尚哭吧哭吧不是罪。
显德的情绪就更开闸的洪水,唰就把秦千凝给淹没了。
“菩萨保佑让我们在西境大比相遇,如果没有你, 我一定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无趣和尚。”不会坚定写作, 更不会实现大卖的梦想, 也不会展露自己真实的一面, 只会做一个悲悯高洁的、人们期许中的佛子。
秦千凝没想到显德会说这些, 她完全没弄懂这是怎么了,只能猜测他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感悟极深的事儿, 或许是陷入了幻境之类的。
她拍拍他的背,表示安慰。
显德感觉到她的动作,立刻安静下来等她的回话。
然后等来了沉默。
他:“……这就是你的回应?”
秦千凝也觉得自己不会安慰人这个毛病确实很棘手,于是她大发慈悲的,再拍了拍显德的背表示诚心。
显德:“……”
他松开秦千凝,理理衣领, 擦擦头顶的雪,把不存在的头发梳成大人模样,横扫柔情, 做回佛子。
薛九经紧张之下都忘了调用灵力, 一口气跟着跑过来,喘成狗,刚好见到两人相拥之后放开对方,一脸狐疑:“你们这是干什么?”
安慰人不会, 怼人是博导。
秦千凝立刻回答:“这是友情的抱抱。”
薛九经看不起他们的小孩做派, 歪着嘴角嘲讽:“显德大师,你不是佛子吗, 这算不算破戒?”
显德双手合十,一点被冒犯的模样都没有:“阿弥陀佛,薛施主无知心好友,这般想也在所难免。人生所贵在知己,四海相逢骨肉亲,希望有一天你会懂。”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装模作样的时候没人不相信他有一颗慈悲为怀的佛心。
观赛修士们不禁感叹:“不愧是佛子,一点儿也不计较,大度宽厚。”
只有薛九经知道他在阴阳自己。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没知己?开什么玩笑,他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所有认识的人……笑死,一个没找出来。于是他又过了一遍,还是没找出来。
薛九经沉默了,挽尊地想:从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怎么不算知己呢,他们现在还是我跟班呢。
显德和秦千凝走在前头叽叽咕咕,薛九经死死地盯着他俩的背影,气呼呼地想,他们都能有知己,我九经公子富甲天下为什么没有?灵兽算吗?
三人走到荀鹤处,荀鹤还真就在原地等着她没动弹。
显德对外还是很成熟的,和荀鹤寒暄打招呼,表示:“多谢荀道友照顾小秦。”
荀鹤同样礼貌回应道:“算不上照顾,只是互相帮助,显德大师言重了。”
两人客套一番后,荀鹤切入正题:“秦道友,你放烟花是为了吸引队友朝这个方向来?”这巨型烟花甚至到现在还没停。
秦千凝回答:“正是。”她自信地道,“接下来我们就只需要静候队友了。”
显德深知她的不靠谱:“你怎么确信来的不是对手而是队友呢?”
秦千凝马上呵斥他:“你别乌鸦嘴!”她胸有成竹地道,“这么大阵仗,只有西境人才懂是我在作妖,一般人看了估计会心慌,不敢朝这边来。来了也不怕,我们战力也不弱。”
荀鹤闻言赞同点头:哪怕是专往险处走的北境,见到这阵仗也不会立刻前来,所以来的人要么是知根知底的西境,要么是十分无畏想要寻机缘的人。
荀鹤却不知道他漏了一项:还有急切想证明自己、找回面子的人。
放了烟花,方向已定,几人也不好随意走动,便站在寒风中等候。
秦千凝最怕无聊,松松垮垮地站着,斜出一条腿狂抖。
显德看得眼皮直跳,平时在自己人面前这样也就算了,现在可是有其他两境领头人在,能不能竖立一下你作为西境领头人的威风形象。
只可惜秦千凝不想照做的就当没看见,脑袋狠狠扭过去,怎么也不愿意和显德对视。
这一扭,视野变化,忽然发现雪地里有个突兀的东西在动。
秦千凝摘下墨镜,雪地重新变得刺眼,画面重回清晰。
她想都没想,身体比脑子先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啪”地扑在雪地上。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就是,她无缘无故地弹射出去,趴在雪地上不动了。
显德、荀鹤、薛九经:……?!
荀鹤和薛九经下意识朝显德看来,把显德看得很慌:别看我啊,我虽然和她很熟,但一辈子也跟不上她的思路。
趴在雪地上,秦千凝就跟睡着了一样纹丝不动。显德拿着法杖,大跨步透露出一丝慌乱,走到她跟前,语气又无奈又习以为常:“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千凝费力地仰着脖子:“我不敢动。”
显德声线都飘了:“手扭了?脚崴了?骨折了?”
秦千凝:“……您盼我点好行不行?”她小声道,“我抓着了个东西,我不确定它从我手里跑了没。”
显德闻言很震惊,姑奶奶哟,你在西境大比的死境里抓鬼也就算了,怎么五境大比的秘境里还是看见东西就上手抓。
他蹲下,费力地把僵着手臂不敢动的秦千凝拔起来,她借显德的力直愣愣地起身。
秦千凝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握拳,把你捧在手上,虔诚地焚香。
显德看不下去了:“你抓着的是什么东西,有在你手里动吗?”
秦千凝严肃摇头:“我不知道。”她沉痛地宣布,“我手麻了,什么也感知不到。”
显德:“……”
叫你用手,不是说吃一堑长一智吗,为什么下一次还是凡事先上手。
就在这时薛九经站了出来,哈哈!他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了!
“我有灵兽袋,除非特别厉害的妖兽怪物,否则都能拘住。”他拿出灵兽袋,套住秦千凝的手,准备封印灵兽袋,“我说一二三你就迅速撤手。”
秦千凝作为修士,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咻的一下把手从袋子里拿出来。
很好,没有东西跟着出来。
薛九经摇摇灵兽袋:“好像确实有——”
话没说完,一个白色的萝卜状的东西从袋子里射了出来,一口气跳得很远。
然后又被秦千凝扑住了。
薛九经:“……”打脸来得太快,好疼,他怒道,“这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荀鹤终于开口:“若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雪灵。无人之地处,天生天养形成的造化之物,非正非邪,只存在于传说中。”
显德再次把秦千凝从雪地里拔出来,正想苦口婆心教育她安全使用双手准则时,却听她道:“试试龟壳,防御法器能防外面,也能防里面。”
显德从她双肩包里翻出装着龟壳的储物囊,掏出一个小龟壳,把她手夹住,刚才的画面再一次上演。
只是这一次,龟壳夹住了雪灵。
薛九经看看自己昂贵的灵兽袋,又看看那个廉价丑陋的龟壳,自尊心碎了一地。
装好雪灵后,秦千凝尝试调用灵气恢复知觉,发现无论如何手都没感觉,依旧麻木。
“所以雪灵能麻痹修士。”她得出结论,“好像也没什么用。”
薛九经眼馋:“若是能驯化为灵宠就好了,从地下钻起来,一麻一个准,整个秘境的修士都会瘫痪。”
他异想天开,没一个人回应,默契地转身就走:“为何还没人来,等了这么久了。”
这么说着,视野里忽然出现一队人,众人立刻朝那边看去,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来人居然是中州的温恪。
薛九经有些心虚,但见秦千凝面不改色,又重新挺直了腰板。
‘温恪’也没想到在这边等着的人会是秦千凝他们,气得要命,面上还要装人淡如菊。
他的视线落到荀鹤身上,淡定不了了——三境联合?这不是踩着他们玩儿吗?
枉他高看北境,既然选择与西南境合作,得了第一也不算靠实力。
他这么想着,也不敢贸然前行,想到自己此次找回面子的目的,他遥遥对着秦千凝大喊:“秦道友,可否堂堂正正地正面比试一场?”
意思就是她之前好低级,全是背后偷袭,观众们可要擦亮眼睛。
显德正想要阴阳怪气回去,忽听秦千凝淡定回答:“好啊。”
‘温恪’没想到她会坦然迎战,反应过来后,狂喜。
他知道秦千凝小阴招多,但对上剑意全是无用功,只要一剑,只需一剑,他就能重创此人!
他几乎要掩饰不住兴奋的笑意了,看着秦千凝一步步走来,提剑的手在颤抖,宝剑嗡鸣。
秦千凝走到他面前:“好,堂堂正正比一场。”她直视着‘温恪’的眼,“虽然我认为你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堂堂正正。”
‘温恪’眼里的笑意褪去,握着灵剑的手收紧。
从一开始此人就一直针对他,让他颜面尽失,他以为只是单纯的对手之争,现在听她这话的意思……是有仇?
他眉头紧锁,试图从秦千凝的长相中辨别出熟人的影子。
却见面前的人突然一晃,开始活络四肢。
‘温恪’:……
“你这是做什么?”
“堂堂正正比试嘛,我不得拿出最好的实力,充分准备?”秦千凝一边雏鹰起飞一边道。
有道理,但是好荒谬。‘温恪’面皮抽动:“好,我等你。”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她全身心投入做操,看得‘温恪’身后站着的两人目瞪口呆,总觉得此人在戏耍他们领头人,但他们又不敢出声骂她,只能看着她做操,别说,这律动感让他们都有点想晃一晃。
三人注意力被带跑偏,就在这时,扩胸运动的秦千凝手一滑,一个龟壳脱手飞出,‘温恪’冷笑一声:就明白没安好心想偷袭。
他毫不犹豫地用剑鞘格挡,将龟壳击飞,厉声道:“够了!你不——”
话没说完,上半身麻了。
他诧异低头,见一个雪萝卜从他手臂滑到腰上,又飞速爬上他肩头,下一刻,弹起跳到旁人头顶。
身边的人惊悚大叫:“我的头,我的……”麻了,嘴动不了了。
‘温恪’虽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但他明白这东西能麻痹修士,当即气疯了:“无耻小人!一而再再而三,你这番行径算什么正道修士,偷鸡摸狗——”
秦千凝打断他:“这些话不应该说给你自己听吗?”
瞧见变故的队友们跑了过来,‘温恪’身后两人见状想跑,但见‘温恪’原地不动,硬着头皮没有抬脚。
‘温恪’不懂她什么意思,半个身子的麻痹让他感到极度恐慌,仿佛回到了当初置换灵丹时,需要浸在药池里让浑身麻痹七日的无助状态。
他的慌乱变成恨意:“你还想污蔑我什么?我光明磊落,不像你,行事下作,卑鄙龌龊,听闻你是从乡野小宗出来的,果然没教养!”
“啪!”的一声脆响,‘温恪’的脸迅速红肿起来。
他盯着秦千凝,难以置信道:“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咯,还要挑日子吗?”秦千凝道,“嘴脏,心更脏。”
旁边麻脑袋的修士这下真看麻了,跳脚道:“你敢打温家——”
“啪”又是一巴掌,直接把这人扇到了地上。
“差你了?”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彻底失效,秦千凝打人一点感觉都没有,抡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温恪’这辈子没受过这种气,从小到大都被捧着,要什么有什么,连金丹也是挖别人的送到他面前,他哪敢想一个无名无姓小宗出身的女修敢这般踩着他放肆。
“你——”
“啪!”又是一巴掌,把他扇到地上和刚才那个人排排趴。
“不过瘾?非要左右脸对称?”
现在只剩一个没被麻痹的修士站在原地,他瞳孔地震,人都傻了:“呃……”
一个音节发出来,“啪!”,秦千凝直接把他扇飞,三人排排趴。
他无助地趴在地上,捂着脸:“我什么也没说啊……”
秦千凝一想也对:“不好意思,就差你一个了,强迫症。”
对方:“……”
他发出一声委屈的“呜”。
‘温恪’肿得像个猪头,怒极之下连调用灵气恢复颜面都忘了,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来后,想爬起来,上半身却用不上力,只能挣扎。
越挣扎越心慌,那些药池换金丹的画面不断闪现。
秦千凝几步走过去,跪压在他心口,揪起他的衣领,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温恪’的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慌乱。
秦千凝冷笑一声,神色是大家从未见过的狠厉:“我真好奇,你这种连耳光都躲不过的废物,是怎么修到金丹期的?”
第 104 章
旁边两名修士飞速爬起来, 只待一声令下,就和这群人拼了。论实力,他们三个确实不行,但绝不能受此污辱不还击。
却不想他们爬起来后, ‘温恪’一直没有动作。
明明是暴雪天, 他却满头细密的汗, 魂不守舍, 仿若青天白日见鬼, 下唇颤抖着问秦千凝:“你什么意思……”
秦千凝没想到他会这么慌。也是,掏人金丹说一声魔也轻了, 估计他这辈子也没想过会有暴露的一日,更没有想过当日被丢在乱葬岗的的“尸首”,居然凭借坚强的意志活了下来,成了她的大师兄。
她面上冷意尽现,眼神轻飘飘滑过他的面容,脖颈, 最后落在丹田处。
这一霎,‘温恪’浑身剧烈地颤动,如坠冰窟。
这是他此生最大的秘密, 除了父母亲人不应有任何人知道。当年传授秘法、伺候金丹容器的人都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
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
他俩安静地陷在雪地里对峙,身后的人都不知道该不该打起来。他们看着秦千凝的动作, 不确定地对眼神。
显德问:为什么要看肚子, 他偷吞了什么灵丹?
荀鹤摇头。
另一边中州修士也对眼神:是说温公子满肚子坏水儿?
薛九经灵光一闪,在身前比划了个弧度:一定是说谁怀孕了!莫不是中州还有男生子的秘法?!
显德、荀鹤:……
显德被荒谬笑了, 忍不住嫉恨地磨牙,为什么一个个的想象力都比他强!他的写手梦又被威胁了!
暴风雪让狂风里夹满了冰碴,刮在面皮上生疼,‘温恪’的睫毛很快结上一层白霜。他上半身依旧是麻木的,但心跳却慢慢平复了下来。
就算真有人知道,又如何?之前知道的人都死了,现在知道的人也将随他们而去。
他恢复镇定,嘲讽地掀起眼皮看向秦千凝。
对视的那一刹那,一腔的底气彻底崩塌瓦解。
在他起了杀心前,秦千凝就已经对他起了杀心。
她的眼眸黝黑清亮,是一双极有生命力的双眼,可现在却充满了浓稠的死意。
铺天盖地的杀意仿若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几乎是尖叫出声:“你敢!你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我!”
他的语气是如此斩钉截铁,五境修士都在观赛,她一个毫无依仗的小女修怎敢杀中州温家人?!
但他的语气有多肯定,心就有多慌乱。这是个疯子,疯子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出奇……
漫天大雪,天地之间渺渺茫茫,一个疏忽的功夫,就连两步之遥的人脸都看不清了,秘境之外的人真能看清吗?
秦千凝一句话没说,他就已经承受不住了。
他心理防线崩溃,双腿挣扎着,喃喃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秦千凝确实想杀他,但杀了他,金丹就废了,她还想完璧归赵还给大师兄呢。当然,要不要是大师兄的事儿。
于是她将‘温恪’拎得更近了,近到能听到他恐惧混乱的呼吸,在他耳边道:“偷的东西总要还的,我随时会替他取回来。”
‘温恪’的呼吸凝住了,猜测得到证实,这一瞬,心境彻底紊乱,噩梦丛生,猛地吐出一口污血。
秦千凝松手,他无力地砸到松软的雪地上,脸庞正好是被血染红的白雪。
薛九经倒吸一口冷气,转头看看显德,和她一伙儿的,又立刻转头看向荀鹤,急需分享感叹:“天啊,她骂人也太厉害了吧,不知道骂了什么竟然把人骂吐血了!”他不愧是去哪哪有灵脉,进哪哪有灵府的南境招财子,眼光就是独到,一上来就和秦千凝合作,避免成为对手被骂的可能。
两名中州修士实在看不下去了,受辱至此,他们没颜面回去和长老们交待。
他们立刻踏步想上前,荀鹤站得离他们最近,都没拔剑,只是立刻伸出剑鞘格挡住他们,他们就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显德踏出来,单手立掌发表官方发言:“阿弥陀佛,两位道友莫要心急,温公子本人都没说什么呢。”
他们愤恨地盯着两人,捏拳看向瘫倒在地上的‘温恪’,他看上去好似真没生气,只是两眼无神地看着秦千凝,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人直觉其中必有古怪,但秦千凝和温大公子一个天一个地,若不是因为五境大比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两人会有什么故事?
‘温恪’一眨不眨地看着秦千凝,她站起来,垂着眼皮睥睨他,眼神冷得仿佛这是一场扭曲的狩猎游戏。
‘温恪’在惊惧交加之中爆发出极强的恨意,在暴风雪加剧的时刻,理智彻底迷失。
变故就在一瞬,还在和显德大眼瞪小眼电眼比试的中州修士忽然一窒,猛地跪下,浑身灵力被抽空,神魂剧痛。
他们发出痛苦的嚎叫,惊得显德连退数步,盯着白茫茫风暴,什么也看不清。
下一刻,‘温恪’眉间红痕闪耀,巨大的灵力波将秦千凝掀翻。
雪灵年幼,能麻痹的修士修为有限,在启动秘法后,心血相连,功力大增,一举突破限制。
众人从头到尾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现在更不明白,但秦千凝观他周身灵力浓郁闪耀,三色成圈,就明白他是用了秘法。
这中州邪功还真不少啊。
‘温恪’可是真会踩时机,暴风雪时刻,远远有东西在破土而出,混乱、无序,一切动作都会被掩埋,包括他启动秘法短暂夺人修为的事,也能用秘境异动解释。
‘温恪’的眉目露出得意,衣袖翻飞,想也不想就朝秦千凝挥剑而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还在观察跪地哀嚎的中州修士时,身后忽然传来挥剑破空声。
显德本能地撑起防护罩投向秦千凝,但反应怎么也快不过凌厉的剑意,更何况这剑意是在咫尺之间产生的。
茫茫大雪,能见度太低,但大家都能看清刚才的肢体冲突以及‘温恪’的忽然挥剑。
场外西境修士立刻站了起来,惊惧异常。
“他这是想杀人!”
“秘境生死不论,但也不应突袭致人于死地,我们五境虽为对手,但仍是同道啊。”
“之前肢体冲突也不过是肉拳肉掌,至于仇恨至此吗?”
赛场哗然,另一边,中州据理力争。
“她辱人至此,该杀。”
“谁和她是同道?”
他们嘴上这么说着,语气却有些心虚,尤其是附近的几境全以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们。
佛光、剑光、雪幕,一片刺眼的白,什么都看不清。
窒息的几秒时间过去,光渐渐暗下来,露出中间的一切。
明明挥剑的人是‘温恪’,可不知为何他飞了出去,躺在雪地上,口吐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千凝。
众人目瞪口呆,她没死?
‘温恪’那一剑绝对可以斩筑基。
但秦千凝不仅没死,还好生生地站着,只是满身血痕。
刚才迎着滔天的剑势,秦千凝调动出全数神识,一瞬间铺开,朝着‘温恪’而去,这是她头一次这么凶狠地用神识伤人。
撕开他身周三色光圈,直入神魂。
剑意逼近的她那一刹那,就因挥剑人的受伤而散了。即使如此,她仍被滔天剑势伤到。
秦千凝却像没感觉到疼痛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温恪’。
‘温恪’还没从失败的不可置信中回神,就感到周身的灵力在被极速抽离。
秦千凝一呼一吸间,身上的剑痕慢慢恢复。
不好意思,五灵根废柴,你身上的三种灵力都可以要。
“是你……”被人抽空灵力的无助感让‘温恪’挣扎不停,他一开口,就被口腔中的血呛到,“一直都是你。”当时他以为是阵法阻碍了他灵力吸收,原来是她从中作梗,这是什么功法?不,这一定是邪功。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剑为何散了,更不知道为何自己现在神魂如火烧,痛不欲生。
他心境本就崩塌了,现在神魂被攻击,彻底陷入一种癫狂眩晕的状态。
他呛咳着,血从嘴角流出,糊花了脸,混着泪被冻结在面上。
秦千凝的伤势彻底恢复。
强大的神识威压笼罩着她身旁的所有人,从刚才的神识一击到现在抽灵力,没人说一句话动一根手指,哪怕是知晓她拥有神识的显德,也被她的飞速成长震慑在原地。
他一边本能地害怕,一边犯愁,薛九经和荀鹤一定感知到了,他们该如何让两人闭嘴呢。
收起神识,秦千凝神魂也没有多好受,她踩着厚雪往‘温恪’面前走去。
他立刻惊叫出声,挣扎着前爬。
“她要杀我!来人!来人!她要杀我!”他连佩剑都丢了,虚弱地往前爬,眼前一会儿是血池,一会儿是雪地,一会儿是被剖开肚子的自己。
“不要杀我……她要杀我!”他哭喊着,仿佛朝他走来的是十恶不赦的魔修。
但秦千凝只是蹲下,轻轻捏碎了他的传送玉牌。
‘温恪’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
显德见状,赶紧把昏迷倒地的另外两个中州修士送出去。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场外的轰然的议论声却越演越烈。
“是我看错了吗,那可是温家麒麟子温恪,为何会如此……不堪。”
“只是一剑失败了,怎么怕成那样?”
“难怪十几年只听到名声,未曾露面,怕是没有经历过几次实战,可笑。”
有云镜的记录,一切都如此清晰明了。
本来是秦千凝使阴招麻痹住他,落了下乘,但接下来的一切都让那一下显得像孩童般的戏耍。是他先辱骂人,是他先慌乱大喊,是他先偷袭杀人,并且一击失败后,心境动荡,竟吐血疯癫起来。
非议纷纷,中州长老们离席不见,中州观赛修士承受不住目光,也渐渐离席,眨眼间就空出一大块儿,只有小部分修士还在坚持。
秦千凝再次过度使用神识,胸口血气翻涌,但她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大声道:“秘境绝对有古怪,不是普通秘境。”
身后轰然声越来越近,不知道是什么朝这边赶来,他们需要快点离开。
可是秦千凝跑不了了,她往前迈了半步,双腿一软就直直栽了下去。
显德马上冲过去接住她,在她倒地前堪堪接住。在他伸手的同时,荀鹤也伸手了,只是在显德接住秦千凝后,立刻收回。
显德将昏迷的秦千凝打横抱起,大喊道:“她被温恪重伤昏迷!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这句话是为了给刚才的事收尾,不让观赛修士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荀鹤立刻跟上他的脚步,薛九经看着昏迷的秦千凝,想到刚才的神识威压,犹豫地顿住,但想了想,一咬牙,还是跟上了前面二人。
第 105 章
这次神识过度使用, 直到天黑秦千凝都没有醒过来。
几人躲进狭小的山洞里,用气声问:“追来了吗?”
荀鹤尽力放出感知:“没有,忽然消失了。”
薛九经这才松了口气,往地下一瘫, 靠着山壁上喘气:“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茫茫暴风雪中, 看不见的物或人藏匿其中, 忽远忽近, 不可名状, 只能感受到祂极强的压迫感,大家却连那是什么都没头绪。
没人回答, 哪怕是土生土长的北境人和见多识广的小和尚都没听闻过。
显德抱着秦千凝,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继续昏睡:“所以说这个东西昼出夜伏,夜晚我们是安全的?”
薛九经“啧”了一声:“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它只是假意离开,实际就是在等我们走出山洞,一口吞食。”
荀鹤插话道:“你怎么知道它是会吞食我们的兽类?世界生灵无数, 神魔鬼怪妖兽,皆有可能。”
薛九经沉默了,把大氅一裹:“我就在这儿呆着吧, 我伤还没好呢。”
若是其他时候, 显德会选择冒险出去探一探,但现在秦千凝正在昏迷中,他不能丢下她不管,所以他选择支持薛九经的看法:“山洞里面确实更安全。”
一边说着, 一边艰难翻找秦千凝的储物囊, 试图从里面翻出一张床来。
他的动作倒让薛九经想起来山洞里并不安全——还有个大杀器秦千凝呢!
明明是筑基期,为何能使出那么强大的神识攻击, 温家那顶级丹药喂养娇养着的大少爷都能疯,他可不愿意做下一个受害者。
先经历近距离感受神识攻击,又被不知名鬼怪追赶,薛九经心态崩了。
他很想问秦千凝为何有神识,又为何会如此攻击温恪,但在场的人都沉默着不发一言,他几次提气都没说出来。
真是死装,一定很想讨论刚才秦千凝的事吧,为什么不提起这个话头!
好啊,你们都不说,那我也不说。
他抱胸,焦躁地开始抖脚,越抖越烦,越烦越抖,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喂!你们真打算一个字不说?!”
荀鹤一如既往沉默,显德则是一头雾水地沉默。
薛九经磨牙道:“山洞里的事儿云镜照不着,我就直说了,秦千凝……秦千凝……”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总感觉一说就怂了!
秦千凝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唤她名字,一声接一声,就在眼前。
依稀分辨出是薛九经的声音。
薛九经深吸一口气:“不是我害怕啊,我是说秦千凝……秦千凝她……”
还在唤她的名字。
咦,原来他们友谊已经如此深厚了?
秦千凝动了动手臂,挪到了声音方向,以此表示:别喊了,我没事儿。当然还有让他闭嘴的意思,她好困,想睡觉。
薛九经纠结了半天,总算决定说出“秦千凝是个能一击让人疯癫的大杀器”这句话,刚开了个头,一个软软的、冰冰的东西碰到了他的膝盖。
没感受错的话,是手。
果然,在碰到薛九经后,他的声音停止了。秦千凝松了口气,正要继续睡,就听到一声响彻山洞的惊叫。
“啊啊啊啊啊!鬼!!”薛九经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山洞全黑,慌不择路,一转头就撞到了山壁,声音一个变调,换成痛呼,“啊啊啊啊!”
感觉秦千凝在动,显德终于放下心来,连忙安慰薛九经:“不是鬼,是秦千凝醒了。”
薛九经:……
“啊啊啊啊!”叫得更厉害了。
叫着叫着,反应过来那句话还没说出口,自己是安全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放下捂住手的头,佯装镇定:“咳,我没别的意思啊。”
荀鹤和显德从头到尾都一头雾水,感觉薛九经就跟他养的灵兽一样,一碰就炸,发出怪叫,不想搭理他。
显德翻着储物囊,忽然意识到个问题:他看不见,怎么找床?
现在外面刚安静下来,他不想调用灵气光芒,以免再次诱出什么怪物。
显德陷入苦恼的沉默,荀鹤则是继续保持冰棍应有的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薛九经挽尊后迟迟没人回复,他心态又又又崩了:“你们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显德灵光一闪,有办法了。
他闭上眼,调动灵力,开天眼。
刹那间,世界一片亮堂——因为有个十万伏特大灯照亮。
秦千凝的功德之光甚至有点刺眼了,他天眼极不适应,赶紧找到床,顺手拿了一条被子,把秦千凝安置好。
荀鹤听到显德的动作,疑惑道:“你能视物?”
薛九经再一次被无视了,只能暗恨锤墙,顺便支起偷听:西境果然有点东西,一个神识大杀器,一个无光夜能视物,藏得可真深啊。
却不想显德堂堂正正,一点儿掩饰都没有地回答:“我乃佛门中人,能开天眼。”
荀鹤恍然,语气和缓道:“那倒是很方便了。”
显德动了动手指,没忍住想要炫耀的心,语速飞快地说:“哎呀,也不是这个原因,天眼能勘破一切事物,但也需要日月天地之光的照耀,我只是投机取巧,正好旁边有人照亮,才能轻松地视物。”
荀鹤顿了一下,在问出声之前心中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显德大师说的照亮……和秦道友有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薛九经立刻加入话题:“所以她是日光月光成精了?!”难怪筑基就有这么厉害的神识。
显德、荀鹤:“……”
显德眉毛抽动:“你……算了。”他转头对荀鹤道,“因为秦千凝身有大功德,所以会散发功德之光。”
这回换一直叽叽喳喳的薛九经沉默了。功德之光?她可是用神识致人疯魔的人,居然有功德。
他蹲下来,开始极限思索,山洞再一次安静下来。
显德说完,荀鹤眼神在黑暗中落到秦千凝那一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眼神透着欣赏的笑意。
“人有善念,天必佑之。”荀鹤道。
显德点头:“我打算去山洞边儿看一下,不使用灵力,免得那个东西再次暴动。你若想要跟着一起看,我可以短暂帮你开一下天眼。”
荀鹤正要答“好”,这时的薛九经突然悟了。
“我明白了,‘温恪’死有余辜。”他无比自信沉稳地抛出结论。
显德和荀鹤:……?!?!
薛九经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若是他罪行累累,合该天罚,那秦千凝攻击他便是替天行道,全了他本该疯癫的命数,是道家的‘渡人’,所以才有大功德!”
显德:“……”
答案对了,公式全套错了。
他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能解释,只能道:“我只能说,秦千凝不伤无辜之人,至于为何伤他,就看她愿不愿意解释了。”他说着说着,忽然明白了,“所以你刚才又惊又怕,是担忧秦千凝会大开杀戒,攻击你?”
薛九经:“……”
他辩驳不了一点,尬笑两声,强行挽尊道:“哈哈,怎么可能,对了,你不是说能开天眼吗,也给我开个吧,万一遇到危险,也能有个照应。”
他苍白地扭转话题,显德终归是有佛心的,给人留面子,没有追问。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想让薛九经再炸毛了,真的很吵诶。
显德对着二人道:“好,你们往前走一点。”
荀鹤和薛九经不解,但还是往前走了一点。
显德:“再远一点。”
两人狐疑,继续摸黑前行。
距离差不多了,显德才来到他们面前,划破指尖,在他二人眉间依次画符,然后默念了一段经法。
眉间血慢慢变得滚烫,却不难受,有一种温暖的熨帖感。
渐渐地,血消失,二人忽然感觉视野一换,前所未有的清明和——
哇了个去,好刺眼!!!
薛九经跳起来捂眼睛,然后发现是天眼被刺到了,又捂眉间,但天眼能勘破一切物体,没有一点作用。
难怪要让他们走那么远,这家伙也太亮了点吧!
荀鹤也被刺到了,半晌,他感叹道:“秦道友真是功德无量啊。”
显德捂嘴掩盖难压的嘴角:“也还好吧,心存善念,随手之举而已。”
虽然这么说,但他也受不了床上这个大灯泡了,炫耀完后,赶紧带着三人撤离,去山洞口往外看。
她的光强能照到山洞外,足够他们观察附近的暗流涌动了。
大灯泡本人毫无所觉,有床睡,有被盖,她终于舒服地睡着了。梦中好似沐浴在温暖池水中,筋脉前所未有舒展,体内灵力充盈,不断地冲刷扩大筋脉,这是境界松动的前兆。
这里灵气充盈,极其适合冲击进阶,想必和远古战场的种种阵法有关。
既然耳边没听到薛九经的尖叫,要么他们是死了,要么就是安全的。
前者,她做不了什么;后者,她什么也不用做。所以她选择安静地吸收灵气。
山洞边的三人低声讨论。
“什么也没有,只是风吹草动。”
“雪地之下呢?”
“我感知不到。”
“……不对,有灵力波动!”薛九经忽然道,他如惊弓之鸟,正想往山洞里钻,还没动作,忽然意识到这波动是来自山洞里。
显德比谁都清楚秦千凝的奇妙经历,不可思议地道:“这家伙不会是又要进阶了吧?”说完有些警惕地看着二人,生怕他们生了歪心思,中途来个偷袭。
但两人都只是垂头站在原地。
荀鹤轻声道:“果然是不容小觑的对手。”
薛九经喃喃道:“‘温恪’果然该死,打疯他能进阶,那杀死他会不会直接结丹了……”
显德听出他话里的强烈心动,大脑直接干烧了:“不是,诶,等等,哈?”
第 106 章
山洞里的灵力波动还在持续, 荀鹤想了想,略过陷入沉思的薛九经,对显德道:“我们现在要出去看看吗?”
显德有些犹豫,但既然是历练, 怎么都要直面危险的。他点头:“好。”
同荀鹤走了几步, 才想起靠着山壁默然不语的薛九经:“走吗?”
薛九经伤虽然没好, 但还是答应了。秦千凝进阶让他很有危机感, 对手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在这么下去五境大比结束后他将毫无存在感。
三人出去探索,除了在山洞外发现几个特别明显的阵法外, 并没发现任何活物。
“看来那些怪物果然是夜伏昼出,夜晚反而更安全。”荀鹤道。
显德有西境大比的经验,猜测道:“我感觉进入秘境越久,秘境越危险。古战场死寂千年,如今各种阵法被激活,沉睡的危险怪物也苏醒了。”
听他这么描述, 薛九经忍不住抖了下:“怪渗人的。”南境的秘境多为各种各样的兽,上天入海,并不像西境那边一拿就是各种死城炼造出的秘境。
荀鹤赞同显德的说法, 他抬头看天色:“而且里面的时间极其混乱, 夜晚不过一个多时辰,天色已渐渐放亮。”
薛九经被之前的雪雾追怕了,闻言便道:“要不我们带着秦千凝去另一个地方吧,这里太危险了, 白日一到将会被围困在山洞之中。”
能去哪儿?这些东西仿佛是嗅到了修士的气息, 穷追不舍,去哪儿都很危险。
情况棘手, 三人沉默着往回走,走到山洞处发现灵力波动已停止。
没有人能进阶这么快,所以她进阶失败了?!
一时之间,薛九经不知该为对手的失败而窃喜,还是为秦千凝的遭遇感到可惜,心情十分复杂。
他脚步放缓的时候,显德和荀鹤已冲进了山洞,只见秦千凝还躺在窄床上一动不动,像是悲痛过度僵住了。
她的功德之光太刺眼,脑袋一片白,看不清表情。
显德心中大恸,扑过去:“老秦,没事儿,你别想不开,筑基过后进阶本就不易,失败也是常事。”
秦千凝啥也看不清,黑暗之中听到显德的脚步声过来,没有戒备,结果突然被他一扑,沉得当场就坐了起来:“你干啥!”
在显德眼中,秦千凝已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既有友情滤镜的成分在,也是对她深藏不露实力的认可:“一定是秘境的问题,出去你再次冲击进阶,一定能行。”
秦千凝切换到神识视野,才辨认出他的身影:“谁给你说我失败了?”
显德大脑宕机了。
“不,绝不可能!”薛九经的声音从后面冒出来,不可置信地道,“你这么快就成功了?”
想到她昏迷时薛九经的“深情呼唤”,秦千凝语气放软了点:“是啊,秘境加持就是很快,你也为我感到高兴是吗?”
哇靠,好温柔的语气,在场三人顿时下意识汗毛倒竖。
果然,秦千凝在昏睡中也感知到了薛九经的敌意!
薛九经当场膝盖就软了,颤抖地说:“高兴,高兴,恭喜你。”好可怕,好变态,哪怕打他一顿也比这么阴森讥讽强。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显德本来想解释说薛九经靠着奇异的脑回路“理解”了你,已“改邪归正”,但面对秦千凝的怒火,他最终选择沉默。
佛渡人,不渡煞笔,薛道友,自求多福吧。
“那你刚才躺着是……”显德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她哪点儿不舒服。
“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躺着,我躺着等你们回来啊。”秦千凝不能理解他的问题。
倒是荀鹤在旁边突然插话:“秦道友言之有理。”
显德:?
他狐疑转头,看着荀鹤仿佛在看着佞臣,但偏偏他一脸正经,语气一如既往平淡,好似在真心肯定。
怎么一个二个都不正常,薛九经奇怪,荀鹤也奇怪,也就西境全员正常人了,唉。
显德一边感叹,一边向秦千凝解释了前因后果,秦千凝拿出照明灯,在白光的照耀下显得更阴森了:“所以白日一到,我们就要面对这群来无影去无踪的怪物?”
显德点头。
“这样一直逃不是办法,但打也打不过……”秦千凝拄着下巴,“我得想个办法。”
她一边说,一边拿手电照射山洞,发现山壁上不乏北境才会有的宝石,连忙上手开抠。
荀鹤十分疑惑地问:“秦道友,这些能对付他们?”
秦千凝:“没有,我就是觉得挺好看,抠下来下次可以镶在灵器上。”
荀鹤:……
显德在黑暗中冷笑:夸不出来了?
秦千凝苏醒,四人走出山洞外,企图找寻解决的办法。
“若是怕光还好说,怕黑暗我们能怎么对付?”秦千凝道,“难道只能逃?”
荀鹤接道:“即使是逃也很难,他们速度极快,来势汹汹,若一直这么下去,我们灵力耗尽后速度放缓,就会被吞噬。”
秦千凝若有所思点头:“……所以得逃得更快。”
薛九经立刻想到了她那对丑翅膀:“你能飞得更快?”他大喜,“很好,给我来一对!”
秦千凝:……
阔少爷,你当买包包呢,张口就要。
记着之前的“情分”,秦千凝语气平淡道:“哪儿去给你做一对新的,一边儿凉快去。”
薛九经觉得被骂得很没面儿,但在试探出秦千凝深浅之前,不敢再跳那么高了,敢怒不敢言地掏出折扇狂扇挽尊。
秦千凝说完后,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走到阵法旁边:“这是传送阵?”
显德点头:“是。不过远古战场中心似乎有结界,无论什么传送阵都无法传送出去,只能在里面打转。”他看着阵法有了灵感,“等白日一到,我们可以先攻击一会儿,撑不住了再跳入阵法传送走,只是传送过去以后就不知道还有没有阵法了,寻常阵法很隐蔽,不好找。”
秦千凝“嗯”了一声:“所以若是我们就逮着这个传送阵薅呢?”
显德没跟上她的思路:“啊?”
秦千凝蹲下来:“这个传送阵很简陋,应该是大能匆忙之中刻画下的,不仅没有隐身,还闪着铭文光,看样子只是圈定了这块土地。”她随便扔了块儿石头滑过阵法上空,石头并没有被传送走,“所以我是不是可以把阵法掘走呢?”
在场三人全部沉默了。
震撼,太震撼了。
显德:“你……认真的?”
秦千凝答:“当然认真的。我秦千凝连吃带拿,蝗虫过境,没有我拿不走的东西。”
薛九经质疑她文化水平:“秦道友,你就不能捡些好词儿吗?” 哪儿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秦千凝摆摆手,表示意思到了就行。
“只是阵法不像常物能随便携带。”她想了想,“我好像在玉简中看过制造隔绝一切灵力的灵器方法,之前修为不够,读着费力我就放弃了,现在我想试一试。”
若是要炼器,还是得回稍微安全点的山洞,于是大家再次回到山洞。
秦千凝掏出魔主的那块儿玉简,摩挲着,喃喃道:“魔主保佑……唔!”
显德捂住她的嘴:“我求你了,别再满嘴胡扯了!”在场还有别人呢!可不敢胡说,不要命辣!
薛九经后退半步:她竟然与魔主有牵扯……纤纤手书里不是说只是进去消灭了魔主宫殿吗?
他忍不住和荀鹤交换眼神:若是她要灭口,你帮帮我,我受着重伤呢。
荀鹤回一个疑惑的眼神,把薛九经气得够呛,死冰棍。
秦千凝把玉简贴到额头上,进入读取状态,随着她的入定,外面天色越来越亮,显德忍不住有些焦灼。
就在天色即将全部变亮之前,她终于睁眼:“差不多懂了,但需要改造,不知道能不能成?”
显德道:“没事,你且试一试,我们替你护法。”
秦千凝站起来往外走:“来不及了,边掘边炼吧。”
薛九经傻眼:“炼器师这么随意的吗?没听说过啊。”他转头问荀鹤,“不是要闭关于洞府中几日几夜无人打扰吗?”
荀鹤回以沉默,他也一次次被刷新认知。
显德显然已经习惯了秦千凝粗糙的作风,来到阵法周围,见她拿出一大块破铜烂铁小铲子,也没管了,安静站在一旁,运转灵气准备等怪物复苏时护着她。
薛九经和荀鹤是传统修真人,虽然被秦化了一点点,但还是比较正常。
每个修士都不希望别人能窥见自己的功法,更别提炼器师这种敏感的派系,他们虽然不懂,但也不能多看。
所以二人便往远处走,安静地等怪物复苏。
再怎么焦灼,炼器也需要时间,秦千凝很快就满头大汗,幸亏修为上来了灵力更醇厚,炼器时丝滑了不少。
可惜再丝滑也快不了多少,即使各种简化,在炼制成功之前,天还是亮了。
秦千凝总算体会到了显德口中“怪物压迫感极强”是怎样的,她一心专注炼器,仍能感受到那种铺天盖地用来的威慑感,大地都在为之震颤,地面震松了,挖起来也快。
荀鹤和薛九经站得远,第一时间迎战,可是雪雾从四面八方用来,他们最多抵御两个方位的,显德只能离开秦千凝,去到剩下的一个方位攻击雪雾。
即使用尽全力,雪雾仍在朝他们逼近,不断收窄范围。
就连最占优势的剑修也打得吃力,别说薛九经这种御兽师。
他们慢慢后退,范围缩小,秦千凝额头冷汗直冒。
但她不想半途而废,这个办法应该是可行的,她只需要再多一些时间。
但其他三人都快坚持不下去了,薛九经的灵兽好几次都差点被吞噬,荀鹤一边剃逼退这边的雪雾,还得寻机会辅助薛九经几剑。
显德与荀鹤的方向背对背,只能一人战斗,所幸他是佛修,战斗起来对怪物有加成,勉强能撑住,但还是被逼得不断后退。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人持续战斗,渐渐开始吃力,雪雾逼近的速度越来越快。
寒天雪地中,秦千凝的汗低落在灵器上,耳旁风战斗声越来越近,显然他们已经撑不住了,被逼到了中心。
荀鹤知道自己是里面最占优势的,但他也已经撑不下去了,别提其他两个。在再次挥出凌厉一剑时,他出声大喊到:“秦道友,进山洞!”
山洞深处无光,雪雾过不去。
但秦千凝恍若未闻,仍然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显德见状焦急大喊:“别炼了,今晚再说,现在先进去!”
可她仍是不动。
一个疏忽的功夫,一道雪雾突破防线,挤进了佛光漏洞,出现了个突破口。
显德连忙朝那边攻去,但薛九经那边也随之崩溃,他知道已无力回转,大喊:“别犟了,快回去!”
话音未落,三人打出来的防护圈彻底崩裂,无数的雪雾钻进来,朝毫无防备的秦千凝涌过去。
三人想要过去帮忙,但自顾不暇,雪雾似乎是想一个个包围,从他们身后围过来,阻挡了他们的去路和视线。
眼看视野里唯有白雾,一切都消失不见,三人干脆不再试图重新打出防御圈,而是只护着自己的同时朝秦千凝那个方位移动。
显德转身前进,终于看到了秦千凝的身影,但此时白雾即将涌到她身边。
显德大喊:“快躲啊!”
秦千凝依旧低头闭目炼器。
薛九经连忙派出一名灵兽过去护她,但就在灵兽喷火之前,雪雾已彻底盖住了秦千凝。
灵火随即而至,驱散了白雾,但原地已没有了秦千凝的身影。
荀鹤不敢置信,语气悲痛地道:“秦道友……被吞噬了?”
薛九经:“……我觉得应该是逃了吧?”这么丝滑,像极了当初偷袭温恪的模样。
显德:“……嗯,应该是炼成了。”开什么玩笑,打不死的小强,天道亲女鹅,怎么浪都不会出事的浪里小白龙,怎么会死在这儿?
下一刻,他们只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我靠!”,雪雾顿住,竟然纷纷朝反方向涌走。
三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刚才那声是秦道友的吧?”
是,就是秦千凝。
她极限时间跳入阵法,被传送走,然后一抬头,差点和雪雾来了个近距离接触。
好家伙,这传送阵也太菜了吧,距离居然这么短?!再短一点她就直接传送到雪雾里面了。
眼看雪雾立刻扭转方向朝这边涌来,秦千凝立马再次钻入阵法,随机传送走。
另一边,雪雾的褪去留给三人跑回山洞的时间,到了山洞后,三人又想出去拯救秦千凝,又因灵力耗尽不得不留在原地,心情极为复杂。
一片沉默中,荀鹤道:“秦道友她为了替我们引开怪物,竟然以身犯险。”
显德还没反应过来,薛九经就震惊捂住了嘴巴:“她,她,她竟然……”他心头情绪翻涌,“是我误解了她,我之前还那么防备她,没想到她是如此一个品行高洁的正派修士,我、我……真是无地自容。”
两人一人垂头沉默不语,一人捂嘴忍住泪水,只有显德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显德:?
他:“呃,你们确定秦千凝是故意传送到白雾屁股后边儿的吗?”
荀鹤和薛九经同时抬头,用愤怒的眼神看着他。
薛九经厉声指责道:“是!她是抠门,嘴毒,爱气人,没皮没脸,但她为了我们差点牺牲!你怎可这般质疑她!”
显德被骂得一头雾水,眼神透露出无助的茫然:“我没有。”他只是觉得这不是秦千凝的作风啊。
但看着两人悲痛感动的眼神,他只能默默咽下反驳的话:“嗯,是,她就是这种大善人,你们没猜错。”
第 107 章
他们身处其中都看不清, 别说观赛修士了。
这秘境古怪,随着时间的推移,云镜显示的画面越来越混乱模糊,明显是能量不对劲儿。
南境观赛修士抱胸, 不爽道:“这北境也真是的, 五境大比虽是生死勿论, 但也不能让年轻一辈进这种混乱危险的秘境啊。北境喜欢吃苦, 我们南境可不喜欢。”
另一边的东境由于全程脱队, 毫无存在感,连人都不怎么找得到, 也是很不满。
“东境从一开始的切磋就失利,怕是缺了运道。”
西境倒没什么意见,毕竟他们从小到大遇到的都是破烂秘境,小问题,洒洒水啦。
直到他们看到白雾眨眼包围,把秦千凝吞噬。
几乎所有西境的修士都站了起来, 不敢置信地看着云镜。
“她不见了!”
“为何没有捏碎传送玉简,难道是没来得及吗?”
“平替,平替她……殉了?”
悲恸的心情还没持续多久, 就看见秦千凝毫发无损地从地下钻出来, 对着白雾屁股大骂一句后,再次钻走,活得像根蚯蚓。
因为刚才正在真情流露,现在全场人都在转头看他们, 西境修士很尴尬, 默默地坐下。
很快,云镜混乱画面的一角再次出现秦千凝的身影, 这次周围没有白雾,她钻出来,附近空无一人。
秦千凝开始运转灵力,四周仍没有动静。
于是她拿出了喇叭:“白雾里的怪物或者什么东西,你过来,跟我走一个!”
依旧没有反应。
不对啊,这种怪物不是听觉都极其灵敏吗?
于是她继续猖狂道:“我今日就让你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叫强大!呵,多的不必说,我让你一双手,怎么?不敢?那我再让你一只脚。”
观众们都沉默了。
“她是想到了对付雪雾的办法吗?”
“……这么猖狂,会不会不太好?”
果然,这一番言论激怒了白雾里的东西,山洞里躲藏的三人感觉到在原地徘徊寻找的怪物忽然顿住了,下一刻,匆匆消失。
薛九经疑惑:“难道是东境那边有人吸引了它?”
显德沉默了一下:“或许是秦千凝。”
荀鹤不解:“它靠察觉灵力波动追逐修士,她一人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显德欲言又止,她需要靠灵力吗,她的嘴就是最大的武器。
见他表情古怪,薛九经瞥了几眼,没忍住,指责道:“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从一开始秦千凝舍己救人时你就满脸古怪,如今又是这番模样,你扪心自问一番,这算朋友吗?”
显德麻了。
秦千凝在原地站着,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大地震颤的声音,由远及近波动而来。她背着手,从容地望着那个方向:“说好了,让你一双手,一只脚。”
雪雾涌来的速度更快了,暴风雪快要掀翻地皮。
秦千凝就这样无所畏惧地仰头看它,金鸡独立,背着手,一动不动。
她身后是一个古怪的巨型长盒,竖立着,看起来像一口棺材,只是棺材是滑盖的,这个盖子是侧开的。
雪雾更近了,暴风呼啸中还能听到它凌厉的尖啸声。
秦千凝微微一笑,再雪雾即将吞噬她的前一秒,终于动了。
她单脚落地,一个弹跳,射入了侧开棺材盒,连人带盒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观众傻了,白雾也傻了。
下一刻,它狂暴起来,原地形成无数白色旋风,把地皮掀开一层又一层,硬生生旋出来一个深坑,可就是见不到秦千凝的身影。
另一边,秦千凝扛着她的“任意门”再次被随机传送出来。
观赛修士面皮一抽,有点经验的看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她这是取走了大能所画传送阵,四处随机传送。”
有人疑惑:“还能这样?”
“传送阵每启动一次,将在秘境中随机开启一道划破空间的洞口,她难道就打算这样一直乱窜,把秘境钻得到处都是洞吗?”
这个词儿用的,配上秦千凝那圆滚滚的穿搭,总觉得她像一只四处打洞的土拨鼠。
她再次故技重施,拿着喇叭挑衅雪雾,这次雪雾来得更快,她又在极限时刻再次跳入传送阵,消失在原地。
重复第三次时,雪雾已接近狂暴状态,一边追逐一边掀翻地皮,整个秘境都在为之颤抖。
雪雾以极限速度逼近,秦千凝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调用神识判断最佳逃跑时间。
那抹森冷的寒气几乎快冲到她脸上了,原地带起的冰碴子刮得她忍不住眨了眨眼,就这一个疏忽,时机错过,雪雾的边缘已经碰到了她的衣裳。
她往后栽去,掉入传送阵,但并不像以往那样和传送阵一起消失在原地。
因为紧缠着她衣裳的雪雾也碰到了传送阵。
它的体型太大,但以雾为形,灵活度极高,瞬间就拉长身形,成长条状钻入传送阵。
雪雾发出啸声,和之前的愤怒不一样,这次它带着浓浓的畅快。
秦千凝从随机一块的天空坠落,紧随它而来的白雾穿过波动的圆圈,飞速地扩散,气势汹汹朝她扑来。
但她一点恐慌也没有,在即将落地的那一刻,启动翅膀,咻地蹿上天。白雾并不惧怕她这点小技巧,继续跟随,扩散进来的本体越来越多。
比起刚才的愤怒追击,现在的白雾速度并没有之前快,仿佛秦千凝已是她的囊中之物,它很享受玩弄戏谑猎物的快感。
现在她既没有了传送阵,也不能超越白雾的速度,似乎已经到了绝境。
“她怎么还不捏碎传送玉牌?”大家不免为她焦心,生怕她太过轻敌,命丧于秘境。
秦千凝的目光始终定在空中的传送空间,直到巨型白雾钻进来一半,她被团团围住之时,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不对吧。
白雾没料到她这个反应,但下一刻就明白了。
秦千凝闭上眼,神识瞬间勾连起远处的灵器,启动装阵法灵器的自毁程序。
还在源源不断往棺材里钻的白雾忽然一顿,下一刻,轰地一声巨响,灵器炸裂,连同阵法一同被毁灭。
白雾被拦腰斩断,包围秦千凝的这部分白雾发出剧烈痛啸,逐渐散开,浓烈的风雪消失,露出其原形——一个波动的残缺的修士。
“咦?”秦千凝拿着电钻过去补刀,见状顿住脚步,“居然是人,我以为是兽类或精怪。”
修士的身形接近透明,一开口,无数个兽头冒了出来:“呵,小丫头倒是有几分本事。论资历,你还得唤我一声前辈——诶诶诶,你干什么,你不听下去吗?”
按照常规流程,必然是正反派对峙,反派叙说万年前的故事,讲述一番崎岖心理历程,正派再唏嘘流泪,最后心情复杂地将他送走。
但秦千凝才懒得听那么多废话,举着个电钻就往他身上钻。
反派嗷嗷直叫,颤颤巍巍地喊:“你能不能等我说完!”
秦千凝:“不想,一看你满身兽头,就知道是什么炼化兽类进身体的邪修。”
这下他是真震惊了,连惨叫都忘了:“你居然能猜到?”
秦千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拜托,你以为你很特别吗?你知道我的炼器知识传承于谁吗,一位将人修灵魂炼化进铁皮傀儡的魔主,你这个还是少了点创意。”
杀人诛心,邪修躺在地上,走流程地滑下最后一滴泪,再不说秦千凝就要把他钻烂了,所以他赶紧说出重要的台词,语速跟念rap一样:“一万两千三百零五天,我已忘记吞噬了多少妖兽雪精,罢了罢了,我也累了。”
秦千凝一点儿反应也不给,公事公办地继续钻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邪修借着最后一口气,猛地抬起上半身,想要给秦千凝致命一击,一同下地狱。
下一刻,秦千凝左手拿出个榔头一榔头把他锤到了地上。
“烦不烦,都说了我师父是魔主了,我什么手段没见过,跟我玩这一招,赶紧死吧。”
邪修被捶成一滩雪饼,颤颤巍巍道:“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
话没说完,被秦千凝彻底送走了。
出场如此盛大,离场如此敷衍,大家一时唏嘘不已。与此同时,一直停顿没动静的各境分值动了,西境突飞猛进,窜上去了一大截,将剩下四境衬得极其心酸。
秘境中,邪修消散不见,雪地上留下一枚晶莹剔透的雪珠。秦千凝蹲在地上,犹豫要不要捡。
邪修的东西会不会有害?就算有害也得拿,要不是亏了。
又给咱捡着了,秦千凝心情有点小雀跃,我在马路边捡到一雪珠,把它交给我自己的手里面。
等会儿如果还能和北境的碰面,一定要旁敲侧击打听一下这是什么东西。不过刚才那个大boss打完分值应该上去了不少,西境不用组队刷分了,现在关系就很微妙了。
躲在山洞里的人不知道她这边有多么惊心动魄,只感觉到大地震颤好几次,伴随着一声声忽远忽近的尖啸,世界重归平静。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显德心里忽上忽下的,虽然相信秦千凝,但怎么也会忍不住担心,他往山洞口走去,“我要去找她。”
薛九经连忙拦住:“你傻啊,她有传送阵在身,可以随时逃走,我们不一样!我们出去就是给怪物剔牙的!”
显德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若是有危险,大不了捏碎传送玉牌出去。”
说得简单,到时候真能反应及时吗?
薛九经一脸便秘相,憋了一会儿,最终咬牙开口:“其实我有个法子。”
显德和荀鹤双双回头看他。
他不甘心地揭露底牌:“我在被传送进中心之间,跟着南境队友一起历练了一段时间。我的队友中有符师,为了防止我们不小心走散,所以他给每人画了几张传讯符。”
显德的双眸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薛九经赶忙补充道:“失散后我用了好几张,最后发现中心和外层是隔离开的,无法传出去,才终于死心了。但传讯符也只剩下最后一张了,多的是真没有了!”现在这个情况,虽为对手但也是队友,万一他们想找自己要,他真给不出来多的。
显德连忙表示:“薛道友不必担心,你拿出最后的传讯符联络秦千凝,此番义举显德必然铭记于心。”
薛九经摆摆手,表示少扯那些。他有些不舍地摩挲了下传讯符,最后还是注入灵力,默念秦千凝的符文。
传讯符就跟手机一样,每个人都有特殊的手机号,相互交换后才能互相传讯。若是传送不出去,要么对方在另一个空间,要么已陨落。
传讯符被点亮,猛地升空,朝着山洞外飞去,下一刻忽然顿住,一道灵活从底部升起,瞬间燃烬了整张符纸。
薛九经瞪圆了眼:“为什么传不了?”他心神震动,喃喃道,“她不会……她不会……”
他说不出“陨落”二字,心里更是不愿意往那边想。
荀鹤立刻接道:“说不定是传送阵将她传送出去了。”
但他们都明白,远古战场中心挑选修士进来,只进不出,那个传送阵真能将她送去外层吗?
比起这个答案,丧命于深不可测的白雾口中更合理一点。
薛九经挫败地蹲下,揉头:“我、我还没来得及对她道歉,她救了我们,却丧命于这般天寒地冻的地方,我——”
荀鹤打断他:“不,秦道友不会这么轻易地就陨落。”
他声音依旧平淡,但行动却相反,提着剑就想往外冲。
显德总算找着插话的时机了,赶紧把他拦住,然后深吸一口气:“有没有可能,是传讯符文错了?”
蹲在地上的薛九经抬头,一幅“感谢你安慰”的模样:“不会错的,切磋完后我与她碰面,特意交换了符文,怎么会错呢?”
显德:……
他沉默了,动了好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
他一言难尽的表情映在二人眼里,薛九经慢慢反应过来,猛地站起来:“你是说,她记错了她的符文?不可能啊,交换完后我还和她特意确认了一遍……”
显德不说话,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薛九经,让他自己细品。
薛九经:“……”
他扯起一抹僵硬的笑:“不可能,我们切磋时就有合作之情,而且交换符文的时候她还顺走了我南境许多特产,谈笑甚欢,直言十分欣赏南境,怎么可能故意给我个错的符文……一定是她出事了!”
荀鹤、显德:“……”
话音刚落,熟悉的声音就在山洞外响起:“喂,还活着吗,怪物我解决了,出来吧。”
薛九经:“……”
顶着显德和荀鹤的眼神,他脸又烧又痛,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着呢,崩溃大喊道:“秦千凝!!!你必须给我个解释!!!”
第 108 章
薛九经怒吼着, 冲出了山洞。
秦千凝站在门口,看他脸红脖子粗的,理直气壮地道:“解释什么?”她不觉得她有什么地方对不起薛九经,这质问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薛九经更气了:“你给我的传讯符符文!为何是错的!”
秦千凝表情出现空白:“我啥时候给你符文了?”
薛九经:“……”
他要被气得说不上话了:“你不仅给了, 还确认了一番, 确认后还拍着我的手臂说我真够朋友!”他指指自己的左手臂, 仿佛那里留存着罪证。
秦千凝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你别无理取闹, 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薛九经:“当时交换符文后, 你拿走我南境特产三瓶无念泉,又装走五盒摩柯竹芯——”
秦千凝一秒想起来:“哦, 你说这事儿啊,记得记得。”
薛九经:“?”
她脑海里闪过一排排天材地宝和薛九经傻不愣登的脸,依稀从回忆角落里翻出交换符文的画面,好像、似乎、大概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薛九经抱胸:“记得就好,你为何有心给我错的符文?你可知道因为这个我浪费了最后一张传讯符吗?”
“你有传讯符?”
“这不是重点!不要转移话题!”
秦千凝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而显德就这么好整以暇地倚在山洞壁上, 笑嘻嘻地看戏,恨不得捧一手瓜子磕磕。
荀鹤觉得自己该劝架,但薛九经又跳又吼的, 他实在插不进去, 于是便和显德排排站一起看戏。
观赛修士们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是,才经历了这么大的厮杀场面,见面第一时间不是紧张询问和交代吗,怎么画风变成这样了?
“好啦好啦, 别生气啦。”
“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你给我假的符文, 就是不想和我联络,只看重我的宝物!”
“哎呀, 别这么说嘛。”
“你居然不反驳?好啊好啊,看来你真是这么想的。”薛九经气得原地转圈圈,“我南境九经公子,什么天材地宝没有,你居然这么不重视我!”
果然和他养的喷火灵兽一样爱炸毛,秦千凝扶额,这么闹下去耳朵疼,她只能开始忽悠:“就是太重视你了,我才给你假的符文。”
薛九经大脑空白了一下:啊?
他姿势僵住,努努嘴:“……你详细说说。”
秦千凝瞥了眼看戏的俩人,清了清嗓子:“我的符文,西境大多数修士都有,一旦传讯将会迅速把我淹没。但我想把特别的人区分出来,搭建特殊联络通道,一旦有事,我能第一时间明白这是他在传讯。所以我设计了新的符文,只是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启用罢了。”
薛九经迟疑道:“是、是这样吗?”
显德看着他的眼神,更悲悯了。
天啊,家里这么富,还这么好骗,你完蛋了。
“自然。”秦千凝道,“你给我那么多天材地宝,我怎么能不单独为你启用一个符文呢?”
薛九经陷入了沉思。
显德和荀鹤不忍直视地扶额,拜托,真那么重要怎么会不启用新符文,而且你一开始质问她的时候,她都没想起来这事儿!
过了会儿,薛九经悟了。
他看着秦千凝,深沉地道:“抱歉,我知晓我风流倜傥,家财万贯,但你也不要这么用心。情之一字,难!”
秦千凝:“?”
显德赶紧冲过来拦住她:“冷静,冷静!”
薛九经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合理啊,向荀鹤求证:“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独一份的就是心有所属,荀道友,你说对吗?”
荀鹤:“薛道友,你伤势太重,波及了头部。”
薛九经:“你在骂我?”不可能吧,北境人还会骂人,一定是错觉辣~
显德回头,语重心长地道:“纤纤手的书,你少看。”
“咦,你怎么知道我看的是纤纤手的书?”
秦千凝:“显德,你信不信我连你也打。”
于是画面陡变,一行四人,串成一条长线,秦千凝追着显德要揍他的光头,显德追着薛九经骂他连累自己,薛九经在前面迷茫地跑着,荀鹤报剑慢悠悠坠在后面,面罩下的脸笑得很无奈。
观赛修士们看着他们又打又闹:“……这群人真的是未来修真界的栋梁之材吗?”
“我们修真界是真的要完蛋了。”发出高白前辈的感叹。
“一炷香过去了,怎么重点更歪了,到现在还没说雪雾的事啊!”
观赛修士不明白他们短短时间形成的默契。怪物解决了,一定是秦千凝又用稀奇古怪的点子解决的,需要问什么吗?而且秦千凝看着吊儿郎当,但关键事上不会含糊,她不说,那就是没什么重点信息。
至于收获什么的,在场还真没人贪她的。
薛九经和显德蹿得飞快,秦千凝追了一段路,追不动了,前面的人还在跑,完全不敢回头。
秦千凝只好喊道:“别跑了,我不追了!”
话音落,两人跑得更快了,恨不得左脚踩右脚原地起飞。
秦千凝:“……”
她站在原地叉腰,无语地道:“别跑进阵法了!”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没,反正就是不停下。
于是这边场地就只剩下秦千凝与荀鹤两人。
荀鹤在后面坠着也不太好,便闪身来到秦千凝身边与她并列同行。
他忽然出现,秦千凝下意识一抖,立刻转头警惕地看着他。
她认为最大的危险解决以后,合作关系就开始摇摇欲坠,很怕荀鹤会率先动手。
荀鹤没懂她为何这个反应,疑惑地看着她。
秦千凝笑道:“你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筑基中层的修士按理说不应该被这种小事吓到,但荀鹤还是认真地道:“抱歉。”
秦千凝敷衍应了一声,余光一直在他身上打转,观察他有没有什么习惯动作,若是打起来了可以针对攻击。
她虽然很小心翼翼,但修士感官敏锐,荀鹤还是察觉到了。
“秦道友为何这样看我?”
秦千凝害怕他猜到自己的心思,张口就来:“你长得好看。”
荀鹤:“……”
他被手动闭麦,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千凝观察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手背青筋鼓起。
她心头的大石头落地了:哈!果然是想杀我!
看来大家都和她想的一样,外部矛盾解决了,就该解决内部矛盾了。
荀鹤虽为剑修,但并不代表他占绝对优势,毕竟现在西境有俩人。
她在脑海里算计,荀鹤终于从她满嘴跑火车带来的冲击中缓过来:“秦道友平日里都这般说话吗?”明明带着面罩,看不清面目,还要随口胡说什么好看。
秦千凝秒回:“啊那倒不是,北境不一样嘛,我们关系多近,你是特别的。”先用糖衣炮弹迷惑对手。
荀鹤沉默了。
秦千凝眼珠滴溜溜转,见他也在思索,暗想他同样是在权衡算计,默默拉开了距离。
前面放飞跑的二人总算发现秦千凝没有再追了,但怕这是让人放松警惕的计谋,一时没敢靠近。
在确认她不会再打人了后,才犹犹豫豫地走过来。
秦千凝给显德使眼色:我有话和你讲。
显德回以眼神:我不会信你的,你一定是想把我拽角落里揍。
秦千凝:……
见她眼神凶狠起来,显德一秒滑跪,凑过来:“咳,小秦,我刚才跑的时候看到一处不对劲儿的地方,你我去看看吧。”
荀鹤闻言便想跟着:“什么不对劲儿?”
显德假笑:“可能是天材地宝,荀道友,你……”
谁看见就是谁的机缘,荀鹤无意争抢,顿住脚步:“有危险就唤我。”
显德点点头,拽着秦千凝往一边儿走了。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显德才问:“怎么了?”
秦千凝直入主题:“荀鹤想‘杀’我。”
显德倒抽一口凉气,原地踱步:“北境看着正人君子,没想到……不过也合情合理,你是他目前最大的对手。”他眉头紧蹙,努力思考,“他怎么暴露的?”
秦千凝:“他握拳了。”
显德点头,示意你继续。
秦千凝:“没了。”
显德:“……”
他看着秦千凝,欲言又止。
算了,说真话你又不爱听,能有人跟你在一起不拳头梆硬吗?
“他是什么情况下攥拳头呢?”
秦千凝便把对话复述了一遍,以己度人,坚信:“他定是在那时想动手。”
显德手拄着下巴:“唔……”哪里怪怪的。
“其实我俩一见面时,就有这个苗头了。我随口胡扯了几句,他就这个反应。”她冷笑,“若不是后来遇到大麻烦,怕是当时就要分出个胜负。”
“你当时说什么了?”
秦千凝:“忘了。”
显德:“……”他苦恼揉头,“我觉得荀道友不是那种人吧。”
他作为写手,有观察人的经验。
“握拳可以表达很多种情绪。愤怒、紧张、隐忍……”他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可能是害羞。”
显德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点什么:“北境一向内敛,或许招架不住这些客套话,再加上他可能很欣赏你——”
秦千凝一秒否认,手一挥,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这个可能!”怎么可能欣赏她?!
显德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嘴巴努努,半晌道:“那应该确实是想揍你。”毕竟想揍秦千凝的人太多,赛场估计都挤不下。
不过刚才的想法倒是提醒了显德,北境一个比一个冷淡,所以连记录也甚是无趣,他一直都很苦恼怎么蹭北境热度。
他转头问秦千凝:“此次五境大比记录要想在北境卖得好,肯定要写荀道友,你说他这种的,怎么写才有看头?”
秦千凝张口就来:“天生剑骨,剑心独具。你以为大家爱看啥,人家就要看高岭之花跌落神坛,看本该一生孤独的天之骄子沾惹情爱,俗,越俗越好!”
显德大脑飞速运转。
秦千凝以多年看小说的经验保证:“正道魁首都是要配魔女的。”
秦千凝虽然是个道士,但确实将显德点化了。
显德大彻大悟:“阿弥陀佛,老秦,一字之师啊!”
秦千凝嘀咕:“那是一字吗?”
显德不理会,自个儿思索,魔女?魔都灭了千年了去哪找魔——
他的眼神落到秦千凝面上,不动了。
修真界最歪的苗子,舍你其谁。
“这个眼神看着我做什么?”
显德:“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种性格在修真界来说十分罕见。”说完他怕秦千凝听出其中的阴阳,赶紧找补,“能遇见你真不容易,我们的相遇一定是上天安排,这叫什么……”
秦千凝:“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显德为她的文化素养感到无语:“明明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两人嘀嘀咕咕一阵,正事没咋说,其余全是闲扯,但好歹确认了接下来的行动——找机会嚯嚯荀鹤。
只是一个杀雪雾耗了大量灵力,一个护秦千凝炼器时也耗尽了灵力,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两人从雪林里走出来,与荀鹤他们汇合,发现他正和薛九经看着一处不语。
秦千凝走过去:“怎么了?”
荀鹤没回头:“空间越来越混乱了。”他用眼神示意前方波动扭曲的画面,“我能感受到其中的妖气。”
秦千凝一愣,确实,传送阵法虽然能划破空间,但并不会让空间相连,不会出现能感知到里面气息的情况。
而且这个扭动的水纹圈,也没有很像阵法……
薛九经在旁边嘻嘻哈哈:“秘境本就能量混乱,你还抠走了传送阵四处传送打洞,不会是你把空间钻漏了吧?”
秦千凝:“你又想挨揍了?”
薛九经毫无骨气地闭嘴。
“不管了,除妖伏魔乃修士责任,进去看看。”秦千凝率先往里钻。
见她这样,大家赶紧跟上,一进去就发现里面的不一样。
这里面的画面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更破败荒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味儿。
秦千凝拍拍屁股上的雪,从地上翻起来,拿起灵器,朝妖气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妖气越浓烈,众人心生警惕,看来是大妖。
再走,秦千凝突然停下脚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怎么了?”显德以为有什么不对,连忙紧张询问。
秦千凝:“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一个器修为什么要打头阵。”
大家:“……”
一惊一乍的,紧张的心态去了一半,荀鹤提剑走到前头,绕过雪山,眼前豁然开朗,一块如玉般的冰湖出现在眼前。
雪霜杉树下,有一女子正斜靠在此一动不动。
她身上的气息很混乱,有人息,也有妖气,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下一刻,她突然回头,露出全貌。
她浑身带着一股极强野性的艳丽,容貌靡艳,唇红齿白,偏偏头上又顶着两只可爱的毛茸茸耳朵,硬是压下了如鬼似魅的妖邪,平添几分可爱。
可惜在场众人没心情欣赏她这种妖娆凌厉的美。
“大妖!”薛九经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召唤灵兽,荀鹤随之拔剑,显德也举起了权杖。
千钧一发之际,秦千凝大喊:“等等!”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包括躺在地上的大妖。
她抬眸看向秦千凝,这一眼,秦千凝心中的猜想越发倾斜。
即使外貌变化,但这双眼不会变,更何况朝夕相处,怎么也能辨别出对方的气息。
她看着大妖,挤了挤眼。
小师妹,是你吗?
第 109 章
秦千凝这一嗓子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远处的妖女。
薛九经常年和兽类打交道,明白此妖有多危险,他虽然顿住了攻击姿势,但仍是浑身警惕, 时刻准备给大妖致命一击。
其他二人也是, 显德虽与万壑宗多有交集, 但赤风化原形后容貌气息变化很大, 他完全辨认不出来。
秦千凝的眼神一直定在小师妹身上, 她能感知到这是小师妹,但又觉得她有些古怪, 比如说现在两人相见,她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并未透出亲近。
有云镜在,她不愿意暴露身份?也不想让其他人知晓?
秦千凝脑海里闪过很多疑惑,还未捋清时,显德紧张地转头问她:“为什么喊停?”
僵持的氛围, 一触即发的战斗,所有人都在等她的答案。
电光火石间,秦千凝哪儿能编出个完美无缺的理由, 嘴巴比脑子反应得还快:“因为我被她的美貌震撼了。”
显德愣了, 薛九经和荀鹤惊讶转头看她,就连在远处浑身紧绷的大妖也懵了一下,然后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秦千凝对着她抖眉毛:师妹你放心,我不会暴露你的。
这其实也合了她的意, 她才在和显德嘀咕怎么暗算荀鹤, 小师妹就出现在了眼前,队伍壮大的同时, 还不会惹人怀疑。关键时候揭马甲一起夹击荀鹤,打他个措手不及,他一定反应不过来。
不愧是我师妹,打瞌睡送枕头来了。
抖完眉毛,她眼神往荀鹤那边移动,一只眼睛站岗,一只眼睛放哨,向赤风示意她的诡计。
僵持的气氛愈发凝滞了,这是在干什么?
想到她打败温恪前来的那一套广播体操,大家怀疑这又是她吸引敌人注意力的一计。
对面的妖女撑着身子站起来,她似乎受了重伤,身上带着强烈的防守意识,面对秦千凝的一套小连招,她眨眨眼,空洞的眼神露出一点迷茫。
很好,这么呆,是我师妹了。
秦千凝心底的大石落地,对赤风勾起个嘴角:演得好,假意受重伤可以让他们掉以轻心。
殊不知在其余三人眼里,短短几个呼吸,她挑眉挤眼加邪魅歪嘴笑,一秒八个小动作,仿佛花孔雀开屏。
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在场不仅有纤纤手书的忠实研读者,还有纤纤手本人,三人的思维如山体滑坡,顺着奇异的方向崩去了。
不会吧……她喜欢这样的?
大家眼神不约而同挪到赤风身上,好吧,确实很好看很养眼。难怪秦千凝从不被俊俏男修迷惑,打人专朝脸上去,可能是因为她不喜欢人,喜欢妖?
不过面前的美人也不算妖,毕竟她除了那双耳朵,都是人形的。
懂了,秦千凝喜欢人妖。
显德一边在心中感叹小秦终于长大了,一边又觉得长大得不是时候,语气沉重得像劝诫储君的老太傅:“小秦啊,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她妖力极盛,切不可被美色迷惑啊。”
脱口而出的话,秦千凝也懒得圆,干脆顺着扯下去:“你看她如此虚弱,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我们先将她拿下不杀。”害怕三人拒绝,秦千凝赶紧问薛九经。“你有捆妖兽的灵器吗?”
这种灵器和御兽派系有关,是可以带入秘境的,薛九经闻言下意识掏出来给秦千凝:“你想要收服她?”
秦千凝含糊地点头,举着绳索朝赤风走去。
小师妹肯定不会伤她的,但就这么被捆又很假,她正想给赤风使眼色时,对方忽然爆发出强大的妖力朝他们攻来。
早就蓄势待发的显德三人立刻还击,妖力与灵力在空中碰撞,爆发出巨大的光芒,差点把秦千凝震飞。
她调动灵力抵挡,就地一滚,由于穿得厚,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干脆就这么咕噜噜滚走
本就受伤了的赤风被三人合力击飞,狠狠撞在不远的冰山上,无力地滑到地上,她咬牙忍住,想要爬起来,却没有使上力。
忽然,余光出现一个奇怪的五颜六色的球,一眨眼就滚到了她身边。
她:……?
“球”伸展开来,露出秦千凝藏在里面的脑袋:“你不要命啦!那么认真干嘛!”
赤风愣住,撑到一半的身子忽然脱力,秦千凝赶紧伸手捞住她:“你去哪儿受的那么重的伤?对方死了吗,没死我去把他杀了细细剁成臊子给你吃。”
赤风软在她怀里,终于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我不吃人肉。”
秦千凝“嗯?”了一声,很自然追问:“兽肉呢?”
“……”怀里的人不回答了。
这别扭劲儿,梦回刚认识的时候。
秦千凝敷衍地用绳子把赤风捆好,打了个不显眼的活结,赤风稍微一动就能挣脱。
一切做完,秦千凝抬头,赤风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秦千凝怕她不明白,提醒道:“需要对荀鹤动手的时候,我会叫你。”
远处的三人看着这边秦千凝的各种动作,表情一个比一个别扭,就连一向冷眼冷面的荀鹤也扭着眉毛。
薛九经语气古怪:“我怎么感觉她一反常态?”
荀鹤抱剑:“确实。”
薛九经压低声音,面色有一种八卦的激动:“她不会打算以势欺妖,趁机收服妖女,然后绑在身边日日养眼观赏吧?”
荀鹤还未回答,显德就立刻截断话头:“不可能,秦千凝绝对不是那种人!”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摸着自己的良心,好痛。
和赤风嘀咕完,秦千凝心情大好,仿佛已经看到三人联手铲除荀鹤西境勇夺第一的画面,一向漫不经心的眼都有了神采,亮晶晶,圆乎乎的。
三人表情更古怪了。
她把赤风拽起来,“押送”到三人旁边:“她果然虚弱,威胁不大。”
三人含糊地“嗯”了声,荀鹤受不了这种暗流涌动的氛围,率先开口道:“此处和之前去过的地方都不一样,我们四处探索一番如何?”
无人反对,越稀奇的地方越有机缘,修士们求之不得。
三人在前面走,秦千凝在后面拽着赤风身上的绳索走,琢磨着去哪儿给赤风搞点疗伤的东西。
想什么来什么,走下山坡,眼前赫然出现溶洞入口。站在外面往里看,钟乳、石柱皆覆盖上厚厚一层冰,莹莹烁烁,透着冷蓝反光。里面空间广阔,别有洞天,深处虽然昏暗,但却有星星点点的浮光游动。
“看上去有东西在里面。”
“这浮光好眼熟,可能是有灵植生长在最里面。”荀鹤道,“只是这种品级的灵植,必定是有高阶妖兽守护。”
大家对灵植没有太大的渴求,说完这句话就准备走,被秦千凝拦下了。
“灵植多能疗伤。”她眼神落到薛九经身上,“薛道友还伤着呢。”
别说显德和荀鹤,就连薛九经本人都愣了一下。
他都快忘了自己受伤了,毕竟这一路秦千凝没少骂他追着要打他,完全不像对待伤者的态度。
这一瞬,薛九经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铁娘柔情,原来她很关心咱,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我无碍的,不需——”
秦千凝毫不留情打断:“我们进去试一试吧。”
薛九经更感动了:“我真的——”
“你们不去的话我去,帮我守着这大妖。”
薛九经两次被打断,差点呛着口水,虽然秦千凝很好心,但这好心怎么跟干馒头一样,强抵着喉咙让人咽呢?
他再次提气道:“秦道友,我——”
“闭嘴。”秦千凝斩钉截铁道,不要阻止我以你为借口替师妹寻药。
薛九经:……
她是关心我的吧?怎么感觉怪怪的。
秦千凝要往里去,显德和荀鹤也耐不住手痒跟了上去,若有妖兽镇守,他们不去见识见识实在可惜。
秦千凝全副武装走了进去,直到走到里面都没碰见妖兽。
一路畅通无阻,穿过狭窄的缝隙,视野再次开阔,里面竟然是个巨大的洞穴,上方有天井,一束微光从此斜斜照下,正巧落在洞穴中间的草地上。
翠绿草地上布满了灵植,闪烁光点绕着它们浮动,灵植丝毫不畏寒霜,交错着绽放,摇摇晃晃,似乎要随光点起飞。
显德倒吸一口冷气:“极品灵植。”
这种好事儿总算轮到他们了。
但福祸相依,这种灵植旁边,必定有很厉害的镇守妖兽,决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想法都还没闪完,秦千凝就冲了过去。
显德:“……”
秦千凝:“不趁妖兽出来前捞一把,在那傻站着等它现身干什么?”
好有道理,就连荀鹤都开始反思自己了,为什么每次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原地站着,警惕等待妖兽现身呢?
他赶紧提醒道:“灵植娇贵,注意不要伤到根部。”
话音未落,秦千凝手上闪出一把铲子,借着冲过去的力道,对着地皮就是一铲,直接铲起来了厚厚一块儿,瞬间带走了大半灵植。
荀鹤:O.O?
若不是操作地方有限,秦千凝本想召出挖掘机把这一片一秒铲喽,方向盘一打就能逃,丝滑无极限。
但铲子也不容小觑,大铲八十,小铲四十,几铲子就给干完,全部收入囊中。
显德别说帮忙了,眼睛都跟不上她的手速。
他干脆把权杖往地上一跺,绽放佛光,替她护法,准备接下即将到来的攻击。
镇守的大妖慢条斯理地在旁边的冰湖里游动,漫长时光过去,它早已生出灵智,它已数不清有多少修士来抢夺灵植了。
灵植被拔走,又再生。次数多了,它也不着急了,就喜欢等修士们得手第一株灵植时,忽然冒出来,看修士们由大喜的神情变为扭曲的惊愕。
“哗啦”一声,它钻破薄薄的冰层,呼出如飓风的冷风,朝着山洞中央——
嗯?嗯???
妖兽看着中央光秃秃的凹坑,凛冽啸声拐了个弯。
灵植全没了不说,怎么连地皮也没了?
它两颗布满血气的大眼珠盯着三个小人:几千年了,没见过这么贪的,上辈子穷死的吧?!
第 110 章
如果妖兽的心声能传递, 那么它将成为第一个让秦千凝破大防的妖兽。
她不知妖兽已经洞悉她穷酸的命运,笑得很猖狂,把储物囊封口一抹,翅膀一扇就准备跑。
妖兽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张口一吹, 温度骤降, 湿漉漉的空气瞬间冻结。
荀鹤连忙提剑劈开寒霜, 在显德被冻住前将妖兽的攻击隔绝开来, 喊道:“逃!”
这不是他们三人可以战胜的。
溶洞外,薛九经抓着绳索头, 眼睛一直往赤风头顶瞟。
赤风面色越来越难看,猛地转头,用杀意腾腾的眼光看着他。
薛九经撇撇嘴:“我就是看看而已。”他什么珍奇灵兽没见过,还真没见过半妖,试探道,“我来自修真界最大的南境, 有钱得很,你若做我的灵兽,保准衣食无忧。”
闻言, 半妖定定地看着他, 漂亮的眸子仿若能生出旋涡。
她启唇:“南境?”
薛九经点头,正想给她解释南境有多阔绰,却听半妖扯着嘴角笑道:“居然还有没死的。”
薛九经一愣,半晌反应过来, 怒道:“你什么意思?”半妖果然没有妖兽好, 竟然会咒人,太恶劣了。
赤风冷淡瞟他一眼, 不作声了。
薛九经却不想轻易放过她,正想骂骂咧咧时,溶洞里突然传出巨大响动,周围的冰棱扑簌簌往下落,地面震颤,根本站不稳。
薛九经下意识想进去帮忙,又想到自己身上有伤的同时还要看守这半妖,又堪堪止住脚步,焦急地踱步。
半妖似笑非笑地看着溶洞里的天地,似乎在等待三人的噩耗。
薛九经余光瞟到了,恨恨地扯了一下绳索:“你以为他们三人死了,我会留你一命吗?”
他道:“你最好恳求上天让他们没事儿,我们之中,唯有秦千凝想留下你。”修真界容不下魔,也容不下妖。
妖兽和修士乃天敌,战斗从未停止过,半妖虽然极其罕见,但罕见并不代表有价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是喜欢驯化妖兽做灵兽的薛九经也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并不认为拥有人一样灵智的半妖会臣服,更别提与人族和谐相处。
她似乎并不爱说话,或者说很久没说话了。碎裂冰块儿砸在身上,她没什么反应,轻飘飘地道:“留下我?入药?还是做玩物?”
薛九经并没有恼怒,而是一幅“你在想什么呢”的表情看着她:“秦千凝虽然嘴毒,打人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不要脸面,“他表情变得很严肃,轻声道,”但她和大多修士不一样,她对万物生灵一视同仁。”她会超度千年前辈的残念,也会超度满城停滞的灵魂,包括曾对她动过手的鬼主。
薛九经时常觉得她不像个正经修士,但有时候又觉得,她才是真正堪称“修道”二字的人。
半妖面上仍然保持着讥笑,但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终究还是别过头,不说话了。
溶洞里传来声音:“薛九经,你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
薛九经:“……”
他提高音量:“我还有后半句呢!只是声音小而已!”老天爷,好冤枉!
“你骗鬼呢!”忙着逃命的同时,吵架的嘴也不能停。秦千凝同显德和荀鹤一起冲出洞穴,不断往身后扔灵器,飞过来见外面站着不动的两人,无语道,“鼻涕进嘴里了也不知道甩是吧?”
眨眼间,她冲过来,抱住赤风就飞走了。
留下薛九经在原地发愣:“不是,你那翅膀能带动两人?”那为什么之前逃命都是自己飞自己的,不能带他?
秦千凝早就飞远了,给不了回答。
倒是荀鹤见他可怜,御剑再拽一个人,一人带俩,冲上了天际。
下一刻,洞穴爆炸,整座山都倒塌了。
秦千凝正卖力扇动小翅膀中,忽听怀中的师妹喃喃道:“如何办到的?”
秦千凝觉得赤风今日有些迟钝过头了,但小师妹一直对灵器方面没天分,她便耐心解释道:“炸弹啊,你记得当时我用面包车炸了魔兽肚吗,这个是加强版,炸了挖~掘~机~”
最后三个字带着心疼的颤抖,没有一个字在调上。
赤风不确信地重复:“袜嚼鸡……”
挖掘机爆炸对这种等级的妖兽没什么伤害,但对山有奇效,山体本就是各种中空,一炸就塌了,瞬间就能堵住妖兽的路,带给他们逃跑的时间。
秦千凝一边扑棱,一边在自己安慰自己:“没事儿,这么多宝贝灵植,一根十台挖掘机,不,一根一台保时捷,再一根劳斯莱斯……”
絮絮叨叨的,一直到落地才闭上嘴。
她吐出一口气:“累死我了。”也不知道是耗灵力飞行得累,还是嘴巴念得累。
薛九经从剑上跳下来,揉揉被吹僵的脸:“你们拿了什么?山居然都塌了。”
秦千凝:“就是一些灵植咯。”
显德拆台:“全拿走了,镇守妖兽狂暴了,我们无力对抗。”
荀鹤也坦然承认:“根本无法过招,只能逃。”
薛九经:“全拿了?”他没有很惊讶,点点头表示理解,“见到灵植忍不住挖走也正常,你们这是摘了几株?”
下一刻,他转头,看见一地翠绿的草皮,草皮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灵植。
薛九经:“……”
他必须代表妖兽骂一句,臭道士你真该死啊。
秦千凝先是对着赤风展露一个得意的笑,瞧,你师姐多靠谱,然后又转头对着薛九经露出一个吝啬的假笑:“你不是受伤了,吃点?”
薛九经僵在原地。
天啊,又以身犯险,又挖走草皮,又弄塌山洞,竟然是为了我的伤?
两行清泪马上就要下来时,秦千凝从草皮边缘拔了根似花非花的野草塞他手里:“试试。”
薛九经:“……”
他看看浮光跃动的灵植,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灵草,几度张口欲言,却找不到话语。
他优雅地用灵力托起灵草,灵草化为碎末飘入口中,星星点点,一入体,周身的灵力瞬间就顺畅了起来,淤堵的伤势明显消了不少。
他感叹道:“难怪想把你撕碎。”光是周围的灵草都这么有用,不敢想象灵植本身是有多珍贵。
秦千凝丝毫不理会,又塞给了他一把灵草让大少爷慢慢牛嚼。
大伙儿乐呵呵地看着,显德同薛九经打趣起来,让他记得秦千凝的“医者仁心”云云。
说说笑笑间,站在后方一直沉默不语的赤风双耳一动,低头看向手里一大把珍奇灵植。
“快,快。”秦千凝鬼鬼祟祟道,“不够吃再扯。”
赤风没有反应,她抬眸看向秦千凝的后脑勺,紧抿着唇。
背对着赤风塞灵植的秦千凝察觉到她久久不接,不得不转头看她,一看,愣了。
这什么眼神?
她觉得小师妹太古怪了,但来不及细问,飞快道:“现在我们要假装不熟,才能出其不意重创荀鹤和薛……算了,薛九经不需要用武力解决。你记住,吃完了也要继续装伤势很严重。”
对方一直垂头没看她,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粗暴地将灵植塞入口中。
秦千凝更觉得疑惑了:“你受伤很严重?”为何这样急迫?而且这吃药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修士,反而像兽。难不成化出原形会改变一个人的行为习惯?
她转正身子,脑子里充满了疑惑。但她确信身后的人就是小师妹,她不可能感觉出错的。
薛九经进入远古战场中心时,说自己在外面已经历了一年,或许小师妹同样经历了混乱的时间流?而且看这模样,怕是已经过了几十年。
各种想法滑过脑海,还未待她细细理清,薛九经已恢复了伤势,红光满面朝着草皮走来,想要帮秦千凝收拾分辨一番灵植。
秦千凝抠的,立刻冲过去护住,生怕薛九经浑水摸鱼摸走给小师妹偷的灵植田。
“我堂堂南境九经公子,会贪你的灵植?!”薛九经感到不可理喻。
“你现在身无长物,怎么不能贪?!”秦千凝有理有据。
气得薛九经扯了一下秦千凝帽子上的毛球,当做扯她小辫儿的平替,扯完就跑。
秦千凝看着他跑,追都不想追:“你不是自诩比我年岁大比我成熟吗?”
薛九经一听,也是,好丢人,连忙顿住脚步回头:“我——”
迎面一个比脑袋还大的雪球飞了过来,薛九经脸色一变,连忙下蹲,堪堪躲过。
显德龇牙直乐,拿着笔偷偷摸摸地记什么,荀鹤微微蹙眉,走过去:“显德大师,你在写什么?”
显德做贼心虚,闻言一抖,忙把小手册揣进怀里:“没什么,就是一些悟道的感悟罢了。”
荀鹤一头雾水。
四人各顾各的,明明是危险密布的秘境,硬生生活出了小学生郊游的快活感。
半妖站着远处,警惕而犹豫地看着他们,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神透露着一种茫然的艳羡。
打闹完后,秦千凝走过来,拽着绳索:“走吧,继续前进!”
其余三人闻言立刻抬脚,赤风却原定站着不动,秦千凝感觉到绳索的牵扯力,疑惑回头,就见自家小师妹垂头道:“不能再往前了。”
秦千凝下意识问:“为何?”
她依旧不抬头,只是沉声道:“前方有妖兽,我感觉到了。”
按理说半妖的感知确实比修士敏锐多了,但秦千凝有神识加持,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愈发觉得赤风古怪,偏偏在场还有人不断干扰她思考。
“半妖虽然能更好的感知,但我们真要信她吗?她可是妖。”薛九经叭叭道。
秦千凝立刻道:“闭嘴!”把薛九经吼得一愣。
小师妹心思敏感,这话听了肯定不舒服,秦千凝想了想,现在赤风已经吃了大量灵植,伤势应该恢复了不少,三人可以合力对付荀鹤与薛九经。
或许不应该再演下去了。
她扯扯灵绳,示意小师妹做好准备。
至于显德,这小子滑头,自己一动手他就会明白,不需要提醒。
果然小师妹和她有默契,下一刻,牵着的灵绳明显一松,秦千凝正想放出神识时,一股强大的妖力从后往前铺散开来,将站在赤风面前的人全部掀翻。
包括秦千凝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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