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司是这个小幸存者基地的实质领导人, 所以，他很快将所有人齐聚广场。
他站在石台上，大声道：“接下来, 请大家在一个小时内收拾好东西，我们将全体移动到热带植物园去。”
可哪怕是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下方的人也不可能直接说“好，我们走。”就遵从。
“什么？现在走？这么危险？怎么走啊？”
“天都快黑了。”
“在这里住的好好的, 为什么要走？”
“而且刚刚不是有很多怪物来袭击吗？现在出去找死啊？”
“小刘！你得和我们说说为啥啊？”
“是啊！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出去啊？而且离了红树庭其他变异生物会把我们吃了的！”
牧瑰在刘景司身后和他低声说：“把真相说出来，然后告诉他们，红树过一个小时就会被我摧毁，不走的留下来等死。”
刘景司喉结滚动, 汗水从脸颊顺着轮廓下滑：“……我知道。”
他面向众人，艰难地开口了：“大家还记得吧？生病的人。他们染上的传染病, 其实是来自于这棵红树，幸好，还活着的一些人现在被治好了, 所以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有人为我们开出了一条路, 准备了更加安全的住所，我们现在必须要过去了, 一个小时红树就会被毁掉, 还呆在这里的人会陷入危险。”
“什么？！”
“这是什么话？我们都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
“你和我们说这里是安全的，我们才住在这里的！”
“那个病是这样来的吗？”
刘景司面对众人的诘难质问，深深弯下了腰：“我知道却一直隐瞒大家这件事, 是我的错，对不起。之前, 我没有让更多的人活下去的办法。只能继续隐瞒，待在此处，但是现在已经找到了更安全的栖身之所，我希望大家都能过去，我一定会保证大家路途上的安全。”
一些人已经被他说动，还有一些人则是充满了被背叛的表情，而后者往往是叫的最响的。
“呸！信错人了！谁知道你所谓的安全是不是真的安全！要是再把我们带到哪个独虫蛇窝，我们悔都来不及！”
“你骗了我们一次就可以骗我们第二次！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耀武扬威真以为自己是这个地方的土皇帝吗？老子早就看他不爽了。”
“说不定这个地方其实没问题，他就是想少几个人吃饭才引人出去。”
越说越过分的时候也有人反驳。
“这么久，他都一直在帮助大家，打猎也一直是他们俩兄弟带头出去，你们吃的用的都是他们带来的！端着碗骂娘有这个理吗？！”
“他救过我们，不止一次，我相信他！”
“外头的变异生物打过来，都是他和攻击队员们抵挡的，没他我们早死了！说什么呢你们！”
“我要跟着他走，你们有本事骂人，就留在这里，跟上我们走的是孬种！”
一部分人已经回去整理行李了。
刘景司叹息一声。
牧瑰拉起他，淡漠的声音响起：“想要留下的，没人会逼迫你们走，红树我们是一定会摧毁的，坐在这里等死吧。”
他此话一出，刚刚那些喊的最凶的人脸色变了，一些人眼神变换，认怂，悄悄溜走了，还有一些人梗着脖子：
“你他妈又是谁？在那里叭叭叭。”
牧瑰盯住他：“哪来的狗叫。”
一道婴儿臂膀粗的雷霆精准落在那个人的脚边，留下了一圈黑色。
那人惊骇地低头，抬头，吓得瘫坐在地上。
刘景闻在一旁看着，瞬间觉得自己和哥哥平常的手段也不算狠了。
在平时办事的人的组织下，群众赶紧回去收拾东西了。
四十分钟后，所有人都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这个广场。生病痊愈的人也在家人朋友的搀扶下入队。
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他们还是惜命的，没人选择留下。
刘景司走在前头，刘景闻在队伍最后，伊灰、青鉴、金墨、萧秋天等人分列队伍两侧前后，鹰九展开了逆化屏障保护众人。
等到队伍最后的刘景闻离开了红树庭，牧瑰和颜策之走近了红树。
牧瑰采集了一点红树枝条叶和根茎做生物样本，然后对他道：“动手吧。”
颜策之将黑剑插到了红树最粗壮的主枝干上。
漆黑的荆棘爬满树干，向上流向树枝，向下流向树根，凡是与之相连的菌体，一丝一毫都不会落下。
千人上路，踩着黑色焦土，战战兢兢，时不时回头望去。
但某一刻，他们回望的视野中，那郁郁葱葱的红色大树，守护了他们这些时日的红树，消失了。
那里空出一大片，不再有树荫的遮蔽，重见天日，夕阳染红了他们一根木头一颗钉子建立的房子和生活的场地，他们抛弃了那里，得再次重新建立新的家。
他们看着那一幕，却莫名地舒了一口气。
像是被关在小房子里很久，终于出去透了口新鲜的空气，格外畅快。
他们转回去，抬起头，虽然前路也未可知是吉是凶，但至少，他们能好好地看见天空。
这时他们才明白一个道理，原来，人终归是要在天底下生活的。
嘶嘶嘶嘶嘶！
蛇吐信的声音猝不及防钻入耳中。
“啊啊啊！”
队伍边缘的人和裂开的蛇瞳打了个亲切的照面，尖叫出声。
然而，那头蟒蛇在撞上逆化之墙之后就原路退返了，没能靠近他们。
鹰九好心提醒：“虽然大部分都进不来，但最好还是安静一些，不然会引来可怕的东西，那时候就自求多福咯。”
发出声音的那人立马捂住了嘴。
牧瑰和颜策之将红树全部摧毁殆尽后，很快赶上了他们。
两公里不到的路，不算长，但人多，就走得慢，他们花了四十分钟才到植物园，这时天都已经完全黑了。
在他们原本住的地方，金墨和伊灰帮忙扩充了营地。
他们原本穿着的严密的防护服也换成了寻常的户外服。
封薄明制造了一个“小太阳”放在半空中，照得此地如同白昼。
牧瑰在附近挑了一块土地，原本是种着珍惜植物的，全都给烧了，只剩下焦土。
“种在这里吧。”
牧瑰双手搭着艾柏枝的肩膀，艾柏枝点点头，召出植物图鉴，轻轻抚摸过某一页。
他们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扁扁的豆子。
金墨眼睛发光，蹲下来问：“这就是巨人的豌豆？”
艾柏枝笑着解释道：“原本是变异后巨大化的九龙藤种子，我的能力强化后将它改造成了巨人的豌豆，就是叫这个名字。”
那豆子足有三四张床合并的大小，也算名副其实。
“这么说？”
艾柏枝蹲下来，双手贴上豆子。
他令植物快速生长的能力开始发挥作用。
胚根像青蛇咬开种皮，蜿蜒向下，钻入土中，撑起胚芽，子叶打开，茎叶向上，种皮脱落，这过程不过用了几秒钟。
艾柏枝起身退了两步，双手还是对着那豆芽。
很快，他们就不得不退了，那植株没急着长高，长到了两米就开始变粗，艾柏枝和周边的其他人不得不连连退避，金墨干脆抱起艾柏枝走。
当然艾柏枝并没有放松在上面的注意力。
巨人豌豆还在不停地生长，它的直径很快突破了百米，比之之前的红树，有过之而无不及。
艾柏枝自己虽然知道这东西的功能，却也是第一次尝试催发它，见它长到这么巨大的体积，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牧瑰：“继续。”
这动静自然吸引了其他人，他们也在一旁观望。
某一刻巨人豌豆终于停止了横向扩张，而开始发疯地窜高。
牧瑰喊道：“上去！”
金墨抱着艾柏枝，抓住下方一根横斜出来枝叶，跳了上去。
牧瑰、伊灰带着李麟也跃上去了。
植株抬升，他们也随之上升。
那速度不亚于坐直升电梯。
艾柏枝专心催动生长，贴着枝干闭上了眼睛。
直到牧瑰对他说：“可以了。”
他收回了手。
艾柏枝睁开眼，周围已经被弯曲的藤枝给包围了。
因为是木质藤本，所以其皮成株后也是棕色的，无数藤枝勾结，向下垂落，形成了一个庞大复杂的网络。
他们几人站在接近顶端的地方，抬头也能看得到尚带浅白的夜空。
艾柏枝低头往下一看，那高度足有几百米，他有些眩晕地靠在了金墨怀里，抱着他的脖子不敢睁开眼睛。
金墨：“我靠这也太高了，六百米有了吧？”
牧瑰拍了拍比人还粗的枝干：“很结实，够用了。”
金墨：“你该不会想让他们在这上面生活吧？”
牧瑰笑道：“你知道巨人豌豆的特性是什么吗？”
金墨：“嗯？”
艾柏枝紧合着眼眸举手道：“非人类不得碰触。”
金墨恍然：“原来如此！”
多亏了这个特性，变异生物既无法从下方上去，变异禽类也无法从上方对这个植物进行攻击。
只要在叶子藤枝触及的范围内，他们就是安全的。
当然，反而言之，所有人类都可以碰触，往上爬，无论是巨人、异能者、普通人。
这就是住在这里的人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牧瑰微微一笑，本想说下去，但他后脑勺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寒意。
言心秀*在他耳边低语：“牧瑰，你抬头看看。”
牧瑰猛地仰头。！！！
本该闪耀着星子的夜空中，一只硕大无朋的眼睛，那清澈的瞳孔完完全全映出他们的身影。
一切无所遁形。
第122章 第122章 俯瞰之眼
那本该是一个人的眼睛, 但似乎又异化成了某个抽象的图形。
牧瑰盯着那巨大眼眸，轻声道：“抬头。”
伊灰感觉出他声音有些不对，向上看去, 他问：“你看到了什么？”
牧瑰轻轻勾起嘴角：“看来你们看不到。”
还有他身后的鬼能看见。
或许青鉴也能看见。
腕表振动，牧瑰低头，看见了来自青鉴的消息。
［青鉴：喂，你们在上边看到了没有？天空上有只超大的眼睛，那是什么东西？］
随着夜色降临, 豌豆抬升，青鉴的目光也向上去。
伊灰眯起眼睛，他所能看见的只有一片荒寂的夜空，也寥寥无几的星点。
［牧瑰：我看见了, 他们都看不见。］
［青鉴：……啊，那有头绪吗？］
牧瑰转头道：“我们下去吧。”
他握住了李麟和伊灰的手, 那边金墨也抱着艾柏枝过来了。
他们瞬移到了下面。
牧瑰松了手，陷入短暂沉思。
就在刚刚，他其实不止看见一只眼睛, 在那更高的地方，还有藏着无数只隐约透明的眼睛。
因为在极高的高空, 如果不上到这个高度，恐怕还真看不见, 而且白天光亮十足, 压根不会注意到。
他曾经想过，假如那个洗脑能力者，丰延, 如果想找什么东西，那么第一个该找的是青鉴才对, 但对方似乎知道青鉴的能力范围有限制，而他如果需要找的东西是需要大范围搜索的，那么不瞄准他也合理了，他找到了能够大范围搜索的异能者，并为己所用。
尽管对方有观察并参与锦城那一战，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有强化的能力。
但对方知道自己有赤灰罗盘这个能力，且为了确认这一点而整个端走了城墙。可仅仅只是确认这一点，而没有再进行下一步。
他们来到这里，成功救下了预言者，可是关于那个丰延，一切都还是扑朔迷离的状态，连名字都不知是真是假。
青鉴：“牧瑰？？”他在牧瑰前面挥手。
牧瑰抬头：“你能看到那只眼睛的信息吗？”
青鉴：“‘【俯瞰地面的巨眼】：能够将所见景象传递给异能者本人，不具备任何攻击性。’我只看到了这些，上面有很多吧？是那个洗脑能力者的人？这么说我们相当于被监视着了？”
牧瑰猜测道：“这种类型的能力，范围就算较大也不会太离谱。”
“他们人已经离开，却还在这里留下这样的东西，说明他们找的东西很可能还在这一范围内，他们需要继续盯着，而且比起毁了这个幸存者基地里的人，明显这个更重要。”
牧瑰心念一动：“不如我们试试？”
青鉴：“什么？”
大家都不明白，他说什么试试？
伊灰眯眼笑起来：“你是想比他们先一步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这么说，你有线索？”
牧瑰：“有一点。”
或许找到那头双头岩蟒，会有一点。
伊灰似笑非笑：“那你打算用什么找？”
牧瑰：“………”
老方法最方便。但他想起了之前的情况。
又不一定能在这个地区找到。
他思考了片刻，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伊灰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与此同时，另一边，苍剑声伸出手指戳了戳顾疏的肩膀。
“苍？什么？”
顾疏原本在帮助别人搭建临时休息的帐篷，转头就见苍剑声站在他后头，眨眼问。
“苍剑声”露出一个笑容：“我对具有时间空间属性的存在会有点熟悉，包括这个身体的主人还有那边的牧瑰，你去和他说一下，还有另一个时空属性的东西，就在这里。”
“他”说着，食指向地面。
顾疏看着他发愣：“………”
顾疏张嘴：“啊啊啊！是你！”
时空之神好久没出现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他对他上次出现的情况记忆犹新，所以完全能认得出来。
时空之神含笑点点头。
苍剑声再次软倒在了地上。
顾疏赶紧撑住了他。
他咬牙把人放平在地上，抓狂：“啊啊啊啊你这个混蛋！话又说一半！”
跑的忒快！
封薄明路过他们，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顾疏：“来的正好！你照顾他一下！我有急事去和牧瑰说！”
封薄明：“哦……哦。”
顾疏火急火燎地跑到牧瑰身边。
金墨下来后已经跑去帮忙凿树干造房间了，他就在旁边，见顾疏跑得那么急，也纳闷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封薄明摇头，蹲下来抬起苍剑声：“苍好像睡着了，可能太累了，我给他搬到舒服点的地方，让他继续睡一会。”
金墨站在了他原来的位置：“哦去吧！这里有我呢！”
***
虽然顾疏不知道时空之神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情况一定比较紧急。
他找到牧瑰，复述了刚才的话，并且做出了时空之神同样的动作。
牧瑰：“……嗯？”
牧瑰也是一时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顾疏怎么突然跑来说起这些。
“还有另一个时空属性的东西？”
双头岩蟒？！
牧瑰心中划过一个可怕的猜想。
顾疏手指着下方：“对！他说就在这里！”
他说？
谁告诉他的？
就在这里？
在滇城？
牧瑰：“你是指在这里？”他的脚踩着地面。
顾疏歪了下脑袋：“………”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在哪里。
都怪那个时空之神！每次话都只说一半！
笃笃笃笃。
脚边的石子快频跳跃起来。
牧瑰感受到了脚底的震动。
“地震？”
“地震吗？”
“天呐，怎么办？”
不只是他，在此地的其他人也感受到了，非常明显的地面震感。
有些人只能就地抱头蹲下来。
牧瑰喊道：“金墨！”
金墨：“知道了！我准备起来！”
他扯开手上珠串，许多黑珍珠掉落在地面上，游走到了每个人的影子里，又升起来，像是护卫一般守候在每个人身边。
黑夜补足了数量的缺陷。
他自己身边也留了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小黑。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他们只能严阵以待。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站在原地。
牧瑰低头看着地面。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比起寻常地震，这个震动的波动，很奇怪。
而且找不到震源。
难道震源这就在脚底下吗？
下面？
金墨脚底的土地裂开了——凸起了，人造石板碎裂脱落。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一股巨力撞飞上了天。
——————咦？
他整个人飞了起来。
下方是个庞然血口，獠牙与他的脸来了个近距离接触，他的脑袋磕上了那个牙齿边缘，力道不轻，头一扬，瞬间失去了神智。
他身边的小黑拽上他的手臂，将他抛上了更高的天空。
那巨蟒一口衔住小黑，护卫小黑化作黑色液体状流了出来，飞去接金墨。
谁知蟒蛇的身体万般灵活，脑袋一扭，鼻尖直接撞上了金墨的背部，这只小黑因为体型较小，也只来得及替他抵挡了一部分冲击，被一同撞击了出去，最后只能包裹住他一半的身体。
其他黑影也急速聚集过来，终究晚了那么几个瞬息。
金墨被这股力量击向对面的树林。
伊灰双手猛地收紧，将差点撞上树的金墨给疾速扯了回来。
牧瑰三步并作两步，将飞回来的金墨揽在怀中。
金墨受到撞击晕了过去，额头有道明显的红痕，但没有严重外伤，没有休克闭气。
牧瑰暴喝：“捉住它！”
伊灰、封薄明、雷辰、颜策之都冲了上去。
鹰九制造屏障保护所有人。
本来牧瑰还想把后面几只鬼也放出来，被言心秀*喝止住了。
“他们足够了。”
伊灰本来准备绞杀这大家伙，却注意到了牧瑰的用词。
捉住？活捉？
这难度可比击杀要大多了。
雷辰用雷电麻痹了这大蛇之后，伊灰控制住了那大家伙的身体。
只是伊灰也不可能一直控制住它，体积太大了，还有一半藏在地下。
封薄明和颜烺听说要留一命也不敢太过分，只是击伤了一部分身体。
他们僵持着。
李麟在驱赶周边的人，以免受战斗殃及。
刘景司也曾用自己的异能帮忙，但他和他弟弟的刀刃在那蟒蛇的棕红鳞片上折断了，只能干看着。
萧秋天跑到金墨和牧瑰身边，他二话不说把尺刀插入金墨身体里。
牧瑰刚刚摸了一下金墨身体，肋骨可能断了几根，内脏可能受损。
但这些对萧秋天的能力来说不算什么。
金墨皱着眉头无意识地咳了几口血后，继续晕着。
萧秋天起身：“治好了。”
虽然能再次体验到受伤时的痛苦，但他还是处于晕厥状态，大概是感受不清楚的。
牧瑰脸颊绷紧。
他很想直接宰了那东西，但是他知道不能。
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向巨蛇。
“沉浅！你去做什么？！”
艾柏枝也跑了过去追他。
艾沉浅来到双头岩蟒跟前。
他喊道：“把脑袋放低一点，把眼睛放到我面前！”
伊灰点点头，强迫巨蛇的脑袋落在地面上。
牧瑰看过去。
言心秀*出声道：“它还有一个脑袋在另一端。”
不是说只有半具尸体吗？
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
牧瑰对他们高声：“把下面的另一个脑袋弄出来！”
颜策之喝了一声：“退！”
等到伙伴全都撤出一定范围之后，他反手将黑剑插入地面。
爬满黑色纹路的土地凭空消失。
下方果然有着疯狂扭动的身躯。
而那与上方头颅连着的半个身躯，似乎有着脱落的嫌疑。
显露出来的中间部分，皮肤似乎正在撕裂。
伊灰笑了：“想逃？”
他右手拽着上半个蛇身。腾出左手去束缚疯狂下钻的下半个蛇身。
颜策之跃入坑中，继续往下消灭下方的土层。
封薄明的光化作了锁链，灼破巨蟒的鳞片，刺入身躯。
土块溅射。
颜策之赶紧跃回上面。
下半蛇身痛苦挣扎着从下方扬起脑袋。
那也是一个完整的蛇头。
一道落雷砸在脑袋上，力道有所控制，所以只是砸得蛇眼皮打颤，而没晕过去。
而这时，死死盯着蛇眸的艾沉浅擦了把冷汗，长吁了口气：
“成功了。”
上面的，舌头吐着信，眸中不再露出凶光，反而是温顺的，安静的。
艾沉浅看向下方：“那个也得控制住吧？”
伊灰：“你不用下去，我带上来给你。”
他抬手，在坑底的蛇被甩了上来。
艾沉浅又开始集中注意力控制这边这个。
为了防止蟒蛇再次暴躁，雷辰一看情况不对就电它，让它晕晕乎乎地被艾沉浅控制了。
牧瑰抱着金墨的身体，看着他们，又抬头仰望夜空，脸上的凝重之色没有丝毫减少。
那无数巨眸，无论昼夜，始终凝视下方。
第123章 第123章 双头岩蟒
浮霞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抬起头，张开手掌，一朵火焰从远方直冲过来, 停在了她手中。
浮霞收起了五指，魂火被吸入身体里。
她轻声道：“失败了，搁置在那里的魂火也被发现了。”
她身边戴眼镜的男人闻言闭上了双眼。
过一会儿，他道：“他们抓到了一头变异的双头蛇，奉宴, 是你要找的东西吗？”
土制城墙上端的风吹落了他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相当年轻的脸庞，最多不过二十岁，没有烧伤, 柔软的黑色发丝，精致而又温顺的外表, 仿佛普通与世无争的少年。
他闻言微微眯起眼睛，抬起手将被风吹乱的刘海往后捋了一下，露出一个恰如其分的笑容。
“是吗？他帮我找到了。”
***
艾沉浅控制住了两个头, 它们尾连尾又合到了一块儿。
双头岩蟒由此得名。
他伸出右手，岩蟒的一颗头颅就将吻温柔的贴在他手心, 乖顺得不得了。
这条巨蟒在他身前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青鉴目瞪口呆：“怎么没了？”
艾沉浅左手打开动物图鉴，外形和艾柏枝的植物图鉴相差不多, 就是上面的纹样有区别, 封面是个恶兽面具的图样，书扣则是类似禽鸟爪子的东西。
书页翻开，停留在最新的一页：“我把它放在这里了。”
青鉴来到他身边看。
上面果然多了双头岩蟒的图案。
宠物小精灵的图鉴一样, 他暗想。
“下面写了它能力的详细内容。”
与艾柏枝的能力不同，艾沉浅的能力原本就是VG级别的。
他可以将动物或者变异动物控制住并收为己用, 类似于御兽师这样的存在。而且他还能随身携带这些动物。这其实是一个很恐怖的能力。
艾沉浅和青鉴看了一下，表情变换，他们来到牧瑰身边。
“牧哥，你看看这个。”
牧瑰正抱着金墨往巨人的豌豆那边走，低头看了一下。
［双头岩蟒：拥有特殊能力，为了保命，将身体一分为二，一头吞下敌人，将敌人传送到另一个时空，另一头逃走等待再生。传送限制：只能将其意识传送前往过去时空的本身，时间空间随机不确定，身体无法传送，精神力低者会在传送过程中意识破灭。身体完全恢复之前，无法再使用这种能力。］
牧瑰脚步顿住，他感觉浑身血液涌入心脏，他缓缓移动视线，落在了金墨脸上。
“原来……这便是他的目的……”
他听见言心秀*的低语。
如果说，前世的青鉴，留下他的目的是为了给这个世界保留一次机会。
那么，这个丰延，费劲心机寻找这双头岩蟒，是为了让他自己回到过去？
可是就算是回到过去，它的时间也是不确定的。他怎么能保证回到他想要的时间点？
得知双头岩蟒的信息是他前世的事情，那么这人一定是提前知晓这件事所以才能做出这一系列安排，包括锦城和西京那时候也一样。
显然这个人是和自己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的。
他的能力确实是洗脑，但逆转了时空之后，为什么会保留记忆？
难道也是特殊的多能力者？
可他目前只知道两个多能力者的特例，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是多重人格的颜策之。
牧瑰想不通这些。
解开了一个谜团，还有许多冒出来。
真烦。
然而，现在去最让他头疼的是金墨这边。
他金墨好好放下来，摸了摸他额头，他头上的红痕也没了。
但是他仍旧没有醒过来。
他抿了抿嘴，向青鉴确认：“你看一下他的意识是不是还在身体里。”
青鉴：“你怀疑他中招了？”
他赶紧看向金墨。
“嗯？”他愣住。
牧瑰：“怎么了？”
青鉴：“……没有状态异常。”
艾沉浅露出疑惑的眼神：“这不是好事吗？”
青鉴的语气非常不确定，眼神古怪：“……不，他以前有个状态异常，失忆，现在没了……当然也没有说他失去意识了……所以应该也算好事吧？”
牧瑰脸上终于松了一些：“因祸得福恢复了记忆，算是好事。”
不过，恢复了记忆的金墨，对他这个冒牌舅舅是什么态度就不好说了。
但他也不在乎，金墨就是金墨，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假如恢复记忆的他做出了跟现在不一样的选择，他也会尊重他。
牧瑰：“你能看到他什么时候会醒来吗？”
青鉴：“没办法看到确切时间，不过他的身体状况都很健康，估计很快就能醒了，你不用太担心。”
其他人也担心他跑过来看，见金墨没事都露出了宽松的笑容。
伊灰过来，双手按在艾柏枝和艾沉浅的肩膀上：“现在的问题是这孩子。”
牧瑰：“嗯。”
他之前说了天空里有监视的巨眼。
那么这一切，应该已经传达到那个人那里了。
艾沉浅被盯上的可能性非常大。
牧瑰蹲下来，看着艾沉浅的眼睛，话却是对大家说的：“从现在开始，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保护沉浅。”
周遭同伴们脸上都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
鹰九笑着单手叉腰：“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不都是保护好所有人吗？差别不大吧？”
封薄明：“说的对，这本来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的。”
颜策之：“……对不起，金墨他……”
雷辰：“你道歉做什么？”
颜策之低下了头，那个时候他距离金墨最近，估计觉得有些责任。
鹰九：“那只是一个意外，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
牧瑰却突然道：“不。”
“嗯？”
牧瑰看向眼神清澈的顾疏。
顾疏曾经提前告诉了他这件事，只是他说的不清楚，牧瑰也没反应过来。
他是怎么知道双头岩蟒会出现在这里的？
甚至知道他是从下方出现的。
其他人的视线也跟着移动到顾疏身上。
顾疏眼睛转了一下，他从收藏之书里取出一个老式平板，死命地晃，嘴里全冒出来一串，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喂！回不回我？不回我就跟他们说了？！”
他在心里默数三秒。
顾疏把平板放到一边：“好，我说了。”
牧瑰看着他怪异的动作和语言，心中却奇怪的没有不信任。
那边望冬青偷偷拿走他的平板过去检查。
顾疏认真对伙伴们坦言：“是时空之神告诉我的。”
………
一时间只能听得到风梳树叶的声响。
顾疏：“啊！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真的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说只能附身到拥有时空属性的苍身上，因为是时空之神，对时空属性稍微有点敏感，所以他能感觉到有个东西就在这里。”
顾疏又做出了那个手势：“但他只说了一半，所以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我就原样跟你复述了一遍，就是这样。”
封薄明想到了正在睡觉的苍剑声。
牧瑰思忖片刻问道：“那个平板呢？”
顾疏去找平板，望冬青顺手递还给他。
“哦谢谢。”
他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说道：“他说其他时候会用这个跟我联系。”
他把之前屏幕上浮现出的文字举给他看，是手绘在绘图软件上的，所以保留了下来。
牧瑰看到了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
顾疏眨了眨眼睛：“这是我原本国家的语言。”
牧瑰看着顾疏的双眸，一如既往纯洁无垢的眼睛，一如既往离谱荒唐的故事背景。
可是牧瑰直觉，他并不是在说谎，他也没必要撒谎。
这个世界上离谱荒唐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再多一件也不稀奇。
况且他们同行了那么久，顾疏的为人和性格，他们是看在眼里的，他是个连撒谎都不会去做的人。
牧瑰：“你能联系上他吗？”
无论对面是不是真正的神，如果能获得有用的信息，他就一定要利用起来。
顾疏摇摇头：“那个混蛋只是在自己想出现的时候出现，只是他单方面联系我，我没有办法联系到他。而且也是他把我抓到这里来的。”
牧瑰：“唔。”
顾疏：“等等，你们相信我说的话了？！”
牧瑰笑了笑：“你有说谎吗？”
顾疏：“绝对不可能！”
牧瑰：“那么我就会相信。”
顾疏呆愣了片刻后说：“……哦。”
牧瑰认真道：“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如果有新的信息过来，第一时间告诉我，这很重要。”
顾疏：“啊……好……我好像有点想哭了。”
被感动直击，泪腺有些受不了。
牧瑰：“嗯？”
鹰九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别把我们当外人，而且牧瑰还是个从未来过来的呢。”
牧瑰：“………”
顾疏：“对哦！”
封薄明：“………你们原本都不信的吗？”
自从他们一起看过了那本漫画，顾疏有时候会找他聊家人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就慢慢相信了，因为顾疏的感情是那么真实。
他的家人确实不在这个世界。
众人闻言都不由自主笑起来。
顾疏：“时空之神让我来到这里，告诉我，我已经回不去了，让我继续留在这里帮助你拯救世界。”
牧瑰：“………”
青鉴笑得弯下了腰：“哈哈哈哈哈哈拯救世界。”
艾沉浅也难得被逗笑了。
艾柏枝眼睛亮起来。
雷辰转过脸憋笑得很辛苦。
顾疏气急败坏：“喂！你们刚刚才说了要相信我吗？”
青鉴：“哈哈哈哈是，我们信你。就是……这个表达……”
鹰九揶揄地看着牧瑰：“嗯嗯是拯救世界没错，我觉得这个表述没毛病。”
牧瑰深吸了口气，没错是没错，不过是你们不是我。他发自内心的这样认为。
顾疏突然又道：“其实，我也有我的私心。时空之神告诉我，我协助拯救现在这个世界，我才能救下我自己原本的世界和我的家人，而假如做到了，他就会帮我联系他们……我今后会在这个身体，这个世界生活，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我回不去了，但是我还可以再见他们一面，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他的话语恳切，却带着无可奈何的心酸。
气氛一下子沉重了下来。
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艾柏枝走到顾疏身边，握住了他的手：“……顾疏哥哥……我……”
抬起头，孩子眼里的泪花在打转。
他是最能对顾疏的感受产生共鸣的。
顾疏紧紧回握住他，给他擦了擦眼泪：“我没事。”
他起身后，封薄明一把揽住他，露出灿烂的笑意：“即便在这个世界，你也不是一个人，你已经有我们了，不是吗？”
顾疏也回以笑容，爽快地与他击掌：“我知道！”
青鉴小声嘟囔：“哇，你们好肉麻……这种话放心里就行了。”
牧瑰却垂下眼轻声道：“很多事情如果不直接说出来，可能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还是像现在这样，能说就直接说出来，起码不留遗憾。
有的时候，坦诚的回忆是难能可贵的遗物。
伊灰看着他嘴角的弧度饱含深意地上翘：“确实。”
牧瑰抬头的时候，发现所有的目光又重新集中在他身上。
“………”
明明他才是最应该坦诚自己的。但他确实是所有人当中秘密最多的，他们会尊重彼此的秘密，但他们也都在等着他，有一天，自己说出来。
这时，萧秋天插入他们当中。
他刚刚去治疗别的伤员了。
“我那边好了，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吗？”
牧瑰被他解围了，为逃过一劫松了口气。
然而，不知何时，金墨已经从简易床上坐了起来。
望冬青：“喏，他醒了。”
牧瑰转身问道：“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他顺便伸手想要揉揉他的头，被金墨一把扣住手腕。？
牧瑰愣了一下。
金墨的眉峰蹙起，掀起眼皮，张嘴：
“舅舅？”
第124章 第124章 金墨金墨
牧瑰的眼神变了。
他脸上没了笑容。
确实叫的是“舅舅”。
但这一声的语气, 明显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金墨。
金墨神情又沉又稳当，眸光冰冷地仰视着他。
牧瑰缓缓蹲下来，右手仍是被金墨攥住, 他左手伸出去贴在他脖颈上，盯着他的瞳孔问道：“你是谁？”
金墨拍开了他的左手，甩开了他的右手，脸色很臭：“我才想问，你是谁？”
封薄明：“金墨, 你在说什么？牧瑰是你的舅舅啊？”
金墨瞥了他一眼，皱起眉头：“封薄明？”
封薄明微微瞪大眼睛，违和感涌上心头，金墨从来没这么喊过他。
望冬青眼中萦绕着异彩, 像是发现了什么隐藏剧情，他开口问：“你不是没失忆了吗？”
金墨坐正, 把拳头放在膝盖上，左右扫视，视线和脸都充斥着强势的压力, 他缓缓道：“我当然没失忆。”
伊灰静静地打量着他，这个金墨现在正处于警惕状态。
牧瑰立刻肯定, 这不是金墨。
不止他能感觉出来，其他人也看出来了, 毕竟他们大部分都相处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 陷入了无言的安静。
可金墨的下一句话还是打破了他们的想象。
金墨看向牧瑰，五官微微拧了起来，无法压抑般流露出丝毫杀气：“脸和声音都是我的舅舅, 牧瑰的，但是他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金墨一个个看过来。
“0队队长伊灰, 光剑封薄明，血剑颜策之，也都不应该在这里。”
“还有雷辰，你的队长应该是另一个牧瑰，不是我这个已经死掉的舅舅！”
雷辰傻眼了：“”
怎么还和他有关？
牧瑰身后的雷辰*张了张嘴：“不会吧不会是我想的”
牧瑰一凛。
金墨眼中寒光一闪，跃起一拳朝他门面飞来。
他身后的黑影暴起，顺着他的脚步裹上身体，覆在体表成为一层漆黑的铠甲。
砰！
牧瑰后撤一步，右手将俩孩子推开，左手接住了他的右拳头，同时右腿膝盖磕上金墨直冲他腹部的左拳。
只一招，他就明白，这不是十几岁的金墨的反应力和拳劲。
金墨眼中也短暂划过讶异。
这个幻象竟然给人如此扎实的质感。
伊灰动了动手，眼瞳微微一缩。
他失败了，他的傀儡丝没办法连上金墨的身体。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金墨化拳为掌，把牧瑰左手五指扣住，膝盖擒住，黑影顺着他的身体粘上去。
封薄明往牧瑰身前抛出去一球的炽光。
他本想用光克一下金墨的影子，但也不能伤到他。
谁知道金墨身后升起一个黑色大嘴，直接将炽光一口吞了下去。
牧瑰右手化刀，将金墨的手从他膝盖上打落，然而他没退，反客为主，将食指交扣的双手钳得更紧，强化了力量，往前摁过去。
砰！
他把金墨摁在了床上。
当然简易床吃不起这力量，直接塌了下去。
牧瑰折起的膝盖压着金墨的手臂，右手钳住他的脖颈，左手将金墨右掌抵在地上。
但与此同时，一缕黑影化作尖锥抵在了牧瑰心口。
就在影子尖锥旋转着前进的那一刹那。
牧瑰开口喝道：“别闹了！”
金墨看着舅舅那张脸，他知道自己得动手，这只是个飘渺的幻象，他得破了这个精神困境，可是他发现自己下不了手。
他的脸还是那样年轻，华丽得像幅油画。
死的时候也是一样，冰冷得像旧时代的画。
他以为自己早忘了。
忘了那个和自己没那么深刻感情的，最后一位亲人。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终究动不了手。
牧瑰不知道他百转的心境，只是感到他没有那么果断了，他道：“我不是幻象，也不会杀你，所以你也别想着要杀我们了。”
牧瑰先松开了手，金墨没有继续反抗。
顾疏已经翻开了收藏之书，紧盯着情况。
牧瑰慢悠悠站起来，对他伸出手。
金墨看着他好久，终于把自己的手递了出去。
他感受到了那只手上的温度。
他的舅舅的手，常年是有些凉的，但也拥有一般人会有的正常体温。
“又不是尸体，当然会有体温了。”
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时候说的，忘了。
但大概也是他舅舅对他说的。
若说是幻象，未免太过真实，打斗的实感和这细致的温度。
【啊！我怎么被关起来了！为什么我动不了我的身体？！你是谁？舅舅！救命！我怎么被人附身了啊啊啊啊！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呃啊！”
“金墨”感受到了更加真实的，像是把脑子劈成两半的痛苦。
牧瑰去摸他脑袋：“你怎么了？”
“金墨”身体晃着退了两步。
【小黑也不听我的？好啊，我要出去！我硬撞也要撞出去！】
“金墨”抱头：“闭嘴！”
牧瑰：“”
青鉴：“看上去像是精神分裂了。”
人对自己的声音是会感到陌生的。
他完全听不出来，这是十年前自己的声音，只觉得听起来很蠢。
【怎么突然没力气了动不了了你是什么？精神类能力者？你抢走我的身体想干什么？】
“金墨”心想：抢走？什么抢走？这不是我的身体？
他睁开眼左顾右看找不到镜子。
望冬青贴心地给他递了一杯水：“镜子没有，这个凑合吧？”
上方封薄明的人造光还持续着，在水杯中水面映照下。
“金墨”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毫无疑问是自己的脸。
但是是十年前的年轻时候的脸。
他彻底呆住了。
牧瑰试探道：“现在是2061年1月。”
已经过了零点。
“金墨”出声：“什么？”
【舅舅！我才是金墨！你和他说时间干嘛啊！你认不出我吗？不可能吧！！！】
看他这反应，牧瑰确认了。
雷辰*：“牧队，这个‘金墨’该不会是我们以前认识的那个吧？”
青鉴瞳孔剧烈晃动，他再次盯紧了金墨，这一次，上面浮现出了状态异常：【双重人格】
牧瑰再问：“‘金墨’，你还记得你怎么死……不是，失去意识之前，你在做什么？”
他现在并没有处于失忆状态。
也就是说，他记得的。
“金墨”想起来了。
“你还记得两端有两个头的蟒蛇吗？”
是，双头蟒。
他应该是在执行任务过程中遇到了这样的东西，与其开战。
他将其重伤……
可是……
那蟒蛇！
分裂成两个部分，他被其中一颗头吞了下去！
那口中骤然冒出的黑洞产生了巨大的吸力，将他的黑影全部尽数给吸了进去。
最后……是他！
他被那样一条蛇给吞了进去？！
这就是最后的记忆。
金墨咬牙，脖颈爆出青筋：“你怎么知道的？！”
牧瑰深深地看着他：“……我确实不是你舅舅，但我是牧瑰，我们在任务里应该配合过，所以你认得我。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讨厌且避开我，因为我和你死去的舅舅有同样的名字。”
金墨微睁双眸看他，那淡漠疏离而又渺远的表情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黑发男人的面容，重叠在了他陌生又熟悉的舅舅的脸上。
“……牧…瑰？”
牧瑰：“对，是我。”
他知道他在叫谁。
【……舅舅？】
“金墨”咧开嘴，咬住了下唇。
真他妈一团糟！
***
他们搭了个简易帐篷，还有其他的事情交给刘景司那群人，开始了会谈。
鹰九动了动手指头：“在确认有没有危险之前，只能先做点防护措施，担待一下，别再乱挥拳头了。”
她给“金墨”来了个罩子。
“金墨”低头反复在腕表上确认时间。
颜烺嗤了一声：“你再看那时间也不会变。”
伊灰一拍手，温柔地笑起来：“好了，让我们现在来整理一下这个……情况。”
“青鉴说，金墨现在身体里有双重人格，是这样吗？”
伊灰看向“金墨”，他得先确认这一点。
【是啊！！我在这里！！我被关起来了！放我出去！！操！】
“金墨”点点头。
伊灰顺势道：“那你能放他出来吗？双重人格应该可以切换的。”
“金墨”横眉冷对：“不。”
伊灰心想，警惕、谨慎、强势、掌控欲强、果决、判断快。
这和原来那个天真活泼的金墨当真是截然不同。
他的回答不出他所料。
【你这个傻逼！】
他没意识到他这是在骂自己。
“金墨”不为所动，说道：“在我脑子里叽叽喳喳吵死了。”
伊灰看向牧瑰。
牧瑰梳理了一下，抄着手道：“我见到他的时候，金墨就已经是失忆的状态了，在灾难发生三个月前，出车祸，失去了过去所有记忆。”
“原本我以为他就是寻常失忆。”
青鉴频频点头。
“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十年后的金墨*的意识回到了过去，进入了他自己的身体里，同时出车祸失忆了，失去了之前所有相关的记忆。”
“然后他在一无所知的状况下度过了三个月少年时光，后来便和我一起踏上旅程，直到现在记忆恢复。”
“因为双方的人格和记忆差异过大，导致过去记忆恢复后，形成了两个人格共存的现状，我猜大致情况就是如此。”
梳理的很清楚，结论也很明了，但是？
青鉴：“等等等等！为什么突然就得出结论了？过程呢？比如十年后的金墨*的意识为什么会到了十年前的身体里去？”
伊灰笑：“很简单的事情，被那双头蛇吞了下去。”
青鉴也终于跟上思路了，那变异蟒蛇的能力在艾沉浅的动物图鉴里有收录。
青鉴：“不过……你…为什么会和那双头岩蟒……”
金墨*简短地回答了他：“我在执行任务中碰到的，疏忽中招了。”
雷辰的眼睛在他们之间徘徊，终于说出了很多人都想问的问题：“你们以前…我是说，十年后，认识？”
时间太混乱，以至于他不知道如何表达。
金墨*：“不熟。”
牧瑰：“几面之缘。”
牧瑰笑起来：“你帮过我们几次，我还记得。”
金墨*翻了个白眼：“要么顺手，要么顺路，我记不清了。”
【嗯？】脑子里的另一个金墨突然安静下来，直觉告诉他，有瓜。
雷辰轻咳一声，用手指比划着他们俩：“那么说，你们俩都相当于另外一个未来过来的人了，而且你们俩还来自同一个未来。”
两人了解的情况吻合，应该就是如此。
毛骨悚然的巧合。
“差不多？”
“那我呢？你说我的队长……”
他一直没忘记，牧瑰当初径直去找到他的场景。
他们曾经，或者说曾经的未来中认识？
只是单纯的好奇。
金墨*：“你不就是……”
牧瑰含笑打断他：“这没什么重要的吧？反正现在我们也认识。”
金墨*寒沉着脸瞪他：“那我舅舅呢？”
牧瑰：“死了。”
金墨*：“我脑子里那个还在。”
牧瑰：“嗯。”
金墨*：“我舅舅呢？”
牧瑰微笑：“死了。”
金墨*的怒火被猝然点着。
第125章 第125章 生死抉择
牧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如你所见, 我也失去了我的身体，那个时间点，我们俩应该是同时死亡的, 只不过，二十年后的我的意识不知为何阴差阳错进入了这个身体。我反正没听到过他的声音。”
倒是被很多其他鬼缠上了。
金墨*的怒火在碰到鹰九的逆化之墙而不得已挤压回身体里，他的眼神透露着不甘。
他已经逐渐相信了自己回到过去，但他不能接受回到了过去却无法拯救自己的亲人。
【可现在这个牧瑰，就是我舅舅啊, 哪怕没有血缘关系，诶，你也是我，从未来过来的我, 让我出来和他们说两句呗。】
金墨*：【不。】
【那你快点死回你那个时代去！】
脑子里的金墨快气炸了，以至于这边这个金墨*也感受到了剧烈头痛。
金墨*虽然很烦, 但也依靠着疼痛找回了一些理智，他问牧瑰：“现在是2061年，那么血海潮还没有发生？”
终于来到正题了。
牧瑰点头：“目前还没有, 只不过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不怎么了解十年后的这个金墨，但在他们屈指可数的交流中, 他可以确认一点，这个金墨是个有责任担当的可靠的队长。
“还有那个0号怪物”
“没有。”
以及, 他也是亲身经历过这十年两波最重大劫难的幸存者之一。
金墨*再次扫过众人, 最后停在牧瑰身上：“变了。”
事情的变化很大。
牧瑰：“有我在，自然要变。”
金墨*：“你怎么会知道事情不会走向更糟糕的结局？”
牧瑰：“因为本该死的人活了下来。”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因为他的动作产生的蝴蝶效应而死去，但他在乎的人都一个个活了下来。
他从来都是自私的。
这便心满意足了。
他剩下需要做的, 就是让他们继续活下来，并且聚集力量, 战胜更大的灾难。
他一个人做不到的，他就让更多人活下来去做，最终他们也要活着。
不是惨胜，而是大获全胜，碾压式的胜利，无一人牺牲的胜利。
那胜利所创造出的和平环境，在那里，他可以安心地度过短暂的余生。
这便是他最终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如果金墨*听见了他的话，必然要说一声荒谬。
然而他没有说出口。
金墨*：“是吗”
这样的对话，也许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才能听明白其中的深意。
金墨*突然安静了许多，情绪也彻底压了下去。
牧瑰：“我们可以带上你，不过你要让金墨出来和我们说几句话，我是指15岁的那个。”
生日还没到，所以还是十五岁的孩子。
他看得出现在这个26岁金墨*的人格是占据主导的。
金墨*：“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走？”
牧瑰：“如果你不让他出来，我就擅自认定他已经死了，我也没有义务照顾你，你就留在这里随意好了，这里是滇城，你一个人想去京城，应该不容易吧？”
金墨*：“呵。”
【听见没有！放我出去！】
金墨*危险地眯起眼睛：“不用对我使用这样的法子，我不吃这一套，而且我没有因为我舅舅的名字就避开你。”
【假。】
青鉴：“”
为什么？
一个根正苗红的直球是怎么长成嘴硬的死傲娇的？
牧瑰：“金墨。”
金墨：“哇啊！舅舅！就算是我的身体被别人拿走了，你也不要轻易说出把我丢在这里这种话啊！万一我还有救呢？有救呢？我会伤心的！”
牧瑰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回来了？能控制住吗？”
金墨瘪嘴：“我的意识打不过他。”
眼皮一掀，金墨*立刻打开他的手：“可以了吧？什么时候回京城？”
牧瑰：“预言者已经找到了，马上回去。”
金墨的这种情况和颜策之那边又是不同的，看那样子两个人格显然记忆是不共通的。
牧瑰：“对了，你应该能听见那孩子的话吧？就算你们不共享记忆，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他，他知道所有的事情。”
这样就算意识被关在角落，他也不会孤单了。
金墨*眼神闪烁了几下，似乎是默许了。
他也需要知道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多大的变动。
【哼，想知道我们的故事？答应我几个条件，我才对你说。】
好烦。
成年的金墨*从未如此觉得年少的自己这么幼稚愚蠢过。
***
睡了一觉，早上，牧瑰叫来了刘景司和刘景闻，交代了一些事情，主要是关于这个巨大藤蔓的事情。
他们把丰延想要的东西带走了，他应该不会回来多此一举，但他还是叮嘱他们要小心其他人群。
顾疏打开收藏之书给他们留下了可观的救援物资，不过，哪怕没有这些物资，他们这些幸存到如今的人，大概也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好好活下去，这一点，他并不担心。
伊灰：“这只是暂时的，到时候京城还会派人过来接济援助，到时候，你们得决定，是要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前往其他基地。”
刘景司郑重点头。
刘景闻：“你们帮了我们太多了谢谢！”他深深地向他们弯下了腰。
他并不是愚蠢的人，但此刻除了空乏的感谢之外，他发现自己回报不了任何东西。
牧瑰笑了笑：“总会有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到那时，你们也毫无保留地帮助这边就是了，照顾好这里的人，现在就是你们的职责了，要对他们所有人的命负责，而不是对多数人负责。”
刘景司和刘景闻都认真应下。
但他们基本上都忘记了，眼前的人是个比他们小的年轻人。
妃柠溪则用头绳扎好了发辫，对他们道：“我跟你们走。”
青鉴用目光比对了一下她和自己的身高，只差了一个半头，可怕的十一岁。
牧瑰看着她说了句：“你回去要好好吃东西。”
太瘦了，这孩子。
妃柠溪：“嗯？哦。”
牧瑰去找艾柏枝和艾沉浅两兄弟，艾柏枝还在那里念叨艾沉浅，担心他的眼睛。
艾沉浅在和他解释：“所以说我的能力就是这样的，我去找青鉴问过了，别说我现在不滥用，只要次数积累到一定程度，我也还会再次失明别急，但是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恢复，然后会变得更强，失明的时间也会比上一次短，如此周期往复，直到不再失明，你懂了吗？”
艾柏枝满脸写着“没懂”，他一对小鹿一样的眼睛瞅着他：“就不能不失明吗？”
艾沉浅：“反正已经恢复了，证明只是暂时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牧瑰过来了：“柏枝，你那边的任务做得如何？”
艾柏枝立刻站起来：“牧瑰哥哥，我们收集了大概一百多种，里面有变异的也有没变异的，大多数是变异的吧，我觉得更有用就倾向于收集变异种子了。”
牧瑰：“你们动作还是挺快的。”
一天不到就收集了这么多。
只是比起此地本来应该有的，这算少的。
牧瑰：“需要再给你两天时间吗？”
艾柏枝眼睛亮起来：“如果可以的话！”
毕竟来此地的机会并不是那么多，能趁机收集一些就不该放过。
牧瑰：“好，这次大家都来帮忙。”
他们的行程就此推后了两日。
***
林城最大的幸存者基地。
此时，那座基地的土制城墙已经拔高到了百米之巨，圆形的高墙将其中的幸存者们还有他们生存的地域包围在其中，严丝合缝。
这围墙之中还有一道直墙缓缓升起，将围墙之内的空间强制分割成了两半。
墙之高，非禽鸟或者飞行的异能者皆无法越过，墙之厚，非强大的异能者无法轻易穿透。
基地中的人都慌乱起来，不知所措。
自从首领者让他们全部回来集中后，就失去了音讯，结果突然就是这样的状况。
中间的那个直墙甚至毁坏了诸多住人的建筑。
甚至将好一部分人的亲属朋友分割在了两个区域。
“这是霍澜的能力为什么？”
有人认出来了，这是一手建立起这个基地的，他们的英雄，他们的核心人物，霍澜的异能才能做到的事情。
基地的大门，除非遇到兽潮，或者近似的重大危险，始终会保留一个开关的空间，如今门也消失了，真的一丝缝隙都没留下，摆明了不想让他们出去。
而他们口中的霍澜，正地坐在奉宴身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下方人群的骚动。
奉宴听了双头岩蟒被抓住的消息，侧过头对浮霞露出蜜糖一般的笑容：“我答应给你的，就不会食言，不过花了点时间陪我玩游戏，等得住吗？”
浮霞神情平和如无波的春湖，她轻声道：“无妨。”
况且如此收走的东西，能量会比她设想中的更多。
她看向下方代表人的黑点的眼神，更是如同观察从地上爬走的蚂蚁。
反正都是为了达成目的，参与一会儿他的恶趣味也不算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奉宴清了清嗓子，嘴唇对着腕表打开。
他的声音很快通过连接整个基地的中心广播站，从基地每个角落的广播装置里传播出去。
“大家好，难得新年过节的，我们一起来玩一个游戏吧。”
“什么东西？”
“是谁在广播？！”
“到底发生什么了？”
“出不去了！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霍澜！你在哪里？！”
奉宴坐在城墙边缘，自顾自晃着腿，边继续说：“当然，所有人都是游戏的参与者，我不会漏掉任何一人。”
“还记得你们的首领意外搜索发现的秘密/兵/工厂吗？”
“那里留下的没能被带走的军/火武/器，被他小心地藏了起来。”
当然，他是为了以后抵御外部的威胁，也是为了不让这东西被有心人利用。
“现在那些‘稍微大了点的小爆竹’正埋在基地的某一些地方，只需要按动小小的开关嘭！”
他的尾音轻轻地上挑。
“顺便一提，这些‘小爆竹’的量，足以将这个基地炸飞十几次。”
奉宴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转移了视线。
有一个异能者踏空向上，头转向了这边。
奉宴微微一笑。
“打下去。”
趴在墙的顶端，架着白色涂装重狙的男人应了一声：“是。”
红色，从枪口钻出，就只剩下了淡薄的残影。
笔直地轰向那个踏空之人的头颅。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被瞄准了，急忙在空中改变方向，全身拼劲射向另一个方位。
他以为自己暂时躲过了一劫。
轰！
身体在空中炸开，成了一朵血花。
残肢重重飞溅，砸落在基地的地面上，房屋顶上。
“啊啊啊啊啊啊！”
那子弹原本笔直的轨道，追随着那个人改变的方向，也拐了个弯，紧随不舍，正中目标，直至将死亡赠予他本人。
奉宴笑着继续：“就在刚刚，有一位‘伊卡洛斯’陨落了，大家要遵守游戏规则呀~”
第126章 第126章 第三选项
无法逃离, 不能反抗。
勇士绝对不少。
但当试图攀上墙壁的勇士被尽数击落，而他们甚至看不清站在顶端的那群人的影子的时候，他们绝望了。
戴眼镜的男人闭着双眼坐在旁边, 然而下方所有人的任何动作细节在他天空布下的上帝之眼里皆无所遁形。
言心秀把拳头藏在袖子里，面上的所有情绪都小心地收敛进入胸腔。
奉宴：“这么多的例子，总可以安静下来听我说规则了吧？”
大多数人群走上街道，躲避天灾一样蹲在地面上瑟瑟发抖。
而一些人则一边听着广播一边寻着始作俑者的踪迹。
奉宴拿着望远镜，饶有兴致地观赏这宏大的场景。
“基地被分作两块区域, 这两块区域，人数大致相当，啊当然我没统计过，大概差不多吧~”
“游戏规则相当简单, 在中间墙壁的两侧，七五六医院和间都银行前面, 各自放着发射程序开关，这两个开关分别控制着另一半区域埋藏的导/弹的点火程序。”
“导弹不会在发射架上飞出，只会原地爆炸, 还有，引发周边埋藏的其他导弹的连环爆炸, 要小心点哦。”
“在开关旁边放着计时器，倒计时两个小时。”
“其中只要有一个开关, 最先被按下, 那么最先按下开关的那片区域里的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两个小时若结束，没有任何一个开关被按下，那么两片区域里埋藏的导弹都会在倒计时归零那一刻‘意外引爆’。”
“对了, 两个开关都在我的眼睛里好好待着呢，如果我发现有人试图破坏开关, 或者切断全区域电信号，我会提前引爆，两片区域都是，千万不要尝试哦~”
“那么，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3——2——1——游戏开始！”
奉宴掀起唇角那一抹飞扬的笑，食指点了一下全息屏上那个倒计时【确认开始】的选项。
02:00:00
01:59:59
***
左半区域的人开始行动了，他们找到了七五六医院前方的那个装置，同时也看到了那旁边的倒计时电子钟与监控摄像头。
与此同时，右半边区域的人也很快汇集到了间都银行门口。
两个开关都搁置在最显眼的地方。
一时无人敢上前。
奈何时间在无情地流逝。
01:23:46
秒数不紧不慢地轮回走低，刺激着人群敏感的神经。
“你们真的相信那个藏头的家伙的话？”
“可是他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
“那如何保证我们按下了开关就能活下来呢？对方另有引爆的手段，指不定最后把我们两边都炸了！”
“那你说怎么办？等死吗？”
“我们两边都不按下去，照样要死，反正都是一死，按照他的规则去做说不定能活下来。”
“你在赌一个杀人魔会信守他的承诺？！”
“有本事你去杀了他而不是也还呆在这里！”
同样的对话在两边同时进行。
每个聚集到那里的人都要被这死亡跗骨的压力给踩崩溃了。
在导弹引爆之前，名为情绪的怪物已经在各处连环爆炸了。
“不行！不能按！我的女儿在对面！我就不信，你们当中没几个亲人在另一边！我宁愿自己死也绝对不按开关！”
“所以拖着这么多人给你陪葬吗？”
“你说什么？！”
两个开关旁边的人越聚越多。
当然也有一部分聚集到了城墙边上，沿着城墙寻找罪魁祸首。
奉宴看得正开心，发现了这些人，有些扫兴，他随口道：“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就直接淘汰出局吧。”
白色重狙的男人微微调整方向，每一枪射出，都是一条生命的消亡。
浮霞双臂抬起，做小幅度的环抱状，掌心相对，十指微弓，那双掌中心正漂浮着一盏莲花灯，灯柄较短，顶多是矮脚杯的程度，灯盏莲花花瓣重叠，花瓣上的脉络分毫毕现，通体是水晶般澄澈透明，本该放置灯芯处是一朵霞光般潋滟温暖的火焰。
那火焰此刻正活跃的跳动着，没有油或者柴，火星却劈啪作响。
在他人眼中或许是如此。
但在浮霞眼中却不一样。
她温柔地阖上一半眼皮，如同看着宠爱的孩子一般，注视着自己魂灯里的魂火。
随着射击声声落地。
从远处不断飘来不同颜色的虚影。
而那些虚影无一例外都被吸引扑向这团魂火之中，如同盲目的飞蛾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
“什么东西？”
“我怎么了？！”
“放我出去！！！！”
“救命！！！”
“饶了我！！”
火焰中传来成千上万的惨绝人寰的嘶吼。
也只有浮霞一个人能够听见。
射击停止。
浮霞的手轻轻拂过灯盏。
莲花灯凭空消失。
言心秀将这一幕刻入脑海中，他没有提出任何问题，他也不该有任何问题。
奉宴拿着望远镜，面带兴奋的笑容：“哈哈哈果然！”
两边围着开关的距离越来越小，聚集的人却越来越多。
刚开始有一段僵持。
争论不休，却谁也不敢上去按那个开关。
然而这个僵局终究会被打破。
01:00:00——
“我来！！！”
七五六医院综合楼大门前，一个男人冲上去，想要趁众人不备按下开关。
“你敢！！！”
而反对按下按钮的人一齐冲上前去把人压在了地面上。
“你想做什么？！”
那人眼球充斥着血丝，疯狂挣扎起来：“我想活下去有什么错！只要按了这个开关，我们就有机会活下去！横竖都是死！为何不赌一把！我这也是在救你们！”
“放屁！！！”
“你他妈还是人吗？”
“可是，不就是他说的那样吗？”
“你说什么？！”
“你们也看到了，爬上墙的和飞上去的全都被杀了，你们有本事找到那个人吗？霍澜呢？这种时候他去哪里了？”
“他？这墙估计也是他搞得吧？”
“他被当成英雄吹捧，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你前几天还和别人吹他救过你呢！”
“你不是也和朋友暗地里骂过他？”
“那些强大的异能者呢？他们都去哪里了？”
但凡有点能力的，都尝试去找那人的踪迹了。
而这情况并没有停止。
说明他们还没成功，或者失败了。
无论哪种，倒计时仍在流逝。
奉宴戴着耳机，同时看得津津有味。
右侧区域。
“你们想一想啊！我们这边到现在还没有爆炸！难道不是那边没有动手的缘故吗？”
“那我们就等着他们动手吗？人都是惜命的！时间再拖下去，他们那边的人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他们那边的人怎么想的，我还是一个人。我当然知道，不按下这个开关，我一定会死，但我也知道，如果按下了这个开关，就算我活了下去，我这辈子都会因为这个选择而生不如死。”
“没阻止的人也是赞成，到时候，我们都是帮凶。”
“哈哈哈你跟我谈道德谈良心？这世道，竟然还有人有这种东西？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
“霍澜救下我们不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的！”
“那你口中的霍澜在哪？！你说啊？”
“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元凶，现在正在哪里看着我们笑话呢！”
“你住嘴！”
两边不约而同演化成了三派对立的局面。
按下开关、不按下开关、弃权的中立派。
奉宴弯下了腰：“哈哈哈哈真搞笑，中立？也就是说，无论两方如何选择，他们都会遵从多数的选择？哈哈哈哈哈不行，太好笑了，竟然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决定。”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他仰起头，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
在这种是生是死二选一的境地，不去争取，不去抉择，只是害怕自己做出选择，逃避了自身悲惨的命运，把责任交托给别人，以此来减轻自身的负担，自顾自捧起别人，依赖别人，仰仗他人的拯救，如果不成，到时候还能骂一声，都是你们的错，是你们做出了选择，我们只是跟随你做的选择。
多么狡猾，多么恶心。
突然间，他身侧一个宽背劲腰的男人抬起手，手掌膨大，长出了黑色的皮毛，十指上弹出了利爪，他一爪子贴着奉宴的身侧划过。
那利爪尖距离奉宴的臂膀也就几厘米，奉宴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歪过头。
嗤嗤嗤。
那虚空中突然冒出的血花喷撒在他脸上。
他略微闭了一下眼睛。
他舔了一下嘴唇，舌尖沾到了些许铁锈的腥味。
豹化的男人再次一爪子勾出。
他前方显现出一个人，对方举着枪对准奉宴，他的手指已然按上了扳机，而且已经扣了下去。
卡壳。
子弹没能射出。
他的胸膛被利爪洞穿，他勉强撑着身体，不甘心地再次拼死扣动扳机。
砰！
这一次，子弹射出去了。
穿透了奉宴闭着眼睛的头颅。
没有伤口，没有弹痕，没有爆头。
只是，穿过去了。
虚幻的身体晃动了两下，消散了。
坐在旁边十几米远的奉宴，托着下巴，脸上干干净净，他笑眯眯地托着下巴，支着一侧膝盖，看着刺杀者崩溃绝望的表情，眼中的趣味浓郁深沉。
“不不！不！！！怎么可能！”
砰！
豹化的男子另外一手拧断了他的脖颈，将他的头颅甩了下去，从他的胸膛里抽出了右手。
奉宴说了一声：“啊，隐身的异能应该不是他的，把隐身能力者找到，活捉，我想要他。”
浮霞的手指向墙上一个方位：“那边。”
那里的摇曳的魂火在她眼中异常明晰。
狙击手朝她指尖所指方位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墙面被击穿一个弹洞。
浮霞：“唔。”
狙击手无感情地道：“未击中目标。”
奉宴眼中跳动起炙热的光芒：“哦？存在本身被隐藏了啊？”
王庆华的能力是只要存在便可命中，只要瞄准就会追击到天涯海角。
未命中只有一种可能性，不存在。
更想要了。
浮霞的手指方向跟随着那不曾消失的魂火移动：“他要逃了。”
奉宴拍拍手：“张意。”
一个扎着低马尾，鼻梁两侧有棕色雀斑的女人举起手，手中蓝色半透明的魔方迅速转动，最后停止在一个角度。
而团魂火也停止不动了。
过了十分钟左右，那火焰开始忽明忽灭。
浮霞的手指轻轻点在眼角的蝴蝶疤上，她瞥了眼奉宴。
奉宴笑道：“别让他死了。”
张意收手成拳，魔方也在其中消失了。
一个人从城墙上凭空出现，向下坠落。
奉宴：“段铎。”
那男人全身化作一只体型巨硕而矫健的黑色豹子，四爪将土制城墙踩出坑，一步步跃向下方，衔上了下坠的隐形异能者，又一路沿着垂直的墙体跳了上来。
奉宴让他把那异能者放在自己脚边，他蹲下来，从脚踝边抽出一把匕首，重重插入那人的手掌心。
同时一拳头锤在他的胸口。
“咳！咳咳咳咳！啊！”
暂时闭气休克的人醒了过来，剧痛让他发出惨叫。
奉宴抓住他的头发，直直地看向对方情不自禁睁开的眼里。
过了几秒钟。
奉宴松开了他的头发，拍了拍他的脸颊，把刀拔开。
奉宴从口袋里取出绷带给他手上的伤口裹上：“你叫什么？”
对方眼睛里装着奉宴，乖顺地回答:“臧为真。”
然后他咳嗽了两声，手里装满了血，大概是刚刚那一下将他的胸骨锤断了。
可他只是茫然地，感知到了痛苦也没有喊，只是认真地望着奉宴。
奉宴勾起嘴唇，将人牵起来，他道：“枫晴，下去带一个人过来，善臣，你把他治好。”
枫晴捋了捋自己搁在肩膀前头的蝎子辫：“好哦~”
她蹲下来抠了两小颗土块，上头光芒闪烁，随后其中一颗被她扔到了城墙下方，另一颗被她放在脚边。
她身体消失，再次出现时，手边带着一个男人。
“哇啊！”
“你们你们是！”
一落地就吱哇乱叫。
段铎把一部分豹化的利爪贴在他脖子上，用脚踩住了他的胸膛。
“呃呃呃！”
一身干净高中学生装束的铁善臣蹲下来，他五指间多了几根针，针灸一般的细针，一边刺入这个男人的身体，另一边刺入臧为真的身体。
然后躺在地上的这个男人开始了咳血，痛苦不堪地哀嚎。
“啊啊啊啊！好痛你们咳咳咳”
“扔了。”
段铎听见奉宴的命令，抬脚将他踹了下去。
男人就这样绝望地从保护了他许久的百米高的城墙上落地，化作了一滩无生机的血肉。
言心秀盯着远在地上的那人，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将他的面容深深刻入了记忆里。
奉宴问臧为真：“我很好奇，刚刚那个刺杀的人为什么能被段铎伤到，你却不会？”
臧为真一五一十地说了：“他没有和我肢体接触，隐形持续时间短，而且没办法隐藏存在本身，但他可以攻击别人。”
奉宴：“这么说，和你有肢体接触就可以隐藏存在本身了？“
“对。”
“肉/身和异能都可以？”
“是，都可以隐藏。”
奉宴亲昵地牵住了臧为真的手：“哈哈哈哈，这么厉害，不过还是没办法躲过你的眼睛啊。”
他最后歪头看着浮霞。
浮霞表情不变：“我只是看到了他的魂火。”
奉宴：“时间呢？可以持续多久。”
臧为平静地回答：“理论上能一直持续下去，只不过需要一直保持接触，而且这种情况下可以进食却无法攻击伤害到他人。”
奉宴甜美邪异的笑容在脸颊上绽放：“这个能力不错，我喜欢。”
解决了这边的事情，他再次看向游戏中心。
两侧都已经打做了一团。
奉宴的嘴角的弧度肆意上扬：“我们来打赌一下？看哪方先按下按钮。”
他们皆无感情地说出了自己的选择，左或者右。
奉宴：“唔，那我就选——两方同时！”
他可没说，只有A或B的选项？
他偏要选C。
偏幼态的面庞似乎流淌出的痴迷，那样子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他沉醉于这般非人道的游戏，乐此不疲。
第127章 第127章 第四选项
两方为了二选一的生死抉择权而争夺不休。
而那坏心思给予他们两难题的本人却给出了第三个选项。
所有争执最终会有结果。
两方先后差不多, 有一波人占据了开关的位置。
左侧，医院门前。
为了守护住那个决定对面生死的按钮，几十个人将装置周围围的水泄不通, 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右侧，银行门口。
一个男人在一群人的守卫下，将手贴在开关按钮上，只需要轻轻用力往下一摁，对面就会直接炸飞。
00:15:35
00:15:34
哪怕再这种时候, 时间还是一点一滴的无情地流逝。
00:15:00
奉宴再次开口了：“还有15分钟，滴答—滴答，抓紧时间啦！”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欢乐。
下面的每个人听到这声音就起了浑身恶寒。
有人喊道：“你就真的会放过先按下开关的那一片区域的人吗？”
奉宴嘴角的弧度再次上扬一个层次：“当然~游戏规则，我得遵守啊。”
左侧。
“你听到了吗？！只要按下去, 我们就能活！”
“可我们现在还没死！对面没有按下去！那边也有我们的亲人朋友！墙的对面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对面是人，我们这里的就不是人了？！他们的命高贵还是我们自己的命高贵？我全家也都在这里！你没听那个疯子说吗？时间到了他要全炸了我们！”
“为了自己的性命, 牺牲另外一半人，你们之后的夜晚能够安然入睡吗？我不能！我自己死都不会做出侮辱我的本心的事情！我不愿意这样活着！”
“那我问你，要是对面不是和我们一样多的人, 不是你的亲人朋友，只有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人, 而杀了他就能救下这里所有这么多人，你会按下开关吗？！”
“”
右侧。
“你不能这么做！！！你就没有父母儿女亲朋挚友吗？”
“有！就在这一侧, 所以我要他们活下来！我难道做错了吗？！人都是自私的！我想活下来, 我有什么错！”
“可是对面的人也没有错！我们都想活下来！都是那个疯子的错！假如我们选择了其中一方，那就是正中他下怀了！”
“我不想去想他究竟为了什么而做出这种事情，我只知道, 假如我和我的家人想活下去，我只能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炸弹, 指不定他在骗我们呢？！”
“我当然知道！因为运送军火的队伍中就有我！而之后那些东西被藏在了哪个地点，就只有霍澜和他的心腹知道，他们都不在了！”
“说不定他没有背叛我们！为什么你就不能信他？！反而要去信一个杀人狂的话！”
00：10：00
时间逼近，哭声溅起。
人群将那两处地方围的水泄不通。
只有中央的一群人在决定是否要选择，选择对方死，自己活，或者，自己死，对方活。
左侧：
“按下它！”
右侧：
“不能按！”
沸声喧嚣。
隔着墙，距离遥远听不见另一半的声音。
两处都推搡着。
00:05:12
00:03:45
00:01:00
奉宴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这是最紧张刺激的时刻。
他在等一个结果。
医院门前，围绕着开关的人被砸得头破血流也不松手，人用肉身砌成了墙，守护住另一方。
而银行门口，人群正在试图突破包围圈，将那个男人的手从开关上扯下来。
00:00:56
人墙裂开了一条缝，一个女人捂着脸跪了下来，她跟前就是她的孩子，而墙的对面，是她的丈夫，他给她送来了信息：
[好好活着。]
他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而选择让她们活下去。
她原本打算一家人如果一起死，也算是夙愿达成了。
此时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她这一条缝隙一开，外头的人是不会放过的，其中一个人像是灵鱼，游入中央。
人墙轰然倒塌。
00:00:34
两个开关上都贴着人的手。
奉宴：“哈哈哈哈哈，我要赢了。”
00:00:10
两个人捧着开关不松开。
00:00:09
他们没有按下去。
00:00:08
人群在某一瞬间突然停止了推攘，骚动，谩骂。
00:00:07
00:00:06
00:00:05
那两个人，在不同的地点，同样闭着眼睛捧着开关，他们的双手就贴在那上面，涕泪横流。
他们都有着要活下去的理由。
他们都没有错。
00:00:04
铃声响了。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象征着最后死亡时限的铃声响了。
奉宴脸上的笑容却在这最后三秒中缓缓消失。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着男人悲切的惨叫，周边的人看着男人从开关上滑了下来，他冲出人群，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和他们相拥在一起。
但没有人上前取代他，替这里的所有人去按开关。
突破封锁的女人，几次扬起手，而周边的人已经不再阻止，只是看着她的动作。
可那手终究没有落下去。
她弯下了腰，折向地面，无助地流着眼泪，跪在了地上，扒着那开关的手，似乎根本不听她使唤。
“我做不到”
她带着哭腔喊。
同样，没有人接替她上去。
他们都像是解脱了一般，原地坐下。
家人就在身边，牵起手，或拥抱。
不在身边的，也在灵魂上紧紧相连。
00:00:03
00:00:02
00:00:01
00:00:00
————————
共同见证了归零。
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死亡就是他们的宿命。
至少，在场所有的人，会陪自己一路，不孤单。
至少，在计时归零之前，他们都没死，幸足矣。
数万人，同时选出了第四个选项。
他们，不会如他所愿。
***
奉宴的手指贴着【确认引爆】的指令选项，他眼看着倒计时的数字归零，而没有任何一方按下开关，他的身体僵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无论如何思考，用理智逻辑或者用感情去思考。
这是绝对不可能做出的选择。
不是一个人，而是数万人。
他们有很多机会按下开关。
让自己活下去并不是错。
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才是愚蠢。
以及不合常理。
本能的恐惧会让他们至少出现那么几个人，自私自利的，去按下那个开关。
事实却与他所猜测的截然相反。
可无论他问了多少个为什么，都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时间又过了一秒。
两秒。
三秒。
他没有按下确认键。
开始有人站起来了，从等待死亡的寂静中。
“没有爆炸”
“真的”
“我们还活着。”
“呃哇啊啊啊啊啊！”
“呵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骗人的！”
“我说啊，就算按下这个开关也不会爆炸吧？”
奉宴收起了屏幕，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开口了：“我劝你们还是别这么做哦，游戏结束，规定时间内，两方都没按下开关，所以不会爆炸，你现在按下去，对面一定会被炸飞哦，你要是不信，试试看？”
“呃呃呃啊？”
也有人抬起头，大声质问：“你是在考验我们吧？”
他不敢再说刺激的话语了。
他宁愿去相信这只是个性质恶劣的恶作剧。
那个广播里的声音，只是想考验他们的人性。
奉宴眼珠子转了转，手指摩挲着，指尖抵在一起，唇角重新绽放雏菊般清甜的笑：“说不准我只是心软了呢？”
言心秀一直盯着他的全身，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所以他能确定一件事。
这个恶魔绝对不是心软，或者一时兴起，想要放过他们了。
他在生气。
只是将怒气藏在香气馥郁的花瓣之下。
充满迷惑性的，香甜的陷阱。
他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言心秀知道自己必须要开口了，他道：“我下去？”
奉宴奇怪地转过头：“你想救他们？”
言心秀摇摇头：“或许有你需要的能力者。”
他的背脊被冷汗打湿了，汗滴顺着骨骼滑下去，他压抑着周身的颤栗。
他只有一个人，他救不下这些人。
可是他想救，他不能无动于衷。
假如是他在此，也一定会做出和自己一样的选择，所以必须这么做。
言心秀将目光直截探入奉宴眼中。
一瞬之息。
他低下了头。
奉宴没什么异样转了回去，他已经没有广播自己的话语了，他随意道：“我不需要了，霍澜，你下去”
言心秀知道，自己再也没机会救下这些人了。
他无法改写奉宴的记忆。
他在奉宴身上，撞上了一把锁。
那是他自愿下的一把锁，他亲自，给他挂上了这把锁，必须双方皆同意才能给他下的记忆之锁。
上了记忆锁的人，没有他本人的同意，哪怕是他记忆的异能，也无法改写对方的记忆。
他亲自所下，但他却没有这样的记忆
言心秀脑中一片空白。
奉宴此刻完成了自己的句子：“你去杀光这个基地里的所有人，一个不留。”
浮霞打开了手，那盏充满佛性的莲花灯再一次出现在她胸前。
霍澜站得笔直，闻言轻轻点了下脚。
土墙一角猛然陷了下去，像是直降电梯一样，托着他落到了地面，脚下是平整的黄色土地。
霍澜眼神平静无痕，没有什么自主的思考余地，他只会忠实执行脑子里唯一的命令。
杀光他们。
霍澜一手负背，一手抬升。
脚边土块翻动。
一个巨大的土傀儡拔地而起。
如同童话书里的石头人，中了巫术而拥有行动能力，只为了破坏而生的“傀儡”。
随后是成千上万个土傀儡。
傀儡的手放在地上。
霍澜踩上去，被托举到了巨人肩头。
土傀儡开始奔跑。
大地烈烈轰轰震动起来。
“那家伙真的放过我们了？”
“就是诓人呗，真是过分，一定要把那家伙找到。”
“可是你们忘了吗，死掉的那些人？”
“”
“什么？地震？”
“那是”
“土傀儡？霍澜？是霍澜？他回来了！”
有人已经瞧见朝这边跑来的土傀儡，还有站在他肩上的，一手建立基地，收容所有周边幸存者的，他们的首领。
曾经无数次挺身而出，救下这个基地，他们的英雄。
下意识的高兴涌上脸庞。
无论之前对他如何谈论。
他们见到他的第一感觉还是，信任、依赖。
霍澜看着他们，也露出了淡淡地微笑。
土傀儡的脚下溅开殷红血花，裹挟着尘土、屋瓦砖墙的碎片，席卷过去。
“救命！！！！”
“快逃！！！！”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霍澜！为什么！！！！”
霍澜抬起手指向前面的人群：“杀光他们。”
奉宴重新笑了起来。
只是言心秀不再分得清那是高兴还是愤怒，亦或是，目标达成的小小的洋洋得意。
他只觉得身体浑然如冰。
在那之下，是深渊，或地狱。
他闭上了眼睛，不忍卒睹，也不忍再听。
第128章 第128章 吞噬进化
牧瑰一行人在收集结束植物种子之后, 就乘坐直升飞机回到了京城。
他们回去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见蓝远星。
青鉴是跟着他们一起去的，所以预言者的身份已经是证实了的。
妃柠溪今天的头发变成了黑色，但眼睛却变成了金色, 像街头巷尾钻出来的金眼的瘦长黑猫。
妃柠溪将她之前对牧瑰说过的，十年以及二十年后的预见与推测再对蓝远星讲了一遍。
她只能看见自己视野之内的景象，十年后看不见任何东西，意味着，她死了, 或者这个世界被毁灭了。
即便是她预见的时间点是在她自己的睡梦中，她也是能听见耳边声音的。
牧瑰的预言是世界在二十年后会灭亡，而他前生所见预言者的死亡是在十五年之后，说明这一次, 事情又有变化，预言者的死亡提前了。
蓝远星点点头：“情况我知道了, 我们会以最完备的力量来保护你。”
妃柠溪想起了牧瑰在来时的路上对她说的话。
“你的异能，会让你进入到京城基地之后，受到超规格的保护, 这样，你本人能接受吗？”
妃柠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是保护, 也是监护，她的一举一动会受到监视, 自由会受到极端的限制。
妃柠溪：“但你口中的领导是通情理且正直的人吧？”
牧瑰：“是。”
妃柠溪：“那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毕竟本意是保护，他们保护的是我的异能，我的命是附带的, 而我很珍惜我自己的性命，这是一个划算的交易。”
于是妃柠溪对蓝远星笑着说：“谢谢。”
蓝远星看着她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笑容,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特殊的时代背景之下，太多的孩子承担了不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而他对此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
蓝远星没有让自己沉浸于感伤中太久，他问道：“你一天之内有一次预言的机会，那么你是否已经看到血海潮以及大洋海底的那个怪物？”
现在，是牧瑰兑现他的承诺的时候了。
然而十分钟，是一个尴尬的时长，而她又只能看见那时未来的自己所见所闻之物，假如在那个时间段里没有得到有用信息，那么一次宝贵的机会就会被浪费。
妃柠溪沉默了片刻，对蓝远星说：“能否为我规定一个预言的时间点？”
蓝远星不明白她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他略微思索了片刻，发觉这是一个合理的提议。
蓝远星瞥了眼牧瑰。
牧瑰翘起的嘴角映入他眼中。
必然是他跟这孩子说的。
孩子虽然成熟，倒也没如此多的经验。
既然预言者每日有一次预言的机会，那么自然不能浪费这样的机会，而预言的时间点定在何时就需要斟酌了。
妃柠溪继续说：“确定了每日预言时刻之后，在我开始每天预言之前，请派一个人与我说明，时下节点最关键的大事。”
她的预言机会不能被浪费。也就意味着每一次该预见的时间点必须仔细讨论商议决定。
按理说，她本该只知晓讨论议定的时间点，预见之后，告诉他们结果，但她却要求告知她关键的事情。
妃柠溪说出了理由：“因为这可以作为我现在预见指向时间点的参考。”
蓝远星下意识将右手抓在手臂上，抚平竖起的寒毛以及鸡皮疙瘩。
现在的决定会改变未来的行为事件走向。
假如他们在此刻决定了每日固定的预言时刻。
除去因为意外而提早或者推迟的预言时刻。
他们现在就可以将预言指向的时间点定在未来某一日、规定时刻之前的十分钟内，因为在那段时间内，他们正在与她说明当时的关键大事。
蓝远星好久才开口：“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我会上报商讨后告知你的。”
牧瑰开口道：“那蓝局个人意见，如果要挑选，会选哪个时间点？”
妃柠溪补充道：“时间计算是从我的能力使用开始那一刻24小时之后。”
蓝远星握拳思忖了几分钟，道：“时间的话，尽量晚，如果要决定的话，晚上20时。”
时间往迟一些推是合理的，白天预留一大部分时间，以防出现意外，需要临时取用这个能力。
牧瑰挑眉：“为什么是20时呢？”
蓝远星：“小学生最迟22时之前得进入睡眠状态在那之前还要”
虽然蓝远星没有自己的孩子，但他知道这个规定。
妃柠溪眨眨眼睛，露出了笑容。
在周边人的无声微笑中，蓝远星说不下去了，似乎有些尴尬，他岔开了话题：“反正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我说了不算，你上一次预言是在什么时候？”
妃柠溪比出V型的食指和中指：“晚20时。”
蓝远星：“你已经预料到了？”
牧瑰似笑非笑。
对了，这边有两位预言者呢。
虽然牧瑰那边所知的未来，大部分相当于作废，但他仍知道一些大的关键节点和一些重要细节。
伊灰已经将牧瑰的本身能力情况和他可能来自于未来的身份和他讲了，但对于后者，他心中还是不信居多，只是事实让他不得不去承认。
牧瑰所经历的那个未来，他们将时间定到了20时。
蓝远星看了眼现在的时间，2061年1月5日19时50分。
时间也扣得刚好。
蓝远星：“时间快到了，现在这一次得临时决定了，不过，你们已经讨论好了吧？”
他的视线在伊灰和牧瑰之间转移。
妃柠溪看了眼牧瑰，牧瑰朝她温和地笑了一下，点点头，她抿嘴，舔了舔干涩的唇，开口道：“1到4日，我分别进行了一次预言。”
在那之前，她的预言主要集中在即将到来的牧瑰身上，比较没效率，遥远的未来，也只是看了十年以及二十年之后。
“1日，我看了五年后的光景，什么都没看到。”
“2日，我看了三年后的光景，什么都没看到。”
“3日，我看了两年后的光景，什么都没看到。”
听到此处，蓝远星终于明白他们进来的时候脸色为什么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凝重了。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这会不会什么地方出错了”
妃柠溪没有回答。
她无法回答。
她的异能不是机器，异能不会出现bug。就像她也无法卡bug地预见自己以后预言未来的那段时期。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会在两年之内死亡，要么世界会在两年内灭亡。
她觉得，前者倒是更值得庆幸。
但当一个京城基地全力保护的她，竟然在两年之内被人杀死，那证明情况也不会太过乐观。
伊灰叹息一般轻声道：“我们没太多时间了。”
其他人也低下了头。
蓝远星双手十指紧扣：“第4日呢？”
妃柠溪：“我看了今年9月1日的光景我是从你们口中得知的，第0号怪物已经从大洋海底出现了。”
蓝远星：“坐标？”
妃柠溪报出了一个坐标位置，“只能说当时它是从那个位置升上来的，目测体长和展开长度都超过了千米，通体黑色，推测为近软体类动物，能力是吞噬进化。”
“吞噬……进化？”
这是牧瑰知晓的部分，他曾经直面过那个怪物。
但这个信息，他自己不能说，必须是真正的预言能力者口述。
然而那时，即便青鉴的能力鉴定出了那怪物的能力，大洋周边的国家，仍是做出了他们的决定，根本没来得及通知他们。
面对席卷而来的怪物。
他们投下了人类制造的最终兵器，十几颗核/弹。
从结果上来看，第一次暂时将那东西吓回了海中，维持了十年的和平，最终，还是导致了世界的灭亡。
牧瑰道：“那东西是吞噬生命、物质、能量、辐射进行指数级的成长进化，核/弹导弹都炸不死它，反而会成为它最丰盛的营养，帮助它长成庞然巨物。”
所以，一无所知的人类相当于自己将自己送上了绝路。
第一次是十几颗核弹。
第二次是近百颗。
第一次是来不及，第二次青鉴不在了，他们没有什么依据去说这个怪物的异能，旁的国家也都不信。
尽管自身不去掺和，也没能力抵抗了。
世界就这样被黑暗吞噬。
他不知道吞下了整颗星球的怪物会成长进化到什么地步。
因为那时候他也死了。
他死在世界灭亡的那一日。
只不过和他经历的时间点不同，在牧瑰经历的未来里，那怪物直到2070年才第一次正式露面。
这次提早了那么多，必然是在这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内出了什么事情。
还有他至今所做的事情带来的蝴蝶效应，应该不久就会化作一道狂烈风暴，反噬回来。
但他，不会因此而后悔。
他不会为自己遵从本心所做的任何事情后悔。
再来一次，他照样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而他也相信，这样的未来，他们会共同去改写。
蓝远星闭了闭眼睛，郑重地问道：“这一切我都会如实汇报上去，你们能为你们说的话负责吗？”
妃柠溪坚定地开口：“我可以。”
牧瑰双手交叉，叠着腿靠在沙发上：“我不想看见重蹈覆辙，所以无论信与不信，我都会按照我想做的去做，我只希望我自己还有我身边的人活下去。”
至于负责？这是还能活下去的时候才能谈论的事情。
第129章 第129章 …找到了
蓝远星还没来得及回答牧瑰的话, 伊灰提醒道：“时间到了。”
妃柠溪看了眼恰好指向20时整的时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眸。
蓝远星还没有听到今日正要预言的时间点。
牧瑰道：“是5月1日。”
那边的妃柠溪嘴唇微张, 但没有发出声音，她需要集中注意力去记忆那些可能的未来景象。
他们静静等待着十分钟过去。
妃柠溪一睁开眼睛就看向牧瑰，脱口而出：“江昭和奉宴正被关在对异能者特制监狱里。”
牧瑰愣住了：“你是说丰延？”
妃柠溪强调了音调：“不，是奉宴，读音不同。”
牧瑰：“能打出是哪两个字吗？”
妃柠溪摇摇头：“我只是听到了对话, 并没有看到文字。”
蓝远星：“监狱编号是几号？”
妃柠溪：“1号。”
是目前最高级别的对异能者特制监狱，关在里头的异能者基本上处于维持身体休眠状态，除了研究利用，其余时间是不会去碰的。
牧瑰眯起眼睛：“有说是怎么抓住的吗？”
妃柠溪眼神有些古怪：“就是按照你如今预想的那样你自己说的。”
牧瑰：“”
“时间呢？”
“3月18日。”
蓝远星：“关于那个洗脑能力者, 有个人你们得见一下。”他转头向千祁要道，“把她叫过来。”
五分钟不到。
门外来了一个人。
她穿着白色的厚风衣外套, 长发盘扎成丸子头，五官面容颇有些清冷的气质。
“4队的队长，雪月。”蓝远星和他们简单介绍。
牧瑰回忆起她的信息。
雪月是强精神念力者, 她的能力很特殊，她做不到像是洗脑这种让人精神为自己操控, 但是可以读取他人的思维、记忆、通过精神力量制造短暂幻象；她做不到记忆能力者那样删改记忆，但她的能力可以化作实质的能量, 扭曲、攻击、防御其他的能量, 还能用精神念力操纵物质的运动。她的精神力大概是精神类异能者中最高级别的。
她不是通过视野发动能力的，而是在她周围一定范围内，就会被她的能力影响到。
假如说有一个人能够尝试去解除洗脑, 那也只有她了。
蓝远星：“雪月救下了一个被洗脑的人，在几日前, 她与那名洗脑能力者短暂地冲突过。”
雪月点点头，开始简单叙述自己前几天的遭遇。
***
雪月原本是负责南方片区的派遣任务。
她在临桂与那边成功与幸存者基地完成对接后，本来想着终于可以回京汇报，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从林城来的人，他也是被派出探查其他基地情况的。他告诉她林城那边有个还未与中央对接的幸存者基地，目前首领是个很负责的人。
雪月就带队顺道过去一趟。
她接近那边的时候，发现了不远处强烈的集体精神波动和能量波动。
于是，她将自己的队员落在后面，自己率先飞了过去。
然而，她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操控土地的异能者已经将基地里的幸存者杀光，满城的尸体堆积。
而那人模样，和她在临桂得见的林城基地首领的面孔影像是一样的。
雪月见那惨状，直接精神攻击了霍澜。
霍澜被她的精神攻击击中，倒了下去。
然而，雪月靠近之后仔细查探，却发现霍澜的精神状态很奇怪。
紧接着，她撞上了那些人。
中间一个长着娃娃脸，笑容天真又残忍的青年，直勾勾地闯入她的视野。
她脑海空白了一瞬间。
但强大的精神力让她刹那间恢复了神智。
看见那青年笑容隐没的面孔，她这才意识到，这个人对她用了类似精神攻击的能力，而且几乎成功了。
“杀了她。”
寒得刺骨的声音响起。
雪月被围攻了。
对面异能者很多，但是除了中间那个青年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其余人精神力量都不强，雪月占不得上风，却也没那么容易被解决。
雪月先是弄晕了精神情况非常不稳定的霍澜，开始对付其他人。
但她就算精神力强悍，硬控这么多个高级能力者，也有些力不从心，后来，雪月在队友协助下逃走了。
或许是，他们知道短时间无法杀掉她，判断出形势，他们当机立断撤退走了，那蝎子辫的女孩打了个响指，所有人都消失了。
雪月带着霍澜回到了京城基地。
***
雪月道：“蓝局和我说洗脑能力者之前，我本就隐约有这个猜测了。”
这是牧瑰所不知道的事情。在他经历的那一世，他们甚至不知道洗脑能力者的存在，更别提雪月在林城碰上他这种事。
牧瑰眉头拧紧：“霍澜呢？”
雪月：“我尝试了三天，昨天刚刚解除了他的洗脑，他精神状况不太好，我得强制安抚他的精神状态，让他失去意识陷入沉睡，否则他会立刻崩溃。”
伊灰：“也就是说他记得他做了什么？”
雪月：“是的，我查探了他的记忆，了解了事情的大概那个人洗脑了他之后，强迫基地里的人玩生死二选一的游戏，后来又让他把里面的人全部杀死”
众人屏息了一瞬间。
他们都知道那残忍的事实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雪月强行压抑着怒意绷着脸道：“这个洗脑异能者的危险级别太高了，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捉到，甚至当场击毙。”
屠城太过惨烈，而且还是同为人类做出来的事情。
牧瑰：“你看到他的脸了？”
雪月：“是的但是我的那个画工不太好”
她自己的画工非常抽象，根据她的描述，画出的人物侧写完全不像，而她又不能将自己的记忆投射出去，或者转移给别人。
望冬青突然问道：“你和他对峙的时候，你有没有戴着腕表？”
雪月不清楚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回答：“有。”
露比跳上望冬青的肩膀：“那不就简单了嘛！”
望冬青伸出手：“请把腕表借给我。”
雪月看向蓝远星，她的腕表里面毕竟有一些机密内容。
蓝远星点头同意了。
望冬青也是已经通过了他们的测试的。
雪月把腕表交给望冬青，望冬青将自己的腕表和雪月的连在一起，即便不实线连在一起，他其实也能查，只不过，他得告诉他们一些信息，只能如此表演一下。
几分钟过后。
一个清晰的全息人物影像落在所有人眼前。
没有所谓的伤疤。
丰延也只是假名。
露比眼睛里的光芒闪烁着，望冬青微微一笑，手指在空中划过，几十个屏幕叠了上去。
那是关联此“奉宴”生平的所有电子信息资料。
看着那张脸，牧瑰眼中静静地燃起炽盛的火焰。
言心秀*在他身后轻声道：“找到了。”
***
奉宴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父母皆是大企业的老板。
原本他应该像其他同阶级的孩子一样，从小接受良好教育，余生过着充实美好的精英生活。
只是在他8岁的时候，他父母的公司运营失败，破产倒闭，两人其实仍是留下了一大笔个人资产，但是两人同时被爆出黑心营业丑闻，伤害了众多劳动者与消费者的身心，陷入了社会道德批判，他们带着孩子烧炭自杀，最后，只有奉宴一人被救下。
奉宴之后被他父母的友人领养，而这位友人恰好经营着他们对家的公司。
一个8岁的孩子，显然不明白事理，被骗走了父母留给他的遗产后，他失踪了。
直至几年后，警/察破获贩卖人口的案件，他才来到了福利院。
而他被转卖十几次的事情，由此记录在案。
那人以恶劣手段陷害他父母、搞垮他们公司，造谣致他们自杀的案件也被牵扯出来，查明此事用了三年。
奉宴当时还是未成年，出于保护，任何相关报道里都没有出现他的名字，只是同样的，他只获得了数额非常少的赔偿，无人知晓他，也无人给予他援助。
几年后，又爆出他所在那个福利院有虐待儿童、借领养之名高价贩卖儿童的事件，被关停整改。
而那时发现，保护并且收容进入其他福利院的孩子名单中，没有他，他在福利院出事几个月前，被一个家庭领养了。
追溯回去，每一个从此福利院“领养”儿童的家庭都接受了调查。
而到了奉宴那边，其领养父母已经因为意外出车祸死亡，因为已经办理完成了领养手续，入了户籍，而两人又无亲生孩子与老父母，他合法继承了两方的遗产。
在笔录中，奉宴阐述他虽然在福利院受到过虐待，但是被领养是走的正规程序并非贩卖，被领养后生活过的也很不错，并没有遭遇虐待，查证之后的结果也确实如此。
因为是一个比较大的案件，领养的和贩卖的，混杂在一起，他的案例很常见，如实讲清楚了情况之后，也就没人再去找他。
那之后，奉宴在杭城靠着遗产高考并读上了大学，学校出席天数都是满的，学校社交关系良好，只是没有亲近的朋友，网络资料显示他喜欢运动、绘画，只不过都是业余水准，运动是为了锻炼，绘画只是随便乱涂，会发社交媒体，但是只发图从不写文案。
如此看下来，除了颠沛流离的童年经历，奉宴整个人生旅程都还算正常，只能说有些倒霉，似乎又有些幸运的活到了二十岁。
望冬青：“唔没有记录呢。”
青鉴问：“什么没有记录？”
望冬青：“假如对社会某个现象不满，或者遭遇了不公待遇，或者是觉得学校的操作很恶心，课程无聊之极，一般人，或是与朋友口头吐槽，更多会在网络上某个角落宣泄，因为匿名制，至少表面上人们看不到说话的人是谁，口无遮拦的情况会很多。”
青鉴：“啊确实。”
他也写过类似课程狗屎，论文拉大了这样的话。
望冬青：“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不接触网络了，更何况城市里的。哪怕再热衷于现实社交的人，也会在网络上发表意见、评论，只要发布，就会留下痕迹，无论是在哪个犄角旮旯，无论是否被删除。还有浏览的偏好，这一切都会记录在数据中。”
牧瑰眼睛盯着所有资料：“真的没有。”
伊灰勾起嘴角，露出感兴趣的眼神：“哦？”
他们俩也看出来了。
露比举起爪子：“我是不会漏掉的！没有就是没有！也没有删改的痕迹。”
望冬青：“这个人，小时候和少年时期基本上没有亲自使用过联网社交媒体，大概都是通过单机进行学习和游戏的，使用的账号也是父母的，信息杂乱。他后来拥有的个人终端，使用过的账号，除了极其正常的与同学老师的聊天记录之外，他没有在网络的任何地方留下评论，他只拍摄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或物照还有他那水平极差的画，只浏览与学习相关的网络资料，不对任何事件发表个人观点，也不表达自己的情绪。他听的音乐没有什么规律，都是流行音乐库循环播放，保留的录音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简单来讲，一个人生来做到如此平静，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他是刻意这么做的。
童年的悲惨经历有可能造成反社会性的人格障碍。
而这类人拥有阴暗心理情绪的概率是百分之百的。
一个拥有心理阴影的人，却从不找途径宽慰和发泄，也是不可能的。
伊灰思考了片刻，问道：“他的画呢？”
望冬青调出了那些他拍摄下来的画的照片。
他们看了一会儿。
望冬青挑眉道：“就我对于绘画浅薄的见解，他画的东西并不像一个人格变/态者的手笔。”
反而像个小孩子的涂鸦，充满了淳朴、天真、浪漫，以及完全粗糙的功底。
牧瑰与伊灰对视了一眼，牧瑰问道：“他是在纸质绘图的吧？”
望冬青搜了一下：“是的，我在他朋友的聊天记录中看到了，说他们看见他在公园里拿着画板和纸作画。”
牧瑰：“那些画纸原样呢？”
望冬青：“”他停顿了一下，“找到了。”
[不过，他画完画之后为什么都烧了？]
只是很不起眼的一句，他同学的疑惑。
牧瑰：“原来是这个。”
青鉴：“这句话怎么了？”
伊灰：“他不是没有表现出他内心的阴暗面，只是他都烧掉了。”
涂抹在画上，然后烧掉。
目击证言也少，说明他一般是在别人看不见，监控也看不见的地方进行作图的。
心机深沉，且隐忍了许久的人，会爆发出什么力量，如今他们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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