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自然没打算将她送给太子,这丫头自己用得正合心,如何能便宜了他人,方才只是随口一试探。


    但他也不知怎么的,听见赵玉屿左口一个太子殿下右口一个太子殿下,心中烦闷得慌。又不禁想到,赵玉屿几番恳求自己带她去参加宴会,又恰巧在皇宫遇见了太子,是否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此去宴会就是为了邂逅太子。


    想到这,子桑下意识便赌气说了那话。


    但说出的一瞬间又有些后悔,心想若是赵玉屿真有丝毫面露喜色,想嫁给太子的意思,他难不成真将人送去。


    那自然是不能的,他必定得狠狠惩治赵玉屿一番,让她知道叛主的下场。


    此时见赵玉屿一脸坚决的拒绝,子桑心中舒坦,却又有些好奇,偏头望向她:“你既然不喜欢太子,为何要替那妇人出面,关你何事?”


    赵玉屿叹了口气,一脸正义:“怪就怪我这个人向来热心肠,尤其对美人,瞧着那妇人美貌,又猛然想起太子的做派,当时也不知怎么的,一时脑热就冲了上去。”


    她也歪了歪脑袋似是疑惑,“而且有件事情很奇怪,后来我瞧那美妇脸色煞白不太好,就想送她回宴会,但她却死活不愿意回去硬是要出宫,我也只好随她了。我总感觉她好像认识太子,说不定之前就被这太子欺负过,吓到了呢。”


    赵玉屿说得九真一假,只错了缘由,其他的皆事无巨细告诉子桑,并无纰漏,反而瞧着真切。


    见子桑并未再多说,赵玉屿又上前一步,凑在他面前说宋承嵘的坏话。


    “神使大人,您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若要我嫁给太子,我宁可当场抹脖子,那太子殿下姬妾成群,属实不是良配。而且小女此生只想侍奉神使大人身侧,一心求道,有神使大人您这般出尘绝世的神仙在,旁人岂能再入我眼。”


    子桑和太子一向不对付。


    太子算是半个唯物主义,只信皇权在上,一心掌权,跟他老爹志向不同,自然也不喜被他视为江湖术士的子桑和奉仙宫。虽然面上恭敬,却心底鄙夷厌恶至极。


    子桑一直知晓太子对他的厌恶,他也瞧不上太子的虚伪做派。


    原著中是如此诠释,虽然这段时间的相处,赵玉屿发现原著和真实的子桑性格上有所不同。她不知道真实的子桑对太子是何种情绪,但赵玉屿想,依着子桑这自负自傲的小心眼性子,一向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自然也瞧不上太子。


    在子桑面前说太子坏话,准没错!


    果不其然,子桑虽未多言,却在昏暗的黑夜里略翘起嘴角。


    他心中难免开怀,觉得赵玉屿不愧是他的侍女,真是有眼光。


    手指轻翻间玉笛已抵在唇边,子桑洋洋洒洒吹奏了一曲,曲调难得的欢快活泼。


    【攻略对象好感度增长5%,当前好感度45%】


    果然,这子桑是真讨厌太子。只说了几句太子的坏话,许久不增的好感度就涨了5%。


    赵玉屿见马屁拍对了,暗自欣喜,一曲既罢,更加卖力的夸赞。


    “神使大人吹得真好听,小女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笛声。”


    “神使大人好厉害啊,便是帝都最好的乐师团加起来也不及大人一分。”


    “此曲简直是天外之音,小女有幸能听到神使大人奏曲,当真是三生有幸!”


    已经被三言两语钓成翘嘴的子桑曲指敲了敲她的脑门:“你这马屁拍得也太响了。”


    赵玉屿捂着脑门“哎呦”夸张喊了一声,旋即一脸理所当然:“小女说得没错啊,普天之下除了神使大人,还有谁能以笛驭兽,神使大人的笛声天下一绝,无人能出其右。能有幸听到神使大人的笛声,简直是小女毕生之荣光,祖坟上都能冒青烟。”


    子桑见她马屁越拍越来劲,越说越离谱,伸出两只手捏着她的脸蛋一通乱:“你这张嘴,死得也能被你说成活的。”


    手中的脸蛋手感极好,子桑玩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难得来了兴致,他再次将玉笛抵在唇边:“给你看个好玩的。”


    赵玉屿被捏得脸蛋生疼,她双手捂着脸刚想委屈讨巧,忽闻笛声再次响起,不同于方才的雀跃欢快,这次的笛声清悦婉转,飘飘乎似鸾吟凤唱,如聆仙乐。


    忽而,眼前似有无数点点微光浮动。


    赵玉屿睁大眼眸,看着飘浮在半空的萤火虫。


    这些小萤火虫随着笛声翩然起伏,或旋或舞,仿佛从玉笛中飘浮而出似水波动的道道音符。笛声陡然变调,成群的萤火虫随着曲调忽而向一团凝聚,再在半空骤然炸开似流雨烟花,环绕在起舞的仙鹤四周,炸开成不同形状的烟花,时而似牡丹绽放,时而似星辰坠落,时而似钟环飞旋。


    赵玉屿怔怔的望着眼前,如梦似幻,如临仙境,弦月高悬,仙鹤独舞,星光浮动,老杉树在长风中飒飒作响,似是浅唱低吟,和歌载舞。


    一身银袍红衣,鹤绒高顶的少年坐在山间的大石上吹奏玉笛,月光倾泻而下,将他的衣服散着莹润的银光,仿佛笼罩在雾中,在雨中,在风中,似乎伸手可触,却又不可触及。


    赵玉屿心中有些哀婉。


    或许在无数个夜晚,子桑便是坐在这块大石头上,向着自己不可更改的命定人生吹响了玉笛。


    他争取过,反抗过,最终只能将一切的不甘化为笛声飘散,然后坦然赴死。


    那天晚上,赵玉屿不知笛声吹了多久,也不知夜幕过了几更。


    她静静坐在子桑的身旁,双手捧脸听着他一曲接一曲的吹着,星移斗转,云遮月淡,仿佛这个夜晚永远不会过去。


    直到清晨,在山间草叶上凝聚的露珠轰然坠落叶尖时,赵玉屿从酣甜的睡梦中醒来,发现四周一片银白,她有些懵懂迷糊的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银白的羽翼盖在自己身上。


    耳畔似有温热的鼻息传来,轻微的呼吸扫过肌肤,微微的痒。


    她扭头望去,入眼便是子桑熟睡的面容,他阖着双眸,呼吸匀称,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挡住寻日里眼中的阴翳和死寂,在羽翼笼罩的银白之中,他的脸柔和而干净,像是寻常卧花宿眠的少年郎。


    赵玉屿此时正枕在子桑的怀中,两人睡在大石头上,仙鹤窝在一旁,巨大的羽翼盖在他们身上。


    羽翼虽轻却柔软温暖,抵御一夜风寒。


    子桑许是昨日喝了些酒,还未醒过来。赵玉屿连忙起身,整理了下子桑被她枕得略皱的衣摆。


    她定是晚上睡觉不老实怕冷,才窝在子桑怀里。


    若是被子桑发现,必然又要想点子罚她。


    赵玉屿刚起身,子桑便醒了。


    他轻蹙了蹙眉头,缓缓睁开眼睛,初时一点迷茫,旋即便恢复了清醒,起身撑起胳膊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忽而揉了揉肩头,似是对身上的酸麻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问。


    赵玉屿见他未多想,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跳上鹤背,猴大已经从树上荡下来,正好落在背脊。


    展羽而飞,这山离奉仙宫不远,很快两人便落在了宫中北面的温泉汤浴旁。


    温泉雾气袅袅,热意滚面。


    子桑跳下鹤背,径自走向温泉,旁若无人的边走边脱下衣衫,件件衣衫丢了一路,在赵玉屿瞠目结舌的目光中,他站在温泉池旁时已经脱下了最后一件亵裤,优哉游哉滑入池中。


    赵玉屿:“......”刺激。


    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流鼻血。


    然而脑海中是挥之不去丝绸般顺滑的长发,光洁的肌肤,少年人特有的纤细却并不瘦弱的后背,她抱过的细腰,再往下,修长的双腿和白皙的脚踝,还有圆润的......


    咳。


    道心不可乱。


    猴大已经熟稔且任劳任怨的捞起地上散乱的衣服抱在怀里,一路小跑送去脏衣篓中。


    赵玉屿正想着要不要先行告退,毕竟往常子桑泡澡从未让人服侍。


    正待抬脚离开,就听懒洋洋的话轻飘飘传来。


    “你压了我一晚上,就这么走了?”


    赵玉屿:“......”


    怎么说得这么暧昧呢,真是。


    人家怪害羞的。


    见子桑秋后算账,赵玉屿扬起笑脸,快步走到温泉池边跪下,狗腿的为他按摩肩膀。


    “小女不是怕打扰了神使大人沐浴嘛,神使大人对小女福泽深厚,简直无以为报,小女这就给将功补过您按摩,必定让大人松筋活骨,浑身舒坦。”


    手上的力度的确舒坦,一重一轻的按在肩颈处,指腹在按压时毫无保留的肌肤相亲,描摹出道道轨迹。


    柔软,细腻,渐渐的,原本略微冰凉的指腹温度同他的体温一样温热。


    心绪不知何时顺着肩颈处的指尖游走,忽而想起鹤背之上少女紧贴他的身体时的温软,也是这般酥麻细痒,仿若从后背顺着道道交织错杂的经脉涌动全身,带起阵阵燥意。


    也是这般,也是这般......


    子桑猛然睁开双眼,眼中一点黑亮尽现错愕,又蓦然垂下眼帘,丝丝缕缕弥漫的雾气遮掩去他眼中的慌乱。


    忽而身后传来少女的一声惊呼,将他从心猿意马中拽出。


    他以为少女发现了不妥,连忙坐直身子一时又羞又恼,头一次的慌乱,不知该如何解释。


    却见赵玉屿的目光越过他望向不远处,眼中满是震惊。


    赵玉屿正殷勤的给小祖宗进行按摩服务,忽而见远处雾气蒸腾的水面似乎浮来一个黑影。


    那黑影庞大,占据了小半个浴池,水面雾气上却只隐隐一个小小的黑影。


    赵玉屿一开始好奇,待那影子悄然靠近后,才发现那水面下的庞大黑影居然是一条鳄鱼。


    子桑居然在温泉池里养鳄鱼!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最离谱的是,那鳄鱼两只明黄的眼睛中间,站着一只娇小的身影。


    矮胖圆润,四肢短短,棕毛湿漉漉披在身上,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鼻孔朝天,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波澜不惊,生死度外的佛系气息。


    她结结巴巴,语气不可置信的轻飘上扬:“卡,卡皮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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