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田径场边,顾满溪差点没从单杠架上摔下来:“莫千禾要回来了?”
肖慕南疯狂摆手,吓得迅速转头四处乱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才长松了一口气,他压低声音道:“瞎嚷嚷什么呢!大小姐的名字还敢直接这么叫出来,幸好没人听见。”
“叫又怎么了?”顾满溪撇撇嘴:“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吗?她以为她是皇帝还是公主啊,名字都不能叫了。”
“你说咱们这环境,跟在皇宫里还有差吗,也就差直接给个主子奴才的身份了,”肖慕南叹了口气,有点忧伤地看着顾满溪:“溪子,你这脾气,个性是个性,可是个性错了地儿,不适合青松,也不适合莫家。”
顾满溪平躺下来,枕着胳膊看着天空:“我本来也没想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溪子,”肖慕南笑了:“你这想法,我之前也有过,但是太天真了,我们一出生就烙上了属于莫家的印记,从出生起就吃莫家的,住莫家的,爸妈在莫家旗下打工,读的小学、中学、甚至大学都是莫家投资的。”
“所以,我们这些人的利益就像解不开的线团一样深深绑定、纠缠在莫家这艘大船上,就和韩国人从出生到死去都离不开三星一样,离开莫家,我们毫无用武之地,相反,顺着莫家这条路走,我们从青松毕业,哪怕进不了莫氏,也可以进一家不错的公司,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老肖,”顾满溪打断他:“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一只被圈养驯服的羊。”
肖慕南愣了愣,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要能好好生存下去,做羊又怎么了。”
顾满溪不再回答,闭上眼睛讽刺地勾了勾唇,多稀奇啊,在21世纪的今天,竟然还有宛若封建余孽一般类似世家门阀的文化,而他们这些人,就好像贵族家里的家生子一般,长辈卖完命,下一代接着卖,一代又一代,永远被这群上位者呼来喝去,压迫与剥削,驱使与利用。
只有她和肖慕南这样,不是上层阶级,却又和上层阶级息息相关的人,才能深刻的感受到寻常人完全想象不到的,所谓顶层豪门的圈子。
什么破圈子,她情愿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你接着说,”顾满溪问:“莫千禾要回来了?什么时候?”
“就是明天。”肖慕南想了想:“我爸跟我说的,为了迎接大小姐回国,老爷子特意举办了一场家宴,明天我们都要回去。”
顾满溪不耐烦地皱皱眉:“他们莫家的家宴,管我们什么事。”
“没办法啊,莫家庄园的少主人回来了,”肖慕南也跟着躺下:“咱们能不回去伺候吗。”
“少主人?”顾满溪轻嗤一声:“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看八字是有一撇了,”肖慕南感慨道:“你说莫家三代里,还有谁更得老爷子的青眼啊,论资质,谁能有大小姐优秀,论身份,人也是大房嫡出的独生女儿,大房那是什么人,老爷子跟他死去的发妻唯一的儿子--啧,这么一说,他这么看重大小姐也是有原因的,听小道消息说,这次大小姐回来,等在青松读完大四,老爷子就准备给她个公司练手了。”
听着“大房”“嫡出”这些用词,顾满溪很想翻白眼。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来那老一套。
“溪子,我老早就想问了,”他悄声道:“你怎么一提到大小姐,就是这副反感的样子,不管怎么样,大小姐优雅矜贵,从来不刻薄别人,总比--”他努了努嘴巴示意那一边:“总比,那一位主儿好吧。”
他示意的那边,是不远处的羽毛球场,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被一群人前呼后拥在中间,她此刻正一脸怒意,不知道对着谁发脾气。
肖慕南嗤笑一声,小声道:“谁又惹了我们三小姐了。”
顾满溪撇撇嘴:“谁知道呢,就她那臭脾气,感觉就是一只蚂蚁路过都能把她惹到。”
两人口中的这个女生,是莫家二房的女儿,莫家三小姐,莫芯冉。
这位三小姐在学校里嚣张跋扈,以坏脾气闻名,偏生背景太强,没人敢惹,毕竟是莫家的小姐,谁又敢得罪呢?
“在我看来,这两人都一样,”顾满溪喃喃道:“只不过一个是明着坏,一个是把骨子里的冷血掩饰得很好罢了,都是莫家的人,能有什么善种?”
她从口袋中掏出校徽,那上面恢弘雄伟的建筑上镶刻着闪闪发光的“青松大学”几个字。
不知道的看这名字,估计以为是个霸总小说里面的什么贵族学校吧,但应该也没有人会不知道,毕竟这是大名鼎鼎的青松,多少人趋之若鹜,挤破头都想要考进来的大学。
这虽然是一所私立的大学,其文凭的含金量却不比那些985、211的顶尖高校低,重要的原因就是它背后是由一群掌握社会权力、经济命脉的豪门巨擘共同创办的,拥有青松的文凭,起码以莫氏为代表的那么多大企业大集团都会优先录取。
从青松毕业的学生,相当于一脚踏进了入职大企业的大门。
在这所学校里,达官贵人们的二代如鱼得水的交际着,层层铺撒着属于自己的关系网,普通人家的孩子努力着往上爬,想被伯乐赏识,想出人头地,却不知道,自己在某些人眼里,只是被人挑选的羔羊,这只肥一点还有点价值,那只太瘦了没什么用,他们审视挑剔着,美其名曰“培养人才”,却只是在利用羔羊为自己的利益添砖加瓦而已。
多搞笑啊,豪门财阀之间互相对抗、制衡,谁也完全垄断不了谁,但又十分默契的维护着属于他们这一阶层的利益,谁都要遵守他们制定的游戏规则。
顾满溪叹口气,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朝着羽毛球场那边围成一团的人群走过去。
几个校服也不好好穿,偏偏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正围着一个快缩成鹌鹑的女孩子,放肆嘲笑着。
那女孩子样貌清秀,通红着眼睛蹲在地上,头上的辫子已经散了,上半身的领口、肩膀湿漉漉的,看样子是刚刚被人泼过水。
“就你个不长眼睛的,也敢往芯冉面前凑?”
“知道我们芯冉的鞋子多少钱么?是从法国特意私人订制的爱马仕最新款!就是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女孩子只敢小声啜泣:“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想了事?你哪个系的?!”
顾满溪看了一小会,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无非就是这女孩打羽毛球的时候没控制好力度飞出了场外,结果羽毛球好巧不巧砸到了正好经过的莫芯冉的鞋上。
在地上掉来掉去的羽毛球自然没有多干净,打到莫芯冉的小皮鞋上,蹭亮的皮质鞋面沾了点灰。
本来莫三小姐今天心情就不太好,这下就捅了马蜂窝。
先是她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她身后的跟班女们立刻见风使舵,上来就围着教训这个倒霉蛋女生。
莫芯冉自持身份,自然不会亲自上手干这些掉价的事情,但她也不阻止,好整以暇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这场闹剧。
她觉得没有任何问题,谁让她不高兴,那她自然会让谁更不高兴。
顾满溪知道莫芯冉身边跟着的这群女生,都是些中小公司的富二代,家里有些钱,但比起莫氏这种巨舵简直不值一提,他们这种人,天天跟在莫芯冉这一阶层的少爷小姐屁股后面转,想着看能不能为家里的生意搭上点人脉。
她心里对这些溜须拍马的家伙嗤之以鼻。
眼看着一个女生手里另一瓶水就要泼上女孩的脸,顾满溪出声制止:“等一下!”
人群静止了三秒,然后看向声源处。
那拿着水瓶的女生正准备发脾气,抬头看到是顾满溪,张了张嘴巴,还是把要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她皮笑肉不笑道:“呦,这不是文体部的顾副部长吗?”
顾满溪没理这人,径直向坐在不远处的莫芯冉走过去,她轻声道:“三小姐。”
“顾满溪,”看到她过来,莫芯冉原本还冷着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她轻哼一声:“怎么了?这下知道过来找我了?”
归根结底,惹得莫三小姐今儿不高兴的源头,就是顾满溪。
顾满溪心中哀叹一声,老天啊,不就是找借口鸽了你一顿饭,至于在这大发雷霆还迁怒到别人身上吗?
早知道就不鸽这祖宗了。
“三小姐,我今天是部里有点事,不是故意拒绝你的,”顾满溪脸上还是笑意满满:“这么点小事,你就别生气了,我等会就陪你去吃饭好不好?”
看顾满溪主动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莫芯冉脸上这才扬起了一抹笑意,她抬抬下巴,冲那些跟班道:“行了,多大点事啊,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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