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顾昀城根本没想过这种可能。
他要是回去了, 小男生指不定胡思乱想成什么样。
顾昀城牵着吐着舌头的不求站成松柏，一人一狗朝向的方向皆是房门紧闭的小房间。
周至慧小时候家里是富裕过的，所以她骨子里多少有一些曾经出身高贵的矜骄与睥睨。
而顾昀城, 就是她觉得世家少爷该有的样子。
看顾昀城这样喜欢和她家小孙子玩, 周至慧又一次在心里遗憾，可惜顾昀城不是女孩。
要是卜夏是女孩也可以。
但偏偏, 是两个男孩凑在一起，没办法结成两姓姻缘。
心里遗憾完，周至慧脸上没表现出来。
她脊背挺直，手指轻抚整理着鬓角灰白的头发，单手提起要带去交货的布包, 匆忙和顾昀城告了别。
至于顾昀城是要转身回家，还是想办法敲开卜夏的房门把人哄出来, 她就丝毫不关心了。
小房间里, 卜夏发完消息就贴着墙壁站着, 耳朵凑在门缝处，呼吸轻缓，听着外面的动静。
周至慧和顾昀城说话时，轻言细语, 所以卜夏没有听到完整的语句, 只听到了个别字眼, 什么“走了”、“一起”、“别管”……
而后，匆忙的脚步声远去。
几秒钟后，房门外彻底没了动静。
听起来像是顾昀城跟着奶奶一起离开了。
顾昀城真走了啊？
愈想愈气闷, 小男生眼眶酸胀, 眼见着就想哭。
“噔噔噔。”
在卜夏难过得要滑下去报团缩起来时，贴着他后背的门板轻轻震动, 发出沉闷的声响。
很熟悉的节奏，是顾昀城惯用的敲门方式。
本以为走了的人，原来还在。
那一刻，说不开心是假的。
“夏夏，新订的小裙子到了，要不要去试穿？”顾昀城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提学习的话题，而是抛出一个卜夏很感兴趣的话题。
“汪汪汪！”小狗应和。
见顾昀城没有一丝一毫嫌弃他的样子。
小狗也在外面等着他。
卜夏心底的坏情绪吹散几分。
小男生闷着没说话。
顾昀城却能察觉出他态度的软化和情绪的稳定，声音温柔又说了一通哄人的话，说家里来了什么好吃的，等着他去品尝，家里来了什么好玩的，等着他去体验……
终于，房门打开，自己生闷气的小男生冒了头。
和卜夏认识这一段时间以来，顾昀城带着卜夏去过自己的房间，也在家里给卜夏布置了一个房间，但他唯独没有来过卜夏从小住到大的房间。
门板敞开的瞬间，他有些无法控制地往里看去，鼻翼翕张，深呼吸着扑面而来的香气。
好香，房间里全是夏夏的味道。
卜夏心里还有些羞恼，门是打开了，却没有第一时间抬头。
直到好几秒过去，他还没有听到顾昀城说话，这才试探性抬眼朝顾昀城看去。
他发现顾昀城没有看他，而是望着他身后的房间，视线直勾勾落在皱巴成一团的小被子上。
卜夏脸颊红扑扑。
糟糕了，他不爱收拾的坏习惯也被顾昀城发现了。
顾昀城肯定会觉得他是一个表里不一的邋遢鬼吧。
小男生耳根也羞得泛上薄红。
他气顾昀城不讲规矩到处乱看，也气自己今天怎么都不收拾一下。
“夏夏，我想给你叠被子，可以吗？”
在小男生又气又恼时，顾昀城无比郑重开口。
要不是顾昀城望向他的眼神是真诚而坦荡的，卜夏都要以为顾昀城是在嘲讽他了。
小男生扭捏着：“不要。”
而后又有点小脾气：“哥哥你是在暗示我不爱收拾是懒蛋吗？”
小男生这话一出，顾昀城的目光更真诚了。
他低着脖颈，如同心甘情愿被驯服的狼犬。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这样做。夏夏，请你允许让我叠你的被子，可以吗？”
连“请”字都用上了。
倒显得能给他叠被子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
顾昀城表现出来的姿态太低，卜夏顾不上生气，只剩下淡淡的羞耻。
顾昀城都这样说了，他要是不答应，反而显得他不近人情，是个小矫情怪。
“好，好吧，你想叠就叠吧。”
卜夏借着侧身让开的机会断开和顾昀城视线的联系。
顾昀城的眼神太烫，看得他怕怕的。
小男生退开，让比他高半个头的少年进门。
不知为何，顾昀城一进屋，卜夏就感觉房间逼仄了起来。
呼吸的空气都带着股灼热的味道。
类似于小动物的直觉让他弯腰抱起小狗，离顾昀城远了些。
顾昀城察觉了卜夏的躲避，脚步有一瞬间的停顿，但不远处的小被窝实在是太可爱，太香甜。
丝丝缕缕的香气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的神魂都引了过去，让他的肉/体也不由自主跟着一同前往。
小男生抱着小狗坐在书桌旁，熹微的晨光透过玻璃窗打到他的身上，恬静美好，又漂亮得不可方物。
顾昀城看一眼漂亮的小男生，再看一眼乱得可爱的小被窝，心里满得不行。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就好像他是小男生的丈夫。
在给漂亮小妻子把睡衣换下，穿上舒适柔软的衣服后，他还需要将两人相拥着躺了一晚上的被窝整理好。
在这个溢满香气的被窝里，他和小妻子抵足而眠过、互通心意过，自然也动情纾解过。
可以说，这个被窝见证了他和小妻子最亲密的无数个瞬间。
想到这里，顾昀城捏住被角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像做什么无比重要的精细活一样，一点点将被角对齐得严丝合缝，把小被窝叠成整整齐齐的小方块。
作为一个漂亮娇气小妻子的丈夫，眼里自然需要有活。
叠好小被子后，他把小被子挪到一旁，转而弯着脊背，用手掌仔细抚平着床单上的褶皱。
与叠被子时扇风漾起的阵阵香风不同，整理被单时闻到的香气更浓郁，更诱人，也更私密。
他的脊背不断下弯，借着叠被子的契机，近乎贪婪地猛吸着近在咫尺的，小妻子躺过的被单。
被单这样皱，这样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小妻子按在上面，捉着手脚，狠狠欺负过一顿，喷了好多。
整理完被单，顾昀城的目光又落到了被睡出小窝窝的枕头上。
好香，好可爱的小枕头。
半个小时后，卜夏也很懵圈。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顾昀城在给他叠完被子整理好床铺后，又莫名其妙给他房间搞起了大扫除。
而其中，顾昀城最情有独钟的地方似乎是他的衣柜。
和在顾宅房间里的大衣帽间比起来，他房间里的衣柜小得可怜。
好在他衣服也不多，堪堪能放下。
边南这边四季如春夏，所以衣柜里没有什么太厚的衣服，有的都是单薄的短袖长袖。
面对一衣柜旧兮兮灰扑扑的衣服，顾昀城面不改色，有条有理整理起来。
和卜夏预想中会出现的“可怜他、同情他、嫌弃他”不同，顾昀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愉悦开心的气息，时不时拎着一件被他穿得发白的衣物点评一下。
“夏夏，这个颜色好衬你，你穿起来肯定好漂亮，可惜我没有见你穿过。”
“夏夏，这是你的校服吗？可以穿给我看看吗？”
“夏夏，这是你小时候的内裤吗？好小，好可爱，可以送给我吗？”
……
随着顾昀城说的话越来越奇怪，卜夏心里那点自卑和羞恼的情绪彻底不见。
他以为自己凶巴巴，实际上却是眉目含情，声音糯糯回了句：“随便，哥哥你想要就拿走吧。”
反正留着也占地方。
而在卜夏开了第一个可以“拿走”的口子之后，顾昀城恨不得将他所有穿不下的或者不穿的衣服都要走，其中就包括了好多条小裤衩。
看着被顾昀城像宝贝一样收拾起来的，他的旧衣服，卜夏属实是有些语塞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顾昀城的行为，让他第一次无比清晰感受到了顾昀城对他的喜欢。
和物质上的优待对比起来，顾昀城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情感上的偏爱更让卜夏动容。
从未被人如此赤诚的喜欢着，他实在招架不住，不可避免变得有些沉迷。
不，更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享受。
卜夏享受被顾昀城喜欢着，被顾昀城捧着哄着的感觉。
在顾昀城挨个把衣柜里卜夏的旧衣都闻过且“搜刮”一遍后，衣柜终于整理了出来。
期间翻出来的那些藏在衣柜角落里的不及格试卷，也被顾昀城面不改色叠好收拾了起来。
而那个今天让卜夏自卑到想要钻牛角的“学习问题”，也随着一张张低分试卷不断出现被卜夏摆烂放置了。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一个学不好习的笨蛋。
当笨蛋当了这么多年，他早应该习惯的。
可是为什么看到顾昀城小心翼翼给他抚平那张“66”分数学试卷的边角时，他还是会心里酸酸胀胀的呢？
顾昀城那样子，好似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张六十六的不及格试卷，而是一张一百五十分的满分试卷。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突然在卜夏的胸腔中不断横冲直撞，逼得他说了出来。
“哥哥，你可以辅导我学习吗？”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对于卜夏的要求, 顾昀城就没有不答应的。
在卜夏表示出想要学习的意图之后，他二话不说应下，并当场采取行动。
当天他就让人物色了几个合适的家庭教师, 然后和卜夏并排坐在电脑对面, 挨个线上面试。
卜夏之前和老师面对面，从来都是老师发问、他懵圈,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挑选”的视角看待老师。
小男生小土包子似的，水红唇瓣互相抿压着，清透冰亮的眸子望着顾昀城，满眼都是信任的求助和紧张。
顾昀城招架不住那眼神，霎时心软, 胸腔深处那颗名为心脏的器官生出细细密密的痒意，让他想要做些什么来抚平燥意。
电脑摄像头拍不到的桌面下, 顾昀城指节修长的手掌长了眼睛, 不需要任何指引就轻松找到卜夏的手。
骨节分明的大掌将小了它一圈的软手轻轻攥住, 略带刮蹭感的指腹安抚性揉捏着滚圆的指根。
顾昀城嗓音清润温柔：“夏夏不紧张。你只管听和看，最后凭直觉选出你最喜欢的那个老师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卜夏虽然成绩不好，但他也怕老师。
对着老师, 哪怕是陌生老师, 他也忍不住化身软绵绵小猫咪。
不知道电脑是静音的, 小男生连忙晃动和顾昀城相牵的手，让顾昀城不要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这么嚣张的话，老师还在对面听着呢。
顾昀城没理解到小男生的意思。
还以为小男生在和他撒娇, 揉捏的动作愈发温柔, 眼里情愫缠绵。
手掌被顾昀城玩耍意味多过安抚的动作弄得酥痒发麻，小男生又羞又急小幅度缩着手, 软棉花似的白嫩脸颊红了一片，不得不从嗓子眼里发出绵软的、类似于求饶的小声音。
“哥哥，好痒……不舒服……不弄……老师在看我们……”
小男生声音轻轻软软，是极小声的气音，尾音还颤着糯糯颤颤的小钩子。
听到顾昀城耳中，清浅的小声音虚虚实实，听不真切，字眼模糊，只余下几个他最想听的字眼。
“哥哥……好舒服……弄我……”
顾昀城眸光变暗，视角聚焦，又失焦着，落在卜夏白玉似的小脸上，克制着轻微颔首。
卜夏根本不知道顾昀城耳朵有自动过滤功能，还以为顾昀城点头是答应他“不弄”的请求，正想松口气，那摩挲着指根的指腹就转圈挪移到他的掌心肉上。
对于怕痒的人来说，掌心是汇聚了敏感点的禁区。
顾昀城指腹转一圈，卜夏便不可控制地咬着唇瓣颤抖着软了身子。
“唔……哥哥……”
动听的嘤咛声在耳畔响起，顾昀城呼吸蓦地沉重几分，手下的动作却愈发轻缓起来。
他指腹撤了些力度，转而用存在感更强的指甲去剐蹭颤颤巍巍的掌心肉。
更强势的痒意一波一波奔涌而来，弄得卜夏踩在柔软地垫上的脚趾不自觉收紧，粉珍珠似的脚趾难耐地蜷缩起来。
实在太痒了。
痒到卜夏不敢松开紧抿的唇瓣。
他的思绪被痒意“骚扰”得雾蒙蒙，那一瞬脑海里就一个想法——他要尽快把顾昀城捣乱的大手限制住。
手心怕痒的小男生“病急乱投医”，鬼使神差张开些腿，将坏坏的大掌塞了进去，膝盖并拢，用力夹住。
两只手从酥酥痒痒的感觉中解脱出来，小男生顶着红润的脸颊呼出好大一口香气。
终于把讨厌的坏手安置好了。
顾昀城肯定也没想到他这么聪明吧？
夹在膝盖间的手掌一动不动，顾昀城肯定是被他强大的腿部力量震慑住了吧。
卜夏正为自己的机智鼓掌，电脑屏幕上，说话没得到回应的老师朝着摄像头摆手，礼貌发问：“请问能听到我说话吗？”
然后卜夏就看见顾昀城抬起另一只没被“夹夹腿”制裁的手掌，握住鼠标移动到某个麦克风标志上，点了一下。
清冷温润的少年音在卜夏耳边响起。
卜夏听见顾昀城说现在能听到了，让老师可以开始做自我介绍。
卜夏这才知道，原来刚才他那么慌张地让顾昀城住嘴完全是多此一举！
老师之前根本就听不见顾昀城那“大逆不道”的发言，自然也不需要他提醒。
似乎是察觉到小男生震惊到走神的小表现，卡在饱满丰腴中间的手指微微曲起，捏握了一把掌下的软云，以作提醒。
却不想，这一捏，就捏上了瘾。
小男生原本就是骨架小小，但该有肉的地方使劲长肉的类型。
在被顾昀城用各种好食材温养一段时间后，小男生的腿上，就算膝盖弯上都覆着一层丰腴的软肉。
不过是轻轻控着捧着，散发着淡香的腿肉就像要从指缝中间流出来，淌了一手。
顾昀城没忍住，捏了一下又一下。
大掌有了自我意识，勤恳得如同在密林深处探索的地质学家，不断克服自我极限，在专业工具的帮助下，往无人前往的神秘地带摸索而去。
卜夏也是可怜，不仅要做好表情管理和电脑对面的老师互动，还要使劲绷紧肌肉，不让肆无忌惮的痒意有机可乘。
等面试完第一个老师之后，忍无可忍的卜夏像炸毛小猫一般，气呼呼将电脑合上，用力把膝盖间的手掌抽了出来，往旁边丢去。
小男生实在委屈，嘴巴扁扁，揪着柔软的短裤布料让顾昀城看。
鼻音浓郁，大声控诉：“哥哥你一直捏我！一直捏我！裤子都被你手汗弄湿了！腿也被你捏红了！”
还是第一次见卜夏情绪这么外露的一面，顾昀城被他娇憨的小模样蛊住，根本挪移不开眼。
但与此同时，顾昀城也难得有些心虚。
毕竟小男生确实没冤枉他。
小男生膝盖处的嫩肉是他一直捏着手心里的。
的的确确也是被他捏红的。
至于裤子到底是被他掌心的汗捏湿的，还是被“做贼心虚”小男生自己分泌出来的汗水濡湿的，这就无从得知了。
但眼下这种情况，就算不是他捏湿的，他也得认下来。
顾昀城在卜夏面前本就好脾气，这会儿说话更加温柔。
连连道歉又保证，说自己不弄了，还去湿了热毛巾，准备给卜夏清洁腿上的汗渍。
溢出汗水的膝盖弯位置比较隐蔽特殊，想要擦拭干净，就需要顾昀城单膝跪在地上，曲着脊背，指尖扒拉着慢慢擦拭。
顾昀城清理时的神情太过专注认真，卜夏忍不住跟着他的节奏走。
让抱着腿方便擦膝弯，就乖乖抱起小腿。
让自己提着裤腿，就自己用粉嘟嘟的指尖提着裤腿。
但有时候抱得太紧，布料轻薄柔软的裤腿贴身绷住，难免会映出一些内衬的款式。
顾昀城定定看了两眼，眸色深沉地挪移开视线。
但那道花样繁复的蕾丝边，却在他视网膜上经久不散。
好白，好漂亮。
蕾丝箍着的肌肤柔柔嫩嫩，被压成淡粉的颜色。
温水擦拭过的腿肉被低温度的空气拂过，很快变得有些冰凉。
小男生想要放下腿，忍不住催促道：“哥哥，可以了吗？”
闻言，神思离家出走的顾昀城敛下眼睫。
“夏夏再等等，要把里面的水晾干，不然容易长湿疹。”
腿弯处的皮肤褶皱较多，小男生皮肤这样娇嫩，不打理好很容易闷出湿疹，真不是他危言耸听。
卜夏啊了一声，显然是有些等不了。
他嘟囔着：“好慢啊，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吹吹啊。”
在卜夏印象中，吹吹是很万能的——太烫了，吹吹！干得太慢了，吹吹！太痛了，吹吹！
“吹吹？”顾昀城向来灵活运转的思绪卡顿一秒，“好。”
小男生膝盖那样嫩，皮肤颜色又粉。
别说让他吹，就算是让他舔干净，他也是无比乐意的。
卜夏说出口之后，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欺负顾昀城了。
人家大少爷一个，他却让人像奴仆一般给他吹膝盖弯黏腻的汗渍。
但没等他撤回，顾昀城已经答应。
顾昀城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似乎没有一点觉得小男生的请求有问题。
甚至还很快又单膝蹲跪了下来，郑重虔诚。
卜夏怕自己表现太明显会让原本只有一个人尴尬的局面变成两个人尴尬。
于是他只好强行说服自己忍一忍就好。
小男生板着粉扑扑的小脸，强忍着自己内心的羞涩，不让情绪表露出来。
只是随着顾昀城的脑袋越来越靠近，灼热的鼻息都隔着布料喷洒在他皮肤上时，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分出一只手抵住顾昀城还想往前的脑袋。
声音软甜又带着一两分轻哑，像是裹了白砂糖颗粒。
“哥哥，可，可以了，就这样吹吧。”
顾昀城鼻翼翕动，遗憾道：“好。”
按在额头的那根手指如同圈住疯狗脖颈的缰绳，让那些见不得人的、疯狂的欲/望，通通止步。
顾昀城扯动嘴唇，克制吹气。
绵长的气息穿过冷空气，到达卜夏肌肤时已经由温暖变冰凉。
凉意的风像是长了手一般，撩动着小男生几乎不可见的汗毛，也吹拂着怕痒瑟缩的软肉。
卜夏本来想着忍忍就好。
但他没想到，顾昀城的肺活量这么好。
每一口气都余韵悠长，吹得他又痒又凉。
吹到后面，痒意攀升，卜夏实在受不住。
他颤抖着手指推顾昀城的脑袋，声音娇娇：“不要了，哥哥，不吹了。”
手指无力，推开脑袋的速度比膝盖合拢的速度慢些，所以下意识回拢的膝盖自然不可避免夹到了一下顾昀城没撤回的脑袋。
冰凉的膝盖内侧被顾昀城脸颊的热度烫到，下意识飞快弹开。
小男生窘迫又羞恼，捧起顾昀城的脑袋，像平常呼噜不求的狗脑袋那般，轻柔摸摸，语调轻软：“我不是故意的，哥哥不要生我气。”
顾昀城在卜夏膝盖夹上来的瞬间是睁着眼的。
在黑暗归拢的前一秒，他还看着粉肉互相挤压摩擦。
等这会儿被卜夏捧着脸移开视线，他仍感觉眼前被一片点缀了蕾丝边的浅粉色遮盖着，鼻息间也还缠绕着一股以前不曾闻过的幽深香气。
见顾昀城还一脸怔愣，卜夏以为自己那一下把人夹傻了，抑或是把人夹生气了，顿时急到眼眶泛红。
“哥哥，你生我气了吗？还是我把你脑袋夹坏了啊？”
思绪还缠绵着的顾昀城一下回神：“没生气，脑袋也没坏，我刚才只是有些出神。”
笑眼回望卜夏，顾昀城回忆起刚才温软贴脸的触感。
“我是不是把你吹凉到了？冷你也不说，只会傻乎乎忍着，小笨蛋。”
说着，顾昀城就站起身：“夏夏等我一下，我去拿吹风机来。”
反应慢半拍的卜夏想要说不用时，行动派顾昀城已经三两步转了弯，不见人影。
他膝盖动动，感觉互相贴着摩擦的软肉的确还是冰凉的，而且是那种带着潮气的冰凉，便没有出声喊住顾昀城。
凉凉的，吹吹也好。
“呼……”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吹风机吹的风又大又暖，没一会儿就把卜夏腿间的湿气全部吹走，冰凉的肌肤恢复成温热喷香的状态。
只是暖风的扩香功能似乎有些明显，吹风筒像是扩香器。
吹过几下，卜夏便觉得空气里全都是他小裤子上的味道。
小男生羞涩，连连摆手说差不多了，不用吹了。
顾昀城意犹未尽关掉吹风，隐秘地深呼吸着香味浓郁的空气。
吹风小插曲过后，两人都回归正经，认真将剩下的几个老师面试完。
顾昀城按照最开始所说的那般，将选择老师的权利完全交给卜夏。
哪怕卜夏选择的那个老师是候选人中资历最浅，看起来最贫困的，顾昀城也没表现出一丝的不赞同，只让下属第二天将人接来边南。
而后的几天里，三人慢慢磨合、熟悉。
在顾昀城和补习老师的共同努力下，成功将卜夏学习的底摸了个彻底，制定出了一套为卜夏量身定做的学习方案。
怕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踏出第一步的卜夏会因为挫败感对学习产生抵触心理，顾昀城和补习老师给卜夏制作的学习方案的中心思想就一个——那就是将因材施教和鼓励式教育相结合，力求让卜夏轻松又快乐地学习和进步。
因材施教主要由补习老师实施。
顾昀城则主要负责鼓励式教育。
哪怕卜夏做对题、回答上来的知识点是最基础的，顾昀城都满意得像是卜夏解出了什么世界未解之谜那般，对着眉眼漂亮的小男生又是夸奖，又是奖励。
其中顾昀城最喜欢给的小奖品就是小金豆，隔三差五就顺手奖励卜夏一颗。
做成各种卡通图案的小金豆沉甸甸的，模样很可爱，也很压手，托在手心里，会让人格外有安全感。
别人的存钱罐里多数存的是硬币或纸钞，只有卜夏的透明水晶小狗存钱罐里存的是大小各异、雕琢精致的金豆子。
卜夏不知道金价，他只单纯觉得小金豆金光闪闪的，很好看。
看着“水位线”逐渐上涨的存钱罐，他学习的劲头就一天更比一天足。
而且，不管是顾昀城，还是和顾昀城打配合的专业家庭教师，对他都很温柔，从不嫌弃他笨，这让从小在学习上受过不少挫折的卜夏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学习的纯粹与乐趣。
这让他觉得，原来他也不是笨到无药可救，只是以前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
不过卜夏有时候也有苦恼——到了后面，顾昀城送他的小金豆越来越大，他的存钱罐根本塞不进，塞进去了他也抱不动，更别说顾昀城还送了他一些很漂亮的各种饰品，金的、玉的、钻石的……
知道卜夏的困扰之后，顾昀城直接又给卜夏的房间里添置了一个小保险箱。
半人高的粉蓝色保险箱，密码只有卜夏知道。
金豆、珠宝、分数逐渐递增的试卷、两人你来我往写的小纸条，连带着这段美好的时光一同，全部装了进去，在层层小抽屉里摆放整齐。
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卜夏各科成绩全部从不及格提到及格线往上，小胖狗不求也结实不少，期间还被它大爸爸和小爸爸带着去打了第一针狗狗疫苗。
差不多一个月没见不求，宠物医生却第一眼就认出了两人一狗，他稀罕的在小胖狗身上摸来摸去。
称体重做检查的时候，宠物医生还一个劲夸两个新手爸爸把这小胖狗养得可真不错。
与此同时，卜夏学习成绩的提高和小胖狗的长大也意味着开学在即，几乎每天都要见面的两人即将分开。
卜夏要回县城当个住校的苦逼高三生，顾昀城也要离开边南，回去当在名利场中游刃有余的豪门继承人。
当无意中听到刘姨询问顾昀城离开的具体事项时，卜夏愣愣的，手中珍珠大小的金豆子无意识滑落，骨碌碌掉落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知道顾昀城迟早会离开，但这段时间过得太开心，让他忘记了两人的差距，或者说，他刻意忽略掉了。
愈发急促的叮咚声砸在顾昀城心头，像是发出爆鸣的危险警告，让他转身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艰难回身，顾昀城看见身后的小男生通红着雾蒙蒙的杏眼望着他的方向。
牙齿报复性咬着嘴唇，粉珍珠似的脚趾攥成泛白的颜色，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像是被无情人类冷漠抛弃的可怜小猫。
顾昀城心软，又无比内疚。
他来不及思索，下意识快步朝卜夏奔过去，少有的表露出属于他这个年龄段少年人该有的毛躁和心急。
顾昀城了解卜夏的性子，小男生敏感多虑。
此情此景，他最应该做的不是长篇累牍地解释，而是将小男生紧紧抱在怀里，不给小男生一点躲起来生闷气的机会。
直到将满脸伤心又倔强的小男生抱进怀里，顾昀城才觉得稍微敢喘两口气。
“夏夏，我的确要回家去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抛弃你。”身高腿长的少年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赶紧和怀里的宝贝小男生解释起来。
事实也的确如顾昀城所说那般——他回家了，但心还在卜夏身上。
*
开学前，顾昀城对自己离开后卜夏的生活做了事无巨细的规划。
关于是继续住校，还是搬到外面住，顾昀城和卜夏展开了不算热烈的讨论。
顾昀城方认为，寝室人太多，室友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吵吵嚷嚷，说话没讲究，日常卫生也做得一般，卜夏一个喜欢安静和干净的漂亮小男生在里面混着肯定很难受。
而且顾昀城或多或少是知道的，卜夏和室友们关系不好，说不好那些男生会三两成群孤立卜夏，把他的宝贝小男友当软柿子揉捏。
顾昀城不想让自己的准小男朋友受那些欺负，所以一直没松口。
卜夏呢，自然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他觉得虽然他和顾昀城关系是有些暧昧，但两人终究没有真的在一起。
顾昀城不在，他一直住在顾昀城租的房子里算怎么回事？
而且顾昀城为了让他上学方便，还准备给他配备司机、保姆阿姨和家教老师。
小男生心想，吃软饭也不是这么吃的啊。
万一让顾昀城觉得他又吃又拿，看破他贪心的本性，不和他好了怎么办？
退一万步说，就算顾昀城本人不在意，但要是顾昀城家里人知道了之后很介意他的存在，找人来收拾他怎么办？
好的话，他或许还能得到一张“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支票。
不好的话，他可能就会被“悄悄处理了，别让他再出现在昀城面前”。
心里想法百转千回，卜夏说出来却是换了一种更拿捏顾昀城的说话。
彼时顾昀城正在帮他挑选带去学校的衣服，勤勤恳恳像头埋头苦干的青壮黄牛。
被养得性子稍微外放些的漂亮小男生撒娇似的趴在顾昀城后背，纯真又认真道：“哥哥，我不想住外面。一想到房子是你给我租的，但是你又经常不来住，我心里就酸酸的，难受。”
略微停顿两秒，小男生压抑着喉间小哭腔，装作没事人一样勉强扯出个浅浅的笑容：“哥哥，我会忍不住想你的。”
这话一出，顾昀城还能说什么？
他光想着小男生住校可能被欺负，却没有想过，让小男生一个人独守有两人共同回忆的空房，小男生会多伤心。
小男生本来就是敏感多思的性格，说不定会半夜失眠睡不着，偷偷趴在他睡过的枕头上一声声喊着哥哥，委屈巴巴抹眼泪，说再也不和他好了。
一想到那个画面，顾昀城就觉得一颗心又酸又涩，不能呼吸，恨不得把自己这个惹小男生犯相思的臭男人大卸八块。
“好，让你住校就是。但是，我也需要做一些调整，你不可以说不要。”
两人互相“拉扯”后，就变成了卜夏继续住校，但住的不再是拥挤的六人间，而是空旷两人间。
怕卜夏一个人住会害怕，也想着方便卜夏学习，顾昀城干脆将卜夏的补习老师——年级第一方敏斯，调到了两人间给卜夏当室友。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顾昀城对方敏斯还算放心，清贫但不清高，有野心但也有眼力。
他相信，只要他给够方敏斯想要的东西，方敏斯就能帮他护好小男友。
顾昀城提前做过背调，也和方敏斯面对面聊过。相比起那些呜呜咋咋的男高中生，顾昀城显然更放心让有野心有眼力的方敏斯当卜夏的室友。
至于这个行为背后更隐秘的意图，顾昀城自然不会对卜夏提起。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往常开学, 卜夏都是自己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去挤大巴车。
座位狭窄，大包的行李都被司机要求放在车后尾箱里。
开学季人多，尾箱旁站着挤挤挨挨的同龄人, 全都是想放行李的。
卜夏挤不过, 力气又小。
等他慢吞吞把行李塞好，车上早就没有了好位置, 他只能坐在最后一排容易晕车还没有扶手的位置。
要是运气再坏些，他连最糟糕的位置都蹭不上，只能一路站着到县城车站。
大巴车从弯弯曲曲、凹凸不平的山路驶过，颠簸感十分明显。
为了呼吸新鲜空气，卜夏站在开着窗的座位旁, 纤白手指紧紧抠住座椅，手臂因为用力绷出血管的形状, 整个人如同随波逐流的浮萍, 飘荡、晃动。
只有这样, 他才能勉强保证自己不被疯狂的惯性甩出去。
等好不容易到了学校，手心早被包带勒成充血的紫红色，身上也全是舟车劳顿的灰尘味和臭汗味。
不像是走了一趟上学路，倒像是当了一路的小乞丐。
这次开学, 却一点都不一样。
去学校报道的当天, 卜夏只需要背上顾昀城给他买的漂亮书包, 其余什么都不用带，一身轻松坐上顾昀城给他安排的专车。
至于行李，早早被顾昀城让人放进了后备箱里。
舒适宽敞的小轿车里空调开得有些低, 正和卜夏视频的少年忍不住提醒：“夏夏, 旁边有小毯子，你盖上, 不要着凉了。你身体弱，感冒要很久才会好。”
小毯子是顾昀城专为卜夏买的，放上车之前，早已被阿姨用淡香味的洗衣液洗过，盖在身上柔软贴肤，很好中和了车内冷气的冰凉。
卜夏听话地把小毯子提得高高，只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和小巧的下巴尖，看着就让人觉得眼前的小男生俏生生的漂亮。
屏幕对面，顾昀城眸光温柔，也看得有些痴。
他发自内心温声夸奖：“夏夏好乖。”
“太乖了。”
卜夏听了，红红脸，却又忍不住微微扬起一点下巴尖。
粉白的指尖揪着小毯子上的米白色短绒毛，像是高兴到踩奶又不忘矜持的骄傲小猫。
小得意劲儿压抑得明显又拙劣。
却也可爱到不行。
一路上，卜夏都在听手里握着钢笔、面前摆着电脑和文件的顾昀城念叨。
“学校里的饭菜不营养，阿姨每天会做好三餐送去学校，夏夏一定要乖乖吃饭。”
“周末你放假我会带着不求一起回去看你，你要是想不求了，我也会每天给你发不求的照片和视频。”
“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遇到不会做的题不要钻牛角尖气到躲起来哭鼻子，可以问我和家教老师。”
“缺什么及时和我说，虽然我没有办法立马出现在你身边，但是可以让阿姨给你送过去，一定不要苦了自己。”
“要是在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会处理对方。”
……
顾昀城对着卜夏，说话嗓音本就温柔，这会儿说的还都是之前给卜夏说过的一些老生常谈的话，直把卜夏听得打瞌睡，小脑袋点个不停。
困得迷迷糊糊的小男生糯着声音断断续续说：“知道啦……哥哥你不要再念啦……好像唐僧哦……哥哥怎么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了……”
被直白嫌弃很啰嗦的顾昀城：……
*
报道当天不需要上课，算是给够时间让学生适应假期结束的落差感，同时也让学生有时间打扫寝室卫生。
一个假期没住人了 ，寝室里的灰有多厚可想而知。
负责送卜夏的司机师傅和门卫打过招呼，熟练将车开到寝室楼下，再将后备箱里的行李往楼上提。
寝室里，一尘不染，地面瓷砖光滑干净得反光，卜夏睡的床早已被顾昀城安排的提前来打扫的阿姨铺了出来。
四件套是卜夏在顾宅里用惯了的冰丝材质，摸起来丝滑冰凉，床单下铺着厚厚的单人床垫，一点不硌肉。
床铺四周，围着遮光性强的浅蓝色床帘。
头顶上的上铺，也被阿姨垫上了纸板用来隔绝灰尘。
至于另一张没人睡的空床，则被阿姨收拾了出来，让两人放东西用。
寝室朝向好，推开门就是光线明亮的阳台。
阳台上有独立卫浴，还有被洗涮得很干净的洗手池，以及早已整齐摆放好，属于卜夏的洗漱用品。
方敏斯还没到，卜夏背着手，小老头一样在寝室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只觉得哪哪儿都好。
心里感动和酸涩交替缠绕，卜夏顺从本心，拨通了顾昀城的视频电话。
“夏夏？”视频接通很快，对面的少年笑意盈盈，温柔注视着屏幕这边的小男生。
卜夏揉揉莫名发痒的耳朵，音调愉悦地软声喊了声哥哥。
“哥哥，我给你看我的寝室，这还是我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寝室。”
小男生声音软软，调子上扬，是真的高兴。
顾昀城却说：“等等看寝室，先让我看看你。”
哪怕隔着冰冷的电子屏幕，卜夏也觉得顾昀城的带笑视线落在他脸上是带着温度的，看得他面颊发烫，想躲。
小男生嘴巴硬硬，眼睫不好意思垂着：“我有什么好看的。”
顾昀城很快接道：“夏夏哪里都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哥哥你不要再说了。”卜夏及时出声，打断顾昀城点兵点将似的夸赞。
顾昀城再夸下去，他的脸蛋要烫到能煮鸡蛋。
给了顾昀城十几秒的“看看时间”，卜夏觉得差不多够了，便翻转镜头，开始顾昀城介绍起寝室的布局和摆设。
虽然更喜欢看卜夏那张漂亮脸蛋占满整张屏幕，但顾昀城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意犹未尽而做出什么让小男生觉得扫兴的事情。
卜夏让他看寝室，他就认真看。
卜夏每说一个点，顾昀城都跟着表示赞同，或是给出改进的意见。
说到最后，卜夏无奈摇头：“哥哥，你要求太高啦。”
对于常年住校的卜夏来说，干净宽敞、独立卫浴、光线明亮、储物空间充足、楼层不高不低的二人间已经很好了。
顾昀城知道自己和卜夏生长环境的差异，也知道两人认知的不同。
听到卜夏这样说，他便停下话头，只暗暗把那些觉得还需要整改的地方记在心头，嘴上应和。
“好，我不指手画脚了。夏夏你喜欢就好。”
卜夏鼓鼓腮帮，扑进软软凉凉的被窝，弯着眼睛小声嘟囔：“我很喜欢的。”
小男生软乎乎说完后，顾昀城状似不经意问：“夏夏喜欢什么？”
卜夏觉得顾昀城问这话时的情绪怪怪的，像是压抑、又像是期待。
不慎灵光的小脑瓜转了转，清亮的杏眼和顾昀城对视两秒，而后黑翘眼睫垂下，挡住眼里的情绪。
小男生用更轻更软的声音回着：“哥哥知道的，还明知故问。”
没点明的往往容易引人遐想。
小男生的回答，是喜欢他的意思吗？
顾昀城喉间发紧发烫，让他想要抱着小男生，吃吃小男生冰凉温软像小果冻的嘴巴，解解热。
可惜，小男生现在离他很远，只能看，抱不着也摸不着。
“嘎吱……”
话题和氛围都终结在开门声中。
方敏斯来了。
身形清瘦如青竹的斯文少年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手背绷出明显的青筋。
卜夏看见了，便和顾昀城说了拜拜，急匆匆放下手机，乖乖学生那样起身去帮老师提东西。
方敏斯侧身躲过小男生伸过来的白软手指，露出一个薄笑，委婉拒绝：“坐了一路的车，我有些渴了，能麻烦夏夏帮我倒杯水吗？”
卜夏脑回路短短的，注意力很快被转走，他的想法从“老师提着好多东西需要我帮助”，转变成“老师口渴了我要立马给老师倒水”。
小男生点头应下，乖乖小跑去帮老师倒水，辛勤得像只扑扇着胖翅膀的小蜜蜂。
等卜夏找到干净的玻璃杯，倒好纯净水，搅匀里面的蜂蜜柚子酱，干惯了活儿的方敏斯已经手脚麻利的将床铺好，行李也被他暂时放进了分配给他的衣柜里。
卜夏捧着水，递给坐在洗得泛白格子床单上的方敏斯，真诚夸夸：“老师你动作好快，一下就全都收拾好了。”
方敏斯不置可否：“我在家经常干家务，比较熟练。”
想到之前在顾宅看到的，小男生被雇主和保姆阿姨呵护着的画面，方敏斯鬼使神差补充道：“你以后如果需要帮忙换床单洗衣服，可以给我说。”
说着，方敏斯的视线落到小男生手上——指头圆润淡粉，指节微肉白皙。
这样的一双手，实在是不像会做粗活的。
卜夏没察觉到方敏斯的视线，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笑话，方敏斯是顾昀城给他请的补习老师，又不是保姆，哪里需要帮他换床单洗衣服啊。
被拒绝了，一向很懂分寸的方敏言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他一口一口喝着过于甜腻的蜂蜜柚子茶时，眼前回溯着的却是掩藏在记忆深处里的好多画面。
有时候，是小男生抱着那只白毛蓬松的小胖狗，懒懒窝在软沙发里，家世优越的雇主给小男生喂水果到嘴边的场景。
小男生嘴巴小小的，性子也娇，一颗鹌鹑蛋大小的樱桃都要分好几口才能吃完。
可就算吃得这样细致，爆开的丰沛汁水还是有一股没包住，沿着水红嘴角的缝隙缓缓流下。
淡红果汁在牛奶白的皮肤上流动、对比，衬得那张面庞更加白皙，惊艳。
往往这时，和他同龄的雇主就会用手托着那小巧的下巴尖，大拇指指腹从红润唇角擦过，把汁水带走。
小男生皮肤太娇嫩，雇主擦拭的时候不敢太用力，一点樱桃汁都要擦好久，直到把那片本就水红的唇瓣擦得更鲜艳、擦到心急想要吃樱桃的小男生伸手推他胸膛，这才停手。
而他的雇主，则会在松开小男生俏生生的下巴尖之后，顺势用沾满樱桃汁水的指腹捏住一颗新的樱桃，打着圈把玩，然后在小男生“哥哥你怎么不吃樱桃啊”的疑问声中，表情自然而坦荡地将那颗濡湿的樱桃送入唇中，慢慢品尝。
小男生不仅吃东西要让雇主喂，连贴身穿的衣物，都是雇主手洗的。
那是一个清晨，空气清新微凉，一向习惯早起的他坐在顾宅后花园的角落里备课，却不料从天而降的滴滴水珠不仅砸到他特意为小男生编的习题册上，还落了几滴到他的额发上。
那一刻，方敏斯是有些恼怒的。
但他也知道，在这个别墅里，他是地位最底层的人。
所以他只得压抑住胸腔里起伏的情绪，动□□惜地用衣角将小课本上的水渍沾干。
等到头顶的人声彻底离开，他才往外站了些，仰头去看砸落的水珠到底源自何处。
额发上摇摇欲坠的水珠因为他的动作下滑，沿着他的眉骨，流进他的眼睛里，湿润了他的视线。
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清了掉水珠的“元凶”是一条浅色碎花的小短裤。
小短裤是手洗的。
许是洗衣人害怕用劲太大会把轻薄的布料拧皱撕破，所以在拧小短裤的时候没有用太大力气。
半干的小短裤悬挂在阳台围栏上，内里的水分受到重力的召唤，很快汇聚成水滴往地面落去。
那尺寸和花色，一看就不是雇主顾昀城能穿的。
所以小短裤的主人是谁，昭然若揭。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方敏斯的嗅觉缓缓归来。
他闻到了，他脸上的水渍味道是香的，甜的。
擦过水珠的衣摆和手掌，也是香的。
而后的几天里，善于观察的方敏斯更是发现，雇主不仅会给小男生洗小裤子，甚至于，小男生中午午眠前的澡都是雇主帮忙洗的。
所以这样一个被养得娇里娇气的小男生说自己可以换床单、洗衣服，属实没有一星半点说服力。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顾昀城无微不至又“无所不在”, 刚和顾昀城分开那两天，卜夏一点分离焦虑的情绪都没有没有产生。
可等来到了学校，住进了寝室, 身处在陌生感多于熟悉感的环境中, 夜晚的卜夏毫无征兆变得格外没有安全感。
尤其是当寝室灯统一熄灭后，眼前好像只剩无尽的黑暗, 哪怕本来阳光很明亮的阳台上，也只有寂寥清辉。
卜夏垂着眼眸，饱满的唇瓣抿着，像是蔫了些的熟透樱桃。
他想奶奶了，想不求了。
好像, 也有些想顾昀城了。
但他这份思念，却无处倾诉。
顾昀城可能在忙, 好几个小时没有给他发消息了。
而他和同寝室的方敏斯, 也向来没有太多学习之外的话题。
对他来说, 方敏斯身上的老师标签要比玩伴标签重上几分，让他在方敏斯面前不太敢“造次”。
更别说方敏斯一躺上床就一动不动，呼吸声清浅均匀，看起来没有半分想和他寝室夜谈的倾向。
越想越难过, 小男生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抱住, 企图通过这个姿势来获得心里的安定。
可他却不明白, 为什么越这样用力抱着自己，越想哭。
“嗡……”
这时，枕头下安静了几个小时的手机发出振动的声响。
卜夏没有朋友, 也不敢给奶奶说自己收了顾昀城一个新款智能手机, 所以能通过这个手机联系他的，只有垃圾广告。
和顾昀城。
想到那个可能, 他再也顾不上伤心难过，手指往枕头下钻去，一把揪出已经停止振动的手机。
屏幕骤然亮起，卜夏下意识虚眯着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却又舍不得完全将眼睫合上。
指尖戳戳点点，将手机亮度条拉到最低，光亮对眼睛的刺激减到最小，卜夏勉强看清了屏幕上的小字。
真的是顾昀城给他发的消息，回复的是他大半个小时前，刚爬上床时发过去的晚安消息。
【夏夏，晚安。】
小男生压着声音哼哼唧唧，黏黏糊糊的小声埋怨着：“谁要和你晚安。”
指尖戳戳，发过去一个面对墙角生气的小白狗表情包。
很快，屏幕对面的顾昀城意识到什么。
【谁惹我夏夏生气了吗？】
【我可以给夏夏打电话吗？】
卜夏想让顾昀城给自己打电话的。
心里却又莫名别扭着。
这时候想到给他打电话了？
之前几个小时怎么不打？
今晚的晚安还是他先发的呢，而且等他发完半个多小时，大忙人顾昀城才回复他。
小男生自顾自闹着别扭，没有当即回复顾昀城。
但很显然，顾昀城等不及了。
视频通话发起，手心里握着的手机持续振动。
卜夏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小男生气鼓鼓接通视频，怒吼小狮子那般对着顾昀城发火：“我还没有允许你就打电话过来了，吓死我了！”
屏幕对面，顾昀城穿着一身黑色高定西装站在清冷月光中，语调轻缓又温柔地哄起人来，叫旁人听了去，只怕会觉得分外不可思议——顾家那少爷竟然用这般低声下气的语气哄人，听着还很甘之如饴。
就像是被人圈养的野犬，小心翼翼收拢起犬牙，咬着尾巴趴着耳朵讨好小主人，只为多得几下小主人的抚摸。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没得到夏夏允许就打电话过来。”
“夏夏别生气，小心气坏身体。”
“夏夏是失眠了吗？还是不习惯住学校？怎么会不开心？”
……
顾昀城再次唐僧上身，隔着屏幕直勾勾望着小男生说了好多话，一半是哄人的，一半是关切问询。
卜夏开始还咬紧嘴唇，倔强不搭话，听到后面不自觉顺了毛，无形的小猫尾巴悠闲自在甩甩哒哒，声音压低，尾调拖长，听起来比平常多了些柔软。
“啰嗦哥哥。”
简单的四个字，却叫屏幕对面的少年，和躺在暗处的人影同步收紧了身上的肌肉。
叫的好甜，好软，酥痒到人骨子里了。
顾昀城声音温润低哑，近乎请求：“乖夏夏，再叫我几声，我好久没听夏夏叫我哥哥了。”
卜夏只觉得顾昀城很夸张。
“哪里很久，不就几个小时吗？”
白天他给顾昀城看寝室那会儿才叫了顾昀城哥哥的。
被小男生吐槽了，顾昀城没说话，就用那温柔到沁出水的视线望着卜夏。
落在脸上的视线如有实质，哪怕知道自己这边没开灯，顾昀城是看不清楚他脸的，卜夏还是不自然起来，只觉脸颊上哪哪儿都是烫的热的。
不太生气了，却也招架不住直白眼神的小男生碎碎念吐槽：“坏哥哥，笨哥哥，讨厌哥哥。”
被骂了，顾昀城声音更沙：“坏哥哥想看清楚夏夏的脸，夏夏给哥哥看看好不好？”
知道卜夏最吃哪一套，顾昀城好听话张口就来。
“漂亮夏夏，乖夏夏，让我看看你，我想你了，真的好想……”
两只手捧着手机，分不出手挠耳朵，卜夏不自在地侧着脑袋，用肩膀头去蹭耳朵，解痒。
“给你看，给你看就是了。”
小男生像是气急败坏，一下蛄蛹着从床上坐起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遮光窗帘围出来的一方小天地中亮起了柔和的亮光。
顾昀城给卜夏准备了两个台灯，一个是亮度可多档调节的护眼台灯，方便卜夏在寝室熄灯之后学习用，另一个则是卡通小狗小夜灯，灯光柔和不刺眼，可以陪着胆小多思的小男生入眠。
卜夏这会儿打开的就是小夜灯。
灯光调节到最暗的一档，可这样也足够让顾昀城一眼看到小男生蹭耳朵时蹭出来的半个雪白肩头，不过分骨感，圆润的弧度正好，很适合握着手心里把玩、盘弄。
顾昀城像被妖精蛊惑了心智的凡人，呢喃低语：“夏夏，好漂亮。”
没有完全拉拢的床帘缝隙外，一双冷情眼的主人附和着顾昀城的话，无声点头，表示赞同。
卜夏不知道顾昀城的视线落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纯欲的模样被人窥了去。
小男生以为顾昀城还是如往日那般夸奖他脸蛋漂亮，下巴矜骄微抬。
而后想起什么，有些酸啾啾的，装作不经意道：“我也没有多漂亮吧，不然有些人也不会好半天才回我晚安。”
听了这话，顾昀城轻笑。
原来小男生今晚别别扭扭的症结在这儿。
他不急不慢解释：“我今晚要参加一个宴会，不方便一直看手机。在车上的时候我给你说过的，不记得了？”
卜夏被问住了。
心头冒出些许不可言说的小心虚。
在车上那会儿，他被顾昀城啰嗦得直犯困，恨不得一软巴掌拍在顾昀城嘴上，让顾昀城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影响他睡觉。
哪里又会注意到顾昀城简单提了一嘴的今日行程。
这会儿顾昀城再提起，他从记忆堆里认真扒拉了几下，才后知后觉好像顾昀城的确是给他报备过的。
尴尬。
小男生移开眼珠子，不回答，也不去看顾昀城。
顾昀城轻笑出声，而后很有眼见地说起其他话题。
“今晚宴会上有份点心很好吃，我猜你肯定会喜欢，于是叫人妥善打包了，和一些其他礼物一起，给你送了过去，明天阿姨给你送饭时你应该就能尝到。”
顾昀城这样说，小吃货哪里还记得尴尬，一心只想缠着顾昀城问点心多好吃。
能被顾昀城夸一句好吃的点心，那得多好吃啊。
话题从点心开启，一发不可收拾。
小男生一会儿点评顾昀城今天的穿着，一会儿好奇宴会是怎样的，一会儿又毫不遮掩表达自己的不适应和思念。
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很小声，说的话题也不是什么很有营养的东西，但偏生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勾人得很，引着两个听众听得无比认真。
最后反倒是卜夏这个诉说者，说着说着犯起困来。
声音越来越轻软，句子断断续续，最后只剩下无意义的哼唧声。
原本被他捧在手里的手机，也早已脸朝下盖在了枕头上，只有几缕柔和的夜灯光芒从屏幕和枕面的交界处缝隙中渗进去。
“夏夏？睡着了吗？”电话那头，顾昀城压低声音询问。
没有得到回复，顾昀城便确定小男生是睡着了。
但他也没舍得挂断电话。
疲惫工作一天后，便是只听着小男生的呼吸声也是极度治愈的。
卜夏睡着了，但这并不妨碍电话那头的顾昀城轻着嗓音，唱独角戏那般，事无巨细向他汇报“行程”。
坐车回家、到家休息、处理急事，通通都被顾昀城说给熟睡的卜夏听了。
哪怕是洗澡的时候，顾昀城也没舍得挂断通话，而是将麦克风开了静音，把手机一同拿进了浴室。
至于能透过淅沥的水声听到什么，便只有顾昀城本人知道了。
而这通陪伴的电话，最后因卜夏手机电量不足而被自动挂断。
挂断时，顾昀城一句话才说一半。
短暂寂静后，原本早应该熟睡的人如同暗黑中蛰伏的捕食者，动了。
方敏斯面无表情掀开向外蔓延着暖光的床帘，他居高临下看向睡得一团娇憨的小男生，鼻息间是小男生身上熟悉的馥郁香气。
说不清其中成分，只知道闻起来又甜又嫩。
小男生脸颊肉软软的，被枕头挤出可爱的小包子弧度，睫毛乌黑卷翘，整个人看起来乖巧到没边。
而因为姿势是侧躺的，两只白皙胳膊无力搭着，在胸脯中间挤出一条浅浅的小河。
河流两岸较之水流偏高些，两边山丘的顶端各自长着一簇鲜嫩的粉花。
方敏斯那会儿侧着脑袋从床帘缝隙里看到过，小男生维持着这个姿势，高高举起手机和雇主对话。
河流和花儿，肯定都被屏幕对面的雇主轻而易举看了去。
偏生那会儿小男生没有一点防备心，不仅没有拉扯衣服遮掩住，还被雇主用侧躺看手机对眼睛不好的理由，哄骗着趴着打视频。
小男生一副领口松松散散的，趴着时，身后的布料向下垂坠着，勾勒出高低起伏的轮廓线，自然也敞开了防线。
屏幕对面的人根本不用特意找角度，就能一眼把小男生看穿，直接从修长的脖颈看到可爱的肚脐去。
想到这些，方敏斯眼神晦暗，手掌克制握拳。
半晌，他帮小男生将枕头上发烫的手机放到枕边，再将灯光暖融的小夜灯摆好。
过程中，小男生软乎乎的脸颊肉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背，让他呼吸一滞。
确实如同雇主所说的那般——小男生的脸颊摸起来又软又滑，再细腻不过，让人一摸上就不想停手。
他和小男生是师生关系，是室友关系，独独不是那种可以随便摸小男生脸蛋的关系。
所以哪怕触到的触感再温软滑腻，方敏斯也只是攥紧拳头，克制收手。
他学着顾昀城的样子，温声对睡得正香的卜夏说：“夏夏，晚安。”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许久没有早起, 六点二十的第一道起床铃响起时，卜夏根本没听到，依旧睡成小猪。
过了十五分钟, 第二道铃响, 卜夏依旧没听到。
而这时，方敏斯已经穿戴洗漱完毕, 收拾好书本准备去食堂吃早饭。
知道卜夏的一日三餐都是顾昀城安排了专人专送的，方敏斯不担心卜夏饿肚子。
但是，他担心自己走后，卜夏会睡过头。
少有纠结的方敏斯站在卜夏床前，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叫睡得真香的小男生起床, 还是放任他自己继续睡下去。
约莫一分钟后，方敏斯弯下脊背, 上身探进床帘缝隙里。
小男生没有防备心, 床帘放下来便不再管, 连中间时常会竖着一条半指宽的缝隙都不知道。
自然，也就不知道那条缝隙会泄露多少美景出去。
经过一夜，床帘里的香气愈发浓郁，香得像是直接将鼻子凑到小男生唇瓣上闻的味道, 叫人不知不觉就迷醉进去。
方敏斯喉结轻动, 指腹布有薄茧的指尖勾动, 尝试着将卜夏盖在头上的凉被扯下些。
同时，他淡声轻唤：“卜夏，起床了。”
卜夏睡得正香, 一时没分清耳朵边的声响是蚊子嗡嗡声, 还是顾昀城叫他的起床声，先是软绵绵的巴掌朝着出声的地方拍了拍, 而后含糊不清的咕哝着撒娇：“哥哥……还要睡……夏夏再睡一下……”
这一刻，方敏斯突然明了，为何每次中午顾昀城去叫了午休的卜夏起床，再出现时总会有一侧脸颊或是颈侧显得更红些。
原来那些颜色，是小男生用巴掌拍出来的。
但小男生的脾气也不是特别恶劣。
迷迷糊糊打完人后，似是潜意识里觉察出了不对，小男生又眯着眼睛，哼哼唧唧用手掌过来扒拉他的手掌。
两只软玉似的手掌分别捉住他一根指头，脸颊跟着伸过来，覆在他的手背上，小动物似的蹭蹭贴贴，讨好着撒娇。
“哥哥……我再睡五分钟……马上就起……”
方敏斯被定住。
视线落在睡得头发丝杂乱的卜夏脸上，寝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乱七八糟的心跳声，和旧手表的走秒声。
五分零几秒后，方敏斯余光扫了眼手腕上的手表表面，再次克制着力道轻推卜夏的肩膀。
“卜夏，五分钟到了。”
这次，卜夏睁开了眼，而方敏斯也心情复杂的在卜夏意识清醒前抽回了手。
乍然间看到一个高大清瘦的影子，还以为是顾昀城，卜夏正想撒娇喊哥哥，却又猛的反应过来现在是在学校。
来人自然不可能是顾昀城。
“老师？”小男生后知后觉，迷迷糊糊，可可爱爱。
方敏斯嘴角动了动，脸上浮现一层清浅的笑意。
“醒了？我要去吃早饭了，看你还睡着，就叫你一声，怕你迟到。”
卜夏眨巴眼睛，消化了一下方敏斯说的话。
明白过来意思后，他带着鼻音，瓮声瓮气说：“谢谢老师，你放心去吃早饭吧，我马上起来。”
方敏斯嗯了声，却没第一时间动身，而是和迷迷蒙蒙的卜夏对视两秒，补充了一句“现在是在学校，你叫我老师不好，直接叫我名字吧”。
卜夏跟着方敏斯的逻辑走，试探性喊了声：“敏斯？”
方敏斯应了。
只是应的那一声听起来和平常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好似更沉更哑了些。
但卜夏也没多想，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机关机了。
小男生哎呀一声，着急忙慌掀开被子下床去找充电宝，急到连拖鞋都忘记了穿。
学生寝室里是没插线板的，手机台灯之类的要想充电，只能拿去宿管阿姨那里充电，充一次一块钱。
顾昀城了解到这个情况，提前给卜夏准备了一个大容量充电宝，让他可以在寝室里就能充电。
插上充电宝，手机屏幕亮起充电标志。
但完全开机，也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等待的空隙里，卜夏抬头，看到方敏斯还站在寝室中央，面对着他的方向。
自觉刚才咋咋呼呼有些失态的小男生不太自在，两只踩在冰凉瓷砖上的脚掌不自觉互相摩擦，粉珍珠似的脚趾曲起饱满可爱的弧度。
卜夏朝方敏斯挥挥手：“敏斯你快去吃饭呀，去晚了人很多的。”
高一高二两年，卜夏都是在食堂吃的饭，对食堂各个时间段的人流量他了如指掌。
这会儿见方敏斯竟然不急着吃饭，他难免催促。
方敏斯动作隐晦收回落在卜夏脚背上的视线，颔首离开。
等方敏斯走后，卜夏看手机还没开机，便先去换衣服洗漱了。
一切搞定后，手机也开机了。
果不其然，打开手机就看到一堆顾昀城发来的消息。
顾昀城问他起床没有，问他没有迟到吧，还让他下次睡觉前要给手机充满电。
卜夏挨条回复着，嘴里咕哝着嫌弃顾昀城啰嗦，心里却是温热一片。
回复完信息，卜夏把手机调成静音，背着书包出寝室去约定好的地方拿阿姨给他送来的早饭。
不到七点的空气，清新微凉，闻着只觉身心舒畅，好似一天格外有盼头。
卜夏拿到丰盛的早饭便直接去了教室，一边吃，眼睛一边瞟书页。
对于高三学生来说，一分一秒都是珍贵的，教室里经常有同学吃三餐，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多么突兀。
却不知，班里零星几个早到的同学看到他这样勤勉都难免觉得稀奇，忍不住多往他的方向看了几眼。开始是纳闷卜夏怎么突然这般好学了，看到后面，注意力却又全停在了卜夏脸上。
怎么会有高中男生这样清爽干净，又漂亮生动，吃小包子的时候，像是捧着胡萝卜小口啃的白兔子。
卜夏不知道同学们都在如何嘀咕他，他正全心全意背着书。
以前是学渣时，背书做题对于卜夏来说像是上刑。但现在的他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慢慢也觉出了些许以前没感受到的学习的乐趣。
不知不觉，忙碌而充实的开学第一天就在认真学习中过去了。
第三节晚自习下课，学生们蜂拥而出，卜夏落在后面，慢悠悠整理还没做完，准备拿回寝室写的习题，半点不着急。
他想着自己反正从来都是一个人，不用像其他有好友同伴等着的同学那么着急。
结果等他抱着书包走出教室门，发现清隽如竹的方敏斯正冷着脸站在走廊里。
看见他，方敏斯第一反应是柔和表情，朝他笑笑。
这抹浅淡的笑意，依然是方敏斯对卜夏与他人最不同的一点。要知道，方敏斯的抬头就是高冷学神，轻易不对人笑的。
意识到方敏斯似乎是在等自己，卜夏也扬起笑，开心小跑过去，怀里抱着的书包因为他的动作跃动着。
“敏斯你是在等我吗？”卜夏有几分雀跃的问。
得到方敏斯肯定的颔首，卜夏脸上的笑意更甚，嘴巴红润润的，快快道：“早知道你在等我，我就不磨洋工了。”
方敏斯动作自然提过他怀里搂着的浅色书包，像提什么时尚单品那般单手提着身侧，看卜夏伸手想拿回去，方敏斯开口，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开。
“我们是室友，我自然要来等你一起回寝室。”
要不是卜夏有阿姨送饭，他还可以一日三餐都和卜夏一起吃。
方敏斯没说的是，夜晚的学校灯光不算明亮，他担心卜夏一个人回寝室会害怕。
卜夏觉得方敏斯说的好像没毛病，点着脑袋：“那以后我们都一起回寝室，有伴儿~”
许是是真的开心，小男生尾调上扬，裹了蜜一般甜，行为举止之间，不自觉透漏出几分性子里的娇憨。
身后路灯照着，两人的影子挤挤挨挨，看着比真人还要亲密不少，方敏斯忍不住总往路面上看去。
回到寝室，方敏斯将两个书包一同放在椅子上，他让卜夏先去洗澡。
卜夏心里惦记着和顾昀城约好要视频电话，红着脸，也没推让，抱着自己的睡衣就进了浴室。
洗完澡，卜夏着急忙慌啪嗒着拖鞋从浴室出来，连挂在墙壁挂钩上的脏衣服都忘了取。
方敏斯推开浴室门，先是被热腾腾的香气扑了脸，再是被那白生生的小布料灼了眼。
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好几秒，挪移视线看向寝室内，洗漱完毕的小男生早已盘腿坐在了床上，捧着手机和人视频了起来。
没睡觉的时候，卜夏的床帘都是撩开固定着的，所以方敏斯能够直接看到他眉眼生动和电话那头的顾昀城说话的模样。
俏生生的，灵动极了，开口闭口，叠声喊着哥哥，声调是那般轻软而甜蜜。
方敏斯垂下眼睫，步子坚定走进浴室。
等浴室里再次响起淅沥水声，那条白色小裤子都没被人拿出来放着。
并且因着被更过氤氲的热气滋润着，本就湿润的布料显得更加轻薄。
不用看，都知道小男生穿上时能透几分肉色。
浴室里的水声更密集几分，如同瓢泼大雨。
等卜夏和顾昀城视频了会儿，想起自己的脏衣服，丢下手机慌忙去找时，方敏斯已经站在阳台上，沉默着把拧干的小裤子挂了起来。
和小裤子并排挂着的，是一条乡镇集市上买的常见深色内裤。瞧着质量不太好，都起球了。
卜夏脸颊粉红，像被点了鼻头逗弄的娇气小猫儿。
“敏斯你怎么帮我把衣服洗了啊，你这样会让我很不好意思的。”
方敏斯没笑，只是说：“顾先生额外给了我照顾你的报酬，给你洗衣服自然也是我分内的活，不用不好意思。倒是我，拿了那么多工资，不做些什么才会不好意思。只是我给你洗衣服的事情，还请你不要给顾先生说，不然我怕他又会给我加钱，我会受之有愧。”
话是这样说，但卜夏还是觉得好奇怪，他还想说些什么，方敏斯先一步说：“衣服都洗好了，进去吧，趁着还没熄灯给你讲讲题，今天不会的地方多吗？”
方敏斯这样说，卜夏便乖乖跟着人进了寝室，手指头掰着，回忆着给方敏斯细数今天遇到的坏蛋知识点。
两张课桌并在一起充当书桌。
课桌前，卜夏和方敏斯并排坐着。
课桌上，小正方形手机竖着，屏幕上是顾昀城温柔俊朗的脸。
有时候，方敏斯侧头去询问卜夏有没有听懂时会和抬头看卜夏的顾昀城对视上，氛围莫名诡异。
但两人都是很会掩饰自己情绪的，所以卜夏并没有觉出哪里不对，他只知道有小老师和顾昀城一起陪着他学习，他心底高兴，学习起来也更加有劲头。
而因着卜夏喜欢，这种诡异的学习工作组合就这样维持了下去。
寝室十一点熄灯。
熄灯后，卜夏还开着台灯再学习了一会儿才上床睡觉。
自从来学校第一天养成了习惯，而后的每一天晚上，卜夏下了晚自习，一直到睡觉前，都会和顾昀城挂着视频。
不过为了不出现第一次那种打视频打到手机关机的情况，卜夏都会在困意酝酿得差不多时挂掉视频。
而方敏斯则会在卜夏呼吸平稳之后，掀开紧闭的床帘帮熟睡的小男生盖被子。
小男生怕热，睡着之后总会不自觉将腹部盖着的小被角丢开。
有时候热得狠了，小男生迷迷糊糊中还会将身上的睡衣扯得乱七八糟，窄瘦的腰、小翅膀似的锁骨，亦或是圆润白皙的肩头，都会暴露在空气中。
方敏斯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反正他每天晚上不看看卜夏，不给卜夏整理睡衣和被子，他就睡不着。
卜夏像是成了他的安眠药。
*
周六下午，顾昀城按照约定，带着不求赶回来见卜夏。
高中学习繁忙，从高一开始，卜夏所在的学校便只放周六晚上和周天白天一天，周六白天和周天晚上是要上课的。
因为顾昀城提前给卜夏说过自己抵达的时间，导致周六这天卜夏上课都不太能安心，总期待着能快些和分别已久的小狗和人见面。
等到好不容易捱完一天的课，卜夏只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了，他背着自己的书包，跟着人流往教室外走去。
顾昀城和小狗，已经在校门外等着他出去一起吃晚饭啦。
路过火箭班，遇到了站在走廊上神色未明的方敏斯，卜夏笑着朝人挥挥手打招呼。
“敏斯，你还不去吃饭吗？”
“等会儿去。”
方敏斯走近，视线落到小男生笑意分外明媚的脸蛋上，只觉得心间有股说不出的酸涩。
偏生小男生毫无所觉，还用扬着调子的声音对他说：“敏斯，对了，我今天晚上不回寝室睡啦，我哥哥和小狗来看我了，我要去陪陪他们。”
闻言，方敏斯坠在裤腿两侧的手指关节微曲。
小男生说的，他早就知道了，因为两天前，小男生和雇主视频的话题便总能拐到周末见面要干什么干什么，听了只叫人心里发酸发胀。
可真从小男生嘴里听到晚上不回寝室睡了，他还是没忍住呼吸发紧，好似被人掐住了要命的脖颈。
没了他盖被子，小男生也不知道会不会着凉。
也不知道小男生还能不能穿得惯不是他手洗的内裤……
心中担忧、嫉妒万千，说出口却只有一句：“好，玩得开心。”
得了朋友的祝福，卜夏开心挥挥手，步伐越发轻快：“会的。你也快去吃饭吧，拜拜~”
*
见到顾昀城和小狗，卜夏脸上的笑再也遮挡不住。
虽然这学期开始，卜夏整个人存在感变得强了些，性格也外放了些，但那也只是相对他以前而言。
校门口有几个是他同班的同学，第一次见他展露出这样灿烂的笑颜，纷纷看直了眼。
目光追寻着卜夏走，余光觉察到周遭有很多人关注着卜夏，顾昀城心中不虞，他朝着小跑出来的小男生迎上去，借着摸脑袋的功夫，遮挡住从四面八方投射来的视线，不让别人把小男生笑颜如花的样子看了去。
“夏夏。”顾昀城克制着情绪轻唤身前的人。
卜夏高兴回应：“哥哥。”
“汪汪！”腿边的小狗欢腾跳跃叫唤，似在说着“我呢我呢！”
卜夏很给面子，弯腰去抱小狗，一点不敷衍喊：“不求不求！我好想你呀！”
抱起小狗，卜夏哎呀一声，一边躲着不求的舔舔攻击，一边说：“哥哥，不求又长胖啦？”
顾昀城主动伸手去接卜夏怀里捣乱的小狗：“是胖了两斤。我来抱吧，别累着你。”
卜夏稀罕小狗，但也真招架不住小狗的热情，便顺势将小狗给了顾昀城，想着让小狗在顾昀城的怀里冷静冷静。
两人一狗会面，准备坐车去顾昀城租的房子，阿姨早已按照顾昀城的吩咐，提前准备好了卜夏喜欢吃的饭菜，就等两人归家。
高大些的少年抱着欢腾的小狗，对着身旁走着的小男生温柔笑说着什么，小男生也笑着回应，手指一直安抚着过于活泼的小狗，从背影看去，真像是温馨的一家三口。
吃过晚饭，无论是短暂分别的思念，还是重聚的快乐，都被熟稔的温馨感取代。
卜夏跟着顾昀城，悠悠闲闲将这套他还没见过的套二仔细参观了个遍。
虽然只是套二，但却是大套二的户型。
无论是房间还是客厅厨房，空间都足够大，住着不压抑。
房子的装修布置，都是顾昀城按照顾宅的风格改了的，所以卜夏身处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应感，只觉得哪哪儿都是熟悉的。
看完后，卜夏后知后觉问：“哥哥，我晚上睡哪个房间啊？”
他方才可是看了的，是有两个房间，但小一些的次卧没有放床，而是放着许多狗狗玩具，看着像是不求的房间。
果不其然，卜夏就听见顾昀城说：“你和我一起，睡主卧。”
末了，顾昀城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卜夏：……
都这样安排好了，他还能说不可以吗？
想着自己经常在顾宅睡午觉，自己睡觉什么德行，顾昀城也不是没有见过，卜夏便没有说不可以，只点点脑袋，配合着说：“可以吧。”
陪狗狗玩耍了好一阵，消耗完小狗旺盛的精力，顾昀城和卜夏又再客厅各自工作学习了会儿，等到快十一点，这才同步抬头，眼神招呼对方去睡觉。
分别的几天没让卜夏对顾昀城感到陌生，两人一前一后进到浴室之后，他轻车熟路站在原地朝顾昀城伸手，娇里娇气的说：“哥哥，帮我洗澡。”
顾昀城对他小皇帝一般的作态也毫无不满，十分乐意的走上前去给人脱衣服裤子。
依旧是脱完上衣和裤子，只剩一条小裤衩入水。
衣服摆动，衣物间的香气挥发，顾昀城眉心微蹙，将手里还带着小男生体温的衣服举到鼻前，细细嗅吻，而后状似不在意的询问。
“夏夏，你没用我给你准备的洗衣液吗？这味道闻着有些陌生。”
顾昀城问的是洗衣液，心虚的卜夏却自动翻译成顾昀城问他：“小懒鬼，衣服是使唤别人洗的吧？洗衣液用错了都不知道。”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哪怕顾昀城表现出的态度随意淡然, 仿若只是随口一问。
但直觉灵敏的小男生心中的警铃还是滴滴作响，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不能让顾昀城知道他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是方敏斯帮忙洗的。
耳尖泛起不自然的浅红, 卜夏略略卡顿后道：“可能是我洗的时候不小心用错老师的洗衣液了, 吧。”
不等顾昀城接话，卜夏再接一招熟练甩锅：“习惯了哥哥帮我洗衣服, 我现在都有点不会洗衣服了，我好笨哦。”
心虚让卜夏的演技蹭蹭飙升，好久没用的绿茶小技艺都重出江湖了。
这话一出，顾昀城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特意把小男生娇养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却又在小男生习惯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之后抽身离开的人不是别人, 是他顾昀城。
真挺混账的。
哪怕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哪怕他已经尽可能在异地期间为小男生创造舒适的生活条件, 但到底他们之间还是隔着不远的物理距离, 他能给到小男生的陪伴也远不比以前。
顾昀城喉底发酸看着卜夏。
他想说些什么, 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道歉？解释？亦或是对小男生许诺未来会有所不同？
但好像无论哪一种方式，都无法完全消减他心底对小男生的愧疚。
眼见顾昀城表情沉凝着，眼神透着丝缕悲伤的寒意，卜夏心里慌慌, 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没有甩锅成功。
直到蹲在浴缸外的顾昀城, 动作温柔却又不容拒绝将他搂入怀中, 他一颗带点子做贼心虚而普通乱跳的小心脏才恢复正常的跳动频率。
顾昀城这样，不像是要拆穿他，抑或是和他算账的样子, 倒更像是初具锋芒的青狼在向心爱的人类讨求着亲近和原谅。
早已被顾昀城养出几分娇气小脾气的小男生顺杆往上爬, 他也回抱着这个让他有安全感的少年，手掌软软轻抚着少年挺阔后背。
明明自己是更小只的那个, 却莫名其妙占据了地位高地。
“夏夏。”顾昀城无声呢喃般轻唤着长久被他放在心上的名字。
两人隔着被热水温暖的浴缸壁相拥着，柔软家居服被光裸肌肤上残留的水珠打湿，留下斑驳的水痕，不知是谁无声的眼泪。
顾昀城从来不是会被负面情绪牵着鼻子走的人，他今天之所以流露出少有的失落情绪，也只是因为让他产生那些情绪的人是卜夏。
他也没有失落太久。
两人越过浴缸壁相贴的前胸和脖颈实在亲昵。
亲昵到顾昀城清楚感觉到柔软在自己衣服上磨蹭，亲昵到顾昀城的体温骤然上升，比卜夏这个泡在热水里的还要滚烫几分。
卜夏受不住烫，他缩着脖子蹭蹭被顾昀城呼吸烫到的颊侧皮肤，嗯哼着嘤咛一声，安抚顾昀城的手掌收回，转而抵在顾昀城胸膛。
声音软软的，和顾昀城有商有量说着：“哥哥，你心情好些了吗？我们不抱抱了吧，我想继续洗澡了。”
小男生的皮肤嫩生生的，只是沾了水，都没一直泡在水里，嫩白葱根似的指腹就已经被泡得发白发皴了。
顾昀城心疼，愧疚和旖旎被他抛在脑后，专心当起了敬业的搓澡小工。
一段时间没干，顾昀城的业务倒是没有生疏，很快就把浴缸里的小男生洗得白里透红。
熟练地扶着小男生站起身，拿着大浴巾擦拭、包裹。
鼻息下是无比清香迷人的香气，顾昀城温声开口，好像只是随口一提那般笑着对小男生说：“夏夏只拿错过洗衣液，没用错过沐浴露吧？”
要说拿错洗衣液的话，卜夏是心虚的，毕竟他根本就没有自己洗过衣服，拿错也只是个幌子，但沐浴露的话，他是可以很理直气壮说自己没有用错的。
自觉底气十足的小男生当场昂起矜骄的下巴，散发着香甜热气的胳膊伸到顾昀城面前。
“沐浴露我肯定没用错，不信哥哥你闻闻。”
顾昀城眼皮一动，目光不留哼唧从小男生粉嘟嘟的皮肤上滑过，配合着轻嗅两下。
在小男生期待的眼神中，顾昀城状似苦恼说着：“刚才给夏夏洗澡用的沐浴露味道太浓郁了，我闻不出来。”
停顿一秒后，顾昀城轻松笑笑：“夏夏应当是没有用错的。”
言下之意就是，上一次洗澡留下的沐浴露味道肯定被遮盖了，我闻不出来，就当你没有用错吧。
卜夏好不容易这么底气十足，他哪里会轻易揭过。
小男生想到什么，收回胳膊，转而用温软的面颊和脖颈去顶顾昀城的鼻尖。
“哥哥你闻我脸上，还有脖子上，这些地方是很容易残留味道的，你闻闻，是不是没有其他沐浴露的味道？”
顾昀城无声轻笑，下颌轻扬，温热的薄唇替代鼻尖，在那两处游走逡巡，似在认真检查。
贴得近了，陌生沐浴露的味道有没有闻到，顾昀城不知道，他只知道，他闻到了从卜夏皮肉下散发出来的天然香气。
那是任何沐浴露和香水都比不上的香。
让他忍不住想要张开嘴唇舔咬上去，仔细品味。
但碍于两人一直没有过太肉贴肉的亲密行为，顾昀城到底没敢用上牙舌，只是用着唇瓣若即若离轻啄。
卜夏一直等着顾昀城的回复，等了会儿，主动询问：“哥哥，闻到了吗？”
见好就收的道理顾昀城是明白的，鼻尖抵进小男生柔软白皙的脸颊肉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闻到了，夏夏身上确实没有陌生的味道。”
“是吧是吧，我就说吧！”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小男生高兴得尾调都是上扬的，虚空中仿若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随着主人的心情而快乐摇摆。
一点点小嘚瑟，很可爱。
全身上下都被擦拭得干干爽爽后，卜夏又被顾昀城拿着大浴巾裹成毛巾卷。
顾昀城把毛巾卷卜夏打横抱起，从浴室抱回了卧房。
卧房里打着温度适宜的空调，不怕着凉。
卜夏维持着手脚不能动弹，只有脑袋能左右转转的姿势，看着顾昀城打开超大衣柜，取出一整套衣物。
来的时候卜夏没带换洗衣服，只带了学习资料，所以看到顾昀城拎着那条款式陌生的粉色小内裤想给他穿上时，卜夏下意识拒绝。
“这不是我的，我不穿。”
顾昀城哪里看不出来他是害羞，不想穿粉色的小裤子。
“夏夏乖，这是你的，我给你新买的。”
卜夏眼珠转转，又找到新理由。
“新的，肯定都没洗过吧，还是下次再穿吧。”
顾昀城依旧好脾气，只是做出来的事情让卜夏有些瞠目结舌。
就见清隽温润的少年笑着说“没洗过吗”，同时手肘上移，将那条粉色小布料凑到鼻尖，细细嗅吻。
“夏夏，我提前给你洗过了的，上面还有你喜欢的洗衣液的味道。”
震撼中的卜夏忘了动作，晕晕乎乎中就被顾昀城握住小腿肉穿上了新裤子。
和在集市上买的粗制滥造的内裤不同，身上这条轻软贴身，除了颜色有些过分粉嫩之外，其他真的没得挑。
穿着很舒服。
为了给卜夏配小裤子，顾昀城又给卜夏搭了一条饱和度很低的浅白色纯棉吊带睡裙。
上学之后都没有机会穿裙子，现在乍然穿上身，卜夏还有些怀念。
他站在床上，转着圈问顾昀城好看吗？
顾昀城张开手臂虚虚护着他，一边护卫，一边欣赏。
“好看，漂亮，绝美。”
绝美都出来了，臭屁的卜夏没忍住用手背贴贴面颊，小声谦虚道：“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刨门声响起，卜夏想起洗澡期间被关在自己小房间里的可怜小狗，他也顾不上臭美了，连忙使唤顾昀城去开门放小狗。
顾昀城不紧不慢，先将慌忙的小男生抱到床上，给穿好拖鞋之后，叮嘱了一声慢点，这才去解救哀怨小狗。
客厅里，大尺寸电视里放着时兴的剧，但没有一个人认真看。
不求是小爸爸宝狗，一个劲甩着尾巴和好久没见的小爸爸贴贴，一只狗兴奋咆哮出百狗争鸣的既视感。
卜夏好像没见小狗，配合小狗摸摸、抱抱。
顾昀城则满眼带笑看着应付小狗的卜夏，时不时伸手解救一下被热情小狗扑倒的卜夏。
卧室灯光相较客厅来说会柔和不少。
这会儿来到更明亮的客厅，顾昀城才看出白色睡裙的透。
不需要多么仔细看，就能透过奶白布料看到下面三角形状的淡粉色。
玩闹中，睡裙被拉扯绷紧，粉色和肉色透得更加清晰。
顾昀城不动声色看着，思索着还有什么好看的颜色和漂亮的布料。
晚上，顾昀城抱着卜夏，卜夏抱着白色小胖狗，两人一狗，共同酣睡在终于迎来主人的大床上。
第二天，早已养成早起生物钟的卜夏竟然还先顾昀城一步醒来。
他轻轻拽好睡得乱七八糟的睡裙，遮住小裤子，然后无声看向顾昀城。
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顾昀城似乎并没有睡好，眼底一片青黑，在他还算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很明显。
不远处，床头柜上放着的开了静音模式的手机不断亮起又熄屏。
观察到的一切让卜夏放弃了最初想和顾昀城出去玩的想法。
顾昀城看起来好累啊。
心里盘算着什么的卜夏没有发现被他盯着的少年睁开了眼睛，还傻乎乎看着对面的方向走神。
顾昀城出声：“夏夏，在想什么？”
神游天外的卜夏下意识回：“我在想，哥哥你好像萎萎的。”
顾昀城心神一凛，大脑中枢瞬间向某处的神经发出求证的信号。
他痿了吗？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在大脑收到酸涩胀痛的回应信号的同时, 小男生微凉的指腹也落在了顾昀城的眼底。
卜夏刚睡醒，嗓音又轻又软。
“睡了一晚上，哥哥你的黑眼圈还是好重, 让你看起来萎萎的。”
原来此萎非彼痿。
顾昀城微不可查轻吐出一口压在心头的浊气。
他下巴往上挺, 眼皮合上，配合着卜夏给他按摩眼下的动作, 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莫名流露出几分享受的意味。
“最近是有些忙。”
很轻描淡写的一句回应。
但根据卜夏对顾昀城的了解，他可以肯定，顾昀城这段时间不是“有些忙”，而是“非常忙”。
这种忙碌的状态，在两人还在顾宅的时候, 卜夏就觉察出来了。
而且卜夏隐隐感觉到，顾昀城之所以这样忙, 应该有几分他的缘故。
他曾无意间听刘姨提过, 原本顾昀城计划的是在顾宅短暂修养几天。
可最后, 顾昀城却在顾宅待到了八月底。
按下隐隐作痛的小良心，卜夏用通知的小语气对顾昀城说：“哥哥，我们今天不出去玩了，就待在家里。”
薄薄的眼皮上翻, 顾昀城睁眼, 没有说话, 只垂眸看着给自己做眼下按摩的敬业小技师。
半晌，他温声应下。
无论是出去玩，还是在家待着, 只要身边有卜夏在, 他都没意见。
短暂的交流后，两人没再交谈, 只用眼神互相看着。
你一眼，我一眼，房间里的空气莫名被看得有几分升温。
顾昀城的胳膊从侧躺着的小男生的腰线下横穿过去，手掌按住那片薄韧的后腰，悄然使劲，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缓慢缩短。
眼见自己和顾昀城靠得越来越近，呼吸都交缠到一块儿了，卜夏感到危险，同时身体也有些发软。
脑子乱乱的，做不了太多，他只下意识把给人按摩的手往下，虚虚撑在顾昀城的胸膛上，好像这样他就能为自己归拢出一片安全的小天地。
“哥哥。”小男生似是被吓到了，只会软声喊哥哥。
哪怕听了无数遍小男生唤他哥哥，在此情此景下再听到，顾昀城还是没忍住滚动喉结，全身发疼。
他也回：“夏夏。乖夏夏。”
卜夏喜欢被人表扬，听到自己的名字前面被缀上“乖”这个字眼，他就想要再表现得好一些，让自己看起来“乖”得名副其实。
漂亮薄红的眼皮慢慢合拢，挺翘的黑睫翩翩扇动，不安，又倔强。
这是一种默许的态度。
黑暗中，触觉更加灵敏。
卜夏感觉到打在自己口鼻位置的热气愈发湿润而灼热。
就好像，顾昀城正贴着他的口鼻，吸气，吐气。
顾昀城是要过来了吗？
小巧的喉结偷偷动了动，粉白的指尖揪住顾昀城胸膛前的布料。
就在这时，大片的濡湿温热触感从下巴、嘴唇，还有鼻头上快速滑过。
卜夏傻了。
这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青涩而郑重的初吻。
更像是被狗舔了。
“不求！”
与此同时，顾昀城愠怒的嗓音在卧室响起，光听声音，就知道顾昀城此刻多么生气。
卜夏懵懵睁开滚烫的眼皮，就见顾昀城正一脸怒容看向两人中间的方向——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站着一条欢快吐着粉舌头的小胖狗。
原来是刚才两人都一前一后闭上了眼睛，让刚睡醒的小胖狗钻了空子。
它还以为两个主人在玩什么嗅味道的小游戏，便也想着参与。
顾昀城顾不上收拾小胖狗，两片嘴唇僵硬分开着，仿佛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他迅速翻身下床，捞起还云里雾里的卜夏冲进了浴室——洗嘴巴。
哪怕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有些小洁癖的顾昀城还是将卜夏的清洁放在首位。
他把穿着皱巴巴白色吊带裙的卜夏放到洗漱台的平台上坐着，绷着一张脸给卜夏用湿毛巾擦，用洗漱用品洗。
捣鼓好一阵后，确定卜夏脸上嘴里都干干净净的，顾昀城才一脸扎进了放满温水的水池里。
活泼的小气泡连着串从清透的水底翻涌而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卜夏眨眨眼，嘴角轻动，仿佛听见了顾昀城的愤怒声。
他知道顾昀城不严重但存在的小洁癖，眸光担忧。
等顾昀城把嘴巴和下巴都擦红了，卜夏有些不忍出声道：“哥哥别擦了，已经干净了。”
生怕顾昀城不信，继续自虐，卜夏伸出胳膊，将顾昀城的脖颈揽着，凑过去用秀美的小鼻子轻轻嗅，小狗占地盘似的，来回闻了好几次。
继而语气肯定道：“真的干净了，没有狗味了，一点点都没有。”
很草率且唯心的鉴定方式，却让顾昀城一颗难受到发紧的心脏舒服了几分。
他回嗅着面前小男生清浅的香味，压低眼睫，轻声嗯了下，看起来有点可怜。
这让向来只见过他坚韧面目的卜夏心里发酸，同时也担心起小胖狗的生命安全来。
为了维护家庭和平，卜夏一边摸着顾昀城的脸颊顺毛撸，一遍故意凶巴巴道：“哥哥你放心，不求这个小坏狗，我等会儿一定好好收拾它给你报仇，不气不气啊……”
顾昀城不动声色享受着小男生的哄，在心里勉强给小胖狗判了个死缓。
视线下滑，顾昀城不可控制的看到小男生在匆忙洗漱时被打湿的白色睡裙。
纯棉布料本就清透，打湿之后更像一层薄纱，散乱的不规则水痕将下面的风景透了个七七八八。
对称的饱满粉圆、平坦的小腹、还有粉色的蕾丝小裤，全都能看见。
顾昀城艰难地将视线往上拔，只让自己的眼神落到卜夏的脖子以上。
同时，他不着痕迹往前走了两步，将自己的冲动埋进沾染了小男生体温的柔软裙摆中，藏起来。
顾昀城这副样子，卜夏以为自己还没把人哄好，都在考虑直接上嘴哄人的可能性了。
没等他行动，他就被顾昀城用面对面抱小孩儿的姿势，搂着大腿捧抱了起来。
“啊！哥哥你怎么突然抱我，吓我一跳。”
小男生两只胳膊紧紧搂着顾昀城的脖颈，分不出手来拍胸脯，只能用言语不轻不重一下自己的不满。
顾昀城开口，声音暗哑：“你裙子湿了，穿太久会感冒，我抱你回房间换裙子。”
“好吧。”卜夏顺着就泄了脾气，属实是一个很好哄的小男生了。
没办法啊，谁让他的小狗儿子今天干了坏事呢？
为了中午不吃狗肉火锅，连带着他这个小狗爸爸也不敢顶风作案，只能乖乖的。
从浴室回卧室的这段路，顾昀城走得无比沉稳，一步一步，踩得实实的，也分外缓慢。
卜夏不耐，也不解，贴着顾昀城腰胯的小细腿甩甩踢踢，声音娇娇问：“哥哥，我很重吗？”
顾昀城哑声：“不重。”
“那你怎么走这么慢呀？”小男生疑惑的小声音跟着响起。
身上难受的顾昀城绷紧肌肉，只回：“怕把你摔了。”
很正当的理由，让卜夏无话可说。
回卧室的后半程，卜夏只感觉顾昀城走得越发慢，几乎是一步一停。
但想着顾昀城刚才给出的理由，他没催促顾昀城，也没闹着要自己下去走，只把小脑袋搁到顾昀城的肩膀上搭着，乖宝宝一般等着。
但不知为何，抱着他走的顾昀城呼吸越来越明显，某一瞬间，甚至称得上是粗重，抱着他的手劲也在那一刻骤然增大，重得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嵌进身体里。
甚至，伴随着那股力道，顾昀城的身体隐忍而克制地颤了几下。
卜夏担忧发问：“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哪里疼吗？怎么会发抖啊？”
说着，卜夏动动腰肢，就想要从顾昀城身上滑下去。
顾昀城闷哼一声，佝了佝脊背，他搂住小男生扭动的臀腿，沉声道：“我没事，就是抽筋了，缓缓就好。夏夏乖，不乱动。”
卜夏知道抽筋的难受，当即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会让顾昀城的不舒服加重。
两人木头人那般僵了十几秒后，顾昀城猛然拔步，赶在下方空气中的奇异味道蔓延开来前，快速走回到卧室里，将卜夏放到了床上。
放下人后，顾昀城没敢多做停留，转身就走，只来得及给卜夏留下一句：“我再去洗洗，夏夏你自己换下裙子。”
卜夏还懵着，顾昀城的背影就已经转弯不见，一直在床上趴着的小狗见机便扑向卜夏。
不求是只聪明小狗，那会儿见顾昀城吼它，它就察觉出自己好像做错了事，都没敢跟着两个主人的脚步进浴室，只敢可怜兮兮趴在床上等主人们回来。
这会儿见凶凶的大主人走了，它可不得在温柔小主人的怀里寻求一下安慰嘛。
卜夏顺手接住小狗，摸摸揉揉狗头后，幽幽叹气道：“坏不求，你可把你大爸爸恶心到了。”
这不，哪怕已经狠狠洗过一回，顾昀城还是觉得忍不了，又匆匆跑回浴室去洗第二回了。
也不知道这一回顾昀城又要把自己的皮肤擦洗到哪种程度才罢休。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几天不见小爸爸, 不求是想小爸爸的。
所以哪怕卜夏睡着了，没有陪它玩，它也不愿意离卜夏太远, 只是叼了一个很喜欢的小玩具球到床上, 用鼻尖顶着玩具球去轻轻撞卜夏的指尖。
玩具球遇到阻碍，受力折回, 又被毛茸茸的狗爪重新轻轻推向嫩白的手。
有来有回，慢慢悠悠，温馨美好。
从顾昀城的角度看去，就像是小男生换上新睡裙之后，侧躺在床上懒洋洋的陪着小狗玩。
愈发熟透的漂亮小男生慵懒地侧躺着, 薄被描摹出的曲线如峰峦山谷。
虚幻中，顾昀城看到了他和小男生结婚有孩子之后的画面。
小男生一举一动间流转的全是已为人妻的风情, 逗孩子时, 随意拨动的指尖就能轻易将他的一颗心撩动得乱七八糟。
心脏仿佛和被玩弄的小球共生, 心电图走向和小球的行动轨迹重合，弯折停顿，顾昀城呼吸急促起来。
鬼使神差的，顾昀城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之前在大床上, 他和小男生未做完的事。
呼吸交融, 肌肤相贴, 如此美妙。
一贯淡定从容的少年步子加快往床边走去，背影略显急切，仿若在追寻月亮。
等走到床侧, 离乖乖躺着的小男生只有一弯腰低头的距离时, 他缓下步子，轻声唤着夏夏。
想象中的小男生甜甜回头, 喊他哥哥的场景没有出现，回应他的只有小男生依旧清浅平稳的呼吸。
意识到卜夏睡着了，顾昀城一颗乱七八糟的心倏的落到平地上，他勉强分了些关注到腆着狗脸朝他笑得殷勤的不求身上。
都不用想，顾昀城就知道这小胖狗打的什么主意。
调节好卧室空调的温度，再给卜夏把凉被盖好，顾昀城三两下将精心整理好领口的浴袍解开，换上一身可以出门的舒适家居服，认命般拿上彩色遛狗绳朝期待已久的小胖狗挥舞了一下。
无声的信号在一人一狗之间传递。
“溜？”
“走！”
不求飞快跳下床，朝着遛狗绳跑去。
只是跑到一半，它想起什么，又朝床的方向跑回去。
接着，顾昀城就隔着一段距离，眼睁睁看着小胖狗乐呵呵舔了一口睡梦中的小男生。
顾昀城：……
就不应该把这只小胖狗一同带回来看夏夏。
洁癖和占有欲同步发作，忍无可忍的顾昀城丢下遛狗绳，抽了湿纸巾，坐在床头动作轻柔地给卜夏擦脸。
期间，不求一直乖乖趴在卜夏枕头的另一边，耷拉着水汪汪的圆圆狗眼看顾昀城操作，一动不动的，看起来完全是知错就改的乖狗狗模样。
都说宠物会长得越来越像主人，安静下来、乖乖趴着的不求就让顾昀城觉得它确实是有几分像卜夏的，也让顾昀城想起，不求可是他和夏夏的狗儿子。
顾昀城心软几分，防备心弱下。
也就是在他稍微卸下防备的这段时间，他又被小胖狗偷家了。
原来小胖狗乖乖趴着不是知道自己错了，而是一直在等待着时机。
顾昀城刚把卜夏脸上之前被它舔过的那片肌肤清理干净，它就又当着顾昀城的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舌头舔了卜夏一口。
顾昀城：……
丁克的心思起了一秒，又被顾昀城压下去了。
倒不是他多么有良知，只是单纯因为小胖狗是夏夏喜欢的狗，轻易不能动。
到头来，顾昀城还是只有任劳任怨再给卜夏擦一次脸。
卜夏脸嫩，顾昀城怕擦多了会给他把脸擦红擦伤，便想着先将小胖狗隔离起来。
谁知，小胖狗也是个狡猾的，他才把小胖狗提起来，凄厉可怜的狗叫声就响彻卧室。
张嘴凄惨嚎叫的速度过于迅猛，顾昀城都没来得及捂狗嘴。
很快，没睡太沉的卜夏闻声惊醒。
小男生眼睛还没彻底睁开，就伸着润白纤瘦的胳膊四处摸索着找狗，等略微看清一些卧室里的画面，吓得他眼睛一下瞪得溜圆，其中流露出担心和心疼。
“不求？哥哥你别这样提不求，它好疼的……”卜夏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情真意切地帮忙求饶。
“汪呜~汪呜~嗷！”被顾昀城提在手上的小胖狗用更加凄凉婉转的声调应和，好不可怜。
顾昀城：……
卜夏和小胖狗这样，真的显得他像是个罪大恶极的坏人。
恍惚间，顾昀城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拆散别人家庭，想要霸占别人妻子的恶霸。
仗着手里有人妻珍爱的小儿子当人质，便肆无忌惮吐露出十分恶劣的要求。
水儿做的小美人胆子小，又担心过于儿子，被他这个大恶霸又吓又气了会儿，透亮的泪水便糊满那张漂脸蛋，淌到衣襟上，把胸前的布料打湿成透明的贴身款式，更里面的淡色布料清晰可见。
他都还没做什么，一向矜贵的小人妻就把自己弄成了引人遐想的可怜模样。
但现实中，他分明只是一个妻管严。
眼见卜夏睡眼弥漫上泪雾，顾昀城略显无措地将小胖狗放下。
“我没拎疼它。”简单的一句解释，听起来有些干巴，没有说服力。
顾昀城接着补充：“我拎它是因为它偷偷舔你脸。口水里有细菌，你皮肤娇嫩，不及时清理很容易过敏，感染。”
卜夏抱着朝自己跌跌撞撞飞扑而来的小狗，心疼摸摸顺毛，闻言，视线在一人一狗中间来回看看。
小狗是可怜的，男人是无辜的。
他夹在中间，是寸步难行的。
小男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站在哪一边，只能像窝囊小妻子那样，在霸道老公和叛逆儿子中间来回说着好话，和着稀泥。
事情发展到最后，双方在卜夏的调和下都各自让了一步，手爪相贴，握手言和，不谈过往。
私下到底怎么样，卜夏不知道，反正当着他的面，一人一狗又恢复成了相爱相爱的父子关系。
经过这么一番闹腾，卜夏回笼觉也睡不下去了，他干脆起床洗漱，加入遛狗队伍。
熹微晨光，刚出来的太阳光亮而不热，很适合遛狗。
遛完狗，空气升温几度，两人一狗告别草坪，回到小区门口的一家早餐店，和清晨的食客们一起挤着吃了顿烟火气十足的早餐。
卜夏惦记着顾昀城的“萎”，在顾昀城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时，他坚决摇头，只说要回家。
那个“家”字，从卜夏口中说出，顾昀城只觉分外悦耳，无形中也将那套租的套二当成了他们的家。
在家里，顾昀城和卜夏度过了好几个大同小异却又温馨无比的周末。
他们会在周六晚上相拥而眠，会在周天早晨被调皮的小狗舔醒，然后一起出门遛狗吃早饭，再回来各自学习、工作，最后在周天的下午，在小狗可怜的嗷呜伴奏声中依依惜别。
——
时间流逝，高三的第一次月考悄然而至，而又在沙沙的书写声中飘飘然离去。
高三学生的考试，学校向来都是很重视的。
当天考完，第二天就陆陆续续出各科成绩。
第三天，全年级排名发到各班。
从高一高二时的倒数几名，到这一次的班级中上游、年级中段，卜夏的进步可以说是神速非常。
但因为这一个月里他的努力和认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倒没人怀疑他弄虚作假。
不过在背着卜夏的时候，大家难免会讨论一下这学期卜夏身上的变化，探究着引发这些变化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有人说，是因为卜夏发现光只有脸好看没有用，还得有真本事。
也有人说，是因为卜夏和年级第一的方敏斯谈恋爱了，方敏斯天天和他同进同出，给他补课，所以他成绩才好起来的。
……
说法众多，卜夏无意中听说过一些，但他不太在意。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脏不再像以前那般脆弱敏感，内里像是被什么温柔而强大的力量浸润着。
不过在刚得知成绩的那天，卜夏还是难免表现出了几分不淡定。
要知道他以前都是考倒数的欸，现在考正数了，他说不开心是假的。
上课铃响后，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分析这次考试的成绩，卜夏坐在下面，手慢慢伸进了桌洞里，摸到冰凉的小长方块儿。
他下意识想和顾昀城分享自己这次的进步，却又被讲台上班主任办夸奖半劝诫的勉励敲醒。
不过只是一个小进步而已，卜夏你在洋洋得意什么？竟然还想在课堂上摸手机了？骄兵必败知道吗？
在脑海里把自己狠狠骂了一顿，脸蛋薄红的小男生悻悻然撤回手，准备调整状态心无旁骛听老师讲解试卷。
一抬头，发现教室门口的光亮被身形高大的男生遮挡住。
男生背光站着，看不清脸。
卜夏听见教务处主任和班主任在讲台上交涉，大致内容就是说男生是从其他学校转过来的，以前是艺体生，现在脚受伤了走不了艺体路，转来他们学校攻克文化课，希望班主任多照顾着些。
一段话越听越熟悉的话让卜夏心里莫名涌起不安。
同时，他又觉得有些奇怪。
就算是走不了艺体生的路，也可以在之前的学校转成普通生。
他们学校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学校，他们班也不是火箭班，来他们班能攻克什么文化课？
现在正处于上课时间，教务处主任快速和班主任交接完就下了讲台，和男生错身时拍了拍男生肩膀，叮嘱了一句什么，而后风风火火离开。
男生在班主任的招呼声中从阴影里走出来，走进光里，站在人前。
班里登时响起不少男男女女的惊呼声和讨论声。
有的说帅，有的说高，有的说不愧是体育生。
卜夏对上男生带笑的视线，耳朵和心脏像塞了棉花，堵得慌，呼吸不畅。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卜夏跟着顾昀城待了一段时间, 不仅骨子里的娇气劲被养出来了不少，行为举止的风格也或多或少被顾昀城的处事不惊影响了几分。
捱过最开始那阵一见到林书望就肌肉记忆般害怕的劲头，几番深呼吸调节情绪, 卜夏已然能够抬起眼睫去看林书望略慢的微跛步伐。
不知道林书望的脚是还没彻底好透, 还是只能治到这个程度，反正在平静下来的卜夏看来, 这样的林书望不再像是小霸王，更像是占地盘被咬断了腿，不得不凄惨而归的落水狗、丧家犬。
无意识攥着按动笔来回按压。
卜夏想着，只要林书望不欺负他，他就和惨惨的林书望像陌生人一样, 相安无事度过高三这一年。
倒不是卜夏一见到林书望的惨样就忘记了林书望曾经对他的欺凌，只是单纯因为高三对于卜夏来说太重要, 他不想因为不值得的人和事来浪费自己的时间。
但林书望注定是会让卜夏失望的。
班主任让他去坐最后一排的位置, 他却在路过卜夏身旁时扬声询问老师, 自己能不能当卜夏的同桌。
被班主任以他身高太高为理由拒绝后，林书望暂时死心。
在最后一排坐下后，林书望又趁着班主任回身写板书的时间，写了个“萝卜, 见到我开心吗”的小纸团, 直直丢到卜夏臂弯圈着的区域。
卜夏正专注记笔记, 乍然掉落的纸团吓得他当场惊呼出声，短而急促的气音引来了周围一圈人的视线关注。
在众人好奇八卦的视线中，卜夏顶着吓白后又气红的脸蛋, 恶狠狠回了个力透纸背的“不开心！！！！”, 咬牙切齿扔回给林书望。
这一刻，卜夏无比希望自己精通掷铁饼的技艺, 只想一纸团送林书望归西。
因为林书望瘸腿泛起的丝缕同情，果然只是过眼云烟。
可惜卜夏准头不行，气势汹汹飞过去的纸团没有砸中想砸的林书望面门，而是丢到了和林书望同桌的女生桌面上。
结构松散的纸团砸落，半散开，女生刚好能看清楚卜夏的回复，在林书望勾着唇角侧身去抓纸团时，女生不嫌事大，用气音对林书望笑嘻嘻说：“他说不开心哟~”
林书望笑意僵在脸上，但他也没有听信女生的一面之词，仍旧将小纸团拿走，动作飞快地在自己的那半桌面上摊平展开。
百分百看清卜夏的回复后，林书望脸色彻底变黑。
心里翻涌着一团乌黑滚烫的火焰，散不了出不去，憋得林书望无比心梗，只能握紧纸团，死死盯着漂亮小男生的方向咬紧后槽牙，反复在喉头狠念着小男生的昵称。
林书望一直等着下课。
他原本想的是，下课铃一响，他就冲过去堵在卜夏面前。
哪怕堵住卜夏之后要做什么、要说什么，他全都没想清楚，但他就是想去堵卜夏，一如过去那些年里，他对卜夏的那样——完全凭借喜好和冲动做事，不顾后果，也不在意后果。
只是在他准备行动的前一秒，他被同桌的女生扯住了衣摆。
女生和林书望一样，是参加过多年系统性训练，但由于身体原因而不得不“转行”的体育生，小麦色的肤色，大大咧咧的性格，还有一手能够拉住林书望的大力气。
从小就和热血冲动的体育生混在一起，女生不仅不怕林书望回瞪的视线，反而将林书望的衣摆抓得更紧。
布料绷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如同即将崩断的琴弦，也像林书望快要崩盘的理智。
林书望攥紧拳：“不是，你神经病吧？松手！”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女生的份上，他就要动手了。
女生扬起一抹笑，欠嗖嗖回了个：“不松。”
在林书望愈发危险的气息中，女生丝毫不慌，用吊儿郎当的笑音说了句：“你out了，现在可不流行喜欢谁就欺负谁的那一套了。”
林书望下意识想反驳，想说自己不喜欢卜夏。
可一想到大半个暑假内心里的煎熬和后悔，他又说不出口了。
他哪里不喜欢卜夏了？
他喜欢卜夏简直喜欢得要死要活。
只是他好像是个傻逼，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怎样做，只会毛头小子似的做一些讨人厌的事情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好像这样，他就能在卜夏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女生一句话，惊雷一般砸在林书望命门。
他怔愣在原地，周围人却动起来，上厕所的上厕所，呼朋唤友买零食的买零食。
就连卜夏，也揉着脖子站起来，握着杯子去打水。
女生看他反应，轻笑一声：“还不算无可救药嘛。”
“喏，”女生甩了一本封面包着书皮的小说到林书望桌面上，“这个给你看，对你这种情况很有参考价值。”
林书望还是一动不动，面色凝重。
女生干脆抬手，翻开封面，按着林书望的脑袋让他看。
扉页上，过于吸睛的黑色铅字慢慢被林书望看了进去。
相似的故事情节让林书望产生莫名的灵魂共鸣，无声的文字让他振聋发聩。
他老僧入定一般看着封面花里胡哨的言情小说，哪怕一直等着他反馈的女生戳他胳膊都没用。
见他这样，女生露出一个深藏功与名的笑容，一把推着林书望的椅子将人往桌洞的方向塞了塞，迈着长腿从林书望身后硬推出来的缝隙处跨出了座位。
而后的大半天，林书望像是隐形了一样，上课下课都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由于他的存在感太弱，有时候都让卜夏忘记了“小时候的心理阴影转来和他同班”这件事。
卜夏不知道林书望是哪根筋终于搭对了，突然不再喊他讨厌的昵称，也不靠拽他头发拉他衣服来彰显存在感。
反而像是一条被驯服的狼狗，生疏地做着一些事情来讨好他。
课间时分，做题做入迷的卜夏忘记去接水，林书望黑红着张臭脸突然出现在他的课桌旁，鬼魅般，来无影，吓人一大跳。
卜夏还没完全从知识的海洋中抽身，小表情看着有点懵，脸颊上因用脑过度而浮现的薄薄红晕衬得那张小脸无比稠丽。
小男生被吓得心跳快得像乱蹦的蝴蝶，手指颤颤按在胸膛上，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带点愠怒：“林书望！你干什么？”
卜夏很少在林书望面前发小脾气，乍然来一下，那炸毛猫咪的模样让林书望看痴了进去。
坦诚来讲，对比卜夏以前见着他时的惊慌和躲避，林书望更喜欢这个傲娇小公主似的卜夏，灵动漂亮得不像话，让他心甘情愿想当一条狗，只求被小公主踩在脚底下。
林书望垂着视线望着卜夏，嘴唇动动，莫名说不出话，喉头干涩酸痒。
于是他干脆直接行动。
常年和跑道接触的粗粝掌心二话不说箍上卜夏桌面上的玻璃杯，力道凶猛，吓得卜夏差点以为林书望要把他可爱的小杯子捏碎来“杀鸡儆猴”。
一个激灵，卜夏的小脾气收敛起来，嗓音哆哆嗦嗦：“你拿我杯子干什么呀？”
难不成是想杀杯灭口？
在卜夏提心吊胆的疑问声中，林书望冷漠转身，强行让自己的脚步看起来不那么跛，支棱着发胀的黑红耳尖，故作淡定丢下两个字。
“接水。”
卜夏咽咽唾液。
接水？
林书望给他接水？
怕不是接口水吧。
卜夏提着一颗心，又不敢追上去讨要自己的杯子，只能睁圆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着林书望的一举一动，确保林书望不会对他的水杯动手脚。
其实根据他对林书望的了解来说，林书望应该不至于往他杯子里吐口水。
林书望这个人有时候是手欠了些，爱欺负他了些，但每次都是从明面上来，不会阴悄悄偷摸干。
卜夏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探着修长的脖颈一直望着林书望的方向。
然后他就看到，林书望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帮他拧杯盖，好像他的杯子不是玻璃的，而是棉花糖做的，稍微大点力气就会捏成碎渣渣。
但林书望到底是体育生，虽然脚残了，手上还是有几分气力在的。
哪怕是用兰花指拧杯盖，也能够很丝滑的快速拧开。
杯盖和杯身分离，卜夏的视线盯得更紧了。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林书望真的只是想帮他接个水，全程老老实实的。
许是怕他烫到，林书望接的水都是一半热，一半凉，兑成不烫口的温水。
接好水，林书望又捏着兰花指，只用两根手指头拧杯盖。
杯盖卡紧的那一刻，卜夏看见林书望如释重负般压着胸膛吐了好大口浊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里的杯子是个定时炸弹。
卜夏：……
明明他才是应该提心吊胆的那一个好不好？林书望这样，都要让他怀疑自己才是潜在的恶霸了。
林书望把杯子往回拿的时候，没有了从卜夏这个夺走杯子时的随性洒脱。
他两根手指头卡着杯盖，另一只手托着杯底，分外谨慎。
一转身，看见卜夏直勾勾看着他，人高马大的体育生愣是当场吓得颤了颤，走路走成同手同脚。
他本来就有些跛脚，再同手同脚走路，更显凄惨和谨小慎微。
看着原本高傲自大的人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卜夏沉默了，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收回视线，默默转身。
察觉到卜夏收回了视线，林书望立马开了寄走，两三步走回到卜夏桌旁。
想着反正卜夏看不见，他也不在乎走姿是否别扭，只想快点赶回去。
“喝吧，不烫。”
林书望顶着一张黑红煤球似的脸，轻手轻脚将杯子放回原位。
卜夏没看他，眨巴着眼睫看着装满水的杯子。
似是看出卜夏的不信任，林书望心口生疼，瓮声瓮气说：“我没动手脚，我还不至于那么小学生。”
卜夏嘴唇抿平，超级小声嘟囔：“你还不小学生啊？”
林书望没听见，只看见他正对自己的发旋轻轻颤了颤。
两个人莫名僵持。
林书望执着的想要看到卜夏喝一口他专门倒的水。
卜夏则是读懂了林书望倒水行为背后的求和含义。
虽说他开始想的是，只要林书望不欺负他，他就和林书望安然无事度过这最后一年高中时光。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原谅林书望了。
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自己的快乐，暂时性将那些被欺负的记忆放在一边。
所以这杯水他暂时还没办法喝，一旦喝了，他就会觉得自己背叛了那个抹着眼泪坐在书桌前翻开记仇日记本的小卜夏。
卜夏皱皱鼻子，没抬头去看林书望，只小声说：“我现在还不想喝。”
林书望身形僵了几秒。
他攥着拳头，指甲掐在关节上，用疼痛唤醒自己。
“没，没事，渴了再喝。”
又是几秒停顿，卜夏感觉到罩在自己头上的阴影消失了。
林书望应该是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但他没有回头看。
自然，他也就没看到林书望转身时的落寞。
垂着眼睫深呼吸几口，将萦绕在心头的繁杂情绪赶走，卜夏握紧中性笔，再次专注投入到学习中。
至于林书望接的那杯水，卜夏到底是没动过。满杯温水在遗忘和漠视中，慢慢凉透。
同桌课间下楼去小卖铺进货，卜夏让人帮忙带了一瓶饮料。
口渴想喝水时，他就喝饮料。
林书望坐在后面时刻关注着卜夏的行为。
看着卜夏一口没动他接的水，他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好在卜夏拜托同桌带的是饮料，不是矿泉水，让他能用“卜夏不是不想喝他倒的水，只是想喝甜水了”来自我安慰、麻痹。
第40章 第四十章
而后的几天, 林书望就像一只阴暗爬行的卑微游魂，总会在卜夏需要的时候出现帮忙做一些不需要脑子的小事，做完之后飞速遁形, 快到卜夏都来不及反应。
卜夏刚开始很不习惯, 因为他身体还埋藏着对林书望ptsd的肌肉记忆，林书望的每一次靠近, 都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跳急促。
但架不住林书望来当显眼包的次数太多，卜夏都有些麻了。
轮到卜夏做值日，他人还没走到黑板前，林书望就蹭蹭蹭冲上讲台拿起黑板擦左右开弓, 将黑板擦得乌黑反光，留给他一个快速撤离的背影和半教室呛人的粉笔灰空气。
卜夏边咳边怀疑人生, 心想这怕不是林书望新想出来的什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恶作剧方式吧。
放学后的值日卫生, 林书望也不让卜夏做。
卜夏想去拿扫把, 他直接大手一捞，将扫把拖把撮箕的棍全部揽怀里，一样没给卜夏留下，大有一副卜夏要和他抢, 就必须从他身上踏过去的架势。
卜夏转身, 想着去拿毛巾擦灰尘吧, 林书望又预判了他的想法，猛的丢开怀里的一堆棍儿，一瘸一拐冲过去夺走毛巾藏在身后。
卜夏无语。
他真的很想撬开林书望的脑子看看, 看看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怎么就变得这么反常。
“林书望，我们谈谈。”卜夏微仰着头, 鼓起勇气直视和自己对面而立的少年。
林书望攥紧毛巾，干巴巴嗯了一声。
这瞬间，卜夏恍惚间觉得自己和林书望的地位好似不知何时掉了个个儿。
“你做这些，是想得到我的原谅吗？”卜夏想了很多，唯一能想到的可行性就是林书望良心发现，想要弥补童年时期对他的造成的伤害。
林书望耳尖动动，点头后又摇头。
“是，又不是。”
他是知道错了，想得到卜夏的原谅。
但他又不是单纯为了得到卜夏的原谅所以才做这些。
与其说是在乞求卜夏的原谅，倒不如说，他是在乞求卜夏给他一点喜欢。
卜夏看不懂他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也不想懂。
“林书望，以前的事情我不想提，你也不要提了好不好？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心无旁骛的好好学习，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林书望读懂了卜夏的未尽之意，整个人从被谈话的忐忑兴奋变成霜打的茄子。
他发现自己好像操之过急了。
他过去对卜夏的欺凌是以年为计时单位的，但他现在竟然敢奢望对卜夏好几天就能获得原谅，进而再获得更大的恩赐。
殊不知，这样反而会容易弄巧成拙，让卜夏更加反感、抵触他。
林书望倏地清醒。
他压下心底翻涌的不甘与痛楚，点点头，算是应下卜夏的话。
“以后我不会擅作主张帮你做事情了。但今天的卫生，就让我帮你一起做吧。”
林书望都这样说了，卜夏还能说什么呢？
恰好这时，出去倒垃圾的值日伙伴归来，打满鸡血似的招呼着卜夏：“夏~你还愣着干什么？干起来啊！”
卜夏顺势拿过毛巾，擦拭起来。
有关过去的话题也就自然而然揭过。
搞完卫生，值日伙伴风风火火甩着腿跑去食堂干饭，教室里又只剩下卜夏和林书望两个人。
林书望帮忙得实在认真，打扫出了一额头的汗，寸头发茬上都顶着汗珠，整个人看起来又热又燥。
诡异尴尬的氛围中，他主动开口和卜夏搭话：“去吃饭吗？”
那一身的汗，有一半是林书望故意折腾出来的，冲着演苦肉计去的。
他知道卜夏心软，想着干脆另辟蹊径，换一种更让卜夏无法拒绝的方式拉进和卜夏的关系。
却不料，提着保温饭盒的方敏斯从教室前门进来。
卜夏正愁怎么婉拒林书望的食堂邀请，看到方敏斯进来，他笑得无比真心，连带着林书望都有幸分得一分笑颜。
“不用啦，我的饭来了。”
卜夏说话回答林书望，实现却是一直朝着方敏斯的方向。
他朝方敏斯小猫咪招手，欢快得不行：“敏斯你来得好及时啊，我都饿了。”
方敏斯从一进教室，眼里就只有卜夏。
他提着饭盒从林书望身旁目不斜视走过，嘴角扬起一抹淡笑：“等急了吧，阿姨说今天来的路上有些堵车，所以来晚了些。”
卜夏的伙食都是顾昀城雇的阿姨全包了的，每顿踩着饭点将营养均衡的丰盛餐食送到校门口等卜夏去拿。
有时候卜夏不想动，或是有事情没办法准时去拿饭，就会提前一个课间和方敏斯说好，拜托方敏斯给他拿，今天就是这样。
卜夏嘻嘻笑：“其实也没有等着急，我们也才刚做完卫生。”
方敏斯将饭盒放到桌面上，转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沾染着自己体温的湿纸巾递给卜夏。
“擦擦。”
卜夏乖乖接过来，一边眼巴巴看着方敏斯挨个将饭盒拿出来打开，摆放在桌面上，一边颇为潦草地用湿纸巾擦脸和手。
“慢点，轻点。”方敏斯还是笑着，说的话却莫名泄出几分老师的威严。
卜夏怂怂的，擦脸的动作慢下来，好宝宝一样仔细擦着，乖得不行。
站在后面，被两人或有意或无意忽略掉的林书望酸成陈年老泡菜。
他讨厌方敏斯。
从第一次见到方敏斯的时候就讨厌了。
卜夏可能没感觉，但他一眼就看出方敏斯有时候在模仿顾昀城。
方敏斯模仿着顾昀城的举手投足，模仿着顾昀城的样子对卜夏好。
更可笑的，也更令人嫉恨的是，这样拙劣的方式的的确确让方敏斯得到了来自卜夏的，更多的在意和青睐。
但林书望已经被卜夏用软软但坚定的话拒绝过一次了，他不敢轻举妄动。
哪怕再看不惯方敏斯，他也只能坐在自己座位上，忍着饥饿和嫉妒，一言不发看完两人的互动。
方敏斯给卜夏夹菜，半压半哄让卜夏多吃蔬菜、方敏斯动作自然地将叠好的纸巾递给卜夏，让卜夏擦嘴、方敏斯眼带笑意给皱巴着小脸的卜夏讲解难题……
操！
他真的要酸死了，恨死了。
在酸死恨死的同时，林书望又自虐般，目不转睛地看着方敏斯照顾卜夏。
他思考起自己模仿方敏斯并取代方敏斯的可能性有多大。
最终，林书望还是放弃了模仿的这条道路。
因为他发现方敏斯是年级第一。
智商的鸿沟，无法超越。
为免弄巧成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林书望不再继续对着卜夏无孔不入地示好。
他蛰伏起来，安静等在卜夏周围，只等卜夏真正需要他的时刻，果断出手，力挽狂澜。
令林书望没想到的是，改变他命运的那个时刻还真被他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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