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章合一◎
“姐姐,谢太守可是谢九仪?”郑无恒好奇道。
徽音点头:“是啊,他是淮海太守。他们夫妻在此盘桓了个把月,似乎在等你姐夫,肯定是有要事相商吧。”
郑无恒笑道:“还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为了夺取青州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徽音莞尔:“我弟弟真聪明。那么此事你也不要多问,毕竟这里还是魏王的地盘,就是你姐夫若是试探的问起,还是那句老话,你就不必多说什么。”
前世正是因为魏王要夺取青州,青州刺史向朝廷告急,吕威代天子发号施令,故意让太子亲征,李珩先带何家兵马在青州大战,其中郑家也派了裴朔帮忙,李珩居然赢了魏王。
后来也正是因为李珩赢了,才信心百倍,要攻打徐州。
现在她嫁给了李澄,裴朔怎么可能为了东宫卖命,他若真的卖命,将来德音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不可能做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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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澄匆匆到谢九仪宅邸中,谢九仪与他大半年都未见了,二人再见,当然是分外激动:“谢兄,怪我来迟了。”
“允执,不怪你,是我们以为你在此处,所以提前过来了。有要事找你相商。”谢九仪笑道。
李澄和他携臂进去,殷丽仪亲自出来奉茶,还道:“特地上了普洱,知道殿下您最爱喝普洱了。”
李澄指着她们道:“你们夫妻夫唱妇随,这是做什么呢?有什么事儿可得先说,要不然,我这茶都喝不下去。”
三人哈哈大笑,殷丽仪尤甚,她想这样真好,他们还是和以前那样没变。
谢九仪当然说的就是取青州的事情,其中更需要李澄去信给郑放,让冀州不必异动,因为魏王结亲冀州郑放,就是为了这。
实际上李澄当然很清楚魏王是为何何事?他写信倒是简单,但是这封信能不能奏效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帮助魏王成就大业,同时自己也能从中获取权利,奠定自己的地位,让那些跟着他的部曲随从从此过上好日子。但是夺取青州的机会,为何交给谢九仪而不是自己呢,明明如果是他亲自出马,肯定事半功倍。
但这些他不会宣之于口,只是爽快答应:“小事一桩,我书信一封就是了。”
谢九仪笑道:“那就多谢你了。”他又要留饭:“今日你我许久不见,正好我让厨下整治一桌饭菜,我们边吃边聊。”
“不了,我妻弟从冀州过来,此番正在家中,我还得为他接风。你放心,书信写好之后,我让人送过来就是了。”李澄如此道。
谢九仪打青州绝对是要徐州支持,他又说了一些布防的话,李澄道:“这些日子水冷草枯,我也准备回来徐州本地,淮泗那边留了宇文当在,已经足够能应付了。你放心,我会布置妥当,全权支持你。”
“允执,多谢。”谢九仪不禁感慨他胸怀宽广。
想当年,李澄先和殷丽仪认识,他对殷丽仪虽然贬低,但同时也帮她在魏王府站稳了脚跟,谁都看的出来他是很喜欢她的。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他和殷丽仪认识了,后来他还以朋友妻不可戏,主动逃离殷丽仪,一直到最后二人重逢表明心意,才兜兜转转的在一起。
李澄笑道:“本分之事,何须言谢。”
他说完之后要走,又见殷丽仪出来相送,李澄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往前行。
等他回来之后,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徽音起身相迎:“王爷,外面风雪大,快进来屋里暖和一下。”
说罢,又吩咐人上了热汤。
冬日能喝一碗这样的清汤牛肉汤,真是舒坦的很,尤其是李澄骑马回来,肚子空空的,那些糕点反而不管饱。
徽音其实有仔细观察过李澄,他属于平日在家若是不出门,饭量少胃口也小,还经常不吃饭都成,但是骑马或者练武了,那就要吃肉的。
果然,他吃的很香,但还是道:“为何没有锅边小饼,就是你上次让他们做的,外面酥脆金黄又有嚼劲,里面的肉都能吸到肉汁的那种。”
“你爱吃那个吗?等会儿我让他们晚饭做就是了。”徽音笑道,还是没问他去谢太守家里作甚。
李澄重重点头,又问起郑无恒:“方才进来没看到他,我这会子吃完就去见他。”
徽音拉着他道:“他少年人待不住,我让乔管事带他出去徐州城里逛逛,晚饭回来替他接风就好了,你不必急,吃完饭了歇息会儿。赶了这么久的路,不累啊……”
妻子的温言软语,李澄很受用,他的确也很累了,但还是先把信写了,让亲兵交给谢家,才去休息。
这一觉他睡的无比踏实,醒来时发现外面天已黑,灯影幢幢之下,有一女子正在做着针线,她着粉蓝五彩花草纹样缎褙子,看起来就是很年轻美丽的妇人,那等温馨笼罩着他,让他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何时了?”李澄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都哑了。
徽音笑道:“我看着时辰呢,才刚刚酉时。”
李澄动作是真的快,怕耽搁时辰,立马起身梳头换衣裳,夫妇二人才把郑无恒请过来。郑无恒是头一次见到姐夫李澄,只见他身着郡王的衮龙袍,身前身后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身量颇高,相貌俊雅,矜贵得体。
郑无恒立马准备行礼,却被李澄按住:“你是我小舅子,又何须多礼,都是一家子,不必讲许多俗礼。”
这郑无恒虽然年轻,但是当继承人培养的,一举一动也有士族子弟的风范。
三人坐定之后,徽音对郑无恒道:“小王爷不让你行礼,可你也得懂规矩,寻常都要先国礼后家礼才行,否则不是乱了章程。”
现下大家都好的时候,这些事情自然不会翻出来说,但是将来若是两边决裂,李澄立马就可以说郑无恒对他无礼。
郑无恒脸一红,立马对李澄表示歉意,李澄则道:“你姐姐这也太迂腐了,寻常家人见面,若是再行礼,岂不是失了趣味?”
徽音笑道:“王爷教训的是,只是无恒年纪小,性子似野马似的,我若不当面说恐怕他很难听进去。毕竟您胸宽宽广,从来都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但是旁人恐怕会计较。”
“王妃说的是。”李澄颔首。
不知怎么郑无恒只觉得姐姐和姐夫太过客气了,他虽然没有成婚,但是见过爹娘还有哥嫂相处,也不是这样的。夫妻之间的亲昵,外人都能看的出来,不应该是这样,仿佛似下属和上峰一样相处。
其实徽音这个人把床上床下,家里和家外分的非常清楚的人。在床上,她觉得夫妻做亲密的事情,当然要带着爱意,才能让对方更舒服,且丈夫对他也还算尊敬,家里亲近些就好,在外面她们就不能那般了。
可能潜意识的,徽音也不愿意人家真的把她当成娇妻,毕竟娇妻可以有很多个,但是她无可取代。
桌上都摆着一道道菜,前菜、鲜果、果干,热菜,汤品,琳琅满目,席间,徽音还安排了歌舞助兴。
但桌上气氛沉闷,徽音有孕在身,且方才教训过弟弟,不好多说什么。郑无恒还只是个小少年,现下更不敢多话,还是李澄见状,不由提起话头来:“恒哥儿,我听你姐姐说你平日习武风雨无阻,如何?你擅长使用什么兵器。”
郑无恒和李澄就这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了。
见气氛热络起来,徽音笑道:“你们慢聊,我在这儿你们反而不自在。”
她是孕妇,不喜闻到酒味,现下一切都先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李澄看外面飘起了雪絮,对福桂道:“传暖轿过来,别让你主子受了寒。”
福桂连忙应是,徽音行了一礼才离开。
暖轿里坐着都觉得冷,进了里屋要暖和许多,她又对南妈妈道:“少爷那里劳烦妈妈多费心,他小孩子一个,我又有身子,就怕哪里不好,他不肯说。”
南妈妈笑道:“您放心吧,老奴省得的。”
徽音对着镜子拆着钗环头发,人才轻省不少,下人打了热水来伺候她梳洗,又弄了半天,她尤觉晚上吃多了,站了片刻才躺床上。
只是还未闭上眼睛,就听到李澄的脚步声了,徽音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让人掌灯。
在房里,夫妻二人又是另外的样子,徽音窝在他怀里,笑眯眯的道:“我看你精神不错,今儿去谢家做什么了?谢太守夫妻上个月就来咱们徐州了,时常在打探你回来了没有。”
李澄心底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徽音,但想着这样的事情若是不说,她迟早也会知道,那她肯定跟自己离心,他可不愿意自己大后方不稳,故而笑道:“是为了魏王的大事,说给你听也不打紧。上次宇文当接应你时,受到伏击,那些人便是青州刺史马奎派来的,魏王早已忍他许久,自然不愿意再容他。他们等我回来,也是希望我能够从中和你家打好招呼,避免误伤。”
原本此事徽音也猜到了,只是她看着李澄道:“我对谢太守没有任何意见,但既然想要按捺住我爹,为何魏王不派你去呢?若是你去,我还能帮你书信一封,如此,你也能建功立业啊。”
李澄却道:“徐州也离不开我啊,如今我操练水军许久,我这么一去,徐州怎么办?”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未必不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当着妻子的面,他也要以大局为主。
武将素来都是主战派,有仗打就能立功,就能升迁。
徽音撒娇“澄郎在我的心里是最好的,我巴不得你能逐鹿天下才好,如此方才配得上你。但是,你如此高风亮节,我也支持你,你写信过去我父亲恐怕不信,我再写一封信,到时候让我弟弟带回去。”
“徽音,你……你怎地对我如此好?”李澄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徽音当然是为了自家着想,别当吕威和何家的马前卒。现在卖一个人情,魏王也不会继续北上,到时候让何家吕家自己去和魏王斗去。
但她却是一幅为了李澄着想的模样:“你是我夫君,我当然是对你好啊,再说了夫妻一体,将来魏王给你机会,我也是夫荣妻贵。”
要说李澄父王母妃去世之后,他就是踽踽独行,即便魏王对他有知遇之恩,但他要站稳脚跟,个中心酸也只有自己知晓。
还好徽音对他很好,虽然是对夫君的喜爱,并非是对她这个人的喜欢,可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这般很好了。
而且她说的也很实在,人活在世上,谁不愿意权势富贵都有,乱世普通人可不如太平犬。当初他孤立无援时,下面的人连吴王封地的俸禄都可以名正言顺的不给他。
正想着的时候,徽音握住他的手道:“快歇下吧,时候不早了。”
本来她想问李澄关于殷丽仪的事情的,但是以她们这样的表面夫妻,若是李澄有意隐瞒,反而打草惊蛇,此二人若有私情,她也要提前先捏住把柄才是。
因为她现在也不知道李澄人到底如何?就像李珩做戏能做三年,结果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自己好歹还发现反杀他了,吕笑和董玉娘却什么都不知晓。
到了次日,李澄又带着郑无恒到徐州城游玩,还在家中摆了酒席,宴请徐州名流过来,介绍郑无恒给众人认识,还跟郑无恒说了,等到开春之后,带他去拜见魏王。
李澄是独子,没有亲兄弟,郑无恒性格赤诚,待人很有风范,和其父郑放也完全不同。因此,李澄把这位妻弟是真的当自己弟弟看待,郑无恒和姐夫熟了之后,二人甚至兄弟相称。
徽音见他刚从外面回来,还记得给自己带了个拨浪鼓,口口声声说是为小外甥买的,她忍俊不禁:“你呀,哪里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买的,分明就是为了你自己买的。这些日子我见你玩疯了,也得沉下心多读书多习武,如此方是正道。”
“姐,我知道了。”郑无恒和全天下所有的少年一样,也不喜欢听到唠叨。
徽音也及时住嘴了:“你不愿意大过年的看书也罢了,但多看看你姐夫是如何为人处世的,多学一些眉眼高低。等年后去觐见魏王时,少说话,遇到事情自己先想想。”
郑无恒点头:“好,弟弟听你的。”
徽音忍不住笑着摇头,又推了推桌上的点心:“看,这是我让他们从德合楼买的你最爱的豌豆酥,尝尝。”
姐弟二人说起徐州风土人情,倒是聊了半个多时辰,郑无恒方才告辞。
从外面回来的李澄道:“等会儿徐州那些诰命都得来拜见你,礼可准备好了?”
“这哪里还用得着你操心,早已备下,这是礼单,你瞧瞧。”徽音把一旁的礼簿递给他看。
李澄指了指薛家:“这里再增加两柄如意。”又指了指魏家:“你给魏家的太多了,归降之人,天生反骨,对他再好他也会因势利导的,把这两样去掉。”
随即整个礼单都被挑剔了。
他以为徽音会生气的,因为他以前这样挑剔的时候,别的人都一幅容忍他半天的样子。
没想到徽音却笑道:“是我考虑不周到,等会儿啊,我重新誊写一份,让她们迅速准备好。”
对徽音而言,只要不是故意整她,人家就是在教导你,你就应该虚心接受,教你做事的人,总比表面捧着你,等着看你笑话的人强。
她记性非常好,只有一处不确定,其余的地方重新誊写了一遍给李澄。
李澄接过来看了一遍,赞许道:“不错,就是这样。”
徽音怕下人们归置不清楚,自己亲自过去一样样查看,如此才云淡风轻的坐在高座上等着徐州的众诰命过来给她请安。
缪夫人暗自和薛夫人道:“小王妃年纪虽然小,但是办事举重若轻,从无出错,真的是难得。”
其实是台下十年功,都是为了台上那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谁天生就会做许多事情的,还不都是多用功才如此的。
送走客人之后,她又看了看礼簿,似乎是不经意的提起殷次妃,她想用殷次妃来打探一下李澄对殷丽仪如何?
“诶,我看你怎么送给魏王妃和殷次妃的礼是差不多的呢?虽说殷次妃生了个长子,到底是次妃,将来还不知道如何呢?”徽音笑道。
正如当初董玉娘刚有身孕,不少人捧高踩低,后来董玉娘那胎终究没生下来。
李澄听她提起此事,是这样解释的:“魏王妃出身高贵,膝下有一女,早前专房独宠,但殷次妃却是更受宠爱,将来即便是魏王妃生下孩子,恐怕也是要排在她之后。”
“没想到这位次妃居然如此受宠,想必肯定是一位大美人,我见过谢夫人,的确也是一位大美人。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说什么了。”徽音没有等到李澄提起他和殷家姐妹的关联,心中已经是有几分确定了,因此颇有些失望,但她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李澄以为她是在因为殷次妃的美而觉得自惭形秽,不由得安慰道:“你比她美多了。”
徽音却更不开心了,一位美女获得男人的喜爱轻而易举,但一个相貌平平的人能获得大家都喜欢,那就是她的魅力极其出众了。
一对不太相熟的夫妻,就是很容易这般误会生气,这是无法避免的。
有孕在身,她哪里都不能去,在房里待的时候最多,出去还怕吹风。在这样很闷的年节下,李澄给她带来了一盏走马灯,就这样小小的一份礼物,都让她很开心。
但她看着李澄道:“我还想堆一个雪人,你帮我堆一个,好不好?”
夏日见她穿着抹胸,总觉得丰润妖媚不过如此了,实在是迷人,但如今她穿着毛茸茸的夹袄,头上怕太重了,也只用绒球绑了一下,看起来可爱动人,完全不似那等娇媚风流的模样了。
李澄心突然动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一个小小的雪人放在描金的白瓷盘子里,徽音用自己的胭脂帮它把小嘴点红,托腮看着这个小雪人。
正好下雪,李澄也不能出门,就陪着她看这个小雪人。
逐渐他嘴毒的本性暴露出来:“饭都不吃了?就为了看这个小雪人。等会儿太阳一出来,你的小雪人就全都化没了。”
徽音噘着嘴有些不满:“我的小雪人才不会没了呢?况且,我是真的有点儿不想吃。昨日冷不丁又吃多了,脸都变肿了,对着镜子都不觉得这是我了。”
生育感觉真的会让女人变丑,她不知道旁人是怎么样,反正她这种真的还挺美的人,以前贴身的衣裳穿不上,行动还不便,甚至脸上长斑腿抽筋,真的觉得难受。
这样女儿家撒娇的方式,她以为李澄会不大耐烦听,男人一般只会对喜欢的女子很有耐心,自己可算不上是他真正喜欢的人。可是生育孩子真的就有辛苦,就像以前她还能出去堆雪人,玩的手心通红后,回来喝一碗滚烫的姜汤再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但是现在却只能坐在房里赏雪。
却没想到李澄拿起她头饰上的毛球,无意识的挠着她的脸蛋,“辛苦你了,但是你依然很美,不必怀疑。”
他说完,俯身下去,噙着她的唇,似乎以实际行动来证明。
唇舌相依,徽音的唇是温热的,他的唇是凉的,她很喜欢和他接吻,总有一种缠绵悱恻的感觉。
二人亲的天昏地暗的,徽音有些动情了,才稍稍推开他。
李澄却一把抱着她去了床上。
事成之后,徽音和李澄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两人都有些失控了。她对人是很挑剔的,可是李澄身上的气味是有一股好闻清新的胃口,接吻也觉得甜甜的,一切都让她很想很想……
“我们这样没事儿的,我之前问过大夫,除了前三和后三要小心,中间都是可以的。”李澄解释道。
徽音心想他不愧是行动派,这个时候把她最大的顾虑打消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热。”
大抵是怕两人再天雷勾动地火,李澄隔日就说想带着郑无恒去建业拜见魏王,徽音也觉得自己要清心寡欲了,特地让人把小佛堂收拾出来。
“王爷,恒哥儿就麻烦你了。”徽音说完还行了一礼,见他嘴唇有点发肿,脸还微微有点热,但还要佯装镇定。
李澄也偏过脸,正色道:“那王妃在府上可就要小心身子。”
“是。”徽音点头。
郑无恒心道姐姐和姐夫好似真的不太亲近,若不然正月十五还未出,姐姐还是有身子的人,姐夫却不愿意多陪陪姐姐。既然如此,以后他一定要努力习武,将来为姐姐撑腰,也不枉姐姐事事为她打算。
夫妻之间的感情,徽音对弟弟说不明白,因为他们阅历太少,许多事情不知道怎么理解,自然也不怪郑无恒不懂这些,徽音也并不知晓弟弟关心这些。
……
偏晁妈妈却知道首尾,她对女儿云慧道:“这小王妃还有身孕呢,也不说替她身边那几个丫头开脸,帮小王爷纾解一二,倒是让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旷了许久。如今怀着身子还勾引男人,还要不要脸啊?”
“娘,这话您小心被人听到。”云慧很是警觉。
晁妈妈笑道:“我还不知道,这里是我房里,连洗衣裳的都打发出去了。”
作为李澄的乳母,晁妈妈还是待遇相当好的,自家都用着几个小丫头子伺候,但管过事儿的人,突然手里没有任何权利,连小王爷回来都见不得一面,她自然也有失落之处。
现下管着内院的是小王妃身边的妈妈和陪房,伺候小王爷的是身边的几个大丫头,正房都不许随便进。
云慧这是拿了年礼过来的:“前些日子在忙,没空过来,这是上面赏的,我也吃不完用不完,都放您这儿了,权当是孝敬您了。”
晁妈妈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匹翠蓝云缎,另外还有一套葱白绫的袄裙,再有两包点心,半口猪,两包茶叶。
“我的儿,这点心是德云楼的,你偏不爱吃甜的,倒是便宜我了。”晁妈妈年纪大了,若让她自个儿去买这二钱银子一包的点心,她肯定是不会买的,但是王府发的,她就不客气了。瞬间打开之后,就一个劲儿的吃起来了,有点心渣子掉下来,她随意用帕子抹去。
云慧替她拍拍背:“您慢点儿,若不够再买就是了。”
晁妈妈摆手:“你当这钱都是大风刮过来的不成,你一个月也不过一两银子,你又没油水,逢年过节靠着上头赏赐几身衣裳,还不得都存着,将来做嫁妆。”
“娘,女儿早已决定不嫁了,您就别再说了。”她其实也不在内院伺候,但是她人缘好,小王妃的院子里虽然有一半是她的陪嫁,但是洒扫粗使还有打帘子的也都是王府的丫头,她稍加笼络一二,就能知晓小王爷和那郑氏的感情。
大白天的女人肚子还有着孩子,却和男人那般,实在是豁得出去,这个郑氏倒是个对手。她和别人不同,不是那种不择手段之人,管理内务颇公平公正,和荀柔那种急切上位排除异己的人完全不同。
晁妈妈急道:“你还年轻,怎么能说不嫁人就不嫁了。”
其实做娘的,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女儿的心思:“还是说你是为了小王爷甘愿留在王府的?傻女啊,不值得的。小王爷现在有小王妃了,那是个狐媚子霸道的货色,岂能容你在身侧?况且,小王爷对你似乎也不大在意。上回你做的那双鞋子,他转手就赏了人。”
晁妈妈明白女儿,她不是想攀高枝,她是真心想嫁给自己爱慕的人。
可怜见的,她这么多年都在小王爷身边伺候,整个王府包括整个江南,也没见过几个相貌身份超过小王爷的,眼光一高,外面的人肯定就看不上了。
但是这样的事情放在以前倒罢了,毕竟她是当年吴王放儿子身边的姑娘,放现在可就难了。
云慧摇头:“娘,我不指望做小王爷的女人,只要这样守着他我就心满意足了,他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我不过是个奴婢,哪里能让人家喜欢我。”
如果嫁不到什么好人,宁可不嫁,云慧虽然是奴婢,但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比那些小姐差什么,唯独差的是身份罢了。
现在就已经足够了。
晁妈妈走到屋内,从盒子里拿出两只腌制好的螃蟹出来吃,“你呀,你为王府付出这么多,为小王爷付出这么多,最后也不知道结果如何。瞧,现在郑氏可不会重用你。”
云慧慢慢叹了一口气。
徽音当然不会重用云慧了,说白了谁不愿意用自己人,云慧这个丫头是晁妈妈的女儿,晁妈妈可是一开始就想坑她的。
又说年过完之后,郑无恒带着李澄和徽音准备的回礼悉数回冀州了。
这次听闻魏王也赏赐了郑无恒不少宝物,他也算是和各路诸侯接触一番,郑无恒褪去了些许青涩,不再是那个和大人们说话就容易手足无措的少年。
当着李澄的面,徽音亲手把自己写给父亲的信递了过去,李澄见状当然很感动,这才是夫妻一心嘛!
“恒哥儿,回去告诉父亲母亲,我过的很好,你姐夫也对我很好,让他们不必担心,等过几个月,我产下孩子,再去信家中。”徽音抚着肚子说一些场面话。
郑无恒这次跟着姐夫身边,姐夫身边的谋士和军士都对他很礼遇,便是魏王殿下,对他也颇多欣赏,这让他心情愉悦,离开时虽然不舍,但是想着爹娘和姐姐的吩咐,他好好的和姐姐道别后,翻身上马离开了。
弟弟离开之后,李澄这次就不去淮泗练兵了,专门在徐州布防,故而这次就不走了。他能够留在王府,徽音是最开心的,毕竟丈夫在身旁,凡事也有个商量,她也有更多功夫和丈夫相处了。
“真的不走了吗?”徽音搂着他的胳膊问道。
李澄见她这样欣喜,嘴不自觉的勾了起来:“这些日子我都在徐州。”
徽音发现客气期间过了之后,这人开始不说人话了,如果这个时候他说“我留下来陪你生产”,保管她会很感动,但是现在人家说的是他这些日子都在徐州。
腹诽完之后,她松开搂着他胳膊的手,改成拉着他的手到书桌上坐下,笑眯眯的道:“为了咱们俩能够更快的熟悉,我想了个法子,砸门每个人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兴趣爱好,喏,你照着我这个填好了。”
李澄正好无事,也陪着她玩儿。
片刻之后,徽音拿过来一条条看,旁的倒好,擅长的事情那里写了一长串,骑射、书法、弹琴、泅水、酿酒、蹴鞠……
“你会的可真多啊。”徽音不禁感叹。
李澄其实不屑于写这么多的,但也不想让徽音看轻,就写了这么多,现下见她一心钦慕的看着自己,李澄又是有点开心,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幼稚。
故而,还故作淡定的道:“还好,许多还没写出来呢。”
徽音觉得自己肚子都笑疼了,还配合的道:“你知道我为何写这些吗?就是觉得我想多了解你,只是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
“你现在身子不便,等你产下孩儿之后,我给你调一杯酒,保管是你从前从未喝过的。”李澄翘了翘嘴唇。
徽音没有无脑捧,只是斜睨着他道:“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调酒给我喝,那我该如何报答你呢?”
李澄见她神情暧昧,欺身过去在她耳边耳语了两句,徽音满脸通红的看着他:“怎么总想着这种事情?”
“夫妻敦伦,此乃天经地义之事,我又何须害羞。”李澄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夫妇二人正说起时,转眼魏王正式任命下来,谢九仪为征北将军夺取窃据青州的刺史马奎,同时郑无恒也到了家中,先把徽音的信件给父母,又说了姐姐交代的话。
郑放知晓自己这三个孩子中,长女德音文辞虽好,也有个才女的名号,大家平日夸的最多,小儿子性情单纯年纪尚小,但有勤力,唯独次女徽音与众不同。她小时候是个马虎粗心的小姑娘,越长大却越能干,什么事情在她那里,几乎三两下都有解决办法。
甚至于他有些军务犹豫之时,都会找女儿商议,她果决全面,非等闲之辈。
只听郑无恒道:“爹,姐姐说您如今的价值便是吕威身边的一把刀,如果这把刀立马把吕威杀了,那您存在的价值也就没了,咱们盘踞冀州不容易。现下魏王攻打青州,我们不如按捺不动,卖魏王一个人情,吕丞相必定容不得魏王势力的,到时候两虎相争,咱们坐收渔翁之利便是。对了,姐姐还说让您一切以冀州利益为主,就连姐夫的话也不要全信。”
郑放站起身来,忍不住对纪氏笑道:“徽儿果真是聪敏过人。再者,德音尚未有子嗣,即便我们帮了太子,翌日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纪氏则道:“侯爷有军师可问,徽儿只不过是她小丫头的见识罢了,该当如何,您还是要和谋臣商量。”
郑放摆手:“很是不必,这群人中也难保没有被人收买的,故意在我耳边说东道西。”
“侯爷既然这般说,那咱们不如先听徽儿的,若有不对,咱们立即再做决策。”纪氏也是女将,还颇有谋略。
郑放颔首。
谢九仪早就点兵点将做好充足的准备,攻打青州马奎可谓是非常顺利,一来是魏王早有准备,二来是马奎好奢靡享受,军队除了抢夺过路之财,反而成了贼寇。
马奎是吕威之人,吕威发了书信让郑放帮忙,郑放遂推说春日刚过,粮草未齐,军士不好擅动。吕威也知晓郑放和马奎关系一般,并不愿意帮忙,他也不勉强。
魏王占领了青州不过数日,虽然言辞谦卑的说明是马奎在青州作乱,魏王才不得不替皇上分忧解难。
圣上羸弱,无法视事,何皇后自然想其兄长继续占据青州,故而下旨让魏王把青州之地还回来。
魏王怎么肯呢,到了嘴的肉怎么可能还会吐出来。
索性吕威建议让太子代天子亲征,亲自把青州收复朝廷管理,太子李珩遂带着何家的兵马准备南下。
他的行囊却专门交给德音打理,这对于后宅而言,代表他最宠幸哪位女眷。
德音觉得自己或此殊荣,心中沁出蜜来,她本来和吕笑在一处插花,也就歉意的对吕笑说了一句,便随着宫女去了。
在德音看来,太子是把她当妻子的,即便没有宣之于口,但所有的举动都表明这一点。
就比如现在李珩让她别忙,只说心中的苦恼:“母后让孤亲征,可何家的人根本就不听我的,我这一去,恐怕白白送死了。”
德音很清楚魏王狼子野心,她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呢?”
李珩笑道:“别担心,我若真的不在了,我会在这里写一封书信,让皇后放你归家,你依旧还能再醮。”
“不,我只恨自己无法帮上你的忙。”德音很愧疚。
李珩摇头:“我知道你已经尽力而为了,你也只是一深宫妇人,又能帮我什么呢?”
德音看着他道:“我想我是无法帮你,可是我父亲兄弟都能帮你。你是知道的,我们冀州和青州挨着,只要我父亲出兵,一切都好说。”
李珩眼睛一亮:“昭节侯?若是有他帮忙,我才是真的万无一失,你也是知道的,我并非何皇后亲生儿子,何家哪里会对我尽力。”
德音早就和祖母说过想让爹帮李珩,祖母说爹没有应允,如今她这个女儿亲自去求,他总要答应吧,他若不答应,自己跪也得跪着他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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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双章合一◎
占据青州之后,朝廷要派太子亲征,谢九仪正和李澄在一处紧急议事。殷丽仪则和徽音在一处坐着说话,徽音的肚子已经七八个月有余,走路都要迈八字步了,她正喝着一杯牛乳,见殷丽仪腰细如柳不由得很是羡慕。
“真想肚子里的孩子快些出来,如此倒是不用受罪了。”
殷丽仪闻言就笑道:“您再熬两三个月就好了,不似我,即便有孩子也不能回去带,母女相隔也是辛苦。”
徽音听说殷丽仪成婚后就诞下一女,然而谢九仪不舍得妻子,到哪里夫妻俩都是夫唱妇随的,感情极好。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日后我也不想和孩子分开,总觉得别人不管是谁带都没自己带安心。”
同时,徽音也试探道:“以前谢太守在外时,你也一直跟在身边吗?”
殷丽仪摇头:“那倒没有。”
这次跟过来徐州市她主动要跟过来的,因为她很清楚李澄这个人不好说话,所以特地跟着丈夫一道过来的,但这些话说出来了就引起误会。
徽音何等聪明的人,看她的神色已经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但她没有戳穿,反而道:“外面的事儿我不清楚,只是听闻东宫要亲征,恐怕马上就要有一场鏖战。谢夫人不如且留徐州,如此也安全一些。”
“唉,外子也是这般劝我的,到时候我也与小王妃作伴。”殷丽仪笑道。
在徐州的地盘上,可不能强龙压地头蛇,当然要和淮阴王把关系打好,原本吴王封地也在这边,要不然李澄不可能在徐州这般顺利。
徽音欣喜道:“那可太好了,我从冀州嫁过来此地,说实在的,真是两眼一抹黑,如今我和夫人年龄相仿,性情相投,到时候必定能和睦相处。”
实际上殷丽仪发现徽音是外热内冷,看起来说话热络,行事周全,但是却不是个好亲近的人,甚至很有疏离感。
因此二人聊天完全不交心,都是敷衍着说的。
徽音也当然没有想过要和她成为好朋友,虽说她不了解政局,可她类比一下就知道了。明明和冀州联姻的人是李澄,攻打青州的人也应该是李澄才对,但是魏王却让谢九仪打下青州,这样谢家和李澄二人占据的地盘呈犬牙交错之势头,用谢遏制李澄。
也许现在大家同为魏王办事,不分彼此,但往往到最后,真正太过忠心的人都人财两空,什么都没有。
等谢九仪谈完事情,殷丽仪才告辞,只不过出去的时候看到云慧还很高兴。云慧也含笑走上前来:“奴婢给您请安。”
殷丽仪赶紧扶起她来:“好姐姐,您给我请什么安啊?从前我在吴王府读书的时候,和姐姐一处吃一处睡呢。”
云慧也想起从前的时光,那时候吴王夫妻还在,殷丽仪的伯父是吴王府的伴讲,因人生的齐整,学识不错,颇得吴王欣赏。吴王妃崔氏喜欢孩子,偏偏膝下只有李澄一个儿子,遂在逢年过节时都让他们带着孩子们来王府玩儿。
彼时,殷丽仪的母亲是个能说会道的妇人,殷丽仪姊妹又是玉雪可爱的,吴王妃遂让她们一处读书。
当时殷丽仪年纪太小了,她便别派为丫头照顾她,二人感情一直不错。
后来是殷父被吴王介绍去了魏王府当录事,才分开。
回忆起那时的时光,云慧笑道:“我知晓姑娘你嫁的称心,我心里就高兴。”
“云慧姐姐,现在过的可好?”殷丽仪抬眸看了云慧一眼,看她打扮的有些过于素净了。
云慧道:“还不是就那样。”
看出云慧的不开心,殷丽仪着急道:“姐姐和我是什么交情,对我何必吞吞吐吐的,若是不好,我自找澄哥哥说去。”
对别人云慧未必开尊口,连有些话对晁妈妈也不好说,但是殷丽仪和她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且殷丽仪的为人她是很清楚的,热忱直率简单,并不是个有心思的人。
因此二人约了两天后在一处见面,刚一坐下,云慧就笑道:“我是偷摸出来的,平日小王妃不许人随意出门,都要拿对牌。”
“果真是王府,管的这般严。来,云慧姐姐,吃点羊方藏鱼,这个酒楼做的最地道了。”云慧很热情,又很关心云慧。
她们原本都是吴中人,羊方藏鱼在那边很普遍,徐州鲜有做地道的。
云慧有些感动:“其实以前我也没照拂您多少,倒还是让您这般待我。”
两杯酒下肚,虽还未到酒酣耳热之事,但也打开了话匣子,云慧道:“自从郑氏进门之后,整个王府大洗牌,有一半的老人都被赶出去了。有些事贪污的就算了,有的纯粹是因为不是自己人,她把肥差都给了自己带来的人,小王爷又不在家,连我母亲也都成了闲人。我和她们相比已经算是好的了,如今还有个掌事姑姑的头衔,还清闲。”
清闲可不是好事,殷丽仪现在也是一府的夫人了,越是得用之人,事情就越多,还分身乏术。
但她现在也不好插手别人家的事情,只好道:“云慧姐姐,自古新人换旧人,她肯定也是用自己趁手的人。你办事一向勤谨,怎么着也找不出你的毛病的。”
云慧抿了一口酒,只觉得酸甜苦辣滋味都在里面:“是啊,我也这么想的。但人算不如天算,以前还好,如今小王妃即将分娩,她有所求,小王爷无不应允的。我听说有人去她那儿告密,说我曾经是吴王放在小王爷身边的人,我也不知晓还能在王府耽搁几日。”
殷丽仪皱眉:“姐姐你也老人了,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赶你出去的。”
“我没什么指望了,还能见着你一面就很高兴了。”云慧没想到那郑氏这般狠,先是吴王妃的旧人清理了一批,到如今连钟管事也请了出去。
钟管事虽说是主动退的,但据说她包袱里多了一包银子,都是郑氏赏赐的,有意让他离开。她想到这里,店家又上了一碟犹豫来,殷丽仪亲自给她斟酒,云慧想无论如何也只有殷二娘子没有这些门第之见了。
殷丽仪很是同情她:“她这些排除异己,整个王府岂不会乱?这样恐怕不好吧。”她不愿意管人家的家事,只是单独评价这件事情,新人换旧人也不是不可以,但许多积年老仆贸然被换,日后不知道府里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云慧撕巴了一口鱿鱼:“我们这些人都是当年义无反顾跟着淮阴王投奔魏王的,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您也不必为我们着急,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这样也太过分了些。”殷丽仪这个人一直都改不掉这个毛病,本来她心态挺平和的,越听越是生气。
云慧反过来劝她:“这事儿与你无关,是王府内部的事情,若是您说了什么,小王爷将来又怎么看您呢。”
殷丽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等她回到家中时,见谢九仪正在收拾行装,不免道:“这么快你就要奔赴青州吗?”
“是啊,兵贵神速,我这个当时打下青州基业的人不能不在啊。但也没什么关系,徐州还有淮阴王接应呢。”谢九仪刚打下青州,要完全控制可没那么容易。
殷丽仪见丈夫胡茬儿长了起来,想起他平日是个干净到有洁癖的人,只笑道:“这样风尘仆仆的,你可要留心身子才好。”
谢九仪颔首,他又想起魏王一直都是以替天子牧民在江南收拢各路人士,这次朝廷故意派太子亲征,从某方面来说就是在打击魏王的正当性。
直接跟朝堂作对,就怕到时候魏王被群起而攻之了。
所以谢九仪有些烦闷,就怕自己这步棋走错了,到时候魏王一系全军覆没。但他和李澄商量时,李澄说当时为何不让魏王奏请官员驻扎青州,如此全了朝廷的脸面,也让魏王继续韬光养晦。
但朝廷哪里允许魏王的人占领,尤其是何家,现在更是让太子亲征。
但这些话他不会和妻子多说,只是道:“我去了之后,你就在徐州,若有事只管去找允执(李澄表字)。”
殷丽仪暗自点头,拍着胸脯说无事。
另外一边,却说徽音正坐在榻上,李澄的手正放在她肚子上,见肚子有动静,欣喜若狂:“真厉害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肯定是他的小脚在踹我,这小子劲头真大。”
“王爷,万一是女儿呢?可不能这么说,让咱们孩子听了去了。”徽音笑眯眯的。
自从李澄回来之后,也是只有晚上才回来,白日不是在书房商量事情,就是在周围巡城布防。但夫妻二人有商有量就是好,就比如王府那些硕鼠,徽音一般都先掌握证据,不把人弄走,只先跟李澄说,看他是怎么想的?若是愿意给这个人一个改过的机会,她就留下,伺机观察,但若是李澄不愿意忍,她就让他和乔管事说一声把人调走,或者赶出去。
这些人若是识趣的,当然知晓王府没有追究他们贪墨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要再闹,就得惩交官府处置。
李澄是个雷厉风行的例子,他不在王府时,王府都贪墨成风,一个个硕鼠还哭穷,他自然不干。
现下见徽音巧笑倩兮,却手段凌厉,做事情尚且留余地,几乎都是好聚好散的,他忍不住拉着她的手道:“若是女儿也好,像你就更好了。”
“可我听闻女儿生的都像父亲,男孩子生的更像母亲。”徽音看着李澄的相貌,盼望着孩子的出生。
李澄莞尔。
徽音又拿起旁边的书在看,李澄以前回觉得人没有朋友该多孤独啊,但是看到徽音这般,觉得也挺好。她每日早起打理家务,中午用完饭之后,就开始看书做女红,她还会许多风雅之事。
比如在大的芭蕉叶上题诗,用让人用芭蕉叶盛菜,或者是见到落花,会捡起来,用针串起来,挂在床边,她整个人就是充满诗情画意的。
就像这个时候,她坐在这里看书,窗外的风吹进来,吹得她衣袂飘飘,恍若仙人一般。
李澄每次在她身边就会感觉到什么叫岁月静好,心情也平静多了。
“徽音,跟我说说话嘛!”李澄想博得她三分关注。
徽音把书角折了一下,方才合上书,看着他道:“怎么了?想说什么?是不是闷了,咱们出去走走。”
“好。”李澄起身,扶起徽音一起出去。
偏徽音出去时,云慧回来了,她本来有身孕就对气味很敏感,等云慧走近了行礼时,她一把捂住鼻子:“有酒味。”
李澄皱眉:“日后吃了酒,别在跟前伺候。”
云慧没想到李澄对她竟然完全不念旧情,在郑氏面前这样硬邦邦的说话,她忍着难受先下去了。
“没事儿吧。”李澄问起徽音,他知晓她不能闻到酒味,就连自己吃了酒,都得漱口沐浴才进房来,要不然妻子就不舒服。
徽音摇摇头:“还好,因为我马上把鼻子捂着了。”
李澄觉得她说话也特别可爱,又携着她的手到花园里,现下正是四月,园子里开满了桃花、樱花、君子兰、牡丹花、百合花、杜鹃花、玉兰花、三色堇、海棠花、水仙花,看到鲜花,总觉得整个人心情都大好。
“诶,咱们俩看园子里的这些花儿比赛背诗,如何?”徽音有些小得意的抬着下巴。
李澄指着牡丹看向徽音,念起徐凝的《牡丹》:“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徽音负手指着桃花,缓缓的道:“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畲。”
这是刘禹锡的诗,她虽然喜欢花,却不喜欢缥缈的赞颂,更爱烟火之气。
不料李澄却道:“这首诗是不错,勉强算桃花吧。”
明明徽音只是想找一件事情两个人做,但李澄是在乎输赢的,一定要点题才行。但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有时候她会因为李澄这样的执行力过强而受益,这就是他的性格。
但她不会用规训或者教训他让他改正,而是指着一朵海棠道:“你个子高,摘一朵下来,让我别在鬓边吧。今日我懒得梳妆,头上太素净了。”
这种耳鬓厮磨的事情李澄当然愿意做,上次二人亲密之后,每次他稍微动情,妻子必定会起身,就怕二人控制不住。
“要哪一根?”
“喏,顶上那朵,什么一根啊,是一朵。”徽音笑骂道。
李澄不费吹灰之力的功夫就摘了下来,端详了徽音半天,才别在她鬓发上,只不过靠近她时,摩擦到她玉房之处,二人皆是一震。
徽音往旁边走了一步,脸微红,李澄却默默跟在她身后,他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的,完全是意外。主要是他们的身体实在是太契合了,对对方非常渴望,完全是看到对方就想抱想亲,甚至做更亲密的事情。
转过头看了李澄一眼,看他垂着头,似乎做错事情一样,徽音抿唇一笑,伸出手来。李澄顿了一下,过来握住她的手。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徽音道:“我听说谢太守马上就要出征,太子又亲征,你知道的,我姐姐是东宫的良娣,也不知道我父亲会不会出兵?你说我自私也罢,若是你出征,我定然会去信给我父兄,尤其是我兄弟都是一母同胞,尚且能说动,但如今不是你出征,所以我就没有关心。”
李澄当然希望魏王好,他也是很忠心的,即便在徐州,他从不以自己的名义去结交谁。但徽音如此说起,他看了妻子一眼:“你为何,为何对我如此好?”
“因为你不仅仅是我的夫君,也是对我很好的人啊。”不管怎么说,孕期这么久,李澄可没有别的女人,这就胜过别的男子一大截了,更别提还会陪她说笑。
李澄其实在她说起后面一句时,有点紧张,听她说完,又释然笑了。
他期待她说些什么,又真的怕她说出来,这一切徽音也觉得太快了,她当然也说不出口,但是她得表达自己的态度。先把自己放在一个为了李澄好的态度上,否则爹爹不听她的,要帮太子,那她孤身一人在魏王的地盘上,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所以,她当然现在会这般说,也不是她要算计,而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如今的欢好,将来很有可能成为镜花水月,在没有确定李澄一心向着她的时候,她不愿意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李澄哪里能想到这些,他只是觉得妻子的确是好妻子,二人即便没有生死之许,但她对自己的确很好。
他鹦鹉学舌一般:“你也不仅仅是我的妻子,也是对我很好的人。”
徽音和他对视一眼,都笑了。
又说郑德音和太子李珩商量之后,让太子准备她回冀州一趟,李珩去求了何皇后,二人以省亲的理由先去冀州,名义上是说太子出征前探望老丈人。
东宫现在一共就三个女儿,太子妃吕笑,良娣郑德音,还有个低阶御嫔董玉娘。吕笑听说太子专门陪着郑良娣回家省亲,不知怎么有些灰心。
她的侍女葡萄端着一碗羊肉汤粉过来笑道:“太子妃,平日太子在宫中,嫌弃羊肉味大,厨房总是不备,如今太子走了,您也能吃羊肉粉汤了。”
吕笑本来不开心的,但是吃了一碗羊肉汤粉,额头上沁出汗来,有一种说不出舒坦。
葡萄见太子妃吃完,也很欢喜:“这么些天都不见您笑了,今日吃了一碗这个倒是笑了。”
“我是在想为何我做什么都不像个太子妃的样子?也难怪太子偏心了。”吕笑摇摇头,别的不多说了。
葡萄却道:“依奴婢看,郑良娣那般也僭越了,她代替您管着东宫,又来您这里装好姐妹,也就是您良善不多说什么,看前几天皇后娘娘不是也骂她擅专太过了吗?这也是为您出气呢!”
吕笑看着桌上的糕点,这是郑德音送来的,她道:“葡萄,以后少说这些话吧。”
葡萄嘀咕:“也就您好性儿,平日抢了您多少宠爱啊。”
……
郑放见太子和女儿一起过来,连忙领着众人跪拜,纪氏跪在徐太夫人身后,非常清楚郑德音是为了什么事情过来的,只不过嗤之以鼻。
李珩亲自扶着郑放起身,还道:“都是一家人,毋须行此大礼。”
这般显得他很亲和礼贤下士,郑德音却觉得太子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对父亲这样的,她先让人准备了赏赐给纪氏等人,又对郑放道:“太子不日就要亲征,便陪着女儿回家省亲,以叙天伦之乐,大家自在些便好。”
郑放连声道是,又请李珩上座,李珩眼观鼻鼻观心,显得温文尔雅。
郑德音又借故请郑放进去里间父女二人叙话。
“父亲,这次太子要亲征青州,我恐怕太子遭遇不测,所以想让父亲帮忙出兵。您放心,若是太子胜了,日后女儿在东宫也得脸,对咱们家也是大好事。我知晓父亲您身子不好,若让大哥和小弟随太子出征,此番立功了,他们也能升任,便是父亲也能压吕威一头。”郑德音如此道。
她觉得这个很有说服力,升官加爵,没什么比这强的。
郑放有些许动心,但是又摆手道:“那青州会给我们吗?”
什么都不重要,地盘最重要。
郑德音尬笑了一声:“父亲,这是朝堂的,要给您恐怕就难了。”
郑放则道:“金银财宝,我家有的是,现下我们在冀州挺好的,若是帮了太子,女儿啊,不是我说,那将来魏王攻打我,我又该当如何呢?况且,我不是让何家军队借道而过吗?这全部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啊。”
他还是比较信小女儿的话,如今吕威都没动弹,自己帮朝堂收复青州,到时候土地被何家拿了?他损兵折将什么都得不到了。
再者女儿进门一年多了还无子,不仅是她无子,整个东宫都无子,指不定这个太子都不可能位置做的安稳。更有甚者,想让他帮忙,粮草那些都不说谁提供,岂不是让何家空手套白狼。
总之,他就是不同意。
没想到“扑通”一声,郑德音跪下了,倒把郑放吓了一跳。
“爹爹若不同意,女儿就不起来了。”郑德音看起来意志坚定,申包胥当年哭秦庭,不就是这么哭出来的吗?自己也不是不行。
郑放越发觉得大女儿胳膊肘朝外拐,不如二女儿为家中打算,自己愈发不能答应了,否则就是拿自家的兵马肥人家。
第28章
◎双章合一◎
裴朔和郑无恒也在陪李珩说话,裴朔如今为郑放之下的骁勇悍将,人又年轻,嘴里正说着冀州的不易:“我们郑家军,又要听丞相的分一半拱卫京师,又要抵御魏王的人马,偏侯爷身子骨近来也不好,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种场合,郑无恒年纪还小,只是起一个陪同作用,他其实去见过魏王,魏王年纪和太子差不多,但却似大人似的成熟,对自己也是礼贤下士。
不像太子总觉得他老神在在的。
再有以郑无恒自己的判断,自家姐姐嫁的是藩王,甚至淮阴王和姐姐还没有太子和大姐恩爱,但是看衣着,自家姐姐不过是郡王妃,头上是珠翠环绕,穿的是锦衣裘袍,脚上踏的是金丝云履。
然而礼物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是他嫡亲的姐姐,以前大姐姐对她可是不好,还闹着要把她母亲徐氏接回来,自家若是帮她,岂不是助纣为虐?再者,太子自己都是靠何家,他也没什么能给郑家的。
小王爷姐夫亲自教他功夫,指点他习箭,甚至徐州物阜民丰,江南一带更是繁华无比。姐姐还悄悄和他说这徐州能够顺利收服,就是因为不少还是吴王曾经封地,小王爷姐夫的军队不少也是他曾经的部曲,后来还招兵买马了一部分。
绝对是有实力的。
裴朔也是如此想的,他想的比郑无恒更深一层了,别听李珩说什么唇亡齿寒,现下连吕威都没出手,自家先白白赔进那么多人去,简直是无缘无故为了李珩和魏王结仇。现下两不相帮,不就挺好的。
李珩又重新道:“魏王狼子野心,虽然为父皇亲弟,代替朝堂巡牧江南,现下手却越伸越长,青州倒也罢了,恐怕将来冀州也成了他囊中之物。”
“是啊,魏王虽然也与我家结亲,但我们冀州的心都是向着朝廷的。”裴朔嘴上多会说,说完还看了弟弟郑无恒一眼。
郑无恒也赶紧出来表态。
李珩发现自己想错了,他原本以为娶郑家长女好处多多,毕竟长女在每个家的地位都不同,但郑德音似乎在家中没什么地位。
作为东宫,都已经这般暗示了,他们还不为所动,难道就不怕日后他荣登大宝之后报复吗?还是郑家已经投了别家。
原本他选郑家的女儿,就是看中郑放骠勇,勇冠三军,也只有他才能击杀吕威,吕威之权势压的皇室喘不过气来,如此看来郑家也不成了。
裴朔据说是郑放养子,郑放平日最为器重他,某种程度他也能代表郑放,恐怕郑良娣那里也是不行的。
果然,郑放正和郑德音道:“良娣这是做什么?您是天家的女人,岂可跪我?”
郑德音看着郑放道:“父亲,就求您帮我这一回吧,太子是天命所归,帮太子才是正道啊。将来太子登基,您不就是皇亲国戚吗?”
要说郑放此人全凭勇猛能够立住,见她这般哭闹,只道:“你为何要逼父亲呢?”
说罢竟然甩袖出去,郑德音到底是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拦郑放,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郑放出去,自己跌坐在地。她不明白父亲为何不听自己的,完全不管自己呢?
李珩没有获得郑家的支持,就知道郑德音无用了,自己那些日子宠郑德音的事实已经是毫无成效。
大战一触即发,李澄在家收到前线战报,说太子李珩带的是何家军,他心中安定了一些。也就是吕家和郑家都没有帮忙,只凭何家,要打下青州恐怕不容易啊。
也因为如此,李澄心情很开心,来徽音这里举止都轻快了许多。
“徽音,今儿怎么没出去走?”他观察到妻子每日差不多这个时候都要出去走走的,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在府上。
徽音笑道:“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今儿是乳母们进府的日子啊,方才我都与她们说过话了,又让大夫把脉,说她们身体都好,没有任何传染病,如此我也敢用啊。”
李澄一拍脑袋:“我还真的忘记了。”
“正好事儿都办完了,我想今日咱们俩到花棚下面吃饭,那里有小风吹着,气候也清爽宜人,比在屋子里好。”徽音站起来搂着他的胳膊,生怕他不同意。
李澄当然就随她了,在这样的小事情上他是很愿意纵容自己的女人的。
自从把那几个蛀虫裁撤之后,半年多就省下了两三千两,徽音干脆拿了一千两给自己打造首饰,让人裁制衣裳,她可不会真的节衣缩食,自个儿不用,到时候也是旁的女人用,那才是最傻的。
有的男人最爱你不图他钱的样子,表面大方,实则算盘打的可响了。
还好李澄不是这种人,他见徽音打造首饰做衣裳甚至是花钱买摆件,眼皮都没眨一下,这就让徽音对他的好感又上了一层。
今日她就穿的新衣裳出来的,正是春天,嫩绿的上裳配着青绿色的百褶长裙,呈渐变之色,腰间系着葱黄的珍珠缎带,腰间还挂着凤纹玉佩,此玉佩珩、瑀、花、冲牙的正面刻着单凤云纹,反面刻着如意云纹,行动间,环佩叮当。
原本她还爱披帛,但是怕披帛把自己绊倒,还是舍弃了,她并非是爱美,而是觉得自己这般是彰显自己的地位。
“今日又有什么好吃的?”李澄扶着她座下,很是好奇。
因为他每日回来时,吃的菜色都不同,都会有一道让他觉得有意思的菜。
徽音想了想,“今日是全荷宴,荷叶鸡和荷花酥还有荷叶糯米排骨,荷叶粉蒸肉,对了还有莲藕汤荷叶饭。等咱们吃完饭了,还有一道莲子羹,去去你的心火,你心火那叫一个旺。”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偷笑。
李澄自然知晓她说的是什么,早上他还让她帮过忙,又有些羞意的要呵痒痒。
徽音平日最怕痒和鬼,现下见他作势呵痒痒都往后直缩,李澄又搂住她:“不逗你了,别把自己绊倒了。”
二人笑闹,不远处的云慧眼神一黯。
摆膳的丫头开始传菜,只要无客人来,徽音几乎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吃菜,不会特地摆大的排场。
只不过夫妻二人正兴致勃勃的用饭时,又说外面有人递了拜帖进来给李澄,李澄拿到手中反扣在桌上,让云慧先把人请进来。
“是谁的帖子?”现下徽音和李澄关系熟悉一些,可以随意问问。
李澄犹豫片刻,还是说了:“是一位女子的帖子。”
其实李澄从不会看不起任何女子,他甚至觉得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更值得人重。
徽音看向他:“她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李澄便说了:“此女姓江,是台州一个盐商家的独女,她爹娘相继去世,家业差点不保。当初我打仗时军需不够,便帮了她的忙,让她顺利继承家业,她也答应了,给我筹备了军需。”
“银货两讫,这很好啊。”徽音也不会一开始把人往下三路想。
李澄摇头:“你不知道她被人盯上了,盯上她的人是魏王的小舅子,她是想寻我庇护的。”
魏王正妃姓霍,也是江南名门,别看魏王仿佛是对李澄很好,但其实魏王所占据的要地几乎都是分给了自己的表兄或者舅兄,唯一徐州还是李澄本人打下来的。
徽音看向李澄:“这年轻女人掌家,便是如同小孩子抱着金元宝招摇,也难怪被人盯上了。”
李澄颔首:“是啊。”
他主要是怕徽音不好受,当时郭长史等心腹自然是劝他纳了江氏,如此给江氏庇护不说,他的军需也有保证,这是一举两得,反正大丈夫三妻四妾实数平常。
但李澄不太喜欢为了这些卖身,是,随意纳个妾就能一箭双雕,但是男子汉大丈夫还得靠自己。
可江氏处境岌岌可危,她说只求一名分庇护罢了,不是实质进门。
王府外
乌蓬马车上,坐着一位墨绿衫子的年轻女子,她幽幽叹了一口气:“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都撒手人寰了,如今霍将军要我做他妾侍,唯独只能求小王爷了。”
这女子生的年轻貌美,手上戴着金臂钏,半掀帘子之后,仿若仕途一般。
她身边坐着的老嬷嬷道:“小姐,这一入侯门深似海,小王爷虽然人品极好,又年轻英俊,可老奴听闻他已经娶了郑氏,是昭节侯郑放的女儿。您若真的成了小妇,恐怕前面是虎穴,后面是狼窝啊。”
“我自然知晓,以前我也是不屑的,但是试问小王爷跟我出一次头了,日后又被那霍起找麻烦,这可如何是好?林嬷嬷,您说女人的日子怎么就这般难过。”江碧波也是走投无路了。
族中族人觊觎她家巨额财产,外面也有魏王小舅子觊觎,她是没办法了。
林嬷嬷想着小姐本来是招赘的,但是招赘时无人敢替她操持,那些族人都恨不得她死了,逼着她只允许嫁族里那些族老的亲戚,否则钱财就被外人拿去了。
从前父母在的时候她是何等的恣意,她甚至还作男人装扮和她爹去过临安府,甚至还去过京城呢。
她正踟蹰时,见淮阴王府过来一位管事姑姑,她笑道:“江姑娘,我们王爷请您先进去小厅歇息片刻。”
江碧波心情忐忑的跟随云慧进来,云慧心想拿郑氏耗费大气力把荀柔赶走了,哪里知晓现在又来了个江碧波。
江碧波也是头一次过来徐州的淮阴王府,当年她只去过一次建业的王爷送过贺礼给吴太妃。
“多谢。”她拿了一个荷包递给云慧。
云慧笑道:“怎好要姑娘的荷包,实在是不必。”
江碧波道:“是我要劳烦管事姑姑,还请您收下吧。”这等也属于人情世故,作为商户女,江碧波很懂这些。
如此,云慧便收下了。
等她收下之后,江碧波便问道:“此时小王爷是否还有事情?”
云慧道:“小王爷正和王妃一起用饭呢。”
“倒是我的不是了。”江碧波立马道。
恰逢其会的是殷丽仪此时也过来了,殷丽仪是想跟李澄打听前方战况的,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江碧波。
二人在建业的吴太妃寿辰上见过一次面,殷丽仪知晓江碧波此人是女富翁,她还相当崇拜她,毕竟她做生意可不算太行。
“诶,怎地在此遇到你了?”她其实是通家之好,若是以前就直接进去了,但现下殷丽仪和郑氏不太熟悉,所以也坐在花厅等候,还和江碧波搭起话来。
江碧波一看是殷丽仪,赶紧起身行礼:“民女拜见谢夫人。”
殷丽仪赶忙道:“快起来快起来。我也是上门有事情找小王爷打听的,你也是找小王爷吗?”
江碧波点头。
趁着上茶的功夫,云慧悄悄附在殷丽仪耳旁说了缘由,殷丽仪一听就气道:“又是霍起?那人虽然有个将军名头,其实是个贪财好利到极致的货色,听闻建业北街有个卖生药铺的,因为生意太好,那家铺子就被他敲诈了。”
殷丽仪的姐姐殷次妃常常和她说起不少事情,说霍正妃如何手头宽绰,魏王去他那儿都是拿名贵的食物招待云云,说魏王很受用,然而这些银钱几乎都是来自于民脂民膏。
江碧波原本就心沉了一下,然而现在听殷丽仪说了更是脸色煞白。
“谢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呢?”
殷丽仪笑道:“你这不已经求到淮阴王府了么?既然已经求到王府了,那还怕什么。如今能够遏制霍家的也只有淮阴王了,他是魏王的侄子,地位可不一般呐。”
云慧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殷丽仪这不是帮小王爷揽事吗?无论如何,魏王是很尊重正妻的,小王爷好歹有一寸之地,若是得罪了霍家,现在是没事,将来被针对怎么办?连娶妻这样的大事,魏王可是直接替小王爷作主的。
虽说她也想看郑氏多了位情敌,但不能够危害到小王爷才是啊。
却说徽音正听李澄说下文,李澄却闭嘴不谈了。
“我总觉得你有话没说完,不妨你说出来,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出主意的。”徽音笑道。
李澄看了徽音的肚子一眼,还是有点不太敢说。
徽音特意绕过去坐在他身边,晃着他的胳膊摇来摇去:“说嘛,不要有任何的顾忌,你我是夫妻,我什么秘密都告诉你了,你却瞒着我。那我就不和你好了?”
见他不说,徽音佯装生气了。
李澄就直说了:“江姑娘的意思是让我给她一个名分,请你不要误会,只是一个名分。她只是个商户女,地位也并不会高,长史官建议我就给一个名分庇护于她,不让她一个弱女子受到霍起之危害。但我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就不愿意提了。”
“长史官怎么会让你纳一个商户女为妾?”徽音其实明白了,但故意逗他。
李澄七尺男儿,素来说话掷地有声的,主要是他这个年纪,其实脸皮还薄,听徽音问起,支支吾吾道:“也是为了军需着想。”
有时候打胜仗,靠的就是兵肥马壮,然而这些都是要钱养着的。
魏王几乎就娶了不少大族女子联姻,就获得多方支持。
他说完又急忙对徽音道:“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因为图女人什么就卖身的,我可不是那种人,我的地盘要靠我自己打。”
徽音见他说的着急,连忙递上帕子:“擦擦汗,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你不吃醋吗?”李澄见徽音神情很是平静的样子。
徽音拿着帕子替他一边擦汗,一边道:“我若是吃飞醋,那整个孕期就不消停了,你的通房,你的表妹我一个个都吃不完了。试问,天下哪个女子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就像你,难道愿意和别人分享我吗?就是别人觊觎我,你会开心吗?”
李澄脱口而出:“当然不会。”
甚至李澄想着若是有个男子,只是名义上说和徽音有关系,他都恨不得剥了人家的皮,拆了他的骨头才行。
可是……
“可你一点儿也不生气。”李澄跟小孩儿似的,总没有安全感。
徽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你总要做点什么,才能让我对你至死不渝吧,现下我都是你的桃花,各种桃花,你总得让我对你有信心吧。”
李澄见她低着头,不知怎么心中有些微微一悸:“是我的不是。”
在他心目中这桩亲事虽然是魏王替他求娶的,可是娶回来的人,他一点也不排斥。反而让她总是受自己的苦,要不就是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要不就是表妹和各路人马,偏偏她却是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人。
徽音心想,这个傻子怎么这么好骗啊,自己糊弄着把话题转移,他倒还真的垂着头,一幅受伤的样子。想到这里,她搂着他的胳膊道:“放心,我不可能让你去做牛魔王,让那个江姑娘做玉面狐狸。”
“什么意思?”李澄一下没反应过来。
徽音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傻瓜,难道你没有看过《西游记》。玉面狐狸的爹万岁狐王,那狐王死了,遗下一个女儿,叫做玉面公主。那公主有百万家私,无人掌管,所以访着牛魔王神通广大,情愿倒陪家私,招赘为夫。后来孙悟空冒充铁扇公主请牛魔王从玉面公主这里回去,人家就直接骂她送了铁扇公主珠翠金银,绫罗缎匹,年供柴,月供米。你想想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做呢?将来莫说是你,就是我恐怕也要看人脸色了。”
李澄想了想牛魔王的故事,好像还真的是这样啊,他娘子果然还是有些博览群书在身上的。
只不过,这如何解套呢?
“其实以我的名义能帮他一次,但我不能次次护着。毕竟你也知道霍起这个人豺狼心性,却又是魏王叔的小舅子,说起来还是我的长辈。”李澄也不愿意为了江氏和魏王妃一系闹翻,他现在也没这么资本。
江家若是再徐州倒好,在建业那边,难免鞭长莫及啊。
徽音拍了拍他的手:“山人自有妙计。”
“哦?王妃有什么妙计。”李澄之前见徽音事事征求他的意见,非常尊重他,现在她有自己的法子,让李澄也有些刮目相看。
“那就先请她过来,正好,咱们俩吃完饭了,也走去正房消消食。”徽音道。
……
江碧波怀着忐忑的心情进来了淮阴王妃郑氏的正房,王府的教引嬷嬷引着她走路,一路上下人们屏气敛声,看起来极为肃穆。
进门正厅之后,见厅上端坐两人,左手边坐的是小王爷李澄,他正穿着常服,目不斜视,正专心致志的品茶。右手边坐的则是一年轻的女子,但看起来气势竟然不输小王爷,她望着自己只是一笑。
江碧波心中惴惴不安的行礼:“民女江碧波给小王爷和小王妃请安。”
只听耳边女子娇声道:“碧波?可是出自太白的‘欲将振五楼之金策,浮三湘之碧波。’”
江碧波连忙点头:“是,这是家父当年游览衡岳时,小女正逢其时,故而给小女取名如此。”
“好名字,那我就用王摩诘的‘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祝你将来的日子能够悠闲清静,从此心旷神怡,如何?”徽音看着她道。
江碧波听出来这是好话,但有些拿不准是什么意思。
还是南妈妈出来道:“江姑娘,我们小王妃一见你就十分喜欢,想认你做个干亲,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江碧波没想到小王妃愿意认她做干妹妹,好一个峰回路转,她都各种羞耻以及复杂的心情进来了。
徽音笑道:“你知道的,小王爷毕竟是魏王的侄儿,霍起呢,又是魏王的小舅子。你本是这样好的女子,应该有鲜亮的人生,怎么能给别人做妾呢?我虽不才,但家父好歹是昭节侯,我们郑家的帖子你可以放心用,我再拨十个亲兵保护你,都是我郑家在军中得用之人,我想霍起不会这么大的胆子的。”
如今郑放保持中立,某种程度是魏王的盟友,若是因为一件小事,霍起得罪了郑家,那魏王肯定也不会姑息。
江碧波感激的盈盈下拜:“民女谢过小王妃,日后的恩情,小女下辈子结草衔环也都要报。”她还是想拥有鲜亮的人生,做着生意,再寻一个自己心爱的人。
第29章
◎双章合一◎
江碧波的事情了了,徽音留她在王府住一天再作安排,江碧波今日心情大起大落,也就先随着丫鬟下去了。
等她这么一走,外面又说殷丽仪过来了。
徽音揉揉自己的腰:“她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打探谢太守的,但现下这些军情如何能外泄?王爷,我有些累了,就先下去了,你陪她说话吧。”
“别,孤男寡女可不能共处一室。”李澄赶紧站起来,又对徽音作揖:“还是要劳烦夫人。”
如此才请殷丽仪进来,殷丽仪的确是来问谢九仪的情况的。
李澄沉吟片刻:“如今军情可不能刺探,你放心,若是有大的异动,我绝对会告诉你。”
殷丽仪倒是颇善解人意:“是我的不是了,还要多谢小王爷和小王妃。”
听她这么说,徽音还以为她会立马就走,不曾想她问起江碧波的事情:“小王爷,我看江姑娘兹事体大,若是被霍起那色坯子弄去了,那可就羊入虎口了,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帮她了。”
殷丽仪当然不知晓片刻之间江碧波的事情已然是处理好了,她现在只是想多为那个可怜的女子说说话罢了。女子实在是不容易,若是谢九仪在,她肯定也会和丈夫一起想办法,但是现在丈夫不在,若是能帮江碧波说动李澄,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澄笑道:“我如何帮她?此事还要拖赖王妃。”
却说徽音心中却有些微妙的感觉,这些事情不应该是殷丽仪管的,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她说这些话,也有些慷他人之慨了。
殷丽仪听说是徽音帮的,遂问她怎么帮的,徽音内心觉得她管太多了,因此只是含笑道:“我是想着让我们小王爷和霍家撕破脸不好,索性我认下她做干妹妹,如此倒比那个好。”
这些话殷丽仪听了一愣,连忙承认错误:“倒是我的不是了。”
“你也是好心嘛。”徽音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两个女人交谈其实都不是很真心,殷丽仪自从知晓徽音赶走王府旧仆,现下四处插手王府的事情,总觉得她不太讲人情,让淮阴王府改天换日。要知道淮阴王府当年跟着的老人,可算是为了李澄出生入死的,这样太没人情味了。
但见三人无话,一时殷丽仪也觉得有些尴尬,遂先告辞了。
徽音等她一走,就伸手让人扶着回房,李澄尾随其后过来,亲自帮她按摩腰。他的手不轻不重,刚好能按到那几个酸痛点,让徽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舒服吧?”李澄道。
徽音颔首:“舒服,诶,马上就要端午了,四处的节礼我都备下了,连你乳母晁妈妈那儿我也备下了。等会儿你帮我看看,指点指点。”
起初全部都要李澄过目,李澄也的确指点一二,但后来发现徽音准备的更妥当,他赶紧道:“你准备好就成了,直接交给乔管事备下,你自己也少操心,下个月就要生了,得多注意身子。”
“那是自然,我怎么着也会留意我自己的身子的。”徽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挥去那些不好的影响。
到了次日,她亲自拨了十个亲兵给江碧波,又书写了一封给魏王的亲笔信件,让人送江碧波出门。
南妈妈不解:“小王妃,您做的事情对她有大恩大德,为何您自己不亲自出去呢?”
“施恩莫图报,那些愿意回报的人即便你不说,他们也会记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便是你屡次提携,她们也不会记着恩情的。况且,我帮她也是为了我自己。”徽音觉得自己若是做了什么好事,就别图回报,要不然就别费心巴力的浪费自己的感情去帮人。
南妈妈端了燕窝粥来,忍不住道:“您的心也太好了。”
徽音笑道:“你不懂。”
江家需要李澄这个保护伞,李澄有时候需要军需要江家的钱,利益关系就别提什么感情了。
南妈妈倒是真不懂这些,她只觉得自家小姐把凡事想的太过透彻了,人太透彻了,就需要那种感情极致充沛之人,这样二人才能互补,但小王爷嘛,这样身居高位,怎么可能过分用情。
又说那江碧波拿着徽音给的信,带着郑家给的十个亲兵,如此才觉得自己有了安全感。只不过她身边的林嬷嬷道:“姑娘,您说小王妃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她似乎并没有施恩的心态,也没有居功自傲。”
江碧波道:“也难怪人家都说娶门当户对的女子,郑氏是贵女出身,冀州大都督的女儿,也有这个底气,看来咱们以后多结交她才行。”
林嬷嬷点头:“真有本事的人才这般不声不响,随便动动指头就能帮忙,反正现在淮阴王府也是她作主,咱们将来有好礼,送给小王妃就行。”
“我也是如此想的,更何况她名义上还是我的干姐姐呢。”江碧波做生意不错,眼光也独到,别看那谢夫人拍桌子拍的厉害,真想帮忙怎么不让她姐姐殷次妃说,反而一直让她找李澄。
等江碧波回到建业之后,霍起上门了,见她身边跟着的是冀州兵,甚至江碧波还递了信件去魏王那边,如此霍起才消停。
这是后话了,徽音在月余收到了江家的船运来的上等绫罗,还有虎头帽,金银器具也都有,她便收入了库房,等着孩子出生后,她再仔细归置。
谢九仪和李珩会战在青州,此时已经月余,南边的兵之前打马奎还妥当,但是打李珩带来的骑兵就很难。
战事胶着之时,东宫的吕笑却收到了从前线送给她的礼物,那小太监也很会说话:“太子妃,这是咱们太子专程送给您的。”
吕笑望了德音一眼,她以为这些送给德音的,没想到是送给她的。郑德音的脸一瞬间煞白,只能掩饰尴尬的笑笑。
这让她想起那日从冀州回来时,李珩嘴上安慰她无事,实际上还是对她失望了。这一切都是父亲不肯帮她忙的缘故,若是帮她,她怎么可能落到这步田地?前世记得李珩攻打青州时,裴朔大兄可是随着李珩出征的,更别提后来打徐州,郑无恒被乱箭射,凭什么就不帮她?父亲就是偏心。
她四时八节可都赏赐下去了,从来没有苛待过娘家人,难道她上位就不会提拔爹和兄弟们吗?
看着太子妃宫里的人欢欢喜喜的,郑德音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也真是的,为何她这般承宠,肚子就是不争气呢。难道是她的肚子有问题?前世徽音给太子做妾,就有了身孕,嫁给李澄也有了身孕,真的不公平。
想起在家中时,徽音常常熬夜贪凉,月事淋漓不尽,不像自己每个月来月事身体一点儿都不疼的,怎么现下她有了身孕了?自己却没有呢。
连枝见德音发愁,又劝道:“良娣,那太子妃那里只不过碍于她是正宫,所以太子才做做面子情的,您看咱们这里,您梳妆台上的首饰几乎都是太子亲自送的。”
“可我辜负了太子。”德音很是自责。
连枝抿唇:“其实我看等良娣您有了身孕,再作打算吧。您若生个太孙,恐怕侯爷他们就肯定会帮忙了。”
德音不由点头,她又看着窗外:“想来二妹妹恐怕已经要生了,只是我只是个良娣,无法送东西去到徐州。也不知道二妹妹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男孩,那她就比我好。”
“良娣,这生娃娃的事情很难说的。况且生下来的孩子,养不养的活也两说,徐州哪里比得上京中呢。”连枝暗道。
德音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别胡说,你怎么可以这般言语,徽音可是我的妹妹。”
连枝噤声。
另一边徽音也的确要生产了,原本预产期到了,都还未发动。徽音还有点着急,刚出来外面走了一圈,不料肚子就发动了,是李澄一口气不带喘的抱着她进了正房。
稳婆赶紧进来,见李澄在这儿,唬了一跳:“小王爷,男人是不能在这里待的,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李澄见躺在床上的徽音很是痛苦,他看了稳婆一眼就道:“我在这儿守着也安心,小王妃在此无亲无故,只有我在这里,她才安心。”
尤其是临近生的一个月,他甚至见徽音做过噩梦的。
稳婆也没法子说动李澄,还是徽音对稳婆道:“你们不必管小王爷,好好地看着我的胎位,他是来保护我的。”
稳婆也拿这对夫妻没办法,也太黏腻了。
徽音也没想到李澄能进来陪她,她虽然心里有点感激,但是现下感激也只能记在心里了。
……
正房忙成一窝粥,晁妈妈瓜子嗑的凶,云慧进来时,见一地的瓜子皮,连忙道:“娘,您别把这瓜子皮嗑在礼盒里了。”
等郑氏生了孩子,她们做下人的虽然送不出什么名贵的礼,但是也得略表自己的心意。
晁妈妈没好气道:“她还能看上咱们的礼不成,还不是分给她身边的那些人了,这不过是意思意思。”
“那万一人家查看呢?凡事都不能让人拿到把柄才是。娘,您该知道等小王妃诞下世子了,她的地位就更稳固了。”云慧道。
晁妈妈撇嘴:“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哪里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对了,你说那些缎子是谢夫人送的,整整八匹妆花缎呢,她这个手笔也太大了。”
云慧笑道:“她是怕我也被郑氏送出去了,所以送东西给我。您也知道的,这个人从来都是心眼很好的,。”
“这倒是,当年吴王妃还很喜欢她呢,只不过当年她身份也太低了。一个录事的女儿,若非是我们王妃可怜,怎么能让她们来王府读书。”晁妈妈如是道。
这大户人家的仆婢都自带一种优越感,把主家的爵位和荣耀都当成是自己的一样,明明自己也是一个奴婢,却挑剔人家的家世。
云慧又道:“不过她也是想和我们交好,日后多打探情况吧,毕竟谢太守现在在前线呢。”
“这些打仗的事情我不懂,但青州那个马奎常常这里劫掠那里劫掠的,也是活该。”晁妈妈自诩自己懂些。
云慧不让她娘说下去,只是想着若郑氏这一胎生的是女孩儿,那吴太妃肯定是要送个女子来,不是她多关心子嗣,而是她觉得有机可趁了。
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甚至还能在魏太妃魏王面前说项。
看,日头落山了。
李澄已经在产房坐了半个时辰了,看着徽音被人扶着起来,以前光鲜亮丽的妻子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她头上发饰都被拆下来了,身上原本最上等的蚕丝寝衣,如今也皱皱巴巴的,她满头汗涔涔的。
妻子后面站着的是叫福桂的丫头,她正在后面撑着。
只不过李澄道:“我看别人都是躺着生的,怎么王妃要站着生?这样是不是对的?”
稳婆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回答:“回小王爷的话,竖位生产孩子容易生,也不容易感染。小王妃怀相很好,羊水还没破,胎位也正,适合这样分娩。若是胎位不正,生产的太快,那才容易大出血。”
李澄只觉得听着都疼,这生孩子实在是太受罪了。
“徽音,我在这儿,一直在这儿,你放心生产——”
“你闭嘴。”
徽音撑在布条上,她是产期过了才生产,所以能够理解稳婆让她这般,这样容易让孩子快速下来。
当然,这样也很有可能会大出血,尤其是稳婆太过粗鲁,或者生产太快。
生孩子简直就是九死一生。
以前她听说人家在地里干活,直接就能掉一个孩子来,还能干活,她真的是觉得说这些话的人绝对是不把女人当人的人。
“参片,拿参片来王妃含着。”稳婆喊道。
李澄见南妈妈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拿了参片过来,妻子一口含住,手紧紧的握住绳子两端,那福桂好像有些体力不支了,他赶紧也跑了过去帮忙扶住。
周围的人哑然……
稳婆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倒是很欣慰,男人毕竟力气大,但是接生婆却没有男的,她也大胆的使唤起李澄来:“小王爷,劳烦您一定要扶着小王妃,要不然她滑倒了,可是前功尽弃的。”
“好好好。”李澄迅速站到徽音身后。
徽音突然觉得自己背后稳了,跟一座山似的,她就是往后来靠一下几乎都没太大的关系。
“啊……”徽音努力把重心往下沉,但是腿已经站麻了,她意识都有些模糊了,方才含着的参片都被吐了出来。
李澄觉得打仗都没有这么慢,这么痛苦,他简直感同身受,因为妻子很坚强,之前手被书页划伤后,她止血撒药粉眼睛都不眨一下,还能疼的完全没有力气还要强撑着,他实在是心疼。
稳婆很有经验的对李澄道:“小王爷,您多给小王妃鼓劲儿。”
鼓劲儿?他平日说的话,现在倒是不好说,只好道:“徽音,马上就是你十八岁的生辰了,你再使使劲儿,到时候就是咱们一家三口都庆祝你的生辰。”
徽音原本不把这里当家的,不知道怎么听李澄说完,她向往起来,腿上湿漉漉的,稳婆立马道:“羊水破了,快些送参汤过来。”
这是专门用一株老参炖了三个时辰的汤头,徽音一股脑喝了进去。
随着稳婆的要求吸气呼气,如何用力,她也一直都按稳婆的要求在做。
还好在一旁一直有李澄陪着,最后用力一博,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落出来,稳婆特别快速的剪断了脐带,又拍了一下婴孩,那婴孩哭声震天响。
徽音往李澄身上一靠,李澄抱着她到了床上,她前世在东宫的时候很紧迫要生儿子,甚至还另外准备了一手,如果她生不下来,就弄一个男婴进来,如此才能稳固整个郑家的地位。
现下嫁给李澄倒是没有那种迫在眉睫,所以生什么都无所谓了,因为李澄都能陪着她生孩子了。
“恭喜小王爷,王妃生了小世子。”稳婆道。
李澄看了躺在床上的徽音一眼,见她已经汗水和泪水凝结在一起,头发一缕缕的,却觉得她真美,真的有母亲的样子。他靠在她耳边道:“你听到没有,咱们俩有儿子了。”
“嗯。”徽音如释重负。
……
接着整个王府动了起来,王府有了新的继承人了,还是正房所出,这个意义又格外不同。李澄给全府都给了双倍赏钱,晁妈妈也专门跑过来道喜。
“恭喜小王爷,贺喜小王爷,得弄璋之喜。”
李澄赶紧扶起晁妈妈:“是啊,王妃真是不容易啊,女人生孩子真的是天下最痛苦的事情。”他是纯粹有感而发,而且亲身经历。
晁妈妈心道天下女子生孩子还不都是一样的,但这些话哪里敢说出来,只是讪笑的道:“是啊,想当年吴王妃生您的时候还弄的大出血了,也是不容易。那时候您又哭闹的凶,都是妈妈我日复一日的抱着您方才好。”
“是,劳累妈妈了。”李澄对他这位乳母晁妈妈的确常怀感恩之心,否则也不会留着云慧一个守望门寡的做管事姑姑。以前甚至让晁妈妈管着内务,甚至郑氏嫁过来之后四时八节的礼单子他都看过,送的礼十分厚重。
晁妈妈有心多啰嗦几句,见南妈妈过来了,南妈妈早就看晁妈妈不顺眼了,新婚的时候就挑唆王妃,什么东西啊!大家各为其主,现下王府的奴婢们自从她家小姐嫁过来后,从不打骂,也不会有晁妈妈那种吃不完变质的食物逼着人吃。
“小王爷,大夫过来了,小王妃说让请您过去。”南妈妈道。
李澄点头:“好,我这就过去。”
见李澄匆匆离去,晁妈妈撇了一下嘴,嘟囔着离开了。
现在她在这内院是完全没地位了,没有小王爷发话,她连正房的门都难进。
守在院门口的粗使丫头见晁妈妈离开了,对身边的姐妹道:“这老货可算是走了,以前我在她底下可没少受罪,逢年过节多吃了一块油糕,就让她把我裤子扒了,让人打了我二十板子,还好我命大活了下来,若还是她管着家,咱们这些人恐怕被她折腾死。”
“也不能这么说,云慧姑姑人还是很好的。你也算可以了,如今小王妃嫁过来,何曾打骂过一回下人。上次我爹病重了,被小王妃散步的时候看见,还替我爹请了大夫,再没有比她和气的人了。就是院子里的福桂冬顺姐姐,也从来都是好言好语的,家里谁不服小王妃?也就那晁妈妈不死心罢了。”
两个粗使丫头虽然只是守着院门,一个月工钱五百个大子儿,但胜在清静事儿少主子和气。云慧姑姑人倒是不错,常常接济这个帮忙那个的,人又公道,但她有这个娘,指不定也是装出来的。
两个丫头又想这大概就是小王妃平日待人和气,行善积德,所以一胎就生了男孩儿。
又说李澄领着大夫进门,隔着帘子把脉,大夫道:“产妇只是有些气虚,等过三天后开始服用生化汤,记得千万别用酒煎服,药性太猛了,一日一帖,服用五帖即可。再就是要调理脾胃,只有调理好脾胃了,日后其他的补品才能吸收,党参、淮山、茯苓或者扁豆莲子都成,可以和猪肚、排骨一起熬清汤服用。等产后两旬后,再用十全大补汤,如此能壮骨健腰。”
李澄记性很好已经记下了,又让管事拿了诊金给那大夫。
送那大夫出门之后,他才让人掀开帘子,上前亲自握着徽音的手:“大夫说你没太大的事儿,月子一定要好好坐,想吃什么,只管和我说。”
因为刚生完孩子,徽音全身都流汗,李澄一边说,还一边掏出帕子替她擦汗。
徽音不知怎么,也许是李澄全程陪同她产子,她眼含秋水似的望着他:“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儿开始喜欢你了。”
第30章
◎更新◎
坐月子也是极其累人的,好在徽音知道轻重缓急,她虽然有母爱,但不会像大部分的女子一样,坐月子还抱娃娃,一刻都离不开娃娃,她知晓只有自己的身体养好了,才能更好的保护孩子。
孩子现在住在她正房旁边的耳房,每日孩子睡觉不哭闹的时候,就让他进来产房睡在悠车中。
徽音这里很清静,她除了睡觉就是发呆,也不愿意见外人,见人最累的了。
当然殷丽仪也被挡在门外了,南妈妈笑道:“知道您好意探望,心意到了就成了。我们小王妃生小世子可是受了大罪,一点儿风也受不得。”
其实南妈妈也知晓客人也未必愿意去探望产妇,只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偏殷丽仪那是真的热情过度了,她又问道:“南妈妈,王妃身上可有绑布条子?”
“绑了,我们小王妃恢复的还可以,所以大夫和女医们都说可以绑了。”南妈妈说的很理所当然。
殷丽仪当然也不会真的去探望坐月子的女人,老人们都说去探望坐月子的人不吉利,月子里煞气太重,别人冲撞到了会倒霉的。但她不是忌讳这些,主要是让惊风了,让产妇吹了邪风。
故而,殷丽仪只笑道:“我亲自让人织就了一床蚕丝被,正好给小世子盖,别看这床被子轻如蝉翼,可是很暖和的。”
“哟,那老奴可得代王妃谢谢您了。”南妈妈一直就不太喜欢殷丽仪,不是别的,这人当着小王妃的面喊小王爷一口一个“澄哥哥”,一点儿分寸也没有。
自然这位谢夫人当然也不是什么坏人,看得出来还挺热心的,可话说回来,她再好,也与自家无关呐。
殷丽仪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她已经觉得自己够避嫌了的,以前她还有姐姐以及薛欢欢都是小王爷的朋友,大家当时虽然身份有别,但都以朋友相交的。后来得知李澄成婚,她每次上门都是和郑氏见面,尽管她和郑氏的关系很一般。
请殷丽仪过去之后,南妈妈又把云慧喊来作陪,她和殷丽仪不熟,也不愿意打太多的交道。
其实云慧不愿意明牌她和殷丽仪的关系,但是有一次郑氏和殷丽仪聊天说起她时,就说了她们的关系,大概殷丽仪本意是想让云慧借着自己这层关系让徽音不敢动她,但对于云慧而言,她就不太喜欢了。
但她也很清楚殷丽仪不是坏心,连忙过来奉茶端点心,二人还为了避开耳目,又去外面小亭子旁的次间说话。
“云慧,你时常在王爷身边,可知前线如何?”她最关心自己丈夫的情况。
云慧摇头:“那些事儿小王爷顶多就是跟小王妃说起,我们为奴婢的事情哪里会知晓。外头的事情哪里能够打听,不过您放心,若有只言片语的,旁人我不说,您我肯定会说的。”
殷丽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可就要谢谢你了。对了,我准备了一篓蜜橘和一篓石榴,还有半篓荔枝,旁的不算什么,那荔枝难得,你可定要好好尝尝。”
荔枝其实也算不得稀罕物,以前云慧管着李澄房里的时候,李澄不爱吃甜的,也是她作主或自己吃了或者分了。
现下做掌事姑姑,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如今见殷丽仪送给她,心中高兴的很。
因顾忌前线打仗,徽音主动要求洗三满月都从简,甚至都不必办,等孩子长到周岁再大办也不迟。
李澄不解:“虽然前方在打仗,可是咱们儿子出生,多大的喜事啊,怎么不能大办呢?”
徽音笑道:“我能平安生产,还生下了世子,这原本就已经是很大的福气了,至于那些所以虚礼,何必在意。咱们得了里子就行,再者孩子也不容易养活,可不能让人惦记着。”
“那好吧,可真的要这般吗?”李澄还是想大操大办一下,他连什么地方安排筵席都想好了。
徽音点头:“你就听我的吧,周岁宴咱们办大些就好。难道我们做爹娘的不疼孩子吗?越是疼他,越希望的就是孩子平平安安的。你不知道以前我嫂嫂坐月子,今儿这个去明儿那个人去,闹的她月子都没坐好,再瞧瞧我这里,能不动弹就不动弹,女医士都说我恢复的快呢。”
李澄颔首:“嗯,那就听你的。”
徽音握住他的手:“这几日前线如何了?有没有要你去支援?”
“这才多久啊,两边的军队得先到了之后,排兵布阵,也不是日日都打。太子借道你们冀州而来,带的都是何家的兵士,我听说太子把太子妃接去前线,吕家也派了左翼支持呢。”李澄原本以为吕威不会出手的。
徽音心想前世是郑家帮忙,李珩才势如破竹,现下李珩说不动郑家,就与虎谋皮,故意宠幸太子妃,让吕家帮忙出兵。
吕威老谋深算,恐怕是吕笑有了身孕,他才肯出手。因为吕笑有儿子,才有可能是真正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些都是猜测,关键是李澄要不要硬碰硬。
于是,徽音问起:“那谢太守能成吗?如果不成,可不是要咱们徐州出兵。小王爷,我并非挑拨离间,我见你日夜操练水军,现下也是常常在城中巡防,万一谢太守守不住,你可要面对的是太子和吕家,兴许到时候连我家也会倒戈。”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是个智慧过人的人,何须我提醒?只是我们夫妻一体,谁有我们亲近,你也别嫌弃我啰嗦。”
李澄听了这话心中只有熨帖的,哪里还会嫌弃,他道:“那些谋臣,有些和我亲近,但堪用之人并不多。有的人呢,不足与谋,倒是徽音你聪颖伶俐,又弥补我之不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徽音点到为止:“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在我说了有点喜欢你之后,就隔了半个月才来?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你了,你就忽视我了。”
本来李澄以为她会说别的大事,甚至他还正襟危坐了,没想到徽音说的是这个,他立马把脸朝向别处。
“没有,我没有的。”
“还没有,你就是这样做了……”徽音很不满。
李澄笑笑:“我有时候是逗你玩儿的。”
见他不多说,徽音也就不多问了,打了个哈欠,又想睡觉了,她这辈子就没睡过这么多的觉。
从正房出去,李澄走到外面透气,蓦然还有些轻松了,不必摆酒席,也就不必这般热闹了。他负手而立,却见殷丽仪款款而来。
“澄哥哥。”
“谢夫人。”
殷丽仪刚准备离开,没想到看到李澄了,她立马过来道:“我是专程上门给小世子送蚕丝被的,也不便多打搅小王妃。”
自从李澄在产房见到徽音生产之后,他过后了翻看了不少医书,不免道:“是啊,她如今身体正虚弱,你们若是进去拜见,她还得起身,也是麻烦的紧。”
这样家长里短的话从李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让殷丽仪非常诧异,她总觉得李澄有些微改变,但这些改变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小王爷,如果青州守不住了,徐州是一定要帮忙的,是吗?”这是她最挂心的事情。
丈夫在前线,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李澄道:“具体如何,我们也得听魏王的。但你放心,若是让我徐州支援,我一定是不遗余力的支持。”
“这可太好了。”殷丽仪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就是怕李澄不出力,她倒不是以恶意去揣测别人的人,只是谁愿意损兵折将去救别人呢?魏王有令,到时候真正配合也得看人家配不配合。
如此,殷丽仪又说等孩子满月上门送厚礼云云。
岂料李澄摆手:“王妃说前线如今还在打仗,就不必办了,你还是好好地在家等着吧。真有什么事情,你还怕你夫君不给你写信啊。”
殷丽仪想起丈夫,也是心里一阵甜蜜,遂告辞离开了。
其实云慧也在不远处,她虽然和殷丽仪关系不错,但是听到殷丽仪让李澄带兵帮忙,又觉得殷丽仪这个人很不识趣。怎么会有恁大的脸让人家替她出生入死的?
她心里着急,决定下次不和殷丽仪往来了。
倏地,回去和晁妈妈说了一声:“以后谢家送的东西,咱们别要了。她是太守和大将军夫人,我们只是个奴仆,恐怕她想从咱们这儿要咱们都给不起的东西。将来说不定还拿这些威胁我们呢。”
实际上她很清楚殷丽仪不是这种人,顶多只是想打探一下关于她丈夫的事情,主要是想了解她丈夫身体有没有受伤,至于其他的殷丽仪粗枝大叶,其实没那么心思。但是她想着殷丽仪随便说了一句,李澄就应下了,不知怎么心中有些嫉妒。
晁妈妈素来在大事上听女儿的话,见云慧这样说,也道:“好,我知道了。也罢,就怕被小王妃找到什么把柄,我有嘴也说不清楚了。”
云慧点头。
府中满月礼虽然未办,但是徐州士族礼物没少送礼物过来,礼单子徽音在这儿看着,其实有时候凭借别人的走礼,就能知晓这户人家和王府关系如何。
两个小丫头正替她箅着头发,因为无法洗头,头皮又痒,只好用箅发来缓解。
这其中谬家虽然和自己关系不错,但是谬家能才有限,薛家呢,分了家产,薛夫人也没之前那股豪气了。
人生之际遇,短短不过一年,还真是变幻莫测。
看来自己将来的回礼也要酌情减少一些。
外面乳母抱着孩子进来,徽音看着孩子已经褪去了红皮肤,露出白嫩润滑的皮肤,看起来小脸鼓鼓的。
乳母们还奉承道:“世子吃奶的时候,力气可大了,将来肯定也是一个虎虎生风,我们都说世子有王爷之风呢。”
“我希望他平安就好。”徽音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要求,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一个人能够平安活到老,也是这个人的本事。
几人正说笑着,说是建业的吴太妃和魏太妃都分别派人过来送洗三礼来的,吴太妃也让人带了口信,说思念孙子重孙子的紧,让徽音等孩子百日之后去建业云云。
去建业?
徽音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吴太妃已经按捺这么久了,这次甚至把魏太妃都说动了,让自己带着孩子回去。
南妈妈忍不住道:“孩子才三个月,怎么能舟车劳顿呢?”
“是啊,但是一个孝字压过来,不得不去啊。”徽音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现在不去,将来青州的谢九仪若是胜了就还好,若是没胜,徐州也要参战,这里就不安全了,将来还是要过去,那就被动了。
众人见徽音都这么说,都心情郁郁。
好容易在徐州把一切都理顺,如今却要去建业,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吴太妃此人定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然而徽音想的是建业她去是去,但徐州迟早也是要回来的,将来还要李澄去接自己回来。
一直不去也会落下口实,更何况将来恐怕李澄也不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这个消息是三日之后李澄过来探望时,徽音说的,她道:“百日之后回建业,对于孩子而言是受罪。但是曾祖母想见重孙子,我又怎么不好回去呢?况且,我自从嫁给你,也没有回去拜见祖母,到底失了孝心。”
“这……不行,孩子太小了,绝对不行。”李澄看着悠车里的孩子这么小小一团的,实在是放心不下。
徽音抿唇:“我也是这么想的,孩子太小了,就是大人坐船都会晕,更何况是小孩子。”
李澄自从父母故去之后,和祖母关系融洽了许多,但是前有荀柔,后有孩子,他看向徽音道:“你受苦了。”
徽音摇头:“说什么受苦呢,没有的事儿,我这不还在你的身边么?只是你是孙儿,有些事情传到魏王的耳朵里也不好啊。”
李澄搂着徽音入怀:“我知道。”
“可是我去建业想你了怎么办?想你想到哭了怎么办?”徽音抽噎了一下。
李澄也舍不得妻子:“那就不去了。”
徽音噗嗤一下笑了。
李澄摩挲着她的脸:“放心,我会尽快去接你的,请完安,咱们夫妻就团聚。”
“嗯。”徽音舒了一口气,见他眉头皱着,又用手按开:“这不是还没走吗?”
情正要转浓时,夫妇却要分别,李澄心中不是滋味。
出了月子之后,徽音的身体无法和以前相比,她不会拼命喝补品,但是会把自己要操的心少操点儿。
儿子也取了名字,单名一个璟字,璟有玉的光彩的意思。
乔管事把账本送了过来,家中有内账和外账,外账由原吴王府几位管事管着,内账几乎都是由徽音身边的四大丫鬟执掌。
她身居其中,可以不需要她每一本都翻看,但是一定要她大概是心里有数的。
徽音也不会分毫必争睚眦必究,但你若是写的明显太过分的,太明目张胆的,或者把她当傻子的,她是一定会揪出来的。
但看这些是需要费神的,徽音早上起来的时候,会花两个时辰处理家务,中午看看儿子,下午看账本,晚上天一擦黑就睡觉。
这几日李澄在外没有回家,正好她也能睡一个饱觉。
府里却是波澜起伏,晁妈妈得知徽音要去建业高兴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她想着等郑氏一走,这府上必然是她的天下了。
说来也奇怪,出月子之后,倒是没见着殷丽仪的人。
等忙完这一阵子,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李澄从外面回来,说的是青州打的不可开交,谢九仪当然不是一般人,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得魏王信任,以至于将妻妹嫁给他笼络。
何家吕家一起帮李珩,谢九仪这里带着自己的部曲和魏王给的军队,说起来李珩人马还多一些。
其实徽音也觉得好笑,举凡男子利用女子便是有谋略,女子若是利用男子,就好似女子是靠别人上位的。
“王爷,咱们先用饭吧。”徽音拉着他坐下。
李澄笑道:“瞧我,只顾着说外头的事情,忘记问咱们璟哥儿怎么样了?”
徽音替他盛了一碗汤:“很好,他真的是我见过最乖巧的小孩子了,不哭也不怎么闹。我要打理家务,每日去看他也有限。咱们做父母的,真是对不起他,再过半个月,还要带他去建业,我真的怕……”
“若是之前,我还能替你拖延,只是现下青州战场恐怕要蔓延到徐州了,我想你们去建业,那边会更安全。你当时送来的嫁妆,笨重些的就不必带了,依旧存在库房中。但你心爱之物得收拾出来,我准备几艘船送你们过去,到时候若是安全无虞,我再去接你们。”李澄笑道。
徽音咬了一口滑嫩的鸡丝,看着李澄道:“你自己得小心,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要年纪轻轻跟人家硬刚。时时刻刻都记着,你有妻有子,真的这里混不下去了,咱们去冀州投奔我父亲兄弟去,好歹你也是一员猛将啊,哪里不是抢着要你啊。”
李澄笑着摇头,他怎么可能会混的这么惨啊。
“你呀,就好好照顾你自己就成,我肯定会为你们母子遮风避雨的。”
既然决定要去建业,那带过去的人留下来的人员变动都得提前做出安排,徽音道:“你乳母晁妈妈愿意留下来,我想让云慧姑姑也留下,总不能把她们母子分开。其余的乔管事这些都是做熟了的……”
李澄听了没什么太大的意见,于他而言,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妻子管的,故而扬了扬筷子:“你作主就是了。”
饭毕,夫妻二人去看了一回儿子,又相约去马场骑马。
淮阴王府就有一块空地,徽音被李澄扶着上了马,她微微一笑:“以前在冀州的时候,心情不好就会跑跑马,人心情就好起来了。”
李澄好奇道:“那你是为何心情不好呢?”
“其实我很难心情不好,但有一件事情让我愤怒的很。我表姐是个乖巧本分的人,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对我们也很好,不巧,正因为如此,被人盯上。盯着她的是一户大户人家,人也生的仪表堂堂,原本喜欢一个寡妇,偏他家人不同意。于是那对姘头就出了个馊主意,让那男的先娶一房人家,再休了人家,成了鳏夫,后来娶那寡妇不就顺理成章了吗?我表姐只敢自己伤心难过,后来嫁到外州去了。我生气的是那对姘头如今还和和美美的,若是谁害我终身,我定然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徽音眯了眯眼睛。
其实她也没有所谓的表姐,更没有这件事情,只不过她听说过此事,那被她们栽害的女子反而郁郁寡欢,终身被误。
若自己被害,仇人还活的欢天喜地的,那她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她的。
原本李澄一直在听,听到最后心脏一抽,整个人吓了一跳。
徽音看着他的反应,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反差吓到他了,还是他真的也有个白月光。如果是前者倒是罢了,如果是后者,他若不断,那将来就别怪她了。
如此,这番话也有敲打之意。
却没想到李澄比她更愤怒:“天下居然有如此的男人,简直丢我们男人的脸,若我喜欢谁,便她身份低微,抑或者是守寡,我都会尽力求娶?即便求娶不成,也绝对不会再害另一个女子,此等人简直与禽兽无异。”
“哦,那你喜欢谁啊?”徽音拉着马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要接她下马的人。
其实徽音从来都不爱大吵大闹,但她犀利,说话一针见血,让人无处遁形。
李澄叹了一口气,望着她道:“我的姑奶奶,对付你一个我都分身乏术了,哪里还有其她的人。是,你只是喜欢我一点点,我可是全心全意的喜欢你。”
如此徽音才笑靥如花的搂着他的脖子被他抱下马:“知道就好,日后也要这般全心全意的喜欢我。看,我现在可只给你一个人抱。”
原本李澄最担心徽音受到吴太妃欺负,现在看来,可能吴太妃还未必能斗得过她。拿捏自己都是信手拈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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