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书清回到此君院里已经亥时,刘妈妈想起她没吃饭就让人去把肉粥温房里安安静静燃着蜡烛,莫书清站在桌边将账本重新一本本摆回桌面。


    目光虽落在账本上,思绪却因为晚上的事情飘远。


    刘妈妈端着粥进来,见她心不在焉,不由劝道:“姑娘,别想了账的事情了,还是先吃饭吧。”


    将粥碗递给莫书清,刘妈妈就要替她整理书桌。


    莫书清拦了一下刘妈妈收账本的动作,“先放那儿。”


    刘妈妈疑惑,“这账您下午不是理清了吗,还有问题?”


    “白纸黑字上的账是没问题了,”莫书清捏着勺子,缓慢搅动粥碗,“只是阿瑶尘封八年的委屈账还有些问题。”


    莫书清像周氏,护短,自然不会轻易饶了顾氏。


    莫书清坐进圈椅里,端着粥等放凉,“只是顾氏贪的东西都在明面上,要想要回来也就是撕破脸的事情,而且这些都算后院里的小打小闹,翻不起什么风浪,不能像对付顾舒枫那么对付她。”


    顾侯今天打了顾舒枫,是因为顾舒枫新婚夜的荒唐举动涉及到了顾府名声跟利益,莫书清才能利用顾侯这把刀收拾顾舒枫一顿。


    可顾氏情况不同。


    莫书清看的清楚,“当年阿瑶院里查出迷-香险些害得她丧命一事情都能不了了之,可见对于我这位公公来说,只要不涉及到他的根本利益,这些在他眼里不过都是小事。”


    她脱口而出的点评过于锐利,就差明说顾侯是个冷漠自私的大家主了。


    刘妈妈左右看,见没外人,才往前两步端起粥碗低声说:


    “姑娘,这话说不得,咱们如今在侯府,全仰望侯爷鼻息过活,能不能得到脸面也全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好在顾侯不问后院里的事情,只要您拿到管家权坐稳侯府大娘子的位置,咱家跟侯府的利益才能彻底绑在一起,莫家在京中的位置也会更稳固些。如此,安哥儿才有机会从边疆调回来。”


    当年莫家忤逆圣上,硬生生从三品大员跌回八品!


    若不是圣上念旧情只贬不杀,头一个煽动翰林学士上书的莫家长子莫卿安就不是被贬到边疆做书吏,而是满门抄斩。


    顾家跟莫家的婚约是老一辈定下来的,顾家之所以这些年都没毁掉婚约,纯粹是顾侯看得清。


    莫家此举虽不讨圣上欢喜但在文臣武将中风评极好,他要是这时候给儿子把婚约退了多少有些不是东西。这几年朝堂口风松动,圣上年纪大了也开始念旧,便把莫家从岭南捞回来。


    顾侯跟着暗中使劲,两家如今有婚约加成算是处在同一条船上,将来朝廷换天的时候也不会变得被动。


    顾家想的是利益,莫书清想的是自家青松般的哥哥,便答应嫁进来。


    只要她坐稳侯府大娘子的位置,这样在侯府以及在侯爷面前才有几分话语权,才说得动侯爷在捞她哥哥的事情上出力。


    这便是刘妈妈从进府起就在莫书清耳朵边念叨管家权的原因。


    可今夜被顾温瑶的事情搅合了一通,莫书清的想法多少有些变了。


    她抬脸跟刘妈妈说,“妈妈你看,我跟阿瑶到底是有缘分,要的都是管家权,这算不算殊途同归。”


    八年不见再次重逢,连目的都一样。


    刘妈妈,“……”


    莫书清说完自己都笑了一下,“既然顾氏今日的错不够大,那就让她犯个大错,大到危及顾家脸面,大到被顾侯开口请她回老宅。”


    说话间她已经有了主意,只是明天要跟阿瑶商量一下。


    翌日清晨。


    莫书清刚起来坐在铜镜前面的绣墩上,刘妈妈就捧着单子进来,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高兴,“瑶姑娘说这是给您准备的回门礼,让您看看还缺些什么。”


    满满四张纸的礼物,莫书清打眼扫过去,点头,“嗯,同阿瑶说,还缺了两个拉箱子的马车跟车夫。”


    这些东西,怕是要装两辆车,太多了。


    “既然嫂嫂开口了,”少女轻柔的调儿从外面响起,“那我亲自给嫂嫂驾车可好?”


    莫书清扭身朝外看,就瞧见顾温瑶今日穿着一身俏丽粉衫,站在门旁。


    顾温瑶抬手轻敲门板,眸光望向莫书清,当着她的面儿故意笑盈盈说着,“嫂嫂开门,是我阿瑶。”


    “今日不是顾舒枫了?”莫书清扬眉,招手让她进来。


    顾温瑶笑,“哥哥且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呢。”


    她净了手立在莫书清身后,从桌上拿了象牙梳主动要给莫书清梳头发,长尾蝶一般的眼睫垂下来,音调轻轻,试探着问,“难不成比起我,嫂嫂更想见到哥哥?”


    顾温瑶双手搭在莫书清肩上,微微弯腰,下巴轻轻搁在莫书清发旋上,看向镜子里,半真半假的轻哼失落,“那我可太伤心了。”


    铜镜里,一白一粉两道身影一坐一站,两人都长着张好看的脸蛋,如今同时映在镜子中,画面无比和谐好看,像极了一对新婚燕尔互相描眉的妻妻。


    顾温瑶指尖挑起莫书清的一缕发丝,垂眸遮掩眼底情绪,“哥哥有春水跟母亲在疼着,嫂嫂疼疼我不好吗,我们昨日才刚和好。”


    她故意将春水的名字放在前面,暗示莫书清,在顾舒枫卧床的这段时间,他虽然没见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但却没少跟妾室拉手调情。


    顾温瑶说完看向铜镜里,仔细观察莫书清的脸色。


    莫书清表情没有因为顾舒枫产生半分变化,只是伸手将自己的发丝从顾温瑶的手里抽出来,抬脸看她眉头微皱,“顾舒枫那点皮肉伤就能卧床不起,你呢?胡大夫不是让你好好休息?”


    顾温瑶指尖搭着莫书清的肩,将她正面又转回镜子前,“我不过是老毛病了,卧床不起未免显得娇气。”


    许是今日穿了身粉色,衬得顾温瑶气色是比昨日好很多,连精神都好上不少。


    “看来胡大夫的药很有效果。”莫书清点头。


    倒也不是,只是今早喝的茶格外上头。


    顾温瑶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提起别的,“嫂嫂回门要用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若是有什么缺失的漏掉的,尽管让刘妈妈跟易芸去说就是。”


    顾温瑶掌心里捧着莫书清的秀发,垂眸认真梳理,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金贵的绸缎。


    嫂嫂连发丝都是香的。


    莫书清道:“我刚看了下,东西备的太多了。莫家刚回京不久,府里人口不多,不用准备这么些。”


    “都是按规格来的,就算多了些什么,”顾温瑶嘴角抿出笑意,往铜镜里看了一眼,“也是我乐意多给嫂嫂添置的。”


    “母亲去世后,外祖父跟外祖母也没在后辈里寻个人过继,说只要我还活着,家财便都是我的,”顾温瑶手指灵活,给莫书清挽了个姑娘家的发髻,语气得意,“所以我格外有钱。”


    要不是太有钱,也不至于遭到顾氏惦记。


    提到顾氏,莫书清眼睛看向铜镜里,伸手握住顾温瑶的手腕,“阿瑶,我有个事情想同你讲。”


    顾温瑶垂眸看过来,目光落在两人相贴的手心手腕处,脸上神色乖巧的紧,“嫂嫂你说。”


    连语调都不似前两日那般阴阳怪气,叫的是嫂嫂,听起来跟姐姐却没区别。


    莫书清说,“我给你办个相亲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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