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祁母站起身，干巴巴地问道:“微蓁什么时候来的，我和你叔叔刚才在忙，都没注意到你。”
她在试探许微蓁有没有听到自己和丈夫说的那些话。
许微蓁眨了下眼睛，回过神来，脸上看不出丝毫芥蒂，她甚至是微笑着的，“刚来，没打扰到叔叔阿姨吧。”
“没有没有。”祁父祁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来摘草莓是吗？我带你过去。”
祁璋完全没听到父母之前的谈论，笑着对许微蓁说:“有好几个品种的草莓，都是我之前特意买的幼苗，你看喜欢哪种，以后家里可以多种些。”
“是啊，”祁父呵呵笑着，“要不是他，我们还种不了这么多。”
许微蓁点点头，跟着过去摘了些平时吃的奶油草莓，“这个就可以。”
祁璋摘了颗红草莓给她，许微蓁咬了一口，觉得有点酸。
但她并没有发表意见，默默拎着草莓篮离开了温室。
祁璋看出她情绪不佳，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去厨房给她煮了碗姜茶。
许微蓁望着他沉静的面容，联想到他父母口中的另外一个女孩，心中微微叹息。
她和祁璋都是奔三的年纪了，她从前没有感情经历，不代表祁璋也一直单身，他父母口中的“佳佳”其实并不算问题。
毕竟，谁还没有点过去。
她不应该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许微蓁喝完姜茶，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给父母打去电话，询问他们的收获。
“今天你爸人气大爆发，钓了半桶鱼，”许母喜气洋洋地说:“我们正在回去的路上，很快就到了。”
“咱家房间多，晚上在这里歇吧，”祁母带着蔬菜从温室回来，无比和气地说:“我让他爸多炒几个菜，明天还有冬钓呢。”
许微蓁没有立刻答应，迎上拎着桶的父母，看着他们冻得通红的面容，有些无奈地说:“鱼是钓不完的。”
“能钓多少钓多少，”许父扬眉吐气道:“反正今天我已经证明了自己，以后你们不许再说我‘空军’。”
许微蓁和母亲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晚上他们住在祁璋家收拾干净的空房间里。
天刚亮，祁璋的父母就起来忙碌了。
许微蓁跟着起来，碰到祁璋在外面洗漱，伸手跟他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昨晚睡得好吗？”祁璋抬起头，关切地问道:“有没有认床？”
许微蓁摇摇头，“挺好的。”
祁璋微微颔首，带她到堂屋吃早饭。
祁父祁母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都觉得她很文静，笑着说道:“微蓁也和祁璋处了半年，不如先把事情定下来。”
许母看看女儿又看看一表人才的祁璋，觉得这事挺好，当即就要答应，许微蓁却道:“叔叔阿姨，这件事过完年再说吧，还是过节更重要些。”
她神色温和，说起话来明明没有压迫感，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许母在桌下拍了拍女儿的腿，他们特意来村里拜访，不就为了两人的婚事吗？怎么又不急了？
祁父祁母对视一眼，扭头望向儿子，祁璋面不改色，“微蓁说的有道理，过了正月，我们找个更正式的场合。”
“好。”祁父祁母以儿子的意愿为先，“先吃饭吧，中午祁璋掌勺，大家尝尝他的手艺。”
饭桌上又恢复了和谐。
下午，许微蓁和父母便回了家。
“怎么回事呢？”回去路上，许母抓住女儿的手轻轻捏了捏，“这个场合挺好的啊，大家都挺乐呵的。”
许微蓁没有把在温室发生的事告诉她，只说:“时间不对。”
至于为什么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行吧，你自己决定，”许母也不逼迫她，“只是祁璋这小伙子人不错，你俩结婚生个崽儿肯定很漂亮。”
许微蓁:“……”
年后，许微蓁忙着开启新项目，跟祁璋的联系渐渐少了些。
直到祁璋跟她说看好了一个时间，想把双方的父母都聚在一起，商量他们订婚的事情。
许微蓁才发现已经是暮春了，窗外新叶葳蕤，阳光散漫和暖。
“好。”许微蓁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对他总归是满意的。
人不能事事求全，否则将得不偿失。
她觉得自己不是那样贪心的人。
订好日子后，许微蓁还专门买了两身新衣服，打算见面的时候穿。
奈何还没等到那天，她在公司门口，被一个妆容分外精致的年轻女孩拦住。
“你好，能借用你一些时间吗？”女孩小心翼翼地望着她，眼里都是哀求。
许微蓁怔了怔，很快回过神来，“当然。”
她带女孩去了马路对面的咖啡厅，“想喝点什么？”
女孩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单，毫无享用的心情。
“我今天找你，是有事想跟你说，”她深吸一口气，漂亮的眼中浮现出哀伤以及愧色，“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是我忍不住，对不起，我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语调也带着哭腔，明明跟许微蓁年龄相仿，但她的状态却像是个忧郁的小姑娘，眼神单纯而痛苦。
“你想跟我说什么呢？”许微蓁轻声问。
“我……”女孩深吸一口气，努力睁大眼睛对上许微蓁的视线，再次重申道:“我知道自己来找你非常冒昧，但是我和祁璋，我喜欢他，我不想放弃他……能不能请你离开他。”
许微蓁放在咖啡杯上的手微顿，她静静望着眼前的女孩，眸色出现了细微的变化，缓缓开口:“你和祁璋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前女友，”女孩语气有些艰涩:“我们已经见过对方的父母，本来去年就要结婚的，但是……”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只是不断地掉眼泪。
许微蓁抽出纸巾给她，“你是佳佳对吗？”
女孩猛地抬起头，又惊又喜道:“祁璋跟你提起过我？”
许微蓁摇摇头，“我听他的父母说起过你。”
“真的吗？”林佳佳急迫地说:“他们是不是很想我啊，我也想他们，明明去年还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半个月。”
“我真的很喜欢祁璋，从没想过跟他分手，你能不能别跟他结婚，”林佳佳紧紧握住许微蓁的手，不断哀求道:“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好的工作，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你不要和我抢他，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她悲伤地看着许微蓁，似乎她提出任何要求，她都可以答应。
许微蓁缓慢而坚定地抽出自己的手，“这些话你跟祁璋说过吗？”
“我一直在求他，”林佳佳抽噎道:“可他已经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去年国庆节，我用自杀威胁他，他才陪了我一天，不然我都见不到他。”
“去年国庆节？”许微蓁道:“是3号那天吗？”
“嗯，”林佳佳记得特别清楚，“我真的喜欢他，这辈子不会再爱上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许微蓁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但她并没有打断她，而是静静聆听她的思念，直到女孩累的开始喝咖啡。
她才继续道:“你们是怎么开始的？”
提起这件事，林佳佳又来了兴致，“当时祁璋在我家公司上班，我们在同一个办公室，很快就熟悉起来，我崇拜他在职场上奋进的样子，一直追他，追了好几年，直到去年他才同意和我交往。”
这就是祁父祁母口中的，不仅在生活上能帮到祁璋，工作上也能帮到他吗？
真是精确的结论。
“为什么分手？”
“他可能觉得我不够成熟，”林佳佳心里也不确定，“但我明明可以为他改变，但他不相信……”
了解完前因后果，许微蓁没再问她任何问题，只是把桌上的咖啡静静喝完，才对林佳佳说:“谢谢你来找我。”
“诶？”林佳佳还没反应过来，许微蓁已经站起身离开。
“喂！你还没答应我离开祁璋呢！”林佳佳追出来，大声喊道:“就算你跟他结婚，我也会大闹婚礼现场的，我才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
许微蓁却没有搭理，而是去地下停车场，找到自己新买的越野车，安静地开车回家。
她洗了个澡，点了一堆外卖，慢吞吞吃完后，给祁璋发了条信息:“订婚就不必了，分手吧。”
祁璋立刻打电话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许微蓁语调温和而平静，“大概是在想，去年国庆节你说公司有事要忙，那天你究竟去了哪里吧。”
许微蓁看过一则关于“图书馆三十秒”的帖子，虽然二者并不完全相似，但今天听林佳佳提起那件事，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无趣。
是对未来设想落空的无趣，还是对这戏剧性转变的无趣，或许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她并不是个宽容的人，她很贪心。
这种贪心，让现实配不上欲望。
也变成了束缚她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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