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从舟彻底懵了。


    之前的拥抱很多,和那维莱特的——不过那是因为该死的梦境,还有亲爱的水史莱姆定下的规则,而这个拥抱,明显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是那维莱特主动的,带着一点温柔、眷恋的意味。


    蒲从舟心中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这条孤独的水龙,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深夜的灯光微弱,审判结束后空无一人的欧庇克莱歌剧前,蒲从舟趴在那维莱特怀里胡思乱想,听着他轻轻的呼吸声,还有肢体间传来的温度。


    没错,这条龙刚来枫丹不久,心里孤独得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老板(神明)明显不靠谱,下属除了几个给力的都在排挤他,这个时候,蒲从舟的到来就像一道光!照亮了那维莱特!


    蒲从舟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几乎是笃定这那维莱特是爱上自己了!


    于是蒲从舟很郑重地推开那维莱特,盯着他有些惊讶的眼睛,认真地说:“别爱我,没结果。”


    那维莱特微微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蒲从舟说了什么。两人注视着对方沉默了好半天,那维莱特才说:“蒲从舟女士……你似乎误会了。”


    蒲从舟嘴角抽了抽,试探地问:“你不是爱上我了吗?”


    那维莱特真的认真思索了下,冷静地说:“根据我之前对人类所谓‘爱’的判断,是负责一生的责任感,和非那人不可的绝对心动的感觉。我认为,我对你并没有这份感情。”


    蒲从舟一时间居然找不出话反驳这条龙,觉得有点尴尬,气急地说:“那你为什么忽然抱我?”


    “不可以吗?”那维莱特沉默一会,迟疑了下,询问,“我见你对我也这样……想抱,就抱了。”


    ……蒲从舟觉得用满脸黑线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感受,偏偏那维莱特还看起来无辜的很,满脸写着“这不是很正常”“你对龙不能双标”“凭什么你抱我可以我抱你就不可以”……


    蒲从舟只觉得脑壳嗡嗡的疼,一脚踹在那维莱特小腿上,气呼呼地说:“去……你去找一把伞来,我们回去——你要是找不到,我就把你吃掉!”


    那维莱特倒是很靠谱,虽然不知道蒲从舟莫名其妙的愤怒从哪里来,但本着尊重女士的原则,没有多问,从附近一个箱子里取出一把备用伞,为蒲从舟撑开,有点欲言又止。


    蒲从舟瞧着那维莱特这样,没好气地问:“你又想问什么?”


    那维莱特轻柔地挽住蒲从舟的臂弯,小心又平稳地带她走入雨中,微微倾斜了伞檐,确保蒲从舟不会被淋着,这才斟酌又斟酌,认真地问:“你刚才说,如果我找不到伞,就要把我吃掉,是吗?”


    蒲从舟“嗯”了一声,说:“是,怎么了?”


    那维莱特问:“请问,你想怎么吃掉我?”


    蒲从舟:?


    刚开始蒲从舟觉得那维莱特是开玩笑,可当蒲从舟抬头,借着昏暗的路灯光芒瞧见那维莱特神情时,蒲从舟意识到了,这那维莱特是认真的!这条水龙在一脸严肃地思考!


    蒲从舟气笑了,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是求知若渴啊,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又思考了一会,才谨慎地回答:“我或许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一句称赞……”


    蒲从舟噎了一会,带着点怨气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先把你这碍事的白毛拔了,龙角割下来烤,其他部分切成一块块的,嫩的腌、老一点就油炸……”


    那维莱特听着蒲从舟怎么烹饪自己,居然听得还很是专注。


    两人说话间穿过大雨,忽然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个人影。


    那维莱特轻轻扯了下滔滔不绝的蒲从舟,目光落在独自站在雨里的少年,停了下,说:“……晚上好,塔伦。”


    “哟,那个杀人犯!”蒲从舟瞧着塔伦,说。“他怎么和你一样不爱撑伞,快过去,给他遮一遮……”


    不消蒲从舟提醒,那维莱特走到塔伦身前,轻轻倾斜了些手中的黑伞。


    这时,塔伦抬起头,向那维莱特粲然一笑,眸光居然是惊人的干净和纯粹,声音也柔柔的:“那维莱特先生,我是特意来向您道谢的。”


    “我做的一切都按着枫丹律法行事,不必言谢。”那维莱特平缓地说。


    “那维莱特大人和其他贵族不一样。”塔伦抬起头,笑着说,深深鞠了一躬,就转身走入黑夜中。


    “……他忽然来一下想干什么?”蒲从舟莫名其妙地问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摇摇头,温和地说:“夜深了,先休息吧。”


    蒲从舟随意地“嗯”了一声,跟着那维莱特回到沫芒宫,瞧着他正准备解下领结,准备像往常一样去沐浴——


    蒲从舟忽然脑海中响起一句话,她知道塔伦最后想对那维莱特说、却又没说出口的话了——


    “如果我做出对不起您的事,非常抱歉。”


    ……


    蒲从舟几乎是倏地弹射起步,扑到那维莱特身上,揪住他的身后的长发,说:“——那维莱特!你快点去弗里斯家族,赶快保护那个什么……那个柯莉黛儿!”


    “你……”那维莱特忽地回头,狭长冷淡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些。


    “我和你说,如果塔伦的行凶对象和税款有关,和佩蒂特家族有关……那把塔伦的父亲揭露一切的事报告给家族、亲自殴打美露莘导致这一切的柯莉黛儿,就是他最后一个行凶对象。”蒲从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柯莉黛儿·弗里斯,将是这场连环杀人案最后一个受害者。”


    “好,我明白了。”那维莱特迅速明白了其中的节点,说,“我会立刻通知特巡队和美露莘,对柯莉黛儿小姐进行特别加护……在此之前……“


    “在此之前什么?”蒲从舟此时觉得自己快冒烟了,没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不耐烦地问。


    “……请你松开我的角,蒲从舟女士。”那维莱特闭了闭眼,不自然地说。


    蒲从舟目光落在自己抱着的……额那维莱特雪白的长发,中间不小心夹着他那两条发着光的深蓝色……鳍?


    额就是那个据说只有伴侣在特殊情况下才能触摸的……


    蒲从舟倏地放手,跟在那维莱特身后,一边快步走向卧房的门,一边嘟囔:“……又不怪我扯到你的角,要怪就怪你这角耷拉下来,这么软这么可爱。”


    说是这样说,蒲从舟还是没多去想,简单地和那维莱特分析了下局势:“现在你需要美露莘,让特巡队的人来,这件事极其紧急,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沫芒宫的灯一盏又一盏亮起,那维莱特很快召集了一支小队,亲自带着特巡队队长沃特林和几位美露莘,匆匆向佩蒂特家族赶去。


    高大古朴的庄园寂静无声,仿佛沉寂在雨夜的坟墓中。


    那维莱特走到庄园的大门前轻轻扣响了门。铁门晃荡出悠扬的声响,久久无人回应。


    “那维莱特大人……”粉红色、头顶长着两对耳朵的美露莘卡萝蕾,两只小爪子放在眼睛前,左右仔细看着门口,小声地说,“有血迹。”


    话音刚落,那维莱特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不等沃特林的命令,特巡队撞开庄园的门,破门而入——


    特巡队纷纷散开,开始地毯式搜索。那维莱特的衣角忽然被人拽住,他回头,对上蒲从舟清澈冷静的眸子。


    蒲从舟指了指左顾右盼的卡萝蕾,轻声说:“跟着美露莘。”


    那维莱特瞬间了然,走到卡萝蕾身边。


    果然,卡萝蕾看到那维莱特走来,认真地点点头,说:“那维莱特大人,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带你去。”


    那维莱特和蒲从舟跟着美露莘,很顺利地在庄园里绕着,走进一间阴冷潮湿的地下室。


    不需要卡萝蕾继续提示,那维莱特快步走到地下室内,推开虚掩着的门——


    “嘎吱——”


    与此同时,鲜红的血液迸溅开来,塔伦腰间绘着水纹的神之眼绽放出冰蓝的光芒,手中凝结出冰刃,深深刺进了柯莉黛儿的胸膛!


    “……只差一点。”那维莱特闭了闭眼,低声说。


    塔伦轻笑一声,松开柯莉黛儿。娇贵漂亮的贵族小姐穿着被鲜血染透的洛可可裙,破玩偶般落在地下室的泥土上。


    “很高兴见到您,最高审判官先生。”塔伦的唇边还带着血,却笑得灿烂,“我报仇结束了,现在,请您审判我吧。”


    “你……”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塔伦,说,“你如果想报仇,有线索,可以上报审判庭。”


    “枫丹的律法救不了我的父亲,难道能救得了我?”塔伦笑了笑,浑不在意地说,“坦白地说,那维莱特大人……我的父亲就是因为当众向您揭穿税款谎报一事,这才死的。他们拿我的安危威胁他,父亲就自杀了……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我叔叔逼迫我父亲时,我因为贪玩躲在了衣柜里,听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佩蒂特家族揭露了一切,需要给别的家族一个交代——这个交代就是我父亲的命。”


    “我不怪您,那维莱特先生。”塔伦微笑地说着,此时特巡队的成员也纷纷赶来,将塔伦包围起来,“您对律法和正义的坚守让我敬佩,所做的一切也的确救了我和美露莘……”


    塔伦环视了一圈身边的特巡队成员,叹了口气,“行吧,剩下的话,我到审判庭上去说。”


    蒲从舟双手抱在胸前,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低头一瞧,惊呼一声。


    那维莱特原本在和沃特林严肃地攀谈,听到蒲从舟的声音瞬间转头,恰好看见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不要啊。”蒲从舟小声说,“我还想看塔伦的审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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