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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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二世颤颤巍巍地瞪着他的长子和情妇,心中激起惊涛骇浪,以至于一时口不能言,而完全没有意识到威廉目的的小亨利在短暂的震惊后迅速将眼前的场景自我脑补成一出爱情剧,出于他夺走哥哥妻子的愧疚,他的心里顿时升腾起无与伦比的勇气,哪怕是惹怒父亲,他也要帮助威廉和他真正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答应他吧,夫人,我哥哥一定会成为一个好丈夫的”
“闭嘴!”亨利二世终于忍无可忍道, 他推开罗莎蒙德,又一把拽起威廉,理查立刻敏捷地上前拦在父亲和哥哥之间, 这使得亨利二世不能进行进一步过分的报复行动, 但这无疑变现加剧了他的怒火, “你们给我滚,滚回你们妈妈那里,我不想见到你们!”
威廉立刻利索地抓着理查的手站起来示意他和小亨利跟自己一起离开,杰弗里犹豫片刻,仍然选择跟紧哥哥们的大部队,毕竟他也不想直面亨利二世的怒火。原本热闹的厅堂一下子冷清下来,罗莎蒙德看上去快要吓哭了,她期期艾艾地解释道:“陛下,我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这样做”
“你当然不知道,我是他的父亲,我也不知道你们竟然会勾结在一起。”亨利二世讥笑道,他想起侍从曾经告诉他在他和埃莉诺刚分居时罗莎蒙德曾经找过威廉,之前的教堂事件也是罗莎蒙德向威廉通风报信,再看着自己的情妇,他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倦怠感,他喜欢美丽柔弱的女人不代表他能一直忍受她的软弱和愚蠢,以及对他并无完全忠诚的事实,“即便你真的对今天的事一无所知,但你不妨自我反思一下,在侍奉我的过程中,你是保证了完全的忠诚,还是在我和我儿子间骑驴找马,我需要的是绝对的忠诚和服从,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不如早点找个乡绅结婚,我会给你出一笔嫁妆的。”
“您怎么能这样说?”罗莎蒙德一怔,她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望着亨利二世不可置信道,“是您诱骗了我,让我留在您身边,我爱您,我从没有反抗您任何事情”
“如果你爱我,你就不会做让我苦恼的事,想想埃莉诺,在我们还相爱时,她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她是一位真正的王后和贤妻! ”亨利二世冷冷道,他忽然有些后悔因为罗莎蒙德的原因和埃莉诺分开,如果他们还如昔日般相爱,那他就不会因为他的儿子们苦恼,不需要他出手,埃莉诺就会把他们管教得服服帖帖,“收拾一下这里,明天我来到这里时我不想看到任何和圣诞节有关的痕迹,不要告诉我你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
他拂袖而去,而她仍然愣愣地立在原地,她的三个儿子上前围在妈妈身边,她摸着他们柔软的头顶,不受控制地回想起王储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不要留恋我父亲的爱情,他现在所给予你的一切,都曾经千百倍给予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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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圣诞节亨利二世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喝了一夜的闷酒,而当他从宿醉中清醒过来后,他得知他的情妇非常执着地想要回到牛津成为一名修女,他这才有些后悔昨天盛怒下的口不择言,从而积极挽留,但罗莎蒙德决心已定,甚至已经跑到新任坎特伯雷大主教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行,在大主教的劝说下,他只能非常不情愿地同意了她的要求,并自我安慰这总好过全宫廷的人都热议王储和国王情妇的绯闻。
威廉知道罗莎蒙德的选择多少有自己的原因,她通过新任坎特伯雷大主教向他请求善待他的异母弟弟们,他也同意了这个要求。新的一年,预估着亨利二世的怒火应该稍稍平息后,他才主动觐见父亲:“早安,亲爱的父亲。”他对亨利二世道,“希望我突然的拜访不会打扰到您。”
“你还知道照顾你父亲的情绪啊。”亨利二世冷笑道,“以及他的颜面。你应该庆幸罗莎蒙德识趣地做了修女。亲爱的威廉,你为什么不能听话一点,乖一点,多做几年讨父亲开心的孝子,而不是在我刚刚想要弥补你的时候就做出更多的让我愤怒的事情?”
“有很多种让您不能为所欲为的方式,我只是选择了代价最小的一种,至于那些让您愤怒的事,我并非是出于惹怒您的意愿才如此行动,只是因为这样做符合我们家族的利益而言。”威廉不急不缓道,望着亨利二世,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亲爱的父亲,我希望您能明白,我们的帝国还远远没有稳固到可以为所欲为的程度,如果您和妻儿闹得满城风雨,路易七世会高兴得立刻痊愈,想想我曾经跟您说过的那个目标,要保证我们帝国稳固的理想疆界,没有达成这个目标前,您不能松懈,不能为所欲为,您更不应该和成年的儿子们相互争斗,这样的争斗毫无意义!”
“而我也知道,即便我做了让您生气的事,您也不会真的怪我,以至于想要除掉我的。”在亨利二世的承受力即将到达极限的当口,威廉忽然又换上了一副温顺乖巧的面具,虔诚地跪在父亲脚边亲吻他的戒指,“亲爱的父亲,我知道您爱我,我也爱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您的王冠更加荣耀,从爱尔兰到维克桑都是如此。”
“ 我也爱你。”亨利二世生硬道,他原本充沛的怒火也一下子偃旗息鼓,他看着他的儿子,他跪在他脚下,那样虔诚乖顺又前辈,但他很清楚他已经掌控不了他的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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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人眼里,英格兰王室这个圣诞节过得还算平静,而尽管已经进入了新的一年,路易七世却没有丝毫病情好转的迹象,医生诊断他活不过这个冬天。
这个消息令冬日的巴黎宫廷更加沉默,而王后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被悲痛压垮,而是镇定自若地安排宫廷事务,包括国王的丧仪。 “阿黛勒,阿黛勒”这一天,当香槟的阿黛勒例行来到路易七世的床边探望时,她发现她丈夫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她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您感到好些了吗,陛下?”
“在上帝带走凡人之前,他会仁慈地允许他短暂恢复精力。”路易七世恹恹道,“你给你的哥哥们写信了吗?”
“我很愧疚,我没能劝说我哥哥放下对腓特烈一世的戒备,这是我的过错。”阿黛勒并没有直接回答路易七世的问题,路易七世抬了抬眼皮,似乎想要从中寻找一些漏洞,但他已经疲惫地无法思考了,“他的顾虑合情合理,我宽恕他,只要他保持对我的忠诚,保持对腓力的忠诚”他忽然抓住阿黛勒的手,眼中迸出急切的光,“我来不及给腓力加冕了,但他是我的继承人,是未来的法兰克国王,让他和埃诺的伊莎贝拉订婚,那女孩的父亲承诺把阿图瓦当成她的嫁妆,有了这块领地,王室的收入将增加三成”
“埃诺的伊莎贝拉已经和亨利订婚了,陛下,您想要让您的儿子抢走您外孙的妻子吗?”
“他们都还是孩子,婚约随时可以更改,错过了这个妻子,亨利以后再和别的女孩结婚就是了。”路易七世急促地喘息道,“等我死后,亨利二世和他的儿子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他登基后,你和你的哥哥们一定要保护他的王位,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的王位”
“包括哪些代价呢?”阿黛勒问,“包括我们的财富,士兵,以至于生命吗?”
“当然!”路易七世不假思索道,他哀求地看着阿黛勒,仿佛不得到她的回答便不会罢休似的,“答应我,阿黛勒,你是我最爱的妻子,你给予了我我所能期望的所有”
“真是荣幸呢,我很高兴能够成为陛下认可的妻子,要知道在结婚时,陛下可是连王冠都不愿意为我戴上呢。”阿黛勒轻声道,她微微俯下身,同路易七世四目相对,一瞬间,那个温柔的、顺从的、从不会让他苦恼和失望的妻子像面具一样裂开了,她真正的面目似曾相识,“可陛下,在成为你的妻子,成为你儿子的母亲之前,我首先是香槟家族的女孩。”
“给陛下做临终告解。”她起身,路易七世只看到她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把王子和教士们都叫过来,陛下最喜欢他们。”
“你只喜欢那些教士们,还有你的儿子,你那无缘出生的儿子”过去的回忆又一次占据他脑海,他终于想起了阿黛勒像谁,“埃莉诺”他喃喃道,他随即向虚空中大吼道,“埃莉诺!埃莉诺!”
教士们不清楚国王为何会在临终前疾呼前妻的名字,他们只能默契地忽视了这一点,有条不紊地给路易七世做临终弥撒,而腓力王子望着即将去世的父亲,心绪更加复杂:他忽然开始好奇,父亲那憎恨又深爱的第一任妻子到底有怎样的魔力令他一直念念不忘——会像她的儿子一样吗?
第42章
1173年1月13日, 法兰克国王路易七世去世,他的独子腓力·卡佩成为理所当然的王位继承人,虽然在生前便计划加冕儿子为自己的共治者, 但由于病势沉重,路易七世并没有在生前完成这一计划, 路易七世去世后, 王太后也并未立刻为儿子加冕,而是召集了自己的两个哥哥,以及他们的妻子。
这样的行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众所周知,小国王的统治会异常艰难,而他所能依靠的助力无非是他的舅舅们,年轻的王太后想要寻求哥哥们的支持也在情理之中。当玛丽·卡佩赶到巴黎时,她的继母兼小姑子已经等待她很久了:“好久不见,玛丽。”阿黛勒对她说,她们的关系向来不错,“不要太悲伤。”
“您也一样,陛下。”玛丽回答道,面对比她大不了几岁的阿黛勒她是真的无法将她当成母亲看待,对于阿黛勒的例行慰问,她心中也没有过多的波澜,对刚刚去世的父亲她并没有太多感情,她是被他无视乃至厌恶的存在,“您马上就是国王的母亲了。”
“结婚时,没有人期待我能够生下儿子。”阿黛勒说,她的目光在玛丽身上幽幽浮动,她似乎在喟叹, “比起荣耀,这个身份的压力更大,况且,如果是荣耀,为什么你不为自己争取这样的荣耀呢?”玛丽脸色剧变,而阿黛勒仍不急不缓,“想成为国王的母亲吗,玛丽?”
国王的母亲,如果腓力没有出生,那今天继承王位的应该是她的长子亨利,她会是国王的母亲“您为何要这样做?”她微微瞪大双眼,“结婚之后,你就不再是女儿和妹妹,而是妻子与母亲。”
“我嫁给路易七世的原因是不想让其他家族得到王后的位置,我的哥哥们不希望我生下儿子,我也同样期望,这样的期望并不会因为我生下了一个儿子改变。”阿黛勒静静道,“如果腓力继位,英格兰国王会立刻进犯,即便亨利二世不会,威廉三世也会,这意味着我们家族需要倾尽全力保卫腓力的统治,可既然注定要为法兰克王位流血,为何不拥戴我们自己的继承人呢?如果为腓力流血,我们能得到什么,小时候,他会依赖我们,尊敬我们,可我们能一辈子让他碰不到国王的权力吗,我们能保证他一辈子都心甘情愿接受我们的帮助吗,我们现在获得的荣耀能够持续多久呢?他的父亲没有来得及给他加冕,他还不是国王,既然如此,不妨让亨利做国王吧,亨利是英格兰王后的外孙,她会很高兴亨利终结卡佩王朝的统治的。”
他那样想要一个儿子,可如果他费尽心思耗费十几年才得来的儿子也戴不上王冠呢,如果最后继承他王位的是亨利,是她这个被他厌恶的女儿的后代呢. 这是个机会,一个报复父亲对自己的漠视和母亲昔日痛苦的机会,对此,玛丽感到一阵雀跃的心动,一种澎湃的、操纵权势的野心正在点燃,她迫不及待享用这样的甜蜜了。
“你希望通过我获得我母亲的支持,以及我弟弟们的支持。”她明白了阿黛勒的目的,而阿黛勒微笑着点点头,显然默认了这个猜想,“我会给我母亲写信,法兰克国王要加冕,即便阿基坦公爵已无忠诚誓言约束,诺曼底公爵总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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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莉诺的回信比她们预想得更快,她提议她们在塞纳河的一艘游船上商议此事,以便掩人耳目。
在香槟家族的军队赶到后,巴黎的秩序已经被香槟家族牢牢掌控,因此王太后想要秘密出行并不是一件难事。然而在她如约赶到船上时,她见到的并不是那位传奇的王后:“我是威廉。”来人说,他摘下兜帽,露出金红色的头发,她的呼吸不易察觉地微窒,这是一位真正的美少年,“很高兴见到您,夫人。”
“我也是,陛下。”阿黛勒定了定神,他们本意是希望通过埃莉诺得到英格兰的支持,那么威廉三世直接同他们商议无疑更加有效,“相信您已经知晓了路易七世的死讯,我相信,您还没有忘记他曾想要谋杀您的仇恨,现在,您想要报复吗?让他的儿子无法登上王位,而选择您的外甥。”
“这无关私人恩怨,是英格兰国王必须对付法兰克国王,将其拆食入腹,否则有一天沦为盘中餐的便是英格兰自身。”威廉说,察觉到他的敌意,阿黛勒不禁更加兴奋,“也就是说,您有兴趣加入我们的计划了?”
“我想您没有弄清楚我的意思。”威廉仍不咸不淡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家族的东方不需要一位法兰克国王。不论是腓力,还是亨利,都不需要。”
法兰克国王是英格兰国王的敌人,不论腓力还是亨利都是敌人“如果您对我们的机会毫无兴趣,又为何冒险赴约。”阿黛勒很快从威廉的话中察觉到另一个信息,而随即,她心中涌现出一个胆大的猜想,她禁不住呼吸一窒,“您想要废除法兰克国王,就像哥特人废除罗马皇帝”
“既然一个羸弱的王冠会令所有人压抑,何不将其直接融掉呢?我们大可以效仿德意志人的方式,形成一个松散的、所有人都满意的联盟,并且为了预防腓特烈一世这样强势君主的出现,我们一开始就不要推举一位君主,诺曼底公爵,香槟伯爵,佛兰德斯伯爵,巴黎公爵,他们都是这个松散联盟中的一个。”威廉道,“我父亲一直希望取得家族领地的独立,但只要我们的东方还有着一个完整的王国,那威胁就始终存在,一旦我们家族内部发生矛盾,法兰克国王便会趁虚而入,而他的其他封臣也需要承担对抗英格兰国王的义务。可你们能得到什么呢,虚无缥缈的忠诚嘉奖,还是王后的位置和公主的婚约?血缘的联系太脆弱,一两代后便会陌生稀薄,既然如此,何不令我们都从对法兰克国王的效忠誓言中解脱,骑士和士兵应该去东方追求荣耀,而非在这片土地上互相厮杀。”
“我知道,从法兰克独立也是你们家族的目标,您兄长和我姐姐的婚姻以及您的婚姻是路易七世试图以继承王位的可能安抚你们的结果,可恕我直言,现在的法兰克王冠不算什么好东西,我们家族不会放过这个取得独立的机会,若你们答应了诺曼底公爵,是不是也要答应佛兰德斯伯爵和勃艮第公爵,最后的结果就是你们和卡佩家族一起被军事压力榨干,而战争本可以避免,甚至你们可以分到最多的利益。”威廉最后说,“希望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们的目标不会变化,谈判桌上不能取得的利益,我们会从战场上取来的。”
“我会好好想想的。”阿黛勒轻声道,而威廉笑了笑,重新戴上兜帽,和夜色隐为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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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答应了我们的计划。”
在收到来自巴黎的回信后,威廉对埃莉诺说,他们现在在鲁昂的一座城堡中,无论是联系英格兰、巴黎还是佛兰德斯,这里的地位位置都非常便利:“同时佛兰德斯伯爵也回应了我们的要求,他们一直希望能够保障和英格兰的贸易,而路易七世奉行的敌对策略损害了他们的利益,香槟家族也承诺说服勃艮第公爵加入我们。”
从历史上腓力二世即位初期的反叛者名单倒推,他很容易找出对现状不满的潜在盟友,在“礼崩乐坏”的当下,与其费心费力去维持对一个虚弱王室的忠诚,借助幼主在位的机会猛薅一笔才是这些反骨仔们的正常思路。 “真是一个华丽的名单。”埃莉诺感叹道,是的,哪怕除开已经取得独立的阿基坦公爵,法国境内的主要贵族也都参与了这个计划,并且最强大的反叛者们将巴黎围得密不透风,卡佩王室根本别无选择,“但威廉,这个计划最大的问题是它打破了现有的秩序,我们可以宣布独立,但不能轻易否认国王,这会挑战世人对王权的认知。”
“秩序是用来打破的。”威廉道,这个时代本就是个混乱的时代,旧秩序开始瓦解,新秩序尚未诞生,在法国境内的大贵族对此都乐见其成的情况下他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教皇会不会为此震怒,不过腓特烈一世已经开始厉兵秣马准备下一次南征意大利了,教皇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们的行为大加干涉,大不了就投桃报李先组织一支十字军。
他面前,他母亲的目光仍然幽深,她已经年过五十,在中世纪是真正意义上的老人,有些机会年轻人看不到,但年长者可以:“可即便要打破秩序,我们也需要给自己制造一个合适的借口,你知道香槟的阿黛勒曾经和你叔叔订过婚吧?”
“我知道,但威廉叔叔已经去世了,而且腓力王子是在他去世后才出生的。”
“可他们确实订立过婚约,不是吗,而且当时香槟家族并没有退还你父亲给的聘礼,换而言之,婚姻仍然有效,至少我们有理由宣称婚姻有效。”埃莉诺饶有兴味地看着威廉,“何况,安茹不止一个威廉,如果和玛格丽特订婚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你弟弟,那和香槟的阿黛勒订婚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威廉瞪大眼睛,他的脑子飞速运转,开始思考这个操作的可行性:在卡佩王室还有合法继承人的前提下,他们卡这个幼主没有加冕的BUG固然不讲武德,但如果腓力·卡佩并不是法兰克王位的合法继承人,那在卡佩家族主支绝嗣的情况下下属封臣们分家单过合情合理,至少道义上他们的压力再度减轻了。
“我们不能直接宣称他是私生子。”威廉很快整理好了思路,“如果我们公开宣称,圣座可以直接宣布他是合法国王,但如果我们公开了订婚文件,给他带来私生子的嫌疑但不直接承认这一点,那圣座对此也无可奈何,若他们武力反抗,那私生子的身份就是一个绝佳的讨伐借口,只要我们在战场上胜利,这一身份就会被彻底坐实。”
“是的。”埃莉诺赞许道,“从法兰克独立后,香槟会直接面临腓特烈一世的压力,他们需要一个盟友,我们也需要巩固对巴黎的包围局面,而联姻是结盟的合适手段。即便失去了法兰克王位,那个孩子也可以继承卡佩家族的领地,而你作为他的''父亲'',会理所当然成为那个孩子的监护人,在他成年之前直接管理卡佩家族的领地,十年的时间足够人们习惯没有国王的生活了。”
“这桩婚约很重要,关系到你的计划能否实现和稳固,威廉,你应该知道这一点。”埃莉诺的目光严肃起来,“不要再找借口推却了。”
“我没打算推却。”威廉说,他不易察觉地攥住手,“我会向香槟的阿黛勒求婚的。”
第43章
这是他父亲去世的第四个月。
这四个月来,他一直被要求待在房间里,兰斯大主教告诉他这是母亲对他的保护,他认同这一点,小时候,每当他生病或者受伤,亦或是有什么其他的风吹草动,父亲都是如此“保护”他的。
他爱他的父亲,但并不思念他,和父亲有关的回忆总是混杂着压抑和忧虑,他不知何时才能坦然面对这一点。因为他是唯一的儿子,他才要承担这样的压力,每当这个时候,他就非常想要一位兄弟,最好,最好是像威廉三世的兄弟一样。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在阳光和树影下,他在鲁昂见到的那个英格兰国王的兄弟,他是他哪个弟弟,诺曼底公爵还是布列塔尼公爵,不重要,他以后总会知道的,或者说很快就知道了,等他正式加冕,他作为他封臣的继承人也会对他效忠,他等不及想知道他的名字,欣赏着他跪在他脚下立下忠诚誓言的样子。
虽然父亲已经去世了四个月,但母亲还没有安排他正式加冕, 不过,她陆续召集了包括勃艮第公爵和佛兰德斯伯爵在内的法国境内的所有强大诸侯来到巴黎召开会议,包括英格兰国王的三个儿子,阿基坦公爵、诺曼底公爵和布列塔尼公爵在内。
“为什么会有阿基坦公爵?”当他看到宾客的名单时,他不禁讶异道,“他不愿对父亲效忠,难道愿意对我效忠吗?”
“不论他愿不愿意效忠,他的出席都意味着认可会议的结果,这对你来说是好事。”母亲回答道,他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签了字,和父亲相比,他总觉得母亲对他有些淡漠,她对他的外甥兼表弟倒是慈爱得多,有时候他甚至会想,难道比起生下王位继承人,母亲更希望他是一个让父亲绝望的女孩。
会议召开了,由他的舅舅香槟伯爵主持,法兰克境内的贵族们几乎全数到场,而其中最耀眼的莫过于那三个有着金红色头发的王子和公爵,他一眼就认出他期待的那个,他坐在威廉三世右手边。 “很高兴诸位都如约到访。”香槟伯爵率先道,“先王去世已有四月之久,而新王迟迟未能加冕,这真是一个令人忧心的问题。”
“是的,我们应该加冕新王。”兰斯大主教回答道,他的目光落在王太后身边的腓力身边,“作为王位继承人,腓力王子已经等待太久了。”
“可我的外甥毕竟没有加冕。”香槟伯爵平静道,“效忠的对象已不存在,又何必再制造一个出来?这四个月,我们的秩序并未被搅乱,不是吗?”
除却早已知晓这一计划的几位重要贵族,到场的其他宾客均脸色剧变。 “这是背叛!”博韦主教愤然起身,“路易国王才刚刚下葬,你们便迫不及待要篡夺腓力王子的王位吗?”
“卡佩家族的王位是从何得来的呢?”威廉忽然道,他抱着双手,微微仰着头,而他那两个骁勇善战的弟弟正护卫在他两侧,身后的骑士更有数十位之多,俨然已是真正国王的排场,“ 987年,贵族会议推举于格一世成为法兰克国王,若血缘是获取王位的唯一准绳,我们的先祖便不会放弃加洛林的后代了,贵族们需要国王,所以我们拥戴国王,而当贵族们想要拥抱自由时,国王也应尊重。”
“是的,我们都想要拥抱自由。”佛兰德斯伯爵出言道,“我们曾对国王效忠,当我们的效忠义务结束后,我们也应该和平地结束这样的关系。”
“国王不愿意!”在勃艮第公爵想要接着发言时,腓力忽然道,他怒视着这些大人们,感到阵阵愤慨和屈辱,父亲活着的时候他们漠视他们的权威,父亲死后他们索性直接践踏他的权利,在他们眼里他连父亲都不如,“我父亲从没有同意过放你们自由,我也不会同意,我父亲临终前唯一的命令是让我继承王位,你们应该遵守这个命令!”
“你还不是国王。”阿黛勒忽然道,腓力感到她的手轻轻搭在他肩膀和脖颈的交界处,她的手指是温暖的,可他只觉如坠冰窟,“当国王的命令不能得到大部分贵族的认可时,贵族也有权利驳斥,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王冠太沉重了,作为一位慈爱的母亲,我真不忍心我的儿子承受如此可怕的压力。”
“七岁的国王太小,但七岁的公爵曾有先例,即便不再需要您承担王冠的重量,您仍然应该继承您父亲的领地,只是需要一位监护人。”他的另一个舅舅布鲁瓦伯爵道,他的目光投向威廉三世,“尊敬的威廉国王,十二年前,我和我的兄长曾和您父亲签署了一份订婚协议,让您和我的妹妹订婚,如今您仍然未婚,我的妹妹也恰好单身,不知您是否愿意和我的妹妹再续前缘,成为她和我外甥的监护人呢?”
“这是我的荣幸,伯爵。”威廉回答道,然后他走到阿黛勒的面前,略微有些僵硬地亲吻了她的手,当目光转向腓力时,他反而自在多了,“很荣幸成为你的新父亲,腓力。”
他的声音很温柔,但腓力瞪大眼睛,只恨不得将他活活撕碎,他抬起头,那些贵族们都在欢呼,包括威廉三世的两个弟弟,他心仪的那一个似乎格外高兴,大声喊着欢迎母亲和他加入他的家庭——我不是你的家人,我是你的君主!
他试图说些什么,但喧闹的庆祝声很快将他的声音全部淹没了,叛徒,他在心里怒吼道,你们都是叛徒,和亨利二世与埃莉诺一样践踏我父亲尊严的叛徒!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当会议结束后,他愤怒地冲进了母亲的房间,她现在的神色异常光彩照人,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她刚刚和威廉三世跳了一个晚上的舞,“你,你明知道阿基坦的埃莉诺带给他怎样的屈辱,你现在却要嫁给叛徒和女巫的儿子,你把我的王位当成讨好他们的礼物!”
“屈辱是他的,荣耀是我的,比起殚精竭虑地想着怎样应付西方这个强大的敌人,直接加入他们不是更好吗?”面对儿子的愤怒,阿黛勒并无动容,她充满欣赏地抚摸着手上的一枚戒指,那是威廉三世送给她的订婚礼物,“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父亲会认为和阿基坦的埃莉诺离婚是他的耻辱,一开始难道不是他宣称她不能生下儿子且举止轻浮,才将她扫地出门的吗?他的屈辱是他带来的,如果他能有亨利二世一半的勇武和魅力,想来也轮不到我做你的母亲了,何况,不论她给你父亲带来了怎样的屈辱,他临终前不也对她念念不忘吗?”
“我父亲从没有对不起你,你却在他死后背叛了他”腓力犹自辩解,而阿黛勒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这无关背叛,腓力,今天的局面不过是因为你父亲曾用王位诱惑我们又不愿真正将王位交给我们家族罢了,他留下这个烂摊子,却要求我们替他对抗他招惹的敌人,国王舅舅和国王母亲的身份还不值得我们这样做,如果不是他用你两个姐姐的婚约作为交换,我早就嫁入安茹家族了。”
“你们总觉得男性保持忠贞便是莫大的美德,殊不知一个忠贞的修士不仅不能给你带来快乐,还用他那套古板的准则要求妻子,我的父亲和哥哥们都没有这样苛刻地要求我,他凭什么这样做?阿基坦的埃莉诺不愿忍受她,若我有她的资本,能做她那样的女人,我求而不得,法兰克与英格兰共同的王后,阿基坦的埃莉诺可以做,香槟的阿黛勒为什么不能做?”她站起身,温柔地抚摸着腓力的头,“不要不满足了,你至少还是巴黎公爵,可如果你还像今日这样任性顽固,这些贵族们可不会再容忍你了——亲爱的儿子,等你母亲结婚后,记得和你的新父亲好好相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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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3年5月14日,在路易七世去世的四个月后,法兰克境内的贵族们召开会议,正式确定不再拥立卡佩家族成员为法兰克国王,转而组成一个更加松散的“塞纳河同盟”,这一场会议被后世称为“巴黎会议”,但鉴于其造就的巨大影响力,或许将其称为“巴黎剧变”更加合适。
当后世的历史学家研究中古晚期的欧洲历史时,他们往往会将1173年的巴黎剧变当做欧洲地缘关系的转折点,这一事件的起因是路易七世的去世,而谋划者则是三位与他关系匪浅的女性,他的第一任妻子阿基坦的埃莉诺、大女儿法兰克的玛丽和第三任妻子香槟的阿黛勒,在他死后结成了瓜分他领土与王冠的同盟,仿若某种宿命般的预言,诞生于宫廷阴谋的卡佩王朝,最终也毁灭于宫廷阴谋,而这个由三个女人组成的同盟,在后世被称为“三条裙子的同盟”。
三条裙子,瓜分法兰克!
第44章
关于他们在巴黎整的大活,威廉并没有事先通知亨利二世,主要这个计划没有他也能完成,而鉴于他父亲的作妖前科,威廉不确定他在知道他们的计划后会不会横插一手,就算不考虑亨利二世那薛定谔的对法王的忠诚,他也不会看着他的儿子们在大陆上再一次扩张势力,当这件事成为既定事实后,他会接受,但不代表他乐见这一切发生。
但结婚总该还是要通知父亲的。这一次, 懒得再坐船跑去英格兰岛上,威廉直接给父亲寄了婚礼请柬,简要解释了“法兰克”的现状和他结婚的前因后果, 可想而知, 他亲爱的父亲为数不多的父爱必然会因为他搞的这个大新闻再度如山体滑坡。
不过有什么意义呢,他亲爱的父亲会因为他们没有事先知会他这个解散法国的计划就摇身一变成为法王忠臣为已经成为历史的法兰克王国招魂吗,事实上,在参与计划的前法国诸侯(现塞纳河同盟成员)和陆续得知消息的欧陆各国眼中,亨利二世说不定才是这个解散计划的始作俑者——没有他背书他老婆孩子敢搞这么大吗?
这实在不能怪诸侯们有此误解,是这出操作确实是亨利二世能干出来的事,他们只是没想到他的儿子也青出于蓝罢了。不论如何,事情已成定局,亨利二世也只能憋屈地从伦敦赶来参加他儿子的婚礼并亲切慰问他的儿媳和“孙子”,并且一定要再次强调当年“安茹的威廉”和香槟的阿黛勒订婚的有效性——这种爹看你不爽但爹拿你没办法的滋味真的很爽,并且一次比一次爽。
不过等亨利二世赶到巴黎后,威廉知道他不出意外还是要挨爹一顿痛骂的,骂就骂吧,骂完爹总是会重新恢复理智跟他探讨怎么解决后续问题的:“你确信路易的妻子能给你生下孩子?”威廉眉头一皱,他没想到亨利二世最关心的居然是这个问题,“她比你大十三岁。”
“母亲比您大十二岁,祖母比祖父大十一岁,你们都有孩子,何况就算我们没有孩子,我有三个弟弟,他们总会有后代。”威廉回答道,亨利二世随后又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理路易的儿子呢?如果你和他母亲没有孩子,或者你在你的孩子年幼时离世,那些卡佩家族的忠臣们会不会替他夺回王位,甚至宣称你的领地呢?”
这倒是他没有想过的可能,但威廉很快想到了对策:“即便他们有这样的野心,但作为法兰克国王,他能给诸侯们的不会比我们给的更多。在我有生之年,我会让塞纳河沿岸的公国和伯国保持独立的状态成为既定事实,即便我早逝或无子,我也会在生前公开宣布那个孩子是私生子,尝到独立的甜头后,同盟的其他人是不会轻易再请回一位国王的。”
“你忽略了教皇,亚历山大三世从没有真正相信路易七世曾试图谋杀你,即便他这么做了,你的报复也超出了限度,这将使誓言不再可靠,有朝一日这样的反叛也会危及自身。”
“教皇不会这样做的,如果他这样做,我们还可以与腓特烈一世结盟,他对此求而不得。”威廉道,这是极端情况,亚历山大三世是聪明人,他知道他不能同时得罪欧陆所有重要君主,“何况我们和卡佩家族的情况并不一样,卡佩家族的统治是建立在一个弱小的国王符合法兰克贵族利益的基础上的,当他们展露出扩张权威的野心后,被贵族抛弃是必然的结果,而我们家族有直接统治的广大领地作为基本盘,我们自己就是最强大的贵族。”
“你想得很清楚,威廉,有时候我需要承认我对局势和机会的把控已经比不上你了。”在威廉等待他父亲提出下一个诘问时,他父亲却长叹服软—— ——他爹转性了? “但有件事,我想我对你而言还是有经验可传授的,关于婚姻。”
“我不知道,父亲。”虽然亨利二世传授婚姻经验这件事本身就很地狱,但威廉还是决定洗耳恭听,“你为什么会同意和香槟的阿黛勒结婚?”
“因为利益,我需要坐实那桩婚约,需要得到腓力的监护权,需要和香槟家族成为盟友,只有我和她结婚才能达成这些目的,利益有时比感情可靠。”
“但没有感情的婚姻难以美满,若连妻子都无法完全信任你、理解你,你的生活将多么压抑!”亨利二世摇摇头,他拍了拍威廉的肩膀,那样子真像一个殷殷叮嘱的老父亲,“试着去爱你的妻子,或者至少让她感受到你的爱,女人总是心软,容易被情感打动,利用这一点打动女人是我们家族一脉相承的天赋,我相信你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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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3年7月12日,英格兰国王威廉三世和前法兰克王后香槟的阿黛勒在巴黎举行婚礼,并将后者加冕为英格兰王后。虽然相差十三岁,但仅从容貌气度评价,他们仍可称为相当般配的一对,有亨利二世和埃莉诺的事迹在前,来访的宾客还是可以相信这对新人会成为一对美满的夫妻,至少十年之内如此。
所有人都在祝福这段婚姻,所有人都遗忘了他们对父亲的背叛。宴会厅里,腓力一言不发地站在角落里,满眼敌视地盯着他的母亲、姐姐和“祖母”,她们正坐在一起聊天,不时放声大笑,她们在笑什么,嘲笑父亲吗,父亲最大的过错就是对她们的仁慈,他不知道他的仁慈只会带给她们背叛的胆量,而他将承担后果。
“你是腓力?”他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抬起头,看到那张曾吸引他并令他频繁回忆的脸,理查盯着他,在确信他没有记错他的名字后便自我介绍道,“我是理查,还记得吗,我们在一年前见过面。”
“我记得,你是威廉三世的弟弟。”腓力冷冷道,他已经全然抛弃了曾对理查有过的少量好感,安茹家族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带给他父亲和他耻辱的敌人,对他的敌意,理查全然没有觉擦,相反,他欣喜道,“记得我就好,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我是你的叔叔”
你才不是我叔叔!正当腓力想要反驳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理查,过来看看亨利,他是你的外甥!”埃莉诺朝他招手道,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的姐姐玛丽怀里正抱着一个漂亮的男孩,既是他的表弟也是他的外甥,“我来了,妈妈。”理查道,他甚至来不及和腓力告别,因此腓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理查被他憎恨的女人们叫走,再也没有想起他。
“理查总是这样。”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回过头,声音的主人同样有着金红色的头发和湛蓝的眼睛,但并没有他见过的那三个英格兰王子一样令人惊异的容貌,“妈妈,或者威廉,他只爱他们,他也理所当然享受着他们的偏爱,我插不进他们中间,和你一样。”
“你是谁?”腓力问,本能地,他对来人没有过多的戒备之心,潜意识里,他相信他不是他的敌人,他能帮助他。
“他们叫我''无地的''杰弗里。”来人回答道,他朝腓力伸出手,露出一个微笑,“很高兴认识你,''无冕的''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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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结束后,威廉便以摄政的名义正式接管了巴黎事务,目前来看,巴黎市民对取缔国王的接受态度还算良好,主要是他直接宣布免除了巴黎公国境内需向国王缴纳的封建税并减免了大部分向教会缴纳的教会税,路易七世留下的教士亲信对此不满,他立刻以“平民利益保卫者”的身份加以处理,反正这群人是他根本不可能争取的对象,他正好借此机会排除异己。
效仿他的举措,取得独立的前法兰克诸侯也多多少少在封地内搞了类似的减税操作,取消了对法国王室的上供义务,他们的税负压力本就大为减轻,算账下来这一通操作后账面上还有盈余。
当然,这样搞事有个最大的风险,就是减少教会收入是否会受到来自教皇的批评意见,不过他大不了就把教会税重新加回来,得罪人的是教皇和教士们,和他这个慷慨仁慈的平民保护者可没有关系。用现代术语来说,这属于虚空造牌,如果教皇的注意力集中在教会税的问题上那他们解散法兰克的行为自然就成既定事实了。
来自教皇的态度无疑是他们这个新鲜出炉的塞纳河同盟是否能长久存在的最大变数,算算日子,亚历山大三世也该回信了,就在等待教皇回信的同时,东方的腓特烈一世帮了他们一个大忙:时隔七年,腓特烈一世终于重整旗鼓出兵意大利,并已兵临苏萨城外,亚历山大三世迫于无奈,只得向身在巴黎的威廉三世请求援助。
第45章
从亚历山大三世的角度,他对安茹家族一手筹谋的解散法兰克这个行为无疑是愤怒的,肉眼可见,安茹家族是这个计划的最大得利者,没有卡佩家族制衡,他们在大陆西岸已再无敌手,这就意味着他们有求于教皇的时候将越来越少,而教皇在西欧的影响力也会自然而然衰减。
何况抛开临终前的谋杀嫌疑不谈,路易七世在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位虔诚的国王,并且真的出兵保护过教皇国,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曾经试图谋杀威廉三世,他自己已经忧愤去世,威廉三世可还活蹦乱跳呢,如果教皇此时地位稳固、且没有其他大事打扰,他必然会大张旗鼓地介入法兰克的事务,甚至对塞纳河同盟的全体领主施以绝罚,但偏偏就在这个当口,腓特烈一世又卷土重来。
如果他绝罚了亨利二世和威廉三世,这爷俩要是一怒之下直接加入腓特烈一世的征伐阵营, 那他这个教皇收拾收拾也可以准备退位甚至身首异处了, 是以迫于无奈, 亚历山大三世只好先送信过来请求援助,即便不援助,也至少要保持中立, 作为回报, 亚历山大三世也愿意承认他们解散法兰克的既定事实,当然缓过气来后他会不会又改口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我们应该正式出兵。”这一次,威廉总算没有把他的老父亲排除在知情名单之外,而是跟他一起商议下一步的对策,亨利二世已经不敢再无视儿子的意见了,“伦巴第同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草创的城市联盟,为了应对腓特烈一世可能的入侵,他们已经准备多年,并且有越来越多的城市都加入了他们的同盟,很快,腓特烈一世便有可能遭遇惨烈的失败,留给我们出价的时间并不多,我们需要把握这个机会分享击败皇帝的荣誉。”
“你总是能未卜先知。”亨利二世不咸不淡道,威廉也没有在意,谁让他确实有先知优势呢,“介入意大利的事务意味着我们将取代曾经的法兰克成为教廷的捍卫者,但也意味着我们会彻底得罪腓特烈一世,既然如此,我们就需要彻底击溃他的野心和权力,以防止他对我们东部的盟友展开报复。”他指向西西里的方位,“西西里的威廉二世和我们一样都是诺曼后裔,他的母亲和摄政曾经参与了击败腓特烈一世的行动,他必须预防腓特烈一世的报复,从图卢兹乘船过去,和他结盟并请他派出舰队支援意大利的战事,这符合他的利益,在希腊皇帝爽约( 1 )后,威廉二世一直没有结婚,为了稳固盟约,您可以将琼嫁给他,我问过母亲的意见,她对让琼成为西西里王后并不反对。”
“至于我们,我们应该从陆上进军。”他又指向两个地点,“一路在普瓦捷集结、勃艮第出兵,插入贝亚特丽丝皇后的领地,另一路则从布拉班特雇佣佣兵,集结完成后借道香槟进入德意志境内,最后两支军队在施瓦本会和,截断腓特烈一世的退路和增援部队!”
“你要直接进攻腓特烈一世的领地?”亨利二世一惊,他显然被这个大胆的计划彻底惊到了,尽管看到了背后蕴藏的巨大收益,但他仍不能轻易忽视其中同样蕴含的可怕风险,“太冒险了,就算我们要这么做,至少也要寻求海因里希( 2 )的帮助,他是德意志仅次于腓特烈一世的强大领主,他的帮助能够增加我们的胜利几率。”
“可他爱着他的表兄,他只是不愿意参加腓特烈一世的南征计划,他彻底加入我们的阵营只有可能是因为腓特烈一世的逼迫,玛蒂尔达怀孕了,我们只需要确保他不会和我们作战就行。”威廉道,但亨利二世仍然对此存有顾虑,“不行,只依靠布拉班特佣兵是不够的,我要调集诺曼底的军队一起,北边的部队我必须亲自指挥,至于西西里,你去,或者你母亲去,这个任务不是非我不可。”
行吧,有亨利二世指挥北线战局,他确实也更放心些,而西西里的威廉二世本就是他们的潜在盟友,派母亲去谈判也是一样的。至于南线的计划,他是真的没有太担心,毕竟除开施瓦本地区大部分军队都随腓特烈一世南下、后备防守空虚的事实外,他计划派去指挥军队的是他永远可以相信他打仗能力的好弟弟——关门,放理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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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4年10月,在亚历山大三世正忧心于势如破竹的皇帝军队时,他忽然收到了一个让他连连欢呼天主保佑的好消息:亨利二世回应了他的求援,并且宣布他将直接进攻腓特烈一世的祖传领地,而西西里国王也将加入反抗阵营。
这样的支持力度无疑比昔年路易七世的小打小闹有力得多,得到这个消息,别说承认解散法兰克这点小事了,亚历山大三世简直恨不得直接给亨利二世封圣,他真是教皇国的大恩人。和亨利二世出兵德意志的同一时间,腓特烈一世的军队也在亚历山德里亚遇到了顽强的抵抗,以至于不得不等待援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亨利二世与威廉二世结盟,从陆地和海上分别与他作战的消息。
“诺曼人都该下地狱!”腓特烈一世愤怒地咒骂道,他居然还曾经试图和他们成为盟友,而这两位诺曼君主都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站在他的对立面, “给亨利写信,他就这么看着他岳父进攻我的领地吗,在做亨利二世的女婿之前他首先是我的弟弟!”
令他失望的是,狮子亨利再次拒绝了他的请求,甚至在信里抱怨“是你让我和玛蒂尔达结婚,现在又蛮横地命令我与她的父亲和弟弟为敌”,他同时还建议腓特烈一世见好就收直接和伦巴第同盟和谈,愤怒的腓特烈一世直接撕毁了信件,扬言必然要同教皇的走狗不死不休。
指望不上狮子亨利,腓特烈一世只能写信给自己的妻子请她在帝国内部征调援军,而当贝亚特丽丝的信送到后,他却得知了令他更加震怒的消息:在亨利二世在诺曼底征召军队并雇佣布拉班特佣兵的同时,他的三子理查也从普瓦捷出发经过前法兰克的勃艮第公爵的领地直插名义上归属于贝亚特丽丝皇后的勃艮第伯国,仓促之下,勃艮第伯国的诸侯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而理查随后便挥师东进进攻施瓦本,俘虏了包括他儿子亨利在内的皇室成员与重要贵族,当亨利二世带领他的军队杀到时,他的儿子已经把该打得仗都打完了
别说腓特烈一世和亨利二世,就是对理查的史实水平早有认知的威廉接到捷报后都沉默良久:他严重怀疑,理查和韩信一样,属于统兵能力无上限的多多益善型选手,西欧这点动员能力有限的地盘和总是背刺他的亲爹和弟弟实在太限制他发挥,给他足够的人力和稳固的后方,估计东罗那种地狱难度的四战之地副本他都能打一打,可惜他没有投胎到科穆宁家。
不过不论这个消息有多令腓特烈一世难以置信,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他还是不得不和教皇、伦巴第同盟及安茹家族议和,作为安茹家族的代表,威廉来到米兰参与谈判。经过谈判,腓特烈一世承认亚历山大三世为唯一正统教皇,同时不再干涉北意大利城邦的行政与司法,西西里的威廉二世的姑姑康斯坦丝公主和他的长子亨利订婚,以实现稳固与和平,并且腓特烈一世有义务支援他征服非洲和报复曼努埃尔一世的事业,轮到威廉时,他却忽然道:“经过这一次的战争,您是否觉得您对您的帝国的掌控力度仍然有限,以至于当您需要支持的时候境内缺乏响应,导致您对您想要发动的战争力不从心?”
“这不需要你干涉。”对这个多管闲事横插一脚、导致他再度功亏一篑的年轻国王,腓特烈一世毫无好感,而威廉丝毫没有被他的冷淡态度激怒,继续对他道,“我只是真诚地为陛下提供建议,在罗马帝国的时代,为了统治过于广袤的领土,他们往往会册立一位共治者以分享权力。”
“你什么意思?”腓特烈一世的声音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愤怒情绪了。
“德意志足够大,容得下两个罗马皇帝。”威廉不咸不淡道,“趁着您和圣座都在意大利,不妨邀请我的妹夫和您的表弟萨克森公爵来到这里,加冕为您的共治者。相信在您的儿子还年幼、且处在我弟弟''照顾''中的当下,这个策略能够有效增强帝国的稳定性,并确保和今日类似的危机再度爆发时,帝国境内有人调停。”
第46章
不论这个条件有多么令腓特烈一世震怒,但在受人钳制的当下,他仍不得不同意这个条件,威廉立刻给狮子亨利写信让他和玛蒂尔达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罗马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的共治皇帝和皇后。
出乎意料的是,狮子亨利对此固辞不受,“我爱上帝,但我也爱我的哥哥” ,鉴于他坚决不肯前往罗马加冕,这个“二帝共治”方案只能不了了之,不过威廉觉得就算狮子亨利这一次没有趁哥病要哥命,他哥也不可能对他关键时刻靠不住的行为轻轻揭过,但在狮子亨利决心已定的情况下,他也不能以大舅子的身份迫使他同意,否则以这对表兄弟薛定谔的兄弟情他们说不定真的会联合起来对付他。
在额外勒索了一笔赎金后,亨利二世和理查也如约撤军并释放俘虏,毫无疑问,这次干预教皇和皇帝之争的行动是安茹家族在外交和军事上的双重胜利,在解散法兰克和减免领地内的教会税成为既定事实的情况下,他们还得到了西西里国王这个强大且富有的姻亲,总而言之,形势一片大好,他们要做的是抓紧这段宝贵的战略机会期整顿国内事务、巩固现有秩序和维持家庭关系——从罗马回来后,威廉得知了一个消息,阿黛勒怀孕了,换而言之,他要做父亲了。
不同于他和腓力那虚假且塑料的“父子”关系,这是他的亲生孩子,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一个原不存在却因他而存在的人。得知这个消息,威廉的心情非常复杂,在他还没有完全接受并消化这个事实时,他的好弟弟已经兴冲冲地开始关心他要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
“如果是个男孩,你想给他起什么名字?”小亨利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威廉本想说理查,不说别的,他儿子有理查一半的军事点数他就心满意足了,但看着小亨利的表情,威廉觉得为了预防可能的家庭战争他还是先退让一步吧,“叫亨利,和父亲一样,也和你一样。”
“是的,亨利是个好名字。”小亨利相当骄傲道,“威廉也一样,我和玛格丽特也商量好了,我们将来的长子就起名叫威廉。”
虽然历史上玛格丽特和威廉·马歇尔的绯闻真假难辨,但为了保障小亨利的家庭稳定,在发掘了威廉·马歇尔这个人才后威廉的选择是让他安心留在埃莉诺身边当保镖,而不是参与到他或者小亨利的家庭中,不过考虑到他和玛格丽特曾经的婚约,小亨利要是真给儿子起这个名字那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作为一个乐子人也顶不住。
送走了前来探望的小亨利和玛格丽特后,这一天也快要过去了,在就寝之前,阿黛勒忽然听到威廉问她:“你觉得我可以做个好父亲吗?”他的目光从她的腹部移到她的脸上,“或者说,我现在是个好丈夫吗?”
“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疑问呢?”阿黛勒反问,“你当然是个好丈夫,你也会成为一个好父亲。”
在阿黛勒看来,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毋庸置疑的,威廉三世英俊、温柔、富有,从各个角度看都是个比路易七世优秀得多的丈夫,而他们结婚的理由是结盟而非赌约,这使得她的孩子不会和腓力一样成为损害她家族利益的存在,反而可以成为两个家族之间真正的纽带,她可以真正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去爱这个孩子并期待他戴上王冠,不必面对妹妹和母亲两个角色之间的冲突,但她年轻的丈夫显然没有和她一样单纯地沉浸在为人父母的喜悦中,他所思虑的比她更多:“可一个真正的好父亲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他们都觉得我父亲是个好父亲,在这个时代他确实算一个好父亲,可他仍然伤害着妻子和孩子们,尽管他自己觉察不到这一点。”
他父亲,亨利二世,虽然和这位君主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阿黛勒能感受到他是个专横的人,联想到他那位已经成为修女的情妇和他与妻子长期分居的现状,她觉得她大致猜出了威廉心结所在的原因:“你怨恨你的父亲吗?”
“我爱他。”威廉说,他半低着头,这使得他英俊的脸孔埋藏在阴影里,有一种异样的虚幻和脆弱,“他有很多毛病,可他有正常的情感,只是有时候他对子女的爱会以专横独断的形式呈现。可和一些真正不配为人的人相比,他作为父亲和丈夫都是可接受的。”
“什么是''不配为人的人''呢?”阿黛勒的心跳微微快了些,她察觉到她丈夫的心流露出脆弱的、彷徨的一角,她将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威廉,那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怪物。”威廉淡淡地说,但他的双手忍不住颤抖,他远没有他表现得那样平静,“但从他的外表上看,你看不出这一点,他英俊,优雅,风度翩翩,出身名门,他可以吸引女人,尤其是除了美貌一无所有、无依无靠的女人。”
“他吸引了这样的女人吗?”
“对,准确地说,是他追求了一个这样的女人,她很美丽,但父亲早亡,她需要供养一整个家庭,她迫切地需要一个丈夫替她分担这样的压力,而那个男人的出现像一道强光照亮了她的世界。”
“这个开端很美好。”
“是的,男人喜爱女人的年轻貌美,女人也急需一个依靠,他们迅速相爱并结婚了,但男人很快厌倦了女人。他认为女人肤浅,愚蠢,贪婪,索要爱情和关怀这样她根本不配享受的东西,他婚前婚后的态度变化令女人痛苦不已,她想要挽回丈夫的心,但她的所做所为只是让丈夫更厌倦她,于是她开始试图通过孩子吸引丈夫的注意。”
“她生下了孩子吗?”
“她结婚不久后就生下了孩子,一个长得很像父亲的儿子,她让她的孩子去找他在外寻欢作乐的父亲,如果父亲不为所动,她就使劲地掐他,扭他,似乎伤害这个肖似父亲的孩子就可以达到报复丈夫的目的,但这样做是没有用的,孩子对没有人性的怪物来说根本不重要,他开始带着情人登堂入室,公开地羞辱妻子并宣布她是个疯子,再到后来,他认为妻子已经是他的耻辱,他不如及早兑现她尚还存在的价值。”
“他做了什么?”阿黛勒的心跳得更快,她意识到那一定是个丧心病狂的行为。
“因为他的妻子还很美丽,她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而这个男人的地位也不像国王那样尊崇,即便是国王,也总有邻国的君主与他竞争,人的野心和欲望总是没有上限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个美丽的妻子是一种可以交换的资本,尤其这个妻子本身也有一定的名气和地位。”
“难道”阿黛勒微微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那个猜想,而威廉点点头,漠然道,“对,他让他的妻子做了妓/女,在那个扭曲的世界,他妻子的抗拒反而增加了怪物们的欲望,人总是更喜欢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
“那后来呢?有没有其他人为那个可怜的女人主持公道,国王,还是主教?”
“没有国王,没有主教,他们不会审判自身,结局就是那个女人彻底疯了,她和她丈夫都死了,他们的儿子继承父母的遗产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到故乡。”威廉说,“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一个不配为人的人和一个被他毁掉的女人,和这样的父母相比,大部分的父母都可称为圣人。死亡对她来说或许是解脱,但那样的怪物根本不值得她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而他所受到的惩罚也不足以弥补他的罪恶。”
他似乎想要维持他的平静,但他根本掩盖不了他眼底的恨意,阿黛勒忽然觉得心口微悸,如果只是道听途说,他为什么要憎恨呢:“你怎样看待他们?尤其是这个女人。 ”
如果她是这个女人,早在丈夫开始转变态度时她就会为自己打算,可在大部分人的道德观中,即便丈夫伤害了妻子她们也不应反抗和复仇,克吕泰涅斯特拉因谋害丈夫的罪行被唾骂千年,可谁记得她仇恨的根源是丈夫献祭了女儿?这是她的想法,但她不确定她是否应该表露出这一点。
“她是个不幸的女人,而她身边的所有人,趴在她身上吸血的亲戚,怪物一样的丈夫,目睹这一切却无法改变这一切的儿子,他们都不是无辜的。”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到有钝锈的刀正缓缓划过他心脏,在这种绵长的、被剖开的痛苦中,他反而能够察觉出一点轻松,好像这样的行为就能赎罪一样,“她自己也一样,和认知不相匹配的美貌是灾祸,财富也是,尤其她自己意识不到这一点。我总是在想,如果她能更清醒理智一些,早日离开这个男人或者不以伤害自己的形式报复他,也许她的命运会有不同。”
“女人是弱者,弱者是强者的玩具,而婚姻给这种欺压和掠夺披上了神圣的外衣,服从丈夫是上帝规定的美德,毕竟女人不过是男人的肋骨罢了——可我不想接受这样的逻辑,不论我是不是得利者。”说出这句话后,他终于感到轻松了些,他望着阿黛勒,目光终于清明一些,“我依靠婚姻得到了利益,我必须尊重给我利益的人,而不受限于世俗规定的道德,有野心、有能力去打破那有形或无形枷锁的女人,我发自内心地尊重和敬佩她们,比如我母亲,比如你。 ”
“在我的父母刚结婚时,他们都认为对方是自己理想的配偶,我父亲欣赏我母亲的野心和才干,他有自信可以驾驭她,而我母亲相信我父亲能够因为我祖母的原因理解她身为女继承人的不易,尊重她的权利而非像路易七世一样把她当做得到阿基坦和男性继承人的工具,可即便我的父亲已算少有的认可女性才干的男性君主,男人和女人的认知也有差距,所以他们最终仍然分开了,也许在某一种可能下,我母亲会直接起兵反抗父亲,到了那个时候,这个家庭便彻底分崩离析了。”
“我爱我父亲,但我害怕我会成为他那样的人,他那样不理解妻子、伤害妻子而不自知的人,路易七世或许也觉得他是个好丈夫,但我知道你并不这样认为。”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而我同样害怕,当我成为父亲之后,我也会因为不了解我孩子的想法把一切都搞砸,因为这个原因,我也差点搞砸我和我弟弟们的关系,这是我恐惧的根源。”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阿黛勒说这么多,也许就跟亨利二世一样,你总需要一个完全信任你、理解你的人。他面前,阿黛勒的目光同样幽微低垂,良久之后,她才缓缓道:“我从没有想过,身为女性那离经叛道的野心是真正可以被理解并认同的,我的哥哥们宽容我,是因为他们爱我,并且清楚我爱他们、我的野心是为他们谋取利益,如果这样的野心出现在他们的敌人身上,也许他们就会痛斥她是该下地狱的女巫。”
就像腓力,如果她站在腓力的立场上对抗他的敌人,乃至于为了他和自己的家人割席,那腓力当然会无比崇敬和爱着他的母亲,可若是她选择牺牲她的利益成全她的家族,那腓力会认为她背叛了他和他父亲,她清楚这一点,她只是不在意这一点,哥哥们的好妹妹和儿子的好母亲她只能选择做一个,她从没有想过,女人出于自身利益被催生的野心本身也是可以被认可的。
“我很感谢你,威廉,我没有想到我可以在丈夫身上收获背叛丈夫的认可。”她说,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觉得她和她年轻的丈夫的心真正贴近了一点,“你也不要担心你会做得不好,因为你至少明白自己的认知可能是偏颇的,你愿意反省和改变。”她喉头微微一哽,“在质疑你能不能以正确的方式爱你身边的人之前,请先爱你自己吧,你是个善良的人,你本身就值得爱。”
你本身就值得爱,父母的爱,妻子的爱,兄弟姐妹和未来孩子的爱。 “我父亲说,一个幸福的家庭需要爱情。”威廉说,他的手覆在阿黛勒的腹部,感受着他们的孩子的温度,“我会试着爱你的,用我所能想到的一切方式去尝试,如果我的方式是错误的、让你不喜欢的,请一定要提出来,只要你提出来,我就一定能做到。”
第47章
1176年5月,在他们结婚将近三年后,阿黛勒在巴黎生下了一个女儿,他给他的女儿起名叫玛蒂尔达。
“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当埃莉诺从普瓦捷赶来参加她孙女的洗礼时,她简直对这个漂亮的小女孩爱不释手,似乎意识到了祖母的喜爱,玛蒂尔达咯咯笑着挥舞着小手想要触碰埃莉诺的脸,埃莉诺爱怜地亲了亲她的手指,她的心都要化了,“你还邀请了哪些人?”
“父亲, 亨利,杰弗里,他们都会过来。”威廉说, “理查呢, 他和您一起过来了吗?”
“我当然会来!”理查高声道,他疾步从门外大跨步进来,迫不及待地来到玛蒂尔达的摇篮边,他不喜欢小孩子,但哥哥的孩子除外,“妈妈,她长得真像您!为什么不给她起名叫埃莉诺呢?”
“玛蒂尔达更合适一些。”威廉说,埃莉诺心照不宣地没有揭穿他的用意,转而将注意力对准理查,“玛格丽特也怀孕了,亲爱的理查,你也应该结婚了。”
催婚催生,虽迟但到。威廉向后退一步,他已经能够预感到随之而来的家庭战争了。 “我不想结婚!”果不其然,理查立刻炸毛道,“我不想去布列塔尼,我也不喜欢康斯坦丝,谁爱和她结婚谁就去,反正我不去!”
“不要任性,理查,不和康斯坦丝结婚你还能跟谁结婚?”在这件事上,埃莉诺毫不留情地镇压了理查的反抗,威廉以前也不想结婚,但他现在已经是个好丈夫和好父亲了,“等玛蒂尔达的洗礼结束后,你立刻给我结婚,我会让人把康斯坦丝接过来的。”
没有人能改变埃莉诺的主意,哪怕是她心爱的儿子。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妈妈改变主意吗?”埃莉诺离开后,理查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威廉,“我真的不想结婚。”
“我们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威廉说,对于这件事,他也是爱莫能助,“而母亲就是命运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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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力越来越受不了这座宫廷了,从前这里是王宫,他是王位的继承人,而现在这里已经被他母亲和安茹家族占据,他是公爵,是这个家庭里格格不入的外人。
在他母亲怀孕后,她和她新丈夫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他不懂安茹家族的男人有什么魔力,他们丝毫不担心被妻子背叛吗,为什么背叛了丈夫的妻子在嫁给他们后都成了忠诚温顺的贤妻良母,哦,还有孩子,他那同母异父的妹妹,玛蒂尔达,她有着和阿基坦的埃莉诺一样的红头发,她长得也很像她。
她现在已经全副心思扑到她的小女儿身上,她完全忘了他,她的丈夫倒是还记得关心他,但他那点怜悯和善意比得过他对他亲生女儿的疼爱吗?哦,马上他估计就不记得他还有个儿子了,巴黎正在准备婚礼,谁和谁要结婚?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家庭又要多出什么人。
到上帝面前后,你们能理清你们的亲戚关系吗?看着这一大家子,腓力只恨不得他们现在都一起见上帝,唯一值得他宽慰一点的是他终于又见到他的好朋友了,在这个罪恶的叛徒家庭里只有杰弗里是异类,他们是对现状不满想要破坏秩序的盟友,是这个家庭的破坏者,有这一点共识足够他们做朋友。
“结婚的是理查。”喧嚣之外的角落里,杰弗里对他说,听到这个名字,腓力的心口便浮出一层异样的骚动,但他装作意识不到这一点,“哦,祝福他。”
“我们的哥哥总是喜欢奖赏他爱的弟弟,可惜理查不领情。”杰弗里讽刺道,他很快把注意力从理查身上移开了,“这段时间,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理查身上,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离开巴黎的机会。”杰弗里说,“我哥哥和你母亲结婚就是为了你的监护权,即便巴黎还有亲近你父亲的人,你也应该离开这里。”
“我应该找一个足够强大的君主做我的新监护人。”腓力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而他也很快猜出了那个对象,“腓特烈一世,我应该怎样投奔他?”
“我亲爱的姐夫也来参加洗礼了,他的随从里有德意志人,一百个德意志里总有两三个是能够买通的。”杰弗里发出愉快的笑声,“让我给你规划一下路线吧,巴黎周围都是我哥哥的盟友,但东南方的勃艮第可没有那么忠诚,你从桑斯的方向出发,穿过第戎前往贝亚特丽丝皇后的领地,腓特烈一世会接应你,他也很希望看到我哥哥愤怒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动身?”腓力的呼吸开始急促。
“理查结婚那天,那一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理查身上,没有人会注意你去了哪里。”杰弗里说,“祝你好运,腓力,等你当上国王后,记得给我你承诺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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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一周多的顽强抗争后,临近婚期,理查终于安静下来,威廉觉得这多半是埃莉诺的镇压起到了效果。
他倒也不是特别执着地要按头理查和康斯坦丝结婚,他们有极大概率性格不合,并且现在已经出现征兆了。不过布列塔尼是块硬骨头,考虑到后续历史他可能确实需要理查军事霸凌完成对布列塔尼的整合,这也是他对理查的婚事保持沉默,而不是干脆顺水推舟回归历史让杰弗里和康斯坦丝结婚算了。
现在离萨拉丁和耶路撒冷王国直接对杠还有些时间,理查还没有表现出对十字军的浓厚兴趣,不过反正理查就算结了婚也不妨碍他以后去耶路撒冷和萨拉丁死磕,大不了就夫妻分居,理查对此经验充足。 “理查呢?”当婚礼仪式准备就绪,而新郎迟迟没有到场后,埃莉诺终于觉察到不对,“他去哪里了?”
“殿下上午去了郊外打猎,他说要享受一下最后的单身时光”
“那现在呢?”
“殿下是一个人去的,我们不知道他的动向,也许我们应该去猎场看看”
“不用看了。”威廉说,他靠在椅子上,生无可恋道,“事实很明确,理查,他逃婚了。”
第48章
在巴黎为新郎的临阵脱逃兵荒马乱时, 理查已经化装成了德意志朝圣者,朝勃艮第的方向连夜进发。
巴黎四面都是他们家族的势力,只有东南方的勃艮第他哥哥无法直接掌控, 他恰好还算熟悉这里的地形,只要翻阅阿尔卑斯山、来到圣座面前发誓投身骑士团, 他母亲和哥哥也不可能再强行逼迫他结婚了。
他的计划很顺利, 从他以打猎为由来到郊外,再换上德意志人的衣服离开巴黎,他遇到了几次追兵, 但都很顺利地摆脱了他们。我天生就是一个骑士,理查想,当我想要前往朝圣时,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哪怕是哥哥和母亲。
这天夜晚,当他来到边境的一座修道院中时,他很顺利地以朝圣者的身份入住,唯一的问题在于他需要和人共享屋檐。 “腓力?”看到即将和他共度一夜的房客时,他难以置信地叫出他的名字,而腓力的震惊不比他轻, “你,你不是要结婚吗”
“我不会结婚了,没有人能够再强迫我结婚!”提到结婚这件事,理查的声音就高了几度,他恨不得昭告全世界他摆脱了那注定会不幸的婚姻,他很快发现另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快回巴黎,你父亲和母亲一定很担心你”
“你打算把我送回巴黎吗?”腓力不咸不淡道, 而理查抓了抓头发,虽然他很想让腓力回到巴黎,但他也不想自投罗网,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这样吧,我们不回巴黎,我们去罗马。”
“罗马?”腓力的声音变了变。
“对,我要去罗马,我要得到圣座的赐福成为一名圣殿骑士,然后去投奔我的叔叔鲍德温国王,哦,他是你的叔祖父”
鲍德温四世才十六岁!腓力瞪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驳斥这荒谬的家庭关系,而与此同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不等理查反应过来,腓力已经敏捷地躲到了房间里唯一一个柜子里,只留理查一个人不知所措。 “理查。”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这样的场合下听到威廉的声音只会让他头皮发麻,“你应该回巴黎了。”
“我不回去!”理查坚决道,“我不会和康斯坦丝结婚的,就算你们按着我的头发下了婚誓,我也不会和她圆房,这样的婚姻是无效的。 ”
“这意味着你没有办法做布列塔尼公爵了,理查。”
“布列塔尼公爵谁爱做谁做,反正我不会做。”理查负气道,“实话告诉你吧,哥哥,你和父亲总觉得每个儿子都应该拥有领地,可布列塔尼对我来说不是荣耀而是负累,如果你们一定要一个儿子继承布列塔尼,不如让杰弗里去,正好我们的叔叔若弗鲁瓦也统治过哪里。”
“那你呢,理查,你想干什么?”威廉问,“如果我没有找到你,你又打算去哪里?”
“这和你没有关系!”
“这当然和我有关系。”威廉说,他坐了下来,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不知道过去这几天我经历了什么,我害怕你遭遇意外,害怕你被野心家利用,我闭上眼睛时在做噩梦,惊醒之后只想立刻赶路奔到你身边,每路过一座修道院,我既害怕你在里面,又害怕你不在”
“够了,哥哥,不要再说了。”理查痛苦地说,他现在已经完全被愧疚吞没了,“我告诉你,我想去罗马,我要请求圣座允许我成为一名圣殿骑士. 这是我自己的心愿,和腓力没有关系。”
“腓力?”威廉一怔,而理查已经心虚地看向柜子,威廉心中狐疑更甚,他上前拉开了柜门,登时和腓力四目相对。
“你好,父亲。”腓力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他的目光穿过威廉落在理查身上,在这一刻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上辈子到底犯下怎样的罪过这辈子才会遇到理查,“其实我和理查叔叔一样,我也想做一位圣殿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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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巴黎出发试图追回逃婚的理查前,威廉万万没有想到故事的结局会是他带着弟弟和“儿子”一起杀去罗马,看着他们两个在亚历山大三世欣慰的目光下发愿成为圣殿骑士,然后坐上前往耶路撒冷的船。 “你还太小,你不明白这个决定的意义。”临上船前,他还对腓力谆谆教诲,那样子真的像一个痛心疾首的父亲,“现在告诉圣座你想收回誓言,圣座会宽恕你的。”
“不,这就是我的心愿。”腓力咬着牙,瞪着阳光下威廉三世的脸,他觉得这张天使般纯洁无辜又善良的皮囊下恶魔的犄角已经要穿透而出,但他只能强压情绪按照他的意志行动,“向上帝发誓,我绝不会撤回我的誓言,我的一生都将献给天主和朝圣者。”
“你如果早点告诉我你的心愿,我离开巴黎时也会带上你一起的。”理查无比惊喜又欣慰地拍着腓力的肩膀,除了他,在场所有人应该都看得出腓力只想尖锐爆鸣我现在看着像是很开心的样子吗。
威廉大抵猜的出腓力从巴黎到第戎的原因,但腓力绝不可能承认,他知道腓力不会承认,因此他要堵死腓力以年少无知或者为人强迫撤回誓言的可能。就这样吧,他想,把腓力留在巴黎,他会一直是他的烫手山芋,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的塑料父子关系是迟早会破裂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借这个机会把他送去耶路撒冷,不论时间线如何变动,理查和腓力都会一起去打一场十字军。
送走弟弟和便宜儿子后,威廉知道他还要处理另一件重要的事,他不相信腓力能只靠他一个人的力量跑去第戎,背后一定有他不会轻易怀疑和提防的人帮助,根据历史经验,他很快锁定了目标,并且立刻找到了证据。 “是我帮了他。”杰弗里相当痛快地承认道,“你们不重视我,我总要找一个重视我的兄弟。”
“他是你的侄儿,不是你的兄弟。”威廉不得不纠正道,“他承诺了你什么?”
“篡夺者的全部领地,至少他应该给我安茹,曼恩和布列塔尼。”杰弗里痛快道,“不过现在看来,虽然他去了耶路撒冷,但我还是可以得到一部分我想要的东西,理查成为了圣殿骑士,你们需要一个人继承布列塔尼。”
“是父亲许诺你的?”
“不需要父亲的许诺,理查放弃这个机会后,和康斯坦丝结婚的人除了我还有谁?”他盯着威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提防,“不会因为我帮了您的儿子一点小忙,您就恼羞成怒,以至于不让我得到我应有的领土吧?”
“你管帮助本该成为法兰克国王的人逃到腓特烈一世的宫廷中叫''帮了一点小忙''?”
“可我至少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不是吗?”杰弗里说,他很快又露出一副受伤般的委屈神情,“如果不是你们忽视我,不在意我,我又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争取领土和权力?如果您把分给亨利和理查的注意力分给我一些,您早就应该注意到我和腓力的来往,为什么您不在意我呢,因为您爱亨利和理查,但不爱我吗?”他深吸一口气,他自己或许也分不清他此刻是真情还是假意,“为什么不爱我呢,哥哥?亨利和理查已经得到足够多了,他们长大了,现在,您不应该爱我了吗?你是哥哥,你不应该爱着你每一个弟弟吗?”
他的声音在室内悠悠回荡,良久以后,他听到威廉轻叹道:“你说得对,杰弗里,我应该爱我每一个弟弟。”他站起身,走到杰弗里面前,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怀里并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头发,杰弗里的笑容越来越大,但很快,威廉的话又令他如坠冰窟,“比如克利福德夫人给我们生的三个弟弟,那个跟我同名的孩子已经十三岁了,到了可以订婚的时候---你觉得,我应该让康斯坦丝和他结婚吗?”
第49章
“你觉得, 我应该让康斯坦丝和他结婚吗?”
杰弗里猛地抬起头,他盯着威廉的眼睛,克制不住颤抖:“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们都是我的弟弟,我应该爱你们所有人。”威廉安然道,杰弗里心头的恐惧越来越深重,想到威廉对罗莎蒙德求婚的往事,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威廉或许对他们的三个异母弟弟并没有那么深的敌意,不行,这不公平,就算威廉更爱亨利和理查,他怎么可能爱那三个私生子超过自己, “亲爱的杰弗里,你需要明白,当你开始用利益关系来要挟你哥哥时,你哥哥也会用利益关系来衡量你,无论如何,布列塔尼都不可能被我和我的后代直接掌控,那布列塔尼公爵是我的哪个弟弟并不重要,我需要在意的是这个弟弟会不会成为我的敌人和威胁,所以你觉得,我是应该选择一个没有合法身份、不会威胁到我的王位和我的女儿的私生子弟弟,还是你?你将布列塔尼视为你的囊中之物,你不会感激我,如果有机会,你会设法从我这里夺走更多利益,我说得对吗,杰弗里?”
“父亲不会同意。”杰弗里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在威廉面前表现得太恐惧和忧虑,“虽然克利福德夫人已经成了修女,但父亲可没有他表现得那么不在意你向她求婚的事,威廉,你不应该惹怒父亲。”
“比起我可能和他曾经的情妇有过私情,父亲更在意我们家族势力的稳定。”威廉说,“所以,你希望我们亲爱的父亲知道他最疼爱的天真无邪的小儿子其实在秘密帮助我们家族最大的两个敌人联合在一起,想要瓜分我们家族的领地呢?”
如果亨利二世知道了他干的好事,不需要威廉动手,他自己就会修理不孝子杰弗里意识到自己已经弄巧成拙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表现得平静和镇定:“你赢了,威廉,把布列塔尼给那个私生子吧,希望他不会背叛你。”他总有办法煽动他背叛。
“事实上,我已经给他了。”威廉说,他拿出一份文件,杰弗里瞳孔微微瞪大:他已经给那个私生子和康斯坦丝举行了婚礼? “代理婚礼,作为康斯坦丝和另一个威廉的监护人和君主,我有权利这样做,除了我们,这件事还有三个人知道,证婚的修士,以及两个代理人。”
“这三个人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威廉反问道,现在,他又露出了微笑,那样子杰弗里借着亨利二世的视角看见过很多次,他下意识升腾出心理阴影,“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我们的弟弟和康斯坦丝,但他们确实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如果这份文件永远不公开,那即便康斯坦丝和别人结婚,他们的婚姻都可被视为合法的,可同样,一旦这份文件被公开,在我们那喜欢佩戴一把长剑的威廉弟弟去世之前,她所生的孩子都是不合法的存在,哪怕她的丈夫是被国王承认的布列塔尼公爵。 ”
“你有一点说的对,理查做了圣殿骑士,那和康斯坦丝结婚的人按次序也应该是你,我会给你布列塔尼,但也只会给你布列塔尼。”他重新收好了那份文件,望着杰弗里,那目光温柔又恳切,仿若散发着圣光一般,“我当然会爱我每一个弟弟,重视他们,关心他们,但不代表弟弟们可以对我索求无度,亲爱的杰弗里,如果你想要从你哥哥这里得到更多的爱和奖赏,就要记得,你的哥哥喜欢听话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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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8年初,在亨利二世的三子理查在婚礼当天逃走的风波差不多平息后,他的幼子杰弗里和布列塔尼的女继承人康斯坦丝举行了婚礼,也许是为了淡化此前那场婚礼的影响,这场婚礼相当低调,就连新郎的兄长威廉三世都没有出席。
他当然不是分身乏术,他只是不打算让杰弗里抓住他出席婚礼的机会论证他对婚姻的认可,如果可以选择,他当然也希望他手中那份婚姻文件永远不要问世,但这取决于杰弗里,或者杰弗里的子女。
在腓力已经“自愿”放弃继承权,短时间不可能从耶路撒冷杀回来后,他现在更需要担心的是腓特烈一世的威胁,在没了理查这个大杀器后,他对付腓特烈一世的难度无疑又UP了一个量级,在阴差阳错阻止了腓特烈一世通过和腓力结盟威胁他所组建的塞纳河同盟之后,他需要预防的就是和腓特烈一世的直接冲突。
代入腓特烈一世的视角,虽然狮子亨利没有接受共治皇帝的OFFER,但他对腓特烈一世两次见死不救的行为足够腓特烈一世意识到他的亲亲表弟关键时刻确实靠不住,对他的统治而言狮子亨利已经是一个障碍。
从第三方的视角看,威廉认为这对曾经亲密无间的表兄弟能闹到现在这个份上双方都有问题,腓特烈一世固执地要求狮子亨利支持他那性价比越来越低的意大利征服计划,狮子亨利则将腓特烈一世的庇护视为理所当然的义务,并一次又一次寄希望于腓特烈一世能够因为曾经的情谊纵容自己。早在狮子亨利选择了以婚礼为借口拒绝援救腓特烈一世后,他俩就注定会按照曾经的历史轨迹反目成仇,腓特烈一世能够再给狮子亨利一次机会都算得上宽容大度了。
不过不管狮子亨利对他和亲亲表哥的情谊有多么自信,在上一次的共治皇帝事件后,他也该明白他在他表哥心里已经成为了教皇的拥护者和安茹家族的盟友,他可能会做出一些挽回关系的尝试,但最后必然会以自暴自弃收场。肉眼可见,腓特烈一世不可能忘记他在意大利受到的屈辱,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如果狮子亨利不是他靠得住的盟友而是他的竞争者,那发动内战削弱他的实力并将他的领地分给境内的诸侯们,无疑是一举两得的策略。
所有人都高兴,除了狮子亨利,而由于狮子亨利个人作风方面的问题,他在帝国境内并没有靠得住的盟友,没有了皇帝的支持他的地位便危如累卵。那个时候,腓特烈一世或许可以大发慈悲地饶他表弟一命,但狮子亨利的祖传领地必然会剥夺,这个步骤他记忆里的腓特烈一世已经演示过一次了。
上一次他会出兵帮助教皇是为了换取教皇对塞纳河同盟的承认,腓特烈一世也心知肚明,在腓力·卡佩这个最适合帮助他否认塞纳河同盟的人选跑路去耶路撒冷后,腓特烈一世合适的策略是忍下昔日怨仇和安茹家族修好,以换取他们不插手他的削藩计划和下一次意大利行动。但正所谓我预判了你的预判,他清楚他现在已经被动地上了帮助教皇对抗腓特烈一世的战车,在推演出腓特烈一世的思路后,他必然要插手他的削藩计划,并提前和意大利的伦巴第同盟建立盟友关系,这一次他的目标可能就是将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统治彻底击溃,扶持韦尔夫家族上位从而令德意志的政治重心转向东北部,或者干脆将神罗推向大空位。
所以腓特烈一世休养生息的同时,他也需要厉兵秣马,比如抓紧完成军事改革,引入长弓手完善兵种,建立常备军制度,并在南部建立海军。 “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当他又一次工作到深夜后,阿黛勒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来到书房,非常认真地强调道,“我们没有迫切的战争威胁,和未知的危险相比,你的身体更重要,威廉,你的身体不算多好。”
“当威胁到来时,我总得有保护你们的能力。”威廉说,他其实真不是个卷王,他只是危机意识比较强,跟腓特烈一世的梁子一天没有个结果他就一天不能彻底放心,等解决掉这个威胁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然,作为一个虚心且体贴的丈夫,在妻子关心自己时,他一定会听从妻子的意见,在哄睡了玛蒂尔达后,他打算和妻子共度良宵,但一封意外来信打断了他的计划:“是谁?”阿黛勒问。
“是鲍德温四世。”威廉说,他盯着那封信,不知道鲍德温四世为什么突然给他寄这样一封信,“他问我理查到底有没有和康斯坦丝结婚。”
“他为什么这样问?”阿黛勒好奇道,威廉同样不解,但他还是打算实话实说,就当他把理查的真实婚姻情况如实告知鲍德温四世的一周后,他又收到一封信,是理查写给他的。
没有国内事务的压力,他知道理查一定会在耶路撒冷混得风生水起,而即便他没有成为公爵,国王弟弟的身份也够他在圣殿骑士团捞个团长当当了,在拆开信之前,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封信会给他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因此当发现威廉颤颤巍巍地捏着信说不出话来后,阿黛勒心里立刻警铃大作:“出什么事了,威廉?”
威廉摇摇头,仍然一语不发,阿黛勒顿时更加紧张,如果理查出了什么事,她只希望这背后的原因千万不要是腓力搞事,她拿过那份信,开始读道:“亲爱的哥哥,当您收到这封信后”
她也沉默了,她终于明白了威廉无语凝噎的原因,因为她也同样在心里尖锐爆鸣:“亲爱的哥哥,当您收到这封信后,我已经成为希腊皇帝了 ”
第50章
根据他陆续收到的这几封信的内容, 威廉大致拼凑出了从他送理查登船后他的经历。
在从罗马上船后,理查和腓力来到了君士坦丁堡过冬,曼努埃尔一世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并且和理查一见如故---以曼努埃尔一世对骑士文化的热衷,威廉都不敢想象理查会有多对他的胃口, 总而言之, 他们两个在君士坦丁堡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冬天,然后带上曼努埃尔一世赠予的大笔路费继续赶路。
经过两代明君的休养生息和东罗高度发展的经济水平,以及曼努埃尔一世散财童子的作风, 虽然理查没有在信里说具体数额,但威廉猜测这笔路费应该相当可观。到了耶路撒冷后,鲍德温四世也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而如威廉所料, 理查确实在耶路撒冷混得风生水起, 具体表现在他在来到耶路撒冷的第二年就一路杀到阿勒颇城下逼得萨拉丁割地求和,肉眼可见地未来里萨拉丁应该是不会打耶路撒冷的主意了。
堂侄如此威猛,鲍德温叔叔自然也倍感欣慰,虽然这位麻风王的个人能力并没有《天国王朝》里烘托得那么夸张,但他显然也看得出耶路撒冷王国内部的积弊,并急切地需要一个后继者镇压野心家们,所以在战后,鲍德温四世自然而然地表露出希望理查和他的姐姐西比拉结婚并在他死后继承耶路撒冷的心愿。
虽然理查和西比拉有亲属关系还有圣殿骑士的誓言在身,但鲍德温四世显然不认为这是一种阻碍,无非就是找亚历山大三世要封赦免令的事。但理查自然坚决反对, 而西比拉公主也不乐意, 两个人就此一拍即合,因此理查先以他已经跟康斯坦丝结婚为由搞缓兵之计, 而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找了个修士按头他给西比拉公主和她倾心的吕西尼昂的居伊结婚,并监督他们完成了事实婚姻。
搞了这一通事后,耶路撒冷他也待不下去了,因此理查立刻决定再度跑路回到君堡投奔他的忘年交曼努埃尔一世,他甚至都还不忘捎上他的贤侄以防他被鲍德温四世迁怒。而当叔侄二人赶到君士坦丁堡后,他们得知曼努埃尔一世已经去世,科穆宁家族的安德罗尼卡入京勤王,处死了皇太后安条克的玛丽并自立为曼努埃尔一世的儿子阿莱克修斯二世的共治者,得知理查和腓力来到君堡后,他立刻秘密绞死了阿莱克修斯二世,“以防他被他的拉丁亲属利用”。
自己恩公的妻儿以及自己的亲眷(安条克的玛丽的父亲普瓦捷的雷蒙德是埃莉诺的亲叔叔,她其实是理查的堂姨)被篡夺者如此对待,理查当即冲冠一怒,趁着君堡市民反对安德罗尼卡一世弑君和暴/政的机会他和腓力在君堡原地爆兵一路杀进大皇宫,重演了安德罗尼卡一世的历史命运。仇虽然报了,但鉴于阿莱克修斯二世已死,现在君堡处于权力真空,这时候不知是哪个小天才提出既然我们已经没有拜皇了,不如你就原地改信当我们的拜皇吧。
哪怕是CK2的看海模式,威廉都想象不出AI能刷出如此炸裂的魔幻剧情,但现实就是比游戏更癫,他弟弟就是靠两次逃婚把自己逃成了拜皇。 “这算件好事。”威廉微弱地说,虽然改信这件事可能会让亚历山大三世不太高兴,但靠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他应该还是能够说服亚历山大三世理查是假意改信日后悔过,“但有个人肯定不开心。”
“是谁?”阿黛勒问。
“腓特烈一世。”威廉回答道,“他的领地四周已经被我们家族或者我们家族的盟友团团围住,他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否则一旦等理查在希腊站稳脚跟,他就只能被困死在阿尔卑斯山以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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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他此前的预判,腓特烈一世应当休养生息,抚平他再次无功而返后造成的声望损失,在此期间他会在帝国内部孤立狮子亨利,在合适的时机拿他开刀喂饱对他不满的贵族,而后再次卷土重来,但理查上位拜皇这个黑天鹅事件打乱了他的计划,如果再等待下去,联想到西西里的威廉二世和安茹家族的亲戚关系,他在南欧将会迎来一个可以直接威胁他腹地统治的强大敌人,这时候他行动不是冒进,而是自救。
1181年5月,腓特烈一世传讯萨克森公爵狮子亨利前往施瓦本接受帝国法庭的审判,他被控告包括叛国在内的数项罪名,狮子亨利拒绝传召,腓特烈一世随即征召诸侯武力征伐巴伐利亚,并公开宣布他无意占据表弟的领地,而是提前将其规划给了临近诸侯。
画饼是封建时代开疆扩土的重要手段,在领地的诱惑下,这些本就对狮子亨利有所不满的诸侯当然更加卖力,作为狮子亨利的亲属,他当然要表示强烈抗议,并且立刻在图卢兹整军。
表面上看,他似乎是打算重演一次偷家施瓦本的行动,但偷家的策略一次能用,第二次就不能了。就在腓特烈一世在施瓦本严阵以待时,他却没有按照他的猜想进攻施瓦本,而是自图卢兹南部上船,以热那亚为跳板进军意大利,同时,他亲赴罗马说服亚历山大三世配合对腓特烈一世施以绝罚并废止皇帝在意大利全境的一切权利,“意大利是意大利人的意大利”。
如果腓特烈一世还在意他在意大利的利益,他就不可能对教皇的行动坐视不管,这是被动的两线作战,从他被迫抽调后备力量南下时,这场战争的最终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1183年夏,腓特烈一世在莱亚尼诺遭遇惨败,与此同时,依靠西西里的舰船,理查率领的希腊军队登陆南意大利,彻底击败了腓特烈一世的残余力量,内外交困下,腓特烈一世终于承认失败,来到罗马亲吻教皇的脚表示忏悔并承诺永不进犯意大利,同时撤回对狮子亨利的指控并承认他是他的共治者,合法的罗马皇帝。
从亚历山大三世的角度,他其实希望直接废黜腓特烈一世让他回到施瓦本老家甚至直接□□消灭,但威廉阻止了这一想法,不仅是因为腓特烈一世仍在国内有着巨大声望,更因为他需要一个分裂且王权衰微的德意志,但不想要一个凌驾在世俗王权之上的教皇国,和约签署后,他望着腓特烈一世,忽然道:“您知道您为什么失败吗?”
“你想要用那套教士的话术规训我吗?”腓特烈一世的语气算不上好,但看着年轻的威廉三世,他终究还是没有轻视这个葬送了他宏图伟业的对手,他回答了他的问题,“恕我直言,如果虔诚有用,路易七世就不会含恨而终,由你享用他的妻子和领地。”
“我并无规训您的意思,我没有这样的资格,我只是想要探讨一下关于征服和统治的问题。”威廉说,“在您第一次征服意大利时,您势如破竹,许多城邦也接受了您的统治,可六年后后,您便拆毁了米兰的城墙,屠戮米兰的市民,这令您和米兰的仇恨不可化解,他们成为了您最坚决的抵抗者。”
“米兰人羞辱了我的妻子,难道我不应该报复他们的行动吗?”
“作为丈夫,您的行为无可厚非,甚至值得称颂,但您同样需要承受发泄愤怒带来的代价,而恕我直言,若您想要真正征服意大利,至少您要将其当成自己的领地而非横征暴敛的钱袋,否则市民的愤怒将像野火一样不能止息。”威廉静静道,“您以罗马皇帝自称,您的武力才干也不逊色于昔日的罗马皇帝,但真正的罗马皇帝不是一顶皇冠、一个头衔能定义的,他们是欧洲的精神图腾,是文明与法制的象征,战无不胜的军队和将地中海围成内湖的功业不过是罗马皇帝的一件华丽外袍,而非皇帝本身。”
“那你认为谁才是真正的罗马皇帝,我的弟弟,你的弟弟,还是你自己?”
“都不是,海因里希至多有着德意志国王的才能,理查是个注定只能在战场上厮杀的将领,而我更加平庸,我不过是个依势而动的幸运儿罢了。”他轻呼一口气,“这个时代没有真正的罗马皇帝,这个时代也容纳不下一位罗马皇帝。也许你会有一个比你更像罗马皇帝的后代,但我们都不知道未来的样子。”
说这话时,他的心口诡异地顿了顿:他是近千年后的幽魂,他知道未来的样子,只是并无动力撼动现有的秩序,但在无数种可能下,会不会有人和他有着同样的经历,却不甘于顺服这个时代的规则,如果这个时代不会孕育出真正的罗马皇帝,那未来呢?
那是他所不能知晓的未来。除了迫使腓特烈一世放弃在意大利的权利并承认狮子亨利(已进阶为神罗皇帝亨利六世)的地位外,他们还和西西里的威廉二世签署了一项补充协议,即不论康斯坦丝公主与腓特烈一世之子亨利有无子嗣,若威廉二世无嗣而终,西西里王位都将由同为诺曼君主的理查一世继承。
话是这么说,但将来要争西西里王位多半还是得打一场的。当然这个时候,他万万没想到他那口口声声不婚不育的好弟弟会在康斯坦丝守寡后直接和她结婚并收养她儿子简单粗暴地消弭所有继承争议,以及琼还和腓力擦出爱情火花上演了一出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或者神雕侠侣),进入九十年代后他的中年生活日常就是听着南欧爱情故事与家庭伦理剧地铁老人手机。
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外患,内忧,肉眼可见的未来里他们家族的统治都将稳如泰山。 “一切都很好。”当威廉回到安茹后,亨利二世如此感叹道,“我曾经认为你的战略太过大胆,但现在看来未必不可行,依仗着联姻和兼并,我们可以慢慢向东部扩张,直到莱茵河西岸。”
“但那一天还很遥远,在此之前,我们需要保证本土的稳定,除了推动法律的统一和文化的融合外,内部的纷争是最为危险的。既然一位君主不能同时统治如此广袤的领土,而年长的儿子总是令父亲头疼,不妨让儿子在大陆统治,服务于开疆扩土的需求,父亲则长居英格兰增加王室影响力,当儿子的儿子长大成人时,儿子也应效仿父亲的脚步,时间令年轻人变得宽和,年长的君主更适合和平统治。”
“这是个好主意。”亨利二世赞叹道,他感觉他对威廉一度枯竭的父爱又重新奔涌了,可正当此时,威廉却话锋一转,“所以,亲爱的父亲。为了我们的家庭和谐和王位传承的稳定性,请您以身作则,到爱尔兰开启您的退休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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