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四天,鸭脚港终于风平浪静了。
虽然还是下雨,但总算是有减缓的趋势,街上活动的人也多了。
店里来了一个年轻男人。
他个头很高,五官是偏硬的长相,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布包,背上还背着个大包,穿着短打式样的黑色衣服,两条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露在外面。
斯柳介绍道:“这是我堂哥斯杨。”
“这是大花快餐店的余老板。”
余幸赶忙道:“你好,我是余幸,你的事情斯柳都跟我说了,别客气,在找到你想做的事之前,就当成自己家。”
斯杨:“谢谢。”
他话也不太多,在问过自己可以住在哪个空房间之后,便提着行李进去收拾了。
余幸感慨的道:“他可真高,得一米九多吧?”
斯柳转头看她:“他力气大,老板有什么活儿都可以让他来做的。”
余幸:“咦?那怎么行”
斯柳打断道:“我这位堂哥可能要叨扰一段时间,总不能让他吃白食,还是要做事的。”
“啊,可是?”
“我们也说好了的,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总不能”
“就当是打短工了。”
“ ”
斯柳的脑袋和口才一向都是很好的,余幸完全说不过她。
关于这位''堂哥''为什么要远走他乡来到这鸟不拉屎的鸭脚港——当然,这是相对而言,鸭脚港虽然十分繁华,但比起富饶的上城区还是差了很多。
“他得罪了人。”
斯柳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那人在内城区很有些势力,从还在读书的时候就一直欺辱他,现在更是变本加厉。”
“实在待不下去,所以才想着上别处谋求生路。”
从念书起就在欺负人,这听上去很有霸凌的意味了。
余幸顿时露出同情的表情:“那也太坏了,难道没有人能管吗?”
斯柳摇头:“那人的家里,实在是太有势力了。”
余幸长长的叹了口气。
上辈子的身体情况使然,很能拥有这方面的同理心。
很多人觉得小孩是天性单纯的,没有成年人的思维复杂,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单纯''才能更多''恶事''。
没有同理心,不会换位思考,不考虑后果,没有道德标杆。
余幸上辈子是娘胎里带出的残疾,一只脚不太好用,走的慢的时候还好,如果跑起来就会十分明显。
这种不方便于日常生活带来的影响其实是很有限的,对心灵的摧残才更多一些。
从上学开始,就不停的有人给她取各种外号,''小瘸子''''瘸腿猴''只是最轻的,还有许多成年人都想象不到的恶毒词眼。
还有些班上比较调皮的男孩子,放学之后追着她跑,用小石子丢,围追堵截,就是为了看她一瘸一拐的跑起来出丑。
然后大声取笑。
索性她人缘还不错,每次都有交好的朋友帮忙呵斥回去,甚至回家路上也要成群结队的''保护''她。
所以余幸在整个读书期间对于身边的伙伴都是充满感激的,只是后来毕业后,大部分人都去念了大学,而她却不得不四处讨生活,才断了联系。
虽说大家都有互相留下电话号码,但那会儿她连手机都没有,连学校通讯录上都填的是福利院的地址。
这一点至今想起来都蛮遗憾的。
余幸:“不过他看起来,倒不太像会吃亏的样子。”
无论是从个头还是气势,这位堂哥都给人一种能打能抗的直觉——无需内行外行,有些东西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斯柳依旧面色寻常:“他以前很矮很瘦,后来送去武馆里练了两年,才好起来。”
“这样啊。”
余幸点头:“不过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我都理解的。”
被霸凌其实跟体型个头都没有关系。
就如同恶犬无缘无故要咬人,并没有人招惹它,归根结底是因为它脾气坏。
品行恶劣的人要欺负别人,也不是别人做错了什么,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性恶。
更何况从斯柳的描述中,那恶人还很有势力,强龙难压地头蛇,一个人终究是不好过。
斯杨住在斯柳的隔壁,他东西更少,屋里只添了一张床,一个木头的挂衣架,就这么住进去了。
为了欢迎新来的客人,中午饭时候,余幸大展身手做了好几个菜。
酱烧大鹅,浇汁海鲜,青椒牛肉,椒盐脆笋,还有一大碗的疙瘩汤。
摆在灶棚的桌子上,三人一猫围成在一起。
余幸:“不好意思,我的猫惯坏了,一定要上桌吃饭。”
“不过它很有礼貌,不会打扰你们的。”
这是饭桌上每添一位新员工,她都要重复一遍的说辞。
毕竟不管从哪个方面,让一只猫上桌吃饭,都有点挑战人的认知了,不能被理解和接受都是正常的反应。
不过斯柳和斯杨在这些事上展现出了非常良好的接受度,甚至脸色都无比寻常,仿佛猫本来就应该在桌子上吃饭。
一众人正吃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伴着喊叫:“——余老板,余老板在吗?”
余幸起身:“好像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她顺手摸起伞,去打开了大门,外面站了一个撑伞的男人。
这人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短褂子短裤,趿拉着拖鞋踩在水里,明明是年轻和说得过去的长相,但偏偏站没站相邋里邋遢,让人感官很不好。
余幸面无表情:“有事吗?”
年轻男人嘻嘻笑着:“没事就不能来找余老板说说话吗?”
余幸:“”
她真的很厌恶这种流里流气的人。
但偏偏却不能直接摔上大门撕破脸,因为这人她是认识的。
米面供货商的独生子,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但总之不是什么好货,整日里游手好闲,臭名在外。
但米面店店主两口子都是很好的人,做生意很实在,货物质量好,价格也实惠,双方合作的一直非常愉快。
眼看着余幸要变脸,对方也倒识趣,说了这次的来意,是要支了上个月货物的钱。
余幸不为所动:“协议是跟文婶儿签的,我只跟她对账。”
“她让我来的。”
男人恬不知耻道:“我是她亲儿子,还能骗你?我娘老寒腿犯了下不来炕,所以才让我来。”
余幸:“见不到文婶儿,我不会给钱的。”
不是她迂腐不知变通,而是关于这种情况,店主两口子早给她说过——自家那败家子儿不争气,想方设法的抠搜家业,实在是被坑怕了。
若是再不采取措施,辛苦一辈子,怕是连养老钱都不能剩下。
男人急了:“我说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真笑话,我文五的账你也敢赖?信不信我找人砸了你的店!”
“你今天不给我把账目结清,我还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他一边说着,很嚣张的推开余幸就要往院子里去,但下一秒,却啊的惨叫出声,整个人飞出去五六米。
余幸:“!!!”
什么功夫!
斯杨淡定的站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 ”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当胸踹出的一脚,可能她就真的信了。
出手,啊不对,出脚可真快啊,干脆利落,不愧是练家子。
文五被踹飞出去,在泥里翻滚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踉跄的走了,临走还要恶狠狠的放话:“我一定会回来的!”
余幸:“”
你是灰太狼啊。
原本还有点害怕把人打坏了,现在看来,精神头倒是还蛮足的。
她转身道:“谢谢你啊,斯杨。”
斯杨:“这是我应该做的。”
斯柳:“对,这是他应该做的。”
余幸:“”
这样理所应当的口气,真是有种好微妙的感觉。
但斯杨好像真就是来做活儿的。
下午时候,他又被指使去了市场买一些新的木料和玻璃,因为前面被破坏的窗户还没有修,只用木板简单的钉了起来。
这下子,连余幸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真是算做打短工,我也得付给他报酬呀,斯柳,你跟你的堂哥商量一下,看他愿不愿意”
斯柳冷酷道:“已经管吃管住了,没有必要。”
“ ”
你们真的是堂兄妹吗
锅里还剩下一点粥,余幸用勺子舀起来,去喂两个狗,现在它们被拴在了驴棚边上,跟驴共用一个窝棚。
等天气好了的时候,再重新搭建个大点的狗窝好了。
这两条狗很结实,虽然上次中了毒,但缓过来之后就完全没问题了,摇着尾巴吃的呱唧呱唧作响。
本土品种就是有这样的好处,瓷实。
余幸蹲在边上,摸它们的脑袋,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却不曾想跟后面的人撞个正着。
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俊美的略显凌厉的长相——叫什么来着?凌朝?
余幸吓了大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
对方理直气壮:“门开着!”
“ ”
门开着就可以随便闯进别人家了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良久,余幸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那么,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
男人好看的眉头皱起来:“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话了吗?”
“ ”
那会儿也有个这么说话的,飞出去五六米,你也想试试吗?
当然,这样的话她没胆量说出来。
于是凌朝仍然是登堂入室,坐在了前厅的好位置,并独享一壶好茶。
余幸认命的去烧热水,后知后觉:“哎,怎么没见大花呢?”
斯柳的眼神从前厅的男人移开,面不改色:“好像是跟斯杨一起去市场买材料了。”
余幸疑惑道:“他们俩,已经这么熟了吗?”
第62章
余幸把热水倒进水壶中,斯柳抱着炒好的干果袋子走来,动手装盘。
“老板,你的图纸我送去给铁匠看,他说做不了。”
余幸一愣,无奈道:“好吧,早该想到的那我看看再把图纸简化试试。”
可能那种铜锅对技术的要求更高些,只好再试试简易版的鸳鸯锅。
大冬天如果没有火锅吃是很遗憾的,她不太想这么轻易的放弃——倒是可以分开做两个锅,但总觉得那样没有灵魂。
她将热水端进屋里,干果和蜜饯盘子放在桌上。
这些都是自己研究着做的,用糖和盐加在一起炒,很适口的零嘴,自从斯柳接手了店里的大多数账目事务,她就多了很多时间研究这些东西。
然而倒好热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凌朝却突然开口:“——你坐下。”
余幸愣住:“啊?”
对方重复道:“过来这里,坐下。”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的同步效率更高,余幸坐在桌旁的另一张椅子上,肩背挺直,姿势标准,目不斜视。
凌朝不解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我有那么吓人吗?”
余幸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只是我这人天生话少,不太喜欢说话。”
“你说谎。”
凌朝毫不留情的点破:“明明就长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关于这点,他可是很有发言权。
他亲眼见证了余幸在下城区摸爬滚打的讨生活,虽然称不上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那其中圆滑和熟稔的做派,一看就知道是很有经验。
后来又来到上城区,从租房子到装修到开店再到打理生意,一个人虽然忙的团团转,但也算有理有序。
中间当然也吃过一些苦头,但最终她是坚持下来了,这并不是每一个普通人都能做到的。
想到这里,又觉得被欺瞒,很有些愤愤。
余幸:“ ”
不要搞的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
她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坦诚,毕竟这位贵族做派的少爷一点也不像个草包,而自己也的确没有那么好的演技能蒙骗过他。
“凌先生,您或许认识飞花酒家的凌寻凌老板?”
“认识。”
“他和大花认识,您和他认识四舍五入,我们也半个熟人了。”
余幸一咬牙:“就是,能不能麻烦您告诉我,您几番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我我就是个开吃食店的,脑袋也不聪明,实在是想不清楚其中的关节。”
凌朝却并不回答,只将面前的小盘推到她面前:“吃。”
余幸低头看去,是一盘剥好了的干果。
凌朝摸起桌子上的餐巾纸,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上的污渍——那真是一双很好看的手,修长漂亮,骨节分明。
余幸已经没什么力气做出表情,木着一张脸:“您不用这么客气的。”
凌朝奇怪道:“我并没有客气。”
“ ”
余幸在上辈子的时候,大部分的日子是很无聊的。
忙碌的赚钱讨生活已经耗尽大部分精力,根本没有力气再去培养别的兴趣爱好和人际关系。
唯一的消遣就是看杂书,过期的杂志刊物很便宜,五块钱八块钱就能买一摞,晚上就着小台灯滋滋有味的品读。
在这些杂志里,最不缺乏的当然是爱情文学,三千水只取一瓢的深情王爷,霸道又多金的专情总裁,待人和善多才多艺的温柔学长。
这样的情节很受到人的喜欢,但余幸或许是遭遇了过多的社会毒打,看的时候也是满脸姨母笑,但放下书就立刻清醒。
总之就是缺乏代入感。
英俊痴情又多金的男主或许有,但那是为势均力敌的女主角准备的。
而女主角本人,一般都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惊艳世人的才华,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还有一步遇上三个美男的运气。
所以当类似的情节上演在自己身上,她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图我点啥?
钱?虽说攒下了一些,但对方是更不缺钱的贵族。
虽然现在的打扮看上去比较随意,但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候,对方那金光闪闪的装束,浑身上下都恨不得写满了''昂贵''二字。
色?饶是脸皮再厚,她也没法面对着凌朝那张脸做出这样的猜想。
思来想去,她仍旧觉得这人是为了抓住青雅,所以频频上门试探找线索。
那可真是找错方向了,至少目前看上去,青雅压根就没有和自己联络的打算。
凌朝:“你和于三就有很多话说。”
“您还认识于三儿?”
“见过。”
余幸干巴巴的:“啊,这样啊。”
但显然,于三儿也并不能让两人之间拥有更多可以交流的话题,空气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凌朝突然道:“你要的那个锅,我可以找人做出来。”
“咦?”
“我认识一个非常有名的师傅,他手艺高超,擅长制作各种金属器具。”
“那真棒。”
“ ”
“我的意思是,您的人脉真广。”
眼见着对方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不大美丽,余幸连忙转了话风:“我是说,如果您能为我引荐这位师傅的话,感激不尽。”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如果一昧拒绝,很可能会被视为不知好歹,进而惹恼对方。
“不过凌先生,我没有多少钱。”
余幸老老实实的交代:“虽然我是很想要那种样式的锅子,但是预算很有限,您认识的工匠,技艺和酬劳应该也是成正比的。”
“我很可能会付不起。”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伸手道:“图纸先拿给我。”
余幸应声,转而去院子里拿,走出门被外面的风一吹才想起来——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做这个锅子的?
这件事她只跟斯柳说过,难道是她把图纸送去铁匠铺的时候被谁看到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证明了,这人确实是放了不少眼线在鸭脚港的。
阴谋,大阴谋。
但余幸真没觉得这是什么机密,只是一个锅而已,哪怕形状是有点特殊,但它确实是一个锅。
这位凌先生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真是很错误的抉择,虽然他看上去很聪明,但这一步也是失算了。
只希望等他发现的时候,不要恼羞成怒,把火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
普通人的生活真的蛮不容易。
凌朝拿到了图纸,也没多说什么,折起装好,起身离开了店里。
他离开后没多一会儿,斯杨回来了,大花蹲在他的肩膀上。
果然是一起出的门。
斯杨带回了很多木头,他修了店里的窗户,另外把一把断了腿的椅子也修好了。
接近傍晚的时候盐二来了一趟,他送来了一些盐渍苔菜,还带了些工具,想着看看店里有没有被吹坏的。
余幸介绍了斯杨给他互相认识,说这边一切都好,又问他家新房子那边怎样。
“新房子修的很结实,还特意抬高了一些,所以没有被波及到。”
盐二道:“老板,明天上工吗?肉摊老板和码头那边都说可以供货了。”
余幸仰头看看天空,乌云已经退却了大半,晴朗的天色逐渐显露。
“行,那就上工吧。”
“还麻烦你回去的时候给大家都带个信儿。”
“没问题。”
晚上吃的是炖菜。
上好的五花肉在油锅里煎到两面焦黄,然后倒入清水小火慢炖大半个小时,放入斩好的白菜叶和粉条,另外还多加了肉丸子和小香肠等调味。
这是一道不太需要技术的菜,但非常下饭。
三人一猫吃的狼吞虎咽。
余幸是最先吃完的,然后回到屋子里继续改进那个鸳鸯锅的图纸,斯柳和斯杨则负责后续的收拾桌子和洗碗等工作。
碗看上去已经相当干净了,毕竟连汤汁都倒在了饭上,一丁点都没有浪费。
斯柳:“你今天吃了五碗饭。”
斯杨:“”
倒也不是故意的,事实上他吃五碗饭也会觉得撑,胃里负担加重会影响行动的敏捷性,不是一个护卫应该有的行为。
但炖菜真的太好吃了。
斯柳的语气越发和蔼:“是还在长个子吗?尊敬的禁卫使大人?”
“ ”
“如果你再这样吃下去,我很怀疑老板是不是要留用你。”
“ ”
“殿下看你的眼神已经很不善良了。”
“ ”
就不爱跟你们这些爱胡思乱想的谋士打交道。
只是多吃了两碗饭而已,至于么
余幸在屋里,对着灯光涂涂改改。
猫在桌上趴成慵懒的长条。
“大花,你知道吗?今天那个凌朝又来了。”
“喵。”
知道,他在场来的。
“突然就出现!吓我一跳!”
余幸心有余悸,又有点迷茫:“说起来也是奇怪,大毛二毛怎么都不咬他呢?”
两个狗白天会散开在院子里,夜晚才栓起来,按理说凌朝这样生面孔的,就算不直接上嘴也要象征性的吠叫几声的。
但事实就是,不仅不咬,而且还很亲热,摇头摆尾的往上凑。
“他还剥了一盘栗子——当然,我没吃,我怕里面有毒。”
“喵!”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的人要杀我,根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但是整件事就很奇怪啊!还是说,有没有一种人格,叫做伺候型人格。”
“喵?”
余幸继续自言自语:“就是习惯性照顾别人,哪怕是完全不相熟的人,也能自然而然考虑对方的感受,并作出一些关照贴心的举动。”
“ ”
“好吧,你当我胡说的。”
余幸拿起那张画纸展示出来:“看,大花,这是简易版的鸳鸯锅,明天再去问问鸭脚港的师傅有没有谁能做吧!”
第63章
隔天,大花快餐正式恢复营业。
因为天气的不确定因素,食材准备的大约比平时少了三分之一左右,但没想到的是,客人却出其意料的多,甚至爆满。
尤其是卤味,中午还不到的时候就销售一空,什么荤的素的卤猪蹄酱鸡爪,来者不拒,连那配餐的油渍辣椒都抢了个干净。
“老板,那个辣油多倒点,这些天闷在家里,嘴都淡的没味!”
“这就没了?我晚上你再来,你们再给上点!”
“我还有你们家的充值卡呢,就匀一盒吧,荤的素的都行!”
店员们忙活的脚不沾地,看着店里人越上越多,后厨又紧急的炒了两个菜,海鲜杂烩和油炸小鱼,这些东西港口都不缺,而且出菜速度也快。
一直忙活到半下午,大家才吃上饭。
斯杨这次很谨慎,只吃了两碗半就停下了筷子。
余幸道:“怎么了,是今天的菜不和胃口吗?”
斯杨摇头:“没有。”
怎么会不和胃口,他现在得用非常超人的意志力才能不把碗抱起来舔。
余幸:“你是不是不喜欢辣味的菜?”
昨天晚饭她见识了斯杨的饭量,总的来说,跟他的身高和肌肉很相配。
他从来到之后就一直在做事没停手过,又坚持不肯要报酬,如果连饭都不能吃到对胃口的,那自己也太没良心了。
“ ”
斯杨的眼神落到大花身上。
猫优哉游哉的吃着自己小碗里的饭菜,完全没搭理他的想法。
他沉默片刻,举起了碗:“没有不喜欢,那就,再吃一碗。”
“这就对了。”
离着饭锅最近的洗碗大婶热络的接过去,给他盛了高高的白米饭,即使压实了还要冒尖儿的那种。
“我就说,这么高的小伙子怎么能只吃这一点,不吃饱要没力气的!”
“今天客人这么多,晚上也有的忙呢!”
“对了,老板,你是不是在倒腾那个什么锅子?”
收银的小媳妇儿道:“我妯娌的娘家有个老铁匠,干了二十多年,说不定能行!”
“她明天要回娘家一趟,我让她帮你问问。”
“那好,回头我把图纸给你一份,你帮我问问,麻烦你了。”
“嗨,不麻烦,多句话的事儿。”
吃过饭没顾得上歇,立刻就要处理食材和洗刷餐具,然后准备晚上的一餐,大家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做了起来。
盐二走敲敲门,走进了灶房:“老板,送冰的说要涨价两成,如果我们同意他明天就继续送来。”
“要涨价?”
余幸有些诧异:“怎么突然要涨价呢?而且还涨了两成这么多?”
盐二道:“往年这个时候,也都会涨价的,只是没涨的这么多。”
这地方没什么冰箱制冷,售卖的冰都是冬天提前搬运到深深的地窖里,靠保温隔热储存,损耗率很高,基本上存三块能留一块就不错了。
而眼下最热的时候即将过去,各家的库存基本上都处理的差不多,便想着能不能狠狠捞上一笔,因此不同幅度的价格上涨。
余幸:“跟他谈,涨价在一成以内能接收,不然就不定了。”
其实店里目前用冰的机会也不多,就是还有两家的外卖餐盒偶尔需要冰镇一下,至于什么水果刨冰,不是非吃不可。
盐二应声去了。
傍晚时候,雨彻底停了,天边露出点晚霞的意味。
“明天该着是个大晴天,总算能把铺盖晾晾了”
余幸:“还有你,大花,明天该洗澡了。你都好几天没洗了。”
其实动物的洗澡频率不适合过高,它们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清洁能力。
但大花跟别的猫不同,不仅不怕水,反而还很喜欢洗澡,反正余幸每次洗澡之前,都要先给它洗,然后才轮到自己。
而余幸要洗的时候,大花通常都会跑去院子里晒毛,等她洗完了,猫毛也晒的差不多,才会去屋里走动。
很有种避嫌的意思。
先前两天下雨,没太阳,便没给它洗,万一晒不干又没有吹风机,生病了不是小事儿。
猫叫了一声,意思是同意了。
收银的小媳妇笑道:“我娘家也养了猫狗,但没这么省心的。”
她家的猫是公的大狸猫,一身很嚣张的油亮花皮毛,不仅捉老鼠是好手,黄鼠狼都能打个旗鼓相当。
但野性也大,很能惹祸,整天偷鱼吃虾跟狗干仗,院子里都是毛。
至于那条狗也差不了多少,三天两头不着家,咬死别人家的母鸡,已经赔了好几回钱。
要不是从小养到大有感情了,真恨不得扔出去。
余幸想了想道:“大概就和人一样,猫猫狗狗也有不同的脾气。”
“比如大花虽然很有礼貌,但是它就不擅长捉老鼠。”
小媳妇儿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
猫还是应该要捉老鼠的,至于礼貌问题,倒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毫无意外,晚上的人依然很多,有人数不少的还拼了桌子,大约是这几天被飓风搞得糟糕透顶的心情,都有不同程度的兴致亢奋。
有人大声的聊天,也有人喝醉了,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这种情况下,通常是只要不影响到其他的客人,都不做理会。
斯杨临时承担了安保工作,人高马大一米九的个头,肌肉虬结的手臂配上浑身的气势,很能镇住场子。
“老板,你们那个酸梅汤还搞不搞了?”
有些熟客这样问起:“好多天没尝了,真有点想了。”
余幸笑着道:“有的,不过得过两天,等收到好一些的梅子,咱家的食材都是品质把控的,不敢糊弄。”
“不过明天的食谱上也有南瓜酪,也是甜口的汤饮,您若是喜欢就来尝尝!”
正说着呢,门外又进来两个人,虽然穿着便服,但余幸也一眼就认出来,有于三儿,还有本地片儿区的一个巡城使。
于是连忙将人迎进来,引到了打菜区域,热络招呼。
“尝尝特色烧茄子,可受欢迎了!”
“还有这个鱼排也多拿点!”
如此作为,私心当然也有一点——毕竟是巡城使,跟他们搞好关系,不说能沾光什么的,但绝对能少很多麻烦。
这样的人情世故是要知道的
忙碌的一个晚上过去,打烊之后,众人在院子里清洗餐具。
这是个相对轻松的活儿,一边做着还能聊聊家常。
那些婶子大姨的消息通常都很灵通,又能言善辩,虽然掺和不进去,听一听也觉得很有趣。
“那个王正卖菜刀那家的,不是说他儿子去外面做买卖了?假的!”
“啊?那是如何?”
“跟人跑啦!外面来的年轻小媳妇儿!半夜偷溜出来坐船走的,把家里银币全卷走啦!他老娘哭了好几天!”
“可真是作孽!那么好的一个家呀,说抛下就抛下”
“谁说不是?简直是迷了心窍了!他家那个小儿子才五岁!”
猫躺在凉椅上,两只狗子趴在地上。
风轻轻的吹着,月光皎洁的洒在地面,虫鸣声和驴子吃草料的咀嚼声交织。
连斯柳斯杨都不得不承认,这种氛围真是很能让人沉溺其中
两天后,收银的小媳妇带来了好消息,说那位铁匠师傅能做这样的锅,但是有些细节需要当面确认。
“那没问题!”
余幸连连点头:“师傅什么时候有时间?”
“师傅一直在家,直接去就成,他家住在俊鹰镇。”
“不过老板,另外还有一点,那边村里都传这个老铁匠手艺虽然好,但脾气怪至于怎么个怪法,我不太知道。”
“没事,我只是做个锅,不打紧。”
择日不如撞日,她不想等待太久,当即决定立刻去拜访。
俊鹰镇不算太近,驴车走的话得两个小时,这一来一去天大约都要黑了,着实耽误不得。
余幸喊起来:“盐二!盐二!套上驴车,咱们现在出发!”
斯杨却道:“我去吧。”
“过会儿海鲜那边有送货的来,盐二兄弟跟他们比较相熟。”
“倒也行,不过,你会赶驴车吗?”
“没问题。”
一边说着,真就熟练的赶了驴出来,套上了板车,赶到门外去了。
余幸也赶忙拎着个垫子,屁颠颠追了出去。
板车是目前比较实用的交通工具没假,但实在是颠簸的难受,只好加个大厚垫子稍微缓冲一下。
另外还带了个伞撑着,倒不是说怕晒黑,太阳太大了刺的眼睛也难受。
“真难得,今天大花没要跟着。”
她催促道:“快快,大概还没发现我出门了,咱们赶紧走,省的大花追出来。”
斯杨:“行。”
他轻轻一甩鞭子,驴车应声而动。
两个小时的路程真的十分漫长,余幸一开始还能精神抖擞,时不时的跟斯杨搭个话,后面就不行了,昏昏欲睡。
最后直接蜷缩在垫子上睡着了,大伞这么一遮,倒也十分安逸。
就这么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睁开眼,板车还在晃。
余幸坐起来,恰好看到俊鹰镇的石碑。
“我们到了!”
她四处看看,见有些年迈的老人在一棵大树下乘凉,便道:“斯杨,停一下,我去打听打听路,省的咱们瞎找!”
然后跳下板车,一溜烟的跑了过去。
老人们对于外面来的客人大都热络,也给详细指明了道路,不过却多提醒了一句,那位师傅脾气有些古怪,说话时候注意些。
余幸乖巧:“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这么多人说他脾气古怪,到底是怎样的古怪?心里有些打鼓了。
很顺利的找到了这位铁匠的家里,然后双方坐下来交谈。
“你要的这个东西,我能做。”
铁匠大概有个五十多岁,虽然长得不高,却十分壮硕,尤其两条胳膊和躯干腰肢,都是肉眼可见的强壮有力。
不过做这一行的都不差不多,体力不够真不行。
余幸惊喜道:“那真是太好了!非常感谢您!”
“先不用急着感谢。”
铁匠道:“我已经做好了样品,你先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那就交了定金。”
“好好!”
余幸连声说着,起身去跟随着看样品。
一边还心里想着说,哪里有什么脾气古怪,分明是很和善痛快的一位师傅
然后她愣住了。
这个样品乍一看好像很符合标准。
两个不同的分区大小均匀,能适用两种口味的锅底,粗壮的金属锅耳朵焊接可靠,能保证端起时候的平稳,整个锅身打磨的也是光滑漂亮,做工十分优质
但它是个方形的。
第64章
余幸:“师傅,可能是我没表达清楚,我想要的是圆形的锅。”
对方却瞬间变了脸色:“做不来!”
说着,愤怒的甩手转身就要离去。
“您别误会!”
余幸连忙追上去,陪着笑脸:“都怨我,是我没说清楚这个样品的钱我也会付的!都好商量!”
“就不是钱的事儿!”
铁匠并不给面子,且送客的意味很明显,再不识好歹估计就要动手赶人了。
面对那肌肉虬结的粗手臂和吹胡子瞪眼的恶劣态度,两人只能暂时离开。
在回程的途中,余幸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圆形的做起来应该是更省力气的,为什么非要做成方形呢?”
而之所以要用圆形的锅,也不仅仅是纠结于形状。
圆形的锅占用的空间相对较小,受热均匀,更适合做''火锅''。
这里的能源供给开发并不彻底,仅能用于照明,并没有上辈子那式样的电热板或者加热器,都得是靠木炭的。
等锅子的样式定好了,还得去定制一批桌子和金属架用来搭配的才能使用。
她长叹了一口气。
怨不得别人都说这老木匠脾气古怪呢,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路上晃了两个小时,等回到大花快餐的时候,天都擦黑了,店里已经上了不少客人,店员们有条不紊的招待着。
斯柳在门口迎接,见他们两手空空,便道:“不顺利吗?”
余幸点点头:“是啊,跟预想的不太一样。”
“总之,这条路是不通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合作嘛,讲究的是双方都心甘情愿。
一个给钱,一个做事,如果有一方是勉强的,就不能算是一场愉快的合作。
斯柳:“说到这个,下午的时候,有人送来了一个包裹,说是给老板你的。”
余幸:“咦?那我去看看——在后院吗?”
她从后门穿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包裹,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只木箱,
木箱四四方方用钉子钉起来,里面还塞了些稻草,看样子是保护中间的货物。
猫蹲在上面,昂头挺胸。
“去去,大花,走开一点,小心伤着你。”
她挥手将不情不愿的猫赶去一边,找了个钳子想拆开这些钉子,但力气不太够,最终还是梆子上来帮忙。
到底是个快成年的小伙子了,力气还是有的。
木板被拆走,稻草也被拨开,最中间摆放着的,是一口黄澄澄的铜制锅子。
余幸惊喜的叫起来:“就是这样的!”
当即把锅子抱起来,沉甸甸的爱不释手反复观看,不管是从质感还是样式,都完全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大约十分钟后,余幸冷静下来:“这是谁送来的?”
梆子摇摇头:“我那会儿没在,斯柳姐接的,好像是码头的力工顺道给送来的。”
“力工好吧,我知道了。”
“你先去忙吧。”
“好的老板。”
余幸看着手里的锅子,陷入了思索。
完全详尽的图纸,除了斯柳那里有一份,后来又给了凌朝一份。
斯柳去找了铁匠,得到的结果反馈是做不了,反正至少短期内是做不了。
那么这个锅子的来历,便只有凌朝。
这样的锅子鸭脚港的师傅做不了,但内城区的师傅却未必不行,那片区域居住着不少富人,他们对生活品质和器物的精致程度要求更高。
原来只以为对方是说说而已,但现在却真的收到了。
余幸叹了口气,觉得很有点''拿人手软''的感觉,如果凌朝下次还来的话,要用怎么样的态度对待他呢?
如果他发现从自己这里根本得不到任何跟青雅有关的信息,会不会恼羞成怒?
很犯愁。
猫立在一边,有点疑惑。
这种锅不是她很想要的吗?为什么看不出多少高兴的样子?
为了这口长相奇怪的锅,他可是经过了找了三个十多年的匠造师傅连夜推敲方案,经过了多次的试验才得出了这样的成品。
虽然他到现在也不太明白这个东西的具体用法。
还是说,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但下一秒,余幸却乐呵呵的将它从地上抱起来:“管他呢,大花,咱今天晚上吃火锅!”
“保准让你把舌头吞进肚子里!”
锅底是用的自己提前炒好的,有辣味和骨汤两种口味,海鲜是不缺的,另外有牛肉羊肉猪肉,还特意去买了新鲜的毛肚和鸭血脑花。
小青菜和菌菇类洗干净了摆放在盘里,豆制品也有好几个花样,另外还切了几个土豆和红薯,泡了一点粉丝——余幸本身是很爱吃这一口的。
因为有所期待,连准备食材的功夫都是心情愉悦的。
月上梢头,快餐店关门打烊,余幸邀请斯杨和斯柳共同来品尝火锅。
倒不是说故意不给店里的其他人吃,只是一来么,这火锅还处于试验阶段。
二来呢,晚餐阶段顾客比较多,店员都是轮流吃的,讲求高效快速,条件不满足。
三人一猫围着桌子坐下来,中间摆着那口黄铜火锅,里面加了上好的无烟木炭,辣汤和骨汤都沸腾的咕嘟咕嘟。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食材,但
“都是生的。”
斯柳疑惑道:“怎么吃啊?”
余幸乐呵呵的:“我给你示范!”
她用长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锅里,过了十几秒,肉烫熟了,便蘸了碗碟里的小料,心满意足的吃到嘴里。
“就是把食材都烫煮一下,煮熟了就能吃了,蔬菜我喜欢软烂一点煮的久,不过肉和毛肚都要快些,否则就要煮老了,口感会打折扣。”
“你们俩也快吃吧,多吃点。”
两人应声,不约而同的动起了筷子。
余幸给猫捞了些肉在碗里,几乎都是骨汤里捞的,私心里总觉得它会喜欢淡口味一些的东西。
猫显然是喜欢的,吃的狼吞虎咽,而且还点菜。
抬起爪子指向哪个盘子,就是想吃哪种了,而且明显是喜好口味重的——不要骨汤,要辣汤。
而斯杨和斯柳,自从吃了第一口之后,就没再开口说话了。
牛肉羊肉猪肉鲜虾火腿蔬菜,来者不拒。
尤其是斯杨,本身坐的位置比较离锅近,又偏好辣口味,此时被辣的满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吃一会儿就要灌上一大杯的水。
斯柳动作要斯文一些,但吃的也不少。
两人都觉得诧异——明明只是把食材放进锅里,简单的煮了一下,但是口味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这样的吃法,估计每天吃都不会觉得腻了。
而斯柳也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忽悠余幸把店开到内城去,最好在家门口。
她愿意把一整个月的工资报酬都花费在这方面。
看他们喜欢,余幸也觉得高兴。
“夏天吃火锅可能有点热,等过两天天气凉快的时候就好了,尤其是等冬天时候,那才舒坦呢!”
“对了,这个骨汤还能煮些手擀面进去,你们等等,我去拿。”
她说着起身,去另外的储藏室拿——那个房间比较阴凉,有些食材是存放在里面的,包括少量的面条。
两人一猫围着桌子,气氛却一时安静下来,场面有些微妙。
“ ”
明明以前也是经常这样的,有时候商讨公事时间太晚了,凌朝也会留他们吃饭,几人一桌也是寻常事。
但那时候的气氛就不像现在。
斯柳冷静思考,觉得可能是因为饭太好吃,大家吃的都不太体面,所以才尴尬。
比如斯杨,这位一向沉着冷静的护卫,辣的眼睛都有些发直,不太聪明的样子。
而她家殿下,猫嘴上一圈都是芝麻酱。
“ ”
太好笑了。
第65章
满满一桌子菜烫的差不多,手擀面也下了两轮,三人一猫撑的都不太会动了。
良久,余幸开口道:“你们觉得味道怎么样?”
斯柳斯杨和花猫同步点头。
余幸:“如果用这个拿出去开店,你们觉得可行吗?”
两人一猫再度点头。
余幸:“不过很可惜,这个计划暂时只能搁置了。”
斯柳:“为什么?”
“因为锅不够用啊,我原本打算是做一个中型的店面,如果上下两层的话,那至少要准备三十个。”
余幸面带愁容:“目前看来,好像不太能有师傅可以接下这样的活儿,就算能做出来,大约也需要工期”
斯柳眼神坚定:“鸭脚港的师傅做不来,不一定别的地方师傅做不来。”
“我明天去别的镇问问,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样品,比对着来应该就容易多了。”
“这件事就交给我,老板你放心,不会耽误店铺开张的。”
第二天一早,斯柳就出门了,临行前交代说如果走的太远,可能要第二天才回来。
余幸觉得不太放心,便提出让斯杨一起,两个人相互照应更安全些。
斯柳:“不用,我没问题。”
她向来是很独立,余幸也劝不住,只是又多给了些银币,说晚上住宿的话要选大一点的旅店,要很正规的那种,附近有巡城使巡逻的最好。
要警觉,不要随便跟人搭话,也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其实斯柳当然很有外出闯荡的经验,她在外头叱咤风云的时候余幸说不定还挣扎在温饱线上,操心着明天的饭菜怎么解决。
但对于这种挂念的善意也觉得心暖,从头到尾耐心听了。
余幸抱着猫目送她远去,叹了口气:“ 锅什么的倒是小事,但人一定要平安啊。”
鸭脚港隶属于上城区,但离着真正的桾都却有段距离,大约是属于''外郊''这样的地段,要单纯靠着驴车,得走上个一两天。
在这里居住着的成员很复杂,比较传统的原住民就有渔民和港口劳工,后来陆陆续续多了些小贩,形成了独有的商货供应链。
也有些富裕的商户会在这附近置办宅院作为采购点,偶尔带着家眷来住几日,领略不同的地貌和风土人情。
大花快餐就接待过几乎这样的人家,对方确实是财力雄厚,一天两顿的外卖每天都要送,结账的时候也是大方从不拖欠。
不过随着盛夏结束天气转凉,这些人家也大都搬回了内城区,那边的生活到底是舒适富足一些。
昨天就有一户人家,临行前来定了大批的卤味,余幸还给了两罐自己做的辣椒酱,说炒菜的时候放上味道很够劲儿,不要铜币,是送的。
“你什么时候把店也开去桾都就好了。”
对方颇为感慨的道:“大半年都吃不到这里的东西,得馋成什么样。”
余幸笑着道:“成,那我争取,努努力把店开到桾都去。”
“那可好,我一定天天去吃!”
“提前谢谢您的捧场了!”
在鸭脚港开店的流程相对简单一些,提前把申请书写好,标明店名,经营品类,店铺面积,主要负责人,然后去城务处申请批准。
等批复完成后,就可以开业,中途会有工作人员来检查,看你店里的一切和申请书上的是不是吻合,没问题的话就算通过,后续只要按时缴税和每年报备就可以了。
但余幸不知道在桾都开店是不是同样的流程。
毕竟是内城区了,要求高一些也是正常的。
她早准备好了一系列的材料,店名也都想好了——大花火锅店。
又接地气,又能看出和大花快餐店的连锁关系。
只是不知道这地方有没有什么商标权,为了避免后续可能的一些麻烦事,提前把这个招牌申请了,能少走很多弯路。
她在纸上列表格,猫蹲在边上看。
“装修费可能花费的比较多,火锅店还是要有自己的风格,另外铜锅哎,这个预算是未知的,还有房租和税费”
一通算下来,余幸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
“大花,你的玩具基金我短时间内大概是没法还了。”
“喵。”
“本来以为赚的不少了可是算来算去,哪里都要钱。”
“喵。”
“讨生活真不容易,对吧?”
“喵。”
不过余幸也只颓了一小会儿,立刻就精神抖擞起来,并决定今晚要用新收来的葡萄酿酒。
上辈子的福利院里就有个硕大的葡萄架,每年都会结很多的葡萄,但不知道是不是品种问题,这些葡萄都很酸——是那种完全没有办法吃进嘴里的酸。
福利院小孩能吃到当季水果的机会不多,但这些葡萄却每年都能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葡萄架,结出相当漂亮的果实。
为了避免浪费,院长便把它们采摘之后做成葡萄酒,余幸也去帮忙,一来二去,就学会了。
因为是自制的,难以做到绝对的杀菌,所以保存期限也就两年三年,但自家饮用是绝对没有问题,清香甘甜,是很难得的饮品。
“收来的这批葡萄挺甜的,直接吃也好吃。”
“我以前都不舍得买葡萄吃,太贵了一小串就要十多块,如果是不当季,那就更贵了,几十块都是有的。”
“喵。”
不就是葡萄吗,喜欢的话,天天吃也没关系。
“我小时候以为葡萄就是酸的,因为我只见过酸的,也只吃过酸的。”
她一边做着手里的事,一边笑眯了眼睛:“不过葡萄酒还是很好喝的,自家酿的度数低,当果酒喝也好,还能美容养颜。”
“等酿成了,也给你尝尝,小猫咪可以喝一点点。”
上好的绵白糖倒进罐子,和挤碎的葡萄果肉充分混合,然后将罐子密封搬到阴凉的房间等待发酵。
这个过程要经历两到三天,甚至一周的时间,等葡萄的果皮飘浮上来并不产生新的气泡为止,到时候再把果皮单独分离。
这期间所有的力气活儿都是由斯杨承担的,包括但不仅限于洗罐子,搬运葡萄,搬运坛子等。
余幸看着他轻松的抱着一大木箱的葡萄在院子里自由活动,脸不红心不跳毫无压力——这箱葡萄是刚收来的,过秤数目是两百八十斤。
“哇,这力气也太大了。”
她伸展自己的手掌,语气中不无羡慕:“哪怕我能有三分之一呢。”
“喵。”
大花叫了一声,然后用脑袋蹭她的手。
软软暖暖的触觉很能把人安慰到,余幸抓住猫一顿揉搓
斯柳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回来的。
她带回了好消息,找到了能订购锅子的师傅,而且价格意外的便宜。
“真的吗?”
余幸惊喜道:“那工期——”
“工期也完全来的及。”
斯柳道:“他们是专业的工匠师傅,有好几十人的团队,我先预定了三十只,大概一个月左右就能交货,订金也已经付过了,这是收据。”
余幸高兴坏了:“斯柳,真的太谢谢你了!你真有本事!”
“这是我应该做的另外,我还去看了一些正在出租的铺面,挑了几个合适的,你看看能不能做参考。”
她一边说着,将几页纸递过来,上面写的密密麻麻,还贴心的画了图纸,标明了路段,房型,周边的商铺类型。
不可谓不详尽。
余幸大致看了一眼,就知道要做出这样的图纸,一定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心中对于斯柳也更加感激。
“你去休息吧,赶紧睡会儿。”
她将人强行推进了屋里:“ 晚饭时候我再叫你,快去吧快去吧!”
解决了锅的问题,剩下的就相对容易多了,余幸仔细研究了斯柳带回来的图纸,认真分析了几处选址,最终挑了两个,决定要再讨论一下。
“凤凰大街和苍鸬大街,这两处都是闹市区,客流量虽然大,但房租太贵了。”
“飞鸦路也不错,但房子有点小综合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个。”
她的手指落在其中一个地方,小声的念着:“凤凰大街和峰鹰路交汇处,上下两层,而且有独立的小院和水井。”
“有个小院子还是很好的,到时候改成员工宿舍,白班夜班的倒,也有个能休息的地儿主要房租便宜呀,而且可以一年一付。”
“这样的好房子可不是经常能遇到的,如果情况属实,最好马上定下来。房东好像在做慈善一样的。”
猫趴在边上,耳朵些微动了动。
于是新店的开张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没过几日,余幸便简单收拾了点随身物品,让斯柳赶着驴车,两人一猫去出差了。
出差的地址是桾都,这次的主要任务有两个,提交申请书和确认选址地址,如果顺利的话最好能把房子定下,这样就可以进行下一步,按照预定风格和找师傅进场装修,并定制一些软装用品。
这些必须要同步进行,才能保证工期。
大花是非要跟着的,无论如何也说不听,它爬到板车上蹲坐着,那副赖定了的模样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行吧,就带着你。”
余幸将它抱起来,一口亲在毛茸茸的头顶:“我们大花可乖了,不会添麻烦的。”
斯柳和斯杨眼神游移,看天看地看树看草。
“我离开的这几天,店里的事就辛苦你了,斯柳。”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余幸放心了,摆摆手打了招呼,坐着驴车悠悠的往桾都的方向驶去。
第66章
余幸相中的两个店面都在凤凰大街,一个稍微靠近闹市区,另一个则略微远一些。
乍看上去,两个地方的条件差不多,都是两层的小楼,都有个小院,只是略远的那处租金更合得来。
但具体如何,还是得实地考察了才比较放心。
前几天,余幸找人定制了驴车的棚子,牵着车去师傅家量了尺寸做的,金属骨架加上厚实的帆布篷顶,不仅能遮阳还能挡雨,很多专做客运的牲口车都有。
如今在路上,倒是方便了许多。
余幸跟斯杨商量:“这次的路程走的远,我们轮换的来,你若是累了千万别逞强。”
她是会赶驴车的,况且这一路上都是平整的大道,也没什么太大的难度。
斯杨:“”
该怎么说呢,于他来说,赶驴车这样的强度,本来也不用什么利器。
更何况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必须停下来修整,因为驴要休息。
余幸坐在板车上,里面铺设了厚垫子,边上还放了一个筐,里面装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铜币零钱,比如烙饼和水。
车子慢悠悠的走着,从清晨到晌午,再到黄昏。
大花蹲在余幸腿上,悠闲的甩尾巴,脑袋上还带了个花环——余幸顺手从路边拽的花枝,编了两条。
她撩开隔帘,对着斯杨道:“前面有没有镇子?我们找个地方落脚吧。”
斯杨应声,调整了方向往附近的小镇去了。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天都擦黑了,镇上的灯火也点亮了,人来人往的热闹,是个比较繁华的镇子。
镇上也有招待住宿的地方,条件算不上太好,不过出门在外,也不能要求那么多。
两人寄放了驴车,在边上的小摊买了几个肉烧饼,然后要了两间房。
斯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余幸笑的道:“好,你也好好休息。”
她回到房间,和猫分食了肉烧饼,虽然有点干巴,肉质也处理的不得当有些老了,但填饱肚子还是足够的。
“你说你非要跟出来做什么呢?”
余幸把掰成小块的肉饼放在手心,看着猫慢慢的吃。
“家里不是更舒服?你这会儿应该躺在凉椅上在院子里乘凉,吃很多小鱼干。”
“喵。”
“行吧,快点吃,吃完早点睡。”
“坐车也不是个轻松活儿啊,这驴车也没减震,一天下来,我这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很平和的一晚上过去,第二天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两人一猫一驴又踏上了旅途。
越是往郡都方向,便越是繁华,街道十分宽阔,并行几辆马车都没有问题——不过马车也不多见,倒是很多人力车。
一幢幢房屋也整齐漂亮,柜台上摆着的货物精致干净,里外出入的人群也都打扮得体,完完全全不同的样貌。
反正余幸是很真切的有种''进城''的感觉了。
等来到凤凰大街的时候,她更是赞叹不已——那高耸城楼上的栩栩如生凤凰雕像,绚烂璀璨的色泽,伸展双翼引颈向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一般。
看来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朝代,都有鬼斧神工的匠人。
两人先去看了离着闹市区稍远一些的选址,去置行拿了钥匙,在中人的带领下开门进入,从外到内仔细查看。
整个大厅里非常空荡,方方正正的形状,四角的木头柱子都被漆成了漂亮的朱红色,左边还有楼梯通往上层,二楼的面积也是差不多大,还连着个不大不小的观景平台。
后面的小院相对简陋些,但也基础设施齐全,而且是接了暖炉和水管的。
“暖炉?这个是怎么用的?”
她大为惊异:“这里连地暖都有?”
中介小哥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过什么地暖,但也很耐心解释道:“桾都的冬天比较冷,建筑规划都是这样,一百户一个单位集中供热。”
“您大概没注意,这些墙壁上都有管道,里面会通热水,烧锅炉循环的,我们这里规矩是按户缴费,每个冬天二十个银币。”
余幸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
这样算起来,这么大的面积,二十个银币真很划算。
当然,前提是能保证效果。
总之,一番看下来,她是十分满意,但也没有马上确定,而是又去了另外一处。
但正如之前所说的,这一处更靠近闹市区,周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牲口车是不让进的,几人只好下车步行,走了五六百米。
这处店面和先前的差不多,只是院子小些,另外离着菜市场也有段距离——优势当然也有,这么多人,客源不用担心了。
这里的租金要贵了三分之一。
余幸百般思量,定下了远一点的宅子,且当场就签订了协议,五年的期限。
中介小哥大约也是很少遇见这样痛快的顾客,当场拍胸脯说开场的扫洒工作他包了,会请人来做,到时候只要验收就行。
余幸笑盈盈谢了。
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他们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一家简洁干净的住宿旅店,价位适中,还提供简单的吃食。
接下来,他们要在这里住下,直到确定了装修的细节并与工匠师傅对接完毕。
余幸在桌子上写画,猫趴在边上安静的看。
她用手指轻戳猫鼻子:“你可不许乱跑,这地方我是真不熟,真没地方找你去,知道吗?”
“我不拴着你,你也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咱们一人退一步,可是说好了的。”
“喵。”
“听话,回去给你煮火锅吃。”
“喵!”
说定了!
余幸开始拜访附近的工匠师傅。
她要找的是能包下一整个工程的,有点类似现代社会的装修公司,不管是中介还是团队都行,多花点儿钱,但能省心许多。
毕竟她前期还得盯着鸭脚港的生意,没有太多时间来回的跑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经过两天的摸索和拜访之后,她找到了满意的队伍,并邀请对方来实地考察,双方就一些细节问题进行讨论,并最终达成了一致。
余幸支付了部分订金,双方签订了协议。
做完这件事,她算是松了口气,躺倒在床上自言自语:“等送完申请书就可以了应该没问题的。”
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将猫双手举起来,拎在半空中。
“明天带你去玩吧?”
“ ”
“老实说,我这几天太紧张了,周围美景这么多,真都没仔细看呢。”
“ ”
“你以前来过桾都吗?哦对,你是贵族猫来着,说不定出身更显赫,你老家是哪里的?”
“ ”
“明天先去送申请书,然后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四处闲逛,今天下午我看到有坐小船游城的,那个不知道怎么收费”
余幸没啥出门旅游的经验,毕竟上辈子没钱也没时间——说来也不怕人笑话,她连市都没出过,更别说省。
不过游客被宰的新闻倒是看了不少,什么强买强卖的旅游产品,恶语相向的黑导游,胡乱收费的景区门票和特色菜
余幸对于钱是很在意的。
她不吝啬,但也绝不浪费,至于被宰,那更是绝对不接受的,所以不管是买卖任何东西,一定要把细节再三确认。
而事实证明,这是个很好的习惯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大花从桌子上跳到窗台上,向下俯瞰。
这里的视野很好,能看到余幸将要租下来的那个店面,而隔着店面只有一条街的地方,就是他的住处。
主要的王族,也就是老派贵族,都住在桾都北,只有他自己的府邸是开在这一片的,初始是因为不耐烦那些繁琐的交际,后来反而觉得很多方便。
余幸骨碌的爬了起来,快速的洗漱和换好了衣服,精神抖擞的带着斯杨出门了。
申请书的批复比想象中快很多,明日就能有结果,到时候刚好拿到就可以启程回去鸭脚港了。
斯杨没有一起,他拒绝了余幸的邀请,说要拜访一位以前认识的朋友。
“啊,这是当然的。”
余幸跟他再见:“要注意安全哦。”
斯杨点一点头,走到人群中去了。
余幸提着猫篮子坐上了河中小船,悠悠然的度过桥底,观赏着沿途的风光和美景。
撑船的是个中年汉子模样的,晒的黝黑一笑裂开一嘴的白牙,人也健谈:“小姑娘不是本地人?听口音不像。”
余幸点点头:“是呢,鸭脚港过来的。”
“鸭脚港,那可是个好地方,海鲜又多又好!”
“这倒是,港口嘛。”
河道往下弯一点的地方,有浅一些的河堤,还生长了许多荷花,三五个光屁股小孩正在扎猛子玩水,还有些妇人正在边上洗衣服,一边聊着些许家常,嘻嘻哈哈的声音传的很远。
余幸:“哎,师傅,就从这里上岸罢!”
再远一点就去到居民区了,还要费好大力气走回去,万一迷路就更折腾了。
撑船师傅应声,船桨一拨小船便灵活的调转方向靠岸了。
余幸道谢,提着猫上了岸。
青石板铺成的整齐道路,两旁盛放着各式各样颜色鲜艳的花朵,不时有穿着整齐的是人擦肩而过,而他们的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
这表示,这里的人们生活都过的不错。
余幸被这种氛围感染,也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第67章
余幸拎着猫踩在小路上,一路上欣赏美丽河岸风光,路上遇见有很多人在排队的,似乎是一家很火的点心店铺,便也跟着去站在队伍里。
“这么多人,想必不会太差。”
她好心情的摸摸猫脑袋:“闻着味道就觉得好香啊。”
“喵。”
有多香吗?他倒是觉得不如余幸炸的小鱼干和小螃蟹。
金黄酥脆,外酥里嫩,他自己就能吃一大盘。
人虽然多,但好在队伍移动的还算快,很快就排到了前面。
余幸垫脚张望,发现是在售卖一种类似车轮饼的东西,小小的圆饼点心,里面塞了红豆沙和绿豆沙的馅料,鼓涨涨的。
于是每种买了三个,用一个小纸盒装着。
六枚饼一共花了四十八铜币,差不多半个银币了,这个价格比她预料中高了一倍。
“这饼子这么贵,上城区的物价果然高。”
余幸捂着胸口,多少有点肉疼:“其实我也会做差不多的哎,算了。”
“出来玩嘛,扣扣搜搜有什么意思,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
自我建设一番,她把饼子放在筐里,决定晚上时候和斯杨一起分享。
凤凰大街是内城区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尤其是越往中心,便越是繁荣热闹,而且是非常规整和整齐的,道路宽敞,两侧的店铺十分热闹。
有售卖成衣的,有售卖珠宝的,还有各种精致的小玩意儿,以及各类吃食,样式多彩应接不暇。
余幸跟着走进去几家,但立刻被价格吓退了。
“什么衣服要一个金币啊!是金线钩织的吗?”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大概就算是整个桾都的商业中心了,店铺中售卖一些奢侈品也是合情合理的,虽然我消费不起,但总有人能消费的起的。”
就比如现代社会的那些昂贵的衣服和包包,若是往贵了说,大几万几十万的也不是没有,依旧会有人买单。
说到底,各人花各人的钱,又没影响别人。
倒是也相中了一枚冰蓝色的吊坠,跟大花脖子上那个大小差不多,是个花朵形状,雕工可爱。
价格是两个金币。
“ ”
打扰了。
中午时候,她提着猫篮子走进一家挺气派的饭馆,要了个包间。
并非是奢侈享受,而是余幸需要知道当地差不多标准的饭馆,一个人能吃饱的分量大概在什么程度,以及具体的菜色和口味。
另外她带着个非要上桌吃饭的猫,也不太方便做大厅。
总不好影响别人太多。
“清炒延椒,二十八铜币,柔鱼辣菜,四十八铜币。”
“大份烧羊排,一百一十一铜币。”
“主食大饼,十铜币,大概有两到三人的分量。”
她一边品尝味道,一边将大致的价格记下来,另外多要了套小碗,给猫夹了些菜放着,让它慢慢吃。
但猫的胃口似乎不是很好,每种就吃了一点点,然后就趴着不动了。
“怎么了?大花?”
“喵。”
没怎么,报吃。
余幸无奈苦笑:“你还挺挑嘴。”
这些菜她也都大致吃过一轮,虽然这样说有些太自傲了,但实话就是,味道真挺一般的。
鸡肉有点柴,腥味儿很重,鱼肉不新鲜,都散在汤里了,唯一一道还算可以的小炒青菜,却做的太咸了。
若是这样的菜色出现在巡场的街边小餐馆,肯定不能说什么。
但这样等级略高的地方,而且还收费这么昂贵,如果是在上辈子,倒闭是分分钟的事——不过这里么,这家生意还挺好的。
她大致估算了这家餐厅的价格,得出的结论是人均消费在一个银币左右。
是大花自助餐的十倍。
即使知道这是必须的花销,但余幸结账的时候还是小小肉疼了一下,而且没想到的是,一套餐具竟然也要一个银币!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白瓷餐具!
不过因为大花已经用过了,她还是忍痛买了下来——嗨,下次还是要提前问清楚。
下午时候,一人一猫在周围转转,主要是为了熟悉地形。
余幸颇为感慨。
明明就是想着要纯粹的玩上一天,怎么又成了实地考察。
走路一整天,也觉得辛苦,傍晚时候在旅馆对面的茶馆坐下来喝点东西,五个铜币就能喝一大壶的花果茶,还给免费续水。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这样的消费显得格外亲民。
再晚一些的时候,斯杨回来了,两人一猫分食了白天买的车轮饼,馅料充足,味道也说的过去,难怪会需要排队那么火爆。
因为计划的是明天一早要出发,所以当天晚上睡的很早,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下雨了。
如果是小一点的雨,那么驴车上的篷布完全应付的过来,但这样的瓢泼大雨,是没法正常赶路的。
没奈何,只好多耽误一天。
余幸跟斯杨都去了租好的店里,师傅们都在干活儿,大工加上小工,在场的一共有六个人。
“还有两个请假了,要明天才过来。”
余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个装修队伍其实挺大的,全部有二十多个人,但是并不都在一处做活儿,他们还接了其他的工程。
这些人一般都是直接搬着铺盖卷过来,吃住都在工地,直到做完事结算尾款。
余幸四处走动,在院子里发现了一个简易搭建的灶台,灶台上有个大铁锅,边上还堆了许多锅碗瓢盆,还有半袋没吃完的米。
这些都是工人师傅带来的,毕竟是习惯做粗活的大男人,没几个是擅长在灶台上忙活的,平时就煮点面,或者热个馒头饼子的,随便对付一口。
她想了想,决定要请这些师傅吃顿饭。
当然是买材料自己做,她很有自信自己做的并不会比外面差,而且么,咳,确实是能省下一些钱的。
这地方物价着实是贵,又人生地不熟,挨宰的概率太高了。
于是冒雨出门买了鸡鸭鱼青菜,又切了牛肉猪肉各两斤,馒头买了三十个,拖在驴车上全都搬运进来。
做活儿的师傅都觉得诧异,余幸笑着道:“本来也是做吃食店的,权当让大家提前尝尝我的手艺,各位多辛苦了!”
斯杨帮着搬东西去了廊下,然后生火,余幸则快手快脚的处理食材。
买了豆腐和熟牛肉是现成的,只要调些料汁拌一拌就能上桌,白条鸡剁块儿爆炒,鱼清蒸后浇汁,猪肉有点肥于是做成回锅肉,另外佐着小炒青菜,最后蛋花紫菜勾了一大锅汤,满满当当一大桌的菜便凑齐了。
等做完时候,也就是正好中午吃饭的点儿,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围着桌子坐下了。
板凳不够也没关系,这里搬块砖,那里找块石头都垫在屁股底下坐着,都不是太挑剔的人,并不拘这些细节。
领工的大师傅笑道:“这手艺真没的说,还没吃呢,香味儿都拱进鼻子里让人流口水。”
余幸连忙道:“谬赞了,大伙儿也辛苦了,快别客套,赶紧吃吧!”
于是众人纷纷拿起筷子。
食物吃进嘴里,味道自由品评,即使这群自认走南闯北接活儿吃过不少特色美食的手艺师傅尝了,也不得不暗自竖起大拇指。
他们是一群做活儿的粗人,没有很多细腻华丽辞藻的堆砌,就觉得跟别处的不一样——这肉怎么能这么香,这鱼怎么能这么嫩,连小青菜都满嘴留香。
余幸只吃了不多的东西,猫倒是吃了一大碗。
用的是昨天一个银币买的白瓷餐具。
席间有人说以后等店开了,一定经常来光顾,因为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余幸很如实的交代说这里是不做炒菜的,但开的也是吃食店,只是暂时要卖个关子保密,总之不会让人失望。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下午时候,余幸回到了旅馆,冲了个热水澡,准备躺下睡觉。
雨天嘛,没什么别的娱乐活动,休息休息也不错。
猫团在枕头边上,优哉游哉的舔毛。
正迷迷糊糊准备要睡着的时候,余幸突然觉得脸有点热——确切的说,是被烤的有点热,仿佛有人放了个热腾腾的烤红薯在边上似的。
可旁边不是大花吗?
她迷糊的伸手过去,搭在了猫身上,下一秒却惊呼出声:“好烫!”
“大花,你发烧了?”
猫却受惊一般,腾的跳了起来,然后撞开门跑了。
余幸:“”
她立刻起身去追,从楼梯到大堂,再到牲口棚,最后是后院的杂物间,到底是猫身体型灵活,嗖的钻进杂物间,不见了。
余幸气喘吁吁追来,呼啦一把将门推开。
“大花!”
但杂物间里并没有大花,反而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原本是背对着的,现下回头过来,挑眉望着。
“ ”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儿,还是余幸先开口了:“ 真巧啊,凌,凌朝先生。”
“您怎么会在这里呢?”
凌朝淡定道:“公干而已。”
“你有事吗?”
“啊?”
余幸一时也没来得及思考什么样的公干会干到小旅馆的杂物间里,只是顺着他的话道:“我的猫跑进来了,我找猫请问你有看到它吗?”
“就是那只白色腿身上有条纹的,半大猫,你也见过的。”
“看见了。”
凌朝答道,他伸手一指杂物间后面的通气小窗:“从那里跑出去了。”
第68章
“等等。”
凌朝也跟着走出了杂物房:“我帮你一起找。”
“啊?”
余幸愣了一下:“那,凌先生对这里熟悉吗?”
“熟悉。”
“太好了!”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明天就要回鸭脚港,没有更多的时间耽误。
但是要说让余幸放弃寻找,那也是不可能的——这小破猫,有脾气没本事,要是在外面流浪了,分分钟就得饿死。
凌朝指着道:“我看见它从这边跳出去,必定是往巷子里去了。”
余幸转头就要往外冲。
凌朝一把拉住她:“这么大的雨,拿把伞再出门。”
“好好,应该的,我都急糊涂了。”
天色阴沉大雨瓢泼,两人撑着伞在青石板铺就的巷道中,一边喊着大花的名字,一边努力的辨认和寻找。
斯杨也跟出来了,但他表示自己可以找另外一条路,这样效率更高些。
这样的大雨,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偶有那敞开大门坐在屋檐下纳凉的,余幸也都上去问了,但回复是无一例外,都说没有看见。
凤凰街周边的巷道都是布局整齐,道路干净整齐,根本没什么能藏猫的地方,几圈找下来也是毫无所获。
余幸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陡然冒出个不大好的猜想。
''该不是掉在河里了。 ''
也难怪她会觉得大花不聪明,因为当时捡到它的时候,这小家伙就是抱着一根枯树枝的,而且是分分钟要被水流冲走的紧急。
没人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备不住有只笨猫能掉进同一个坑。
余幸简直是又生气又无奈。
“笨猫!下次再不带你着出远门了!”
凌朝:“”
余幸转头,看他一副受到很大冲击的模样,连忙道歉:“我没别的意思,说猫呢,太不听话,脑袋坏掉了。”
“ ”
余幸找了个小船,要求船家顺着水走一段。
这样的天气原本是不出船的,船夫都停在河边休息,不过生意上门了也是接的,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这雨下的大,涨水咯。”
船夫划桨,眯着眼睛眺望:“真要是掉河里得往下游去找,一眨眼就冲走了。”
余幸也只能强撑着微笑:“只是猜测,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我家那个猫,可聪明了,不会往河里跳的。”
船夫是个好心肠的,走一段看到桥边有停泊的船只,就停下来问问,有没有见过一只猫飘过去的。
“没见,这点雨才涨多高?不会冲走猫猫狗狗的,野鸭子倒是看到两只。”
“不是鸭子,是狸花猫,帮我瞅着一眼啊。”
“行嘞行嘞。”
往来找了一圈,也没在水里找着,两人便登了岸,想顺着来路再找回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然后凌朝晕倒了。
毫无征兆。
在他倒下来之前,余幸完全没注意到他状态不好,所以十分无措,只能本能架着这个人的肩膀,让他不至于滑落在地面上。
这么大的个子,死沉死沉的,饶是平时做活儿攒出了些力气,也得咬牙才能撑住。
“凌先生!你怎么了!”
“你醒醒哇!”
路过的有人看见了来帮忙,把人架到路边的茶馆里,灌了两碗清凉败火的茶水,人才悠悠转醒。
但状态还是不好,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些虚汗,连带着嘴唇都失了色。
余幸松了口气,关切道:“您没事吧?”
“ ”
“您有熟悉的人在附近吗?我去找他们过来,让他把您接走。”
“ ”
凌朝把嘴唇一抿,眼睛向旁边看,那姿态十分明显,就是不肯配合。
余幸:“”
虽然但是,这人的反应怎么跟大花似的,每回遇到它不乐意做的事儿了,就把猫脸一扭,不肯看人的眼睛。
但是不走真不行啊,她还得去找猫呢!
想到这里,余幸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凌朝先生,你有家人或者朋友在附近吗?我现在去联络他们。”
“很感谢你帮我,但生病的话,还是回去休息比较好。”
凌朝又把脸扭向另一边。
余幸:“”
你是闹脾气的小孩子吗!
正头疼的时候,斯杨走进了茶馆,然后说他找到猫了。
“找打了?在哪里找到的!”
“在一个农户的家里。”
斯杨迟疑道:“它打翻了人家晾晒的玉米粉,被扣住了暂时安全。”
“好好,赔钱没问题。”
余幸连连答应:“应该赔的,那什么,斯杨,我现在走不开,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吧。”
一边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一大把银币,都塞过去。
“跟人好好道歉,说些好话,把大花给赎回来——它在发烧吗?”
斯杨顿了两秒,摇头:“没有,它很活泼。”
他接住了那些银币,转身离开了。
余幸也总算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
斯杨是个做事稳妥的,绝对不会说假话,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所以暂时可以放心。
凌朝将自己的杯子也推过来。
空了,也要。
余幸:“”
泼你脸上。
但泼是不可能泼的,这辈子都没那个胆量泼,于是给他倒了水。
凌朝休息了一会儿,喝了两大壶茶,有点缓过来了,气色看着也好了许多。
余幸在一旁小心观察,然后试探开口:“凌先生,你没事了吧?”
凌朝看她一眼:“有事。”
“ ”
余幸一拍大腿:“巧了不是?我也有事!那您先忙,就不打扰了!”
起身就要走。
凌朝也跟出去,执着的拱进同一把伞下。
“ ”
余幸自认是好脾气,也被磨的没招,干脆破罐子破摔,问凌朝到底有什么事。
男人顿默两秒,说自己饿了。
余幸颇为无奈:“行,挑地方吧,我请你吃。”
“想吃你做的。”
“?”
“你做的好吃。”
“ ”
余幸耐着性子解释道:“您对我的手艺认可,我也觉得很高兴,但这里显然不满足做饭的条件。”
“这样吧,我承诺,等回到鸭脚港之后,您可以来我们快餐店,想吃什么都行。”
凌朝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眼神执着。
余幸试探道:“我就当你答应了?”
凌朝:“没答应。”
余幸:“那也没办法啊凌先生,我的猫现在还被人扣着呢,今天实在是没有空了。”
凌朝:“它那么重要吗?”
余幸:“非常重要。”
本以为这话说出来,对方是要胡搅蛮缠一番的,但他脸上竟然露出类似''得意''的神色,而且很痛快的松口了。
“好的,那便改天,今天随意吃点什么吧。”
“ ”
结果还是要吃啊。
不过已经比预想中好的多了,两人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小店,点了两个小菜和两碗面。
下雨天没什么人,店里空旷的就他们这一桌,面条端上来之后,老板也缩到柜台后面去了。
余幸真饿了,埋头干饭,不一会儿就吃掉了大半碗。
然后她发现,凌朝的碗还是满的,这人最多吃了一两筷子,面前的小菜也是一动没动。
诚心而论,她觉得这面条做的不错了,还用葱花爆油热了锅,虽然味道有点淡,不过就着小菜吃正好。
这都要挑剔?还是不饿。
一边在心里吐槽着,一边将整碗面都吃了个干净。
两碗面加上两个小菜一共花了四十五铜币,属于正常偏高一点的价格,还能接受,从面馆出来后,两人便分了手。
余幸本想去找斯杨,但她又不知道斯杨在哪,只好去旅馆里等着。
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斯杨回来了,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把猫托在胸前,一点雨水都没沾到。
“大花!”
余幸连忙把它接在怀里,反复确认了正常的体温和健康的状态。
而这货丝毫没有闯祸的自觉,竟然还用头去蹭余幸的手,嘴里喵喵叫着,完全是理直气壮的模样。
余幸:“我要把你绑在桌子腿上!”
“ ”
第二天早上,天放晴了。
斯杨赶着驴车,驴车上载着余幸和大花,正式启程回鸭脚港。
细细的算起来,两人一猫已经在这里流连了十多天,还真有点想念了。
“可惜没买到什么像样的纪念品,要空着手回去了。”
余幸感慨道:“不过说真的,这桾都也没有鸭脚港物资丰富嘛。”
鸭脚港是个非常繁荣和富饶的地方,也是淘换宝贝的好地方,只要你足够识货,只要你拥有擅长发现美的眼睛,那么便到处是宝藏。
不过有钱人还是集中在桾都的,这里的人们生活条件也更好,从物价上就能体现出来。
回程比来时大概快了半天,但等他们赶回的时候,也已经是接近黄昏了。
店里有条不紊的运作着,各色佳肴已经被搬上柜台,许多人正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陆陆续续的上门来,准备好好的吃喝一顿慰劳自己。
驴车进了院子,梆子接下来,将驴牵进棚里去。
“哎,老板,回来啦,桾都好玩不?”
说话的是收银的小媳妇儿,笑眯眯的:“那里的人,是不是都特别有钱?”
余幸也笑着回答:“是个热闹的好地界,等回头店铺准备齐全了,请大家去桾都旅游部!”
众人都欢呼起来。
第69章
从桾都回来的第二天,店里来了个熟面孔。
飞花酒家的老板,凌寻。
这人倒是很自来熟,往桌前一坐,面上笑盈盈的:“听说余老板打算在桾都开店?已经在筹备中了?”
余幸:“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凌老板是从哪里得的消息?”
凌寻把扇子一甩:“哎,消息的出处不重要——余老板打算开什么店?”
余幸无奈道:“就是普通的吃食店,先试试水,行不行还不一定呢。”
凌寻却满脸认真:“余老板的手艺我是很信得过的,若是有什么用的着的,缺钱还是缺事,都尽管说。”
余幸:“一定一定。”
其实是不缺什么了,毕竟以她的性格而言,要做一件事,一定是有万全准备才要动手的,现在装修也正常进行中,流通资金也够,就等开业了。
眼见着正事是谈完了,这人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大花攀着凌寻的衣服跳到他的肩膀上。
余幸从一开始的试图阻止,到后来满脸木然——怎么说呢,人和猫看起来都还挺开心的。
至于那华丽闪光的衣料里是不是镶嵌了金线银线的,又是不是会被猫爪子勾丝了,已经完全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凌寻硬是蹭了晚饭才回去,依旧是有豪华的马车接送,一行一动之间都透着富贵之气。
“我觉得姓凌的一家子都好奇怪。”
余幸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猫脊背:“怎么都这么自来熟啊”
但是说实话,能搭上凌寻这层关系还是很好的。
他出身好,又在本地有些影响,不说能帮多少忙,但绝对能少很多麻烦。
“也不知道算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
“以后估计要有很长一段时间得两头跑了,哎,好怀念小汽车哦。”
她叹了口气,抱着猫回屋睡觉了
过完了夏天,鸭脚港迅速的冷起来了。
白天时候倒是还好,但最冷的时候是凌晨,还没破晓时分,那寒意真是要渗透进骨头里的,冻得人牙齿咯咯的响。
盐二每天早上去港口收海鲜,得穿棉袄子,戴上棉帽子——海边的风更凉,吹的人手脚发木。
余幸不大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气候改变,感冒了。
感冒这回事,可大可小,无非就是流鼻涕嗓子痛,就算不管它,一个星期也好的差不多。
不过余幸向来惜命,还是去买了药,每天喝着,身上一股苦味儿。
隔天又去市场上找了布料店,定了一些新的被褥和铺盖。
“都是今年最新的棉花,又软又舒服。”
店家见来了大主顾,也是介绍热情:“这些料子也好呢,不过自家用就不用选太花哨的,柔软舒服才是主要。”
余幸点点头:“行,这些都要了——对了,你们这里是不是也接成衣制作的?”
“接的,是您穿还是?”
“做十多个人的,罩衫和棉袄都要。”
店家笑的满脸褶子:“我们上门量尺寸的,看您什么时间方便。”
“那就明天下午吧,大花快餐店,家里有人。”
“哎,没问题!”
第二天半下午的时候,一个年纪大些的婆子领着个小姑娘来了,捏着软尺,还带着些样品的布料。
余幸走到院子里,怀里还抱着个小暖手袋:“ 大家都停一停手上的事情,来排队量尺寸,准备做秋冬的制服了。”
“啥,我们都有?”
洗碗的大姨睁大眼睛:“要给我们做棉袄?”
快餐店一直都是有工作服的,浅蓝色的单衫,用了很厚实耐磨的布料,看上去很干净显得人也精神。
但棉袄可不比单衫,用料和造价贵了不止一倍呢。
余幸点头:“天气冷的太快了,再拖就来不及了,每人一件两件棉袄两件罩衫,做的肥点,套在外面好拆洗。”
负责量尺寸的小姑娘也灵精,笑着道:“遇上这样的好主家,真是好福气!”
“说的是啊。”
那婆子展开软尺,满脸笑意:“谁先来量?”
料子选了深一点的蓝色,除却棉服和罩衫外,还多定了三套厚皮毛的大衣,里面还要多加两层夹棉和鹅毛层,也是所有衣服里面造价最贵的。
“港口吹海风更冷,谁要是有事做上港口,就套上这大衣。”
“尺寸做大些,谁都能穿。”
虽然鸭脚港的发展程度还可以,但大多数老百姓也都是过着很普通的日子。
就算小孩子,也没有要年年都穿新冬衣的,至于大人么,缝缝补补反正是穿在里面,又没人看见。
罩衫做件得体的,就能对付好几年。
很多厂子里做工的也有工作服,但冬天基本都是罩衫,套在外头的,就连定制衣服的老板,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但他本身也是个生意人,有钱赚就好了,至于别人是不是善心做好事,又不跟他相关。
等量完尺寸,余幸把猫举起来:“还有把它的尺寸也量一下。”
“也是要做三件,两件棉的一件单的,单的那件要做连帽的。”
老妇人应声,也过去给猫量了——她们对于这件事接受程度很高,因为以前也见过那些富贵人家的小猫小狗都是要穿衣服的,而且用料还十分讲究,比人穿的都好。
“这三件算添头,不另外算钱了,咱们工期大概半个月,到时候都给您送来。”
余幸答应了,交了订金,然后商定一些图案和细节。
其实她还打算着要再定一批红色的,暗红色的立领夹袄那种,作为火锅店的工作服,不过目前还没太想好款式。
量尺寸的老婆子走了,大花快餐的员工却还各自高兴着。
在这里上工管吃不说,连衣服都包了,同事和睦老板和善,真是实实在在的好工作,回去说起来邻居都羡慕,纷纷打听还要不要招人。
“虽然活儿多,但勤快些,就忙的过来。”
这样说着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很骄傲
余幸自己也新置办了几身成衣,都是定做的,反正也不长个儿了,不吝啬这些。
最主要的是,成衣比量身更贵——店铺里挂着好看的那些,每一件都要银币起步的。
“虽说鸭脚港天凉的早,但他们都说,今年好像格外早。”
余幸缩在房檐下,身上还披着厚袄子。
“我记得木匠家是有那个暖桌?什么样子的啊?不知道集市上能不能买到。”
又看大花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有点羡慕:“你就好了,厚厚的一身毛,下雪都不用怕。”
“去年冬天的衣服你都不肯穿,今年换了好料子和漂亮花式,可不准不穿了。”
“喵。”
驴棚的另一侧,斯杨和斯柳正在合作榨草料,准备囤起来过冬。
斯柳:“殿下的情况不太稳定,我想他可能拖不了太久。”
斯杨点头:“上次在桾都就不受控制的变了一次,持续了半天。”
他们两个都是凌朝的下属,世世代代的家养子,最近身伺候的那种,斯柳负责信息搜集方面的工作,而斯杨就是护卫。
作为人类,凌朝已经是个成年男子。
但作为另一种形态,他还需要跨过一个非常重要的进阶阶段,而且这个阶段并不是缓慢成长,而是跨越式的,从半大猫一下到完全的成年体。
这段时间的不稳定性是很高的,他会控制不住的变身,持续的高热和昏迷,甚至会存在一定的危险,所以必须要有本族的人守在身边。
按照既定的流程和计划,凌朝现在应该在桾都的府邸里,接受同族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看护,而不是这鸟不拉屎的鸭脚港肆意放飞。
这真的非常胡来。
但是这货脾气是很不好的,谁都管不到他头上,又谁的话都不肯听。
斯柳叹了口气:“最慢也就是这个冬季结束之前。”
目前她的打算是能让桾都的火锅店顺利进入运营期,余幸肯定要去操持大局,这样殿下也能被带到桾都。
那边他们的人手更足,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处理起来也比较方便。
斯柳其实私下里有问过凌朝,要不要选择更安全的度过方式,比如''失踪''什么的,毕竟家猫跑丢是高频发生事件。
最多半年,他的情况就可以彻底稳定下来,到时候重新出现就可以了。
但凌朝却立刻拒绝了。
他不是没尝试过,事实上,一直待在余幸身边才是很不理智的选择。
凌朝很承认,最开始留下是因为贪嘴,余幸做的东西太好吃了,是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美味,而且她的来历成迷,让他十分好奇。
那段时间也没事可做,索性就扮演一只普通的家猫——反正他是不大在乎面子的。
后来就慢慢变了味。
“我尝试过离开,但她很难过。”
那种惊慌和无措,那些泪水和牵挂,比牢固的铁锁链更能桎梏他的脚步。
凌朝只经历了很短暂的犹豫,然后毅然决然的认命了。
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的普通一猫,陷入感情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于是他赖在余幸身边不走了,除非是有什么过于紧急的事情发生,或者事态已经没法控制了,就短暂的消失半天。
并尽量不在外头过夜。
第70章
关于这个话题,斯柳跟凌朝进行过一次探讨。
凌朝虽然脾气不算亲和,但他并不是不讲理,一些劝诫还是能听的进去。
斯柳:“余老板是个善良的人,小动物养久了当然有感情,但您要知道,家猫走丢真的很常见的事。”
“余老板的生活非常充裕,时间很快就会治愈一切,综合起来,这是性价比最高的解决方案。”
凌朝:“不行,她离不开我。”
斯柳:“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顶天了也只是几个月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
但凌朝满脸都写着不爱听,不接受,没的商量。
斯柳:“”
作为旁观者,她其实看的很清楚,比起余幸,明明是凌朝更不能离开这段关系。
只是嘴硬的不肯承认罢了
一个半月之后,余幸又一次踏上了去往桾都的路途,这次是跟斯柳一起,坐的是同乡人的驴车,他会捎着她们到颈鸟镇,那里有长途马车可以去往桾都。
余幸抱着猫,左右摩挲,十分疑惑:“你好像比原来更烫了?是我的错觉吗?”
“虽然当暖手宝很好用,但这样是正常的吗?”
斯柳面不改色:“应该是对比的缘故。”
“天气冷了,显得热。”
余幸一愣,是可以这么对比的吗?
但斯柳不是爱开玩笑的人,而且猫看起来也的确很活泼,没有半点不适。
可能的确是她多想了。
在驴车上晃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终于来到了颈鸟镇,不过当天的马车已经发完了,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才有另一趟。
两人歇脚在颈鸟镇的小旅馆里,坐在桌边等着晚饭端上来。
旁边的桌子上是两个壮汉,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其中一个脑袋上似乎受了伤,还吊着胳膊,即使缠着绷带也能看出的血色。
他们脚边堆着大包小包的包裹,上面的标志和巡城使的一样。
有人小声议论说,这两个人是回来探亲的边防兵。
“真是可怜哟,鸳鸯关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能保住条命都不容易。”
“说的是,三天两头的打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
余幸愣住:“原来这个时代,还有战争吗?”
斯柳:“这个时代?”
余幸连忙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国家是很很和平的。”
虽然上城区和下城区的贫富差距比较明显,大家一直被贫穷困扰是没错,但至少生命是不会受到威胁的,巡城使认真负责,治安也过得去。
她打着哈哈:“我从下城区来的嘛,不太了解。”
斯柳深深的看她一眼,道:“不了解也是正常的,边防处于对峙状态已经好些年了,认真说的话,确实没打起来。”
余幸:“没打起来好,打起来的话,大家的日子都会很难过的。”
她不大了解架构,但也大概知道统治阶层的构成——除却选举产生的领导者和决策团体之外,旧制贵族仍然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们拥有自己的势力,享受着相当大一部分的财富和资源。
而这些贵族,就是''上人''。
关于这个群体有很多的传言,据说他们是个非常神秘的大家族,自古延续至今,又拥有超凡的力量,能够连通神明,祈福降灾。
但余幸始终对这一点保持有理有据的怀疑。
毕竟从小接受的无神论和唯物主义教育,这种神神鬼鬼的论道听听就算,不会全信。
说起来,她还曾经怀疑凌朝是上人来着。
余幸:“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交税的清单上,是有一项相关的。”
鸭脚港的商户每个月都能收到一张税务清单,里面详细罗列了各种款项,而其中一项就是什么''边防类目'',当时没仔细计较,原来是这个意思。
斯柳点头:“是有这一项的。”
人的晚饭是寡淡的清水面,猫的晚饭却是猪油酥皮小饼,有奶香和椒盐两种口味,是临走时候带了一点,用笼布包了几层,现在还是热乎乎的。
也没多拿,就是单纯给猫准备的。
余幸:“大花有点挑食,上次我带它出来,外面的东西基本都不怎么吃。”
“所以这次就给它带了些,省着点的话,足够到桾都了。”
斯柳:“”
真的太娇惯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赶了最早的一班车,天还蒙蒙亮,太阳都没升起来,这会儿的温度也是最低的。
两人缩在马车里,把毯子披在腿上,仍然是觉得冷——但还可以勉强忍受的程度。
同车厢的还有两个中年妇女,看样子已经习以为常,笑着道:“没事儿,等太阳出来就好了。”
“你们也是往桾都去的?”
余幸点点头:“是的,去探亲。”
这是她出门在外常用的理由,反正萍水相逢又用不着如实交代,说的多了错的多,糊弄过去拉倒。
“我们是去送货的。”
相比起她的遮掩,两个妇女倒是坦诚的多,豪爽的拍拍座位下的大包小包:“这都是我们做的手工绣篮,桾都有人收呢!”
余幸好奇的瞅了一眼,缝隙里的确能看到些红绸绿布的。
“大姐手巧,是个赚钱的好路子。”
“嗨,说不上路子,也就是挣俩零花!”
两个妇女是话多的,一路上聊的东家长西家短,其中不乏许多劲爆内容,余幸听的津津有味,连瞌睡都不打了。
人嘛,还是要有一些八卦来充实生活的。
马车的速度比驴车快,大早上出发,临近傍晚的时候就赶到了桾都,另外多加了几个钱,直接送到了火锅店门口。
虽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但店里还是很热闹,师傅们都在加班加点的工作,而整个店内的布局已经初见雏形。
余幸兴奋的拉着斯柳,跟她解说:“你看,我打算在这部分做一个台子,放小料,可以自助取用。”
“刷漆决定是用暖橘色,其实我原本打算是用红色的,那样更喜庆,不过暖橘色也很好,又显眼我还订了屏风和桌子,等漆晾干了就可以进场了,都是用的实木,可贵可贵了!”
斯柳认真的看着,不时点头,心中却越发震惊。
她当然知道余幸擅长做很多吃食,但只会做吃食,是没法经营一个店铺的。
相比起简易粗糙的大花快餐,这火锅店又升了不止一个层级,从装修到布局都是颇具特点,即使还没有完全完工也能看出其中的用心。
斯柳认真道:“老板,你真的很厉害。”
余幸摆手苦笑:“可别说这个,我也只不过是借鉴别人嗨,摸索着来罢了。”
“我今天就是先带你过来看看,走吧,我们别打扰师傅吗做活儿了,先去旅馆安顿一下,明天再操心别的事情。”
“好。”
从鸭脚港到桾都这么远的距离出差当然不是为了玩,事实上有一大堆的事情在等着处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从下个月开始,她要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待在桾都。
“所以要租个房子,最好是近处,倒不用多大。”
余幸叹了口气:“其实我之前也留意过,但不太容易找到合适的。”
桾都不是鸭脚港,凤凰大街上全是铺面,根本找不到宜居的小民房。
要么太远,要么太贵,要么房子太老——其实余幸倒不嫌弃房子老旧,但她想找个有暖水管的,这样冬天比较好过。
“虽然难找,但总是得试试的。”
余幸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猫脊背:“等火锅店开张了,也给你做一套员工制服,大花就是店里最受欢迎的招财猫。”
“喵。”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忙的团团转,那批黄铜的火锅赶出来了,送货的马车已经到了桾都,确认验收无误后,全部搬进了火锅店小院连着的屋子。
然后桌子也送到了,很结实的大方桌,做工相当漂亮,挑不出什么毛病,唯一要头疼的是送来的有些早了,没地方放,于是只能摞在院子里。
再然后是帘子布和屏风各种盘碗摆台小件,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细节调整工序订对每天睁开眼就是四处跑,半夜才能躺下睡。
不到一个月,余幸瘦了五六斤。
硬生生累的。
在这一个月里,她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和旅馆老板商量改成了月租,达成了双方都比较满意的价格。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忙碌,火锅店终于是大致完成,可以进入下一个步骤了。
“接下来就是招聘和联系食材供应商了。”
余幸躺在床上,声音有气无力,但面上还是笑着的:“总算赶得及了,在天气彻底冷下来之前,吃上热腾腾的火锅。”
“不过还是得找个住处啊,总住旅馆还是划不来,性价比太低了,哎。”
“明天再去碰碰运气吧。”
“喵。”
没关系,这件事它能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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