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只新生虫王, 从虫卵中爬出的那一刻，它就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带领整个虫族, 占领这个星球, 成为这里的真正的主人。
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指令, 每一任的虫王，都必须要做遵循这个指令去做。
它也不例外，但在做这件事之前，它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解决。
那就是杀死，与它一同孵化的另外一只不应该存在的, 虫王。
虫王, 历来只有一只。
可是这一次, 和它一起孵化出生的，却有两只。
它摆动足肢,随着靠近,淡绿色的虫眼中,倒映出的那只趴伏着缩成一团的另一只灰白色虫王,一点点变得清晰。
这是一只还没有完全长好, 就被迫孵化的半残虫王。
它的全身泛着灰白,身体上还包裹着没完全吸收的淡色粘液,因为发育不良,整个小了一半都不止， s
似乎是察觉到它的靠近,它顶上的那一对虫须很轻很轻的动了动，慢慢抬起了头,向它看来。
透过那双几乎和自己无二的淡绿色虫眼，虫王看到属于自己的倒影。
单从外形来说, 这只灰白的虫子，连虫王二字，都不配。
它太弱小了，弱小到，连力气都不要费，只要轻轻那么一捏，这只发育不良的白虫就能被杀死。
当然，相对它这个继承了前任所有虫王记忆的新任虫王来说，这只连记忆都没有的新生虫族，本就是个意外。
“你不该存在。”虫王发出如此的评价。
“你是谁”
灰白的虫族顶上虫须晃动，似乎还没意识到，接下里的的它将会面对什么。
它一面蠕动着发软无力的足肢，好让自己能够站稳，一面用那对浅绿色的虫眼打量着比自己大了一半都不止的虫王。
虫王已经离它很近，近到虫王张开长满利齿的口器就能一口将它的脑袋咬下。
直觉一般，它扭动连站着都困难的身躯，原地一滚。
“你不该存在。”
一击失败的虫王没有想到，这只弱小的兄弟竟然会躲避，它在脑中再次传达自己的意识，试图用自己的威压控制对方，却遭到对方的反抗。
“你是谁？”灰白虫问道。
虫王道：“我是你的王。”
“王”灰白虫似有不解。
虫王道:“我是虫族的王，我将带领虫族杀死这里所有的人类，占领这颗星球。”
“我也是人类吗”灰白虫问道。
虫王道:“不是，你不是人类，你和我一样，都是这一次新生的王。”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能允许你的存在，虫族的王，只有一个。”
“只能有一个？”灰白虫似乎更疑惑了“既然只能有一个，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吗？”虫王因灰白虫的话，转动了一下那颗硕大的虫脑，给出回应，“你太弱了，你没有记忆，是被抛弃的，如果你能杀了我，吃下我的身体，你也可以当王。”
“我杀不了你。”灰白虫晃动触须，老实承认，“我能感觉到，你很危险。”
“对，我拥有历任所有王的记忆，我是虫王，你不是，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但你很快就要死了。”虫王道。
灰白的弱小虫王因为虫王的话沉默了。
刚才的这番意识交流，让他明白了些什么。
看着再次预备发起攻击的虫王，它依旧故技重施，顺地一扭，就要躲开，却被早有预料的虫王提前识破，这一次，它的躯体被虫王的口器中的针刺牢牢刺穿。
“等一等。”灰白的弱小虫族发出求饶，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迅速流失。
或许是觉得他必死无疑，又或许是想看弱者求饶，虫王当真放慢吸食生命的速度。
“为什么非得杀我，留下我，让我服从你，不是更好吗？”
“你想活着”
“是的，我想活着。”
虫族之间的交流毫无秘密，这一刻，虫王感觉到了这只一卵同生的“兄弟”，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确实想活着。
“好吧。”
如果只是当一个供它驱使的虫族，倒也不是不能答应。
收回口器中的针刺，虫王挪动身躯，扫开挡路的巨石，来到已经爬满的食物的墙边，挥动足肢扫下一大片，塞进口中。
现在的它，需要更多的能量来强大自己。
这些虫子，就是强大的来源。
吃下的虫子越多，它就越能感觉到自己变化。
只是这么一会，它与虫族的链接，就已经从洞内，延展到了洞外数十里之外。
虫王孵化了。
洞外的虫族们感知到了这一点，迅速将这个消息放出。
不消片刻，虫王所在的虫穴，就已经被最近赶来的虫族挤的满满当当。
虫王也在吃完一面墙壁的虫子后，停止进食，向虫族下达第一个命令:抓向导，杀掉哨兵和普通人类。
虫王的命令，被这些虫族奔走相告，互相传达。
虫族传达信息的方式，很是迅速，一个小时都不到，这颗星球上，几乎所有的虫族，前后接收到虫王孵化和抓向导，杀哨兵人类的指令。
所有接收到指令的虫族，没有会违抗虫王的命令，长叶也不例外。
虽然它本来就要杀了司戎和温连敬，现在，不过是又多了个理由罢了。
长叶的杀意那么明显，司戎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狼狈躲过长叶的一击，正欲开启图景，不料先撞进了一片鸟语花香的花海中。
一入花海，他的身体就被开得正艳的花缠住，这些花长得美丽，娇艳欲滴，却在花，心的最中心，个个长了巨齿，狠狠咬住他的身体，将他迅速拖拽进花海深处。
越往花海深处，这些花就越高大。
司戎的手脚都被束缚，在不断被拖行中，上方的光亮越来越暗。
当最后一丝光也被漫天的花遮住时，他扯断咬住右手的花，抓住几棵花根部用以固定身子，阻止了花的拖行。
就算那被他抓住的花根部瞬间长出倒刺，将他的掌心刺穿，它也没有松手。
这是一片吃人的花海，无论是美丽长牙的花朵，还是长有倒刺的花枝，亦或是越来越深的花海深处，无一不是危险。
必须要赶紧离开。
顾不上稀烂的掌心，司戎扯断另一手臂上爬满的花，正准备划出精神力砍断束缚双脚的花，头顶一阵划拉声，
似有所觉般，他抬头的瞬间，恰好看到一大片的花朵被连根削断，断花兜头浇下盖住了他的脸。
“司戎”两只手扒开，砍断的花枝，一张秀白的脸挤了进来。
透过这些黏腻的花香，司戎闻到了熟悉的向导素气味，他晃了晃脸，从透出的缝隙里，看到伸来的一只手拨下他脸上剩余花朵。
“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重见光明，加之凑近的脸离得很近，司戎不知怎么，心头一跳。
“奇怪，怎么你幻想里的花咬人不说吗，连花杆子都长刺。”
右手腕上搭上了一只手，司戎环顾四周，明白了什么。
这里是长叶幻化出来的不假，却也是根据他的内心所想，弄出来的。
“你这怎么办，我来帮你拔掉，还是你自己来。”
向旋观察一下司戎被花枝刺穿的手，贴着地面削断花根处，再将手握着的上半部也削断，只留下司戎抓住的那一段。
她嘴里看起询问，实际已经左手抓着司戎手抬起，右手伸出两只手指捏住刺的缝隙中间，一个使劲，把捏住的那根带刺花杆给拔了出来。
这根花杆上的刺陷得不是很深，向旋轻松，司戎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你忍忍吧。”
一根也是拔，一手也是拔，向旋便将司戎掌心向上，开始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清理他手上的带刺花杆。
司戎这一抓，薅了八棵花杆子，最上面的三棵刺陷得还不深，向旋也没怎么费力气，可剩下的全都正贴着掌心，基本都穿透了掌心，这要拔，那可是会有点疼。
向旋准备拔前，看了司戎一眼，见他面无表情，逮住一个就是一个狠拽。
长刺拔出的同时飚出了血，向旋却面不改色，又是故技重施，把剩下的全给拽出来。
所有的刺拔完，司戎的手也没了样子。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手上的手，问向旋:“外面怎么样？”
“没事，温连敬不知道怎么回事，跟没事人一样，自己把自己的心给挖出来，正跟虫子打呢。”
“挖心”司戎像是没明白向旋的意思。
向旋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到他把自己心掏出来，丢给那虫子，然后跟个正常人一样，跟它打起来了，我就是趁着这机会进来找你，外面的事，你先别管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出去。”
向旋的解释，让司戎明白外面的情况，但是又不是那么明白。
温连敬再怎么也只是一个哨兵，自己把自己的心给挖出来，还能跟长叶对打，这就很奇怪了。
不过现在他不在外面，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有先出去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长叶设下的精神图景，要想出去，只有杀死长叶，或者是破开这里的幻境。
前者现在行不通，只有后者。
其实在向旋出现，说出这里是司戎幻想的花时，司戎就已经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
他往看不见边际的花海尽头看了一眼，说道:“我要释放自己的精神力，用我的精神图景破开这里。”
“行，那你开始。”向旋点头，等着司戎动作。
司戎却扭头看她，说道:“你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你放吧。”向旋继续点头，心道:我什么没见过，怕什么，不就是蛇。
每一个哨兵建立精神图景，在其中的化身，不是自己的精神体，就是些别的妖魔鬼怪，她又不是看了一个两个，哪有怕的。
向旋表情从容，等到司戎在她面前当真从一个人样变成一条拥有两个头的大蛇怪之后，她的表情果然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向旋的表现，落入一直维持清醒状态的司戎眼中，他用两颗蛇头上的四只蛇眼看了向旋一眼，蛇尾一卷，托着着向旋的腰，将她送到自己的其中一颗蛇头上。
“你这体型还挺大。”
向旋坐在蛇身上，嘴里这样说，看到蛇尾像是画圆一样，扫了一圈，凡是被扫过的位置，那些花都会立刻消失，被满地的各种花花绿绿的不知名蛇代替，差点没坐稳，从蛇身上翻下来。
难怪司戎让她别害怕，满地的软体动物，这搁谁不害怕。
向旋心里吐槽，不敢去看地上的那些让她起鸡皮疙瘩的玩意，只看远方。
蛇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周围的花海已经被蛇窝替代。
只要有蛇的地方，就是司戎的精神领域所在，长叶制造的幻境看似不着边际，实际在司戎的精神图景攻破下，很快就到了边缘。
双头蛇最后的一个摆尾，成功破开幻境，将这里彻底变成了属于他本人的领地。
图景展开之后，连带着长叶和温连敬也先后显出了身形。
然而，当向旋看到，随恢复虫态的长叶之后，出现的那只巨大的黑色水母后，心内不免惊讶起来。
第92章
向旋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外面时,温连敬不仅能手挖心脏，还活蹦乱跳跟长叶继续打。
在这里跟长叶较量到现在的，根本不是温连敬本人, 而是他的精神体。
一进入司戎的图景中, 温连敬的精神体就暴露出了这个秘密。
温嘉的精神体能分裂, 温连敬的精神体也能。
只是，温连敬的精神体在这里，他人又在哪里。
向旋的这个疑惑很快被搁置。
也不知道是长叶故意，还是它虫态确实不行，又或是这是司戎的领域,它的能力来不及施展。
在司戎和温连敬精神体的共同围攻下, 长叶似乎有了退势, 几次都不再出手，而是只顾躲避。
不管是长叶故意, 还是真的是个机会, 司戎都不会放过, 反而加大攻击的力度, 势要杀了这虫子。
向旋也同样是这个想法, 她操纵精神力, 总是伺机缠上长叶的各处身体部位, 能弄断一根触手是一根触手。
轮番这般之后, 长叶满身的触手被割得七七八八，连躲避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最后被双头蛇尾一个卷起，狠狠摔到地面上, 好半天没爬起来。
向旋也在这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呼啦啦把所有的精神力全给抛出，缠在长叶身上，要给它来个五马分尸。
看着被缠满精神力的长叶，向旋激动地差点从双头蛇头上蹦下去，“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向旋不敢相信，这次真的能杀死长叶。
这时候的长叶，是完全没有人类的样子，从头到脚，都是完完全全的虫态，落到这样的境地，它虫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对金色虫眼倒是闪得很。
就在向旋操纵精神力，要立刻就将这虫子结果之际，她听到长叶用它自己的声音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死前说了什么吗？”
“闭嘴吧你。”向旋想都不想，直接就是操纵精神力，开始分尸步骤。
对于长叶的鬼话，她一个字都不会信，也不会听。
这时候犹豫，就是给这虫子逃走的机会。
她绝不会放走这次机会。
“你可真狠呀”虫态长叶从精神力束缚拉扯中动了动虫脑袋，将金色的虫眼对准向旋。
向旋瞥了一眼，心中正要不屑，长叶又说道:“倒是跟我想的一样，不会被表象迷惑。”
临死了，还要唧唧歪歪。
向旋给它一个眼神，便不再搭理，她能感觉精神力的拉扯已经在关键时刻，只差一点，就能把这只让她讨厌的虫子给弄死了。
向旋全神贯注，一心只放在自己的精神力操作上，没有看到虫态的长叶脑袋很轻的动了动，双头蛇像是接收到某种信号，向着那边滑了过去、等向旋意识到不对劲，双头蛇已经托着她来到长叶的面前，并将她整个人从蛇头上扔了下来。
本来还一副半死不活的长叶，在她一脱离蛇头，立刻伸出不知道藏哪的触手，将她凌空一卷，抓了个结实。
“司戎!”向旋大惊，才刚喊出的司戎的名字，就觉自己和司戎一直保持联系的精神力，被对方强行中断了。
怎么回事
向旋心头骇然，还要再说话，眼前画面陡然一变，竟然从司戎的精神图景里脱离，来到真实世界里。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让向旋没有时间去应对。
长叶的目的似乎就是她，一抓到她，就脱离司戎图景，带着她快速离开这里。
向旋最后看到了，是周边无数的虫族，蜂拥着扑向她离开的那个方向。
不管是司戎，还是温连敬的精神体，都没有再追上来。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长叶慢慢放缓了速度。
天也慢慢亮了，下起了小雨。
雨水打在昏昏欲睡的向旋头脸上，将她从睡意里拉醒。
她不知道长叶要把她带到哪里，在这样的雨天，她连方向都分不清，更别说逃走。
她迷茫着，扫到了腕上的手环。
长叶只卷住她的腰，而没有束缚她的双手，她试着按了两下，正要用这个求救，手腕已经被另一条触手卷住。
“我们可用不上这个。”触手灵活扯下手环，随手一丢，就这样把向旋的希望一块给丢了。
这是自离开司戎后，长叶第一次跟她说话。
它用着他原本的声音，像是朋友一样评价道:“你这个哨兵不太行，红眼睛那个倒还可以，可惜没来，这次来的要是他本人，我不一定能带走你。”
向旋被触手卷着腰，等于是坐在虫态长叶的后背上，说出这句言不由衷的“那你真走运。”后，她就仰头看天。
天上乌云厚重，不见一丝蓝，这样的天气，很可能还会下雪。
她问：“你要带我去哪”
“你可以猜猜哦”长叶拉长的语调中，带了调侃，这个时候它还不改自己的习惯，说话都拿腔作势。
向旋脸想都没想“肯定是献给虫王吧。”
“真聪明。”长叶夸奖，开始改变了虫态的外形，变成半人半虫的样子。
由于变了样子，向旋就不再是处在它的背上，而是变成和它面对面。
长叶用的还是文津的脸，它学着文津的平时的口气说道:“别害怕，我会晚一点把你送给我们的王，在这之前，你不会有事。”
“那我还真的要多谢谢你。”
“没办法，谁让我这么爱你呢。”这句话的前半句还是文津的口吻，后面却又变成他往常的调调。
向旋心口有点堵，也不知道是因为对着这张脸，还是因为靠长叶太近。
她正要再怼，忽然发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她的身体，不抖了。
一直以来每每遇上长叶的惧怕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向旋先是为这个发现惊喜，接着就是遭到长叶的嘲弄。
“这么开心吗看来这张脸，还是有点用处。”
向旋的好心情因长叶的这句话荡然无存，板着脸道:“你就是再怎么学，你也不是他，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只臭虫，连人都算不上。”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他。”长叶点头，面上的笑容还在，看起来好脾气极了，可缠住向旋腰上的触手力道却有了变化。
向旋感知到腰上收紧的力度，就知道这小心眼的虫子下一步是要干什么。
果不其然，她才这样想，整个人已经往前一冲，被强行送到长叶的面前。
“我没有他那么温柔，如果你不乖乖的，我可是不会让你好受哦。”长叶笑得花枝招展，可那张向来温柔宠溺的面容，反倒让向旋觉得这笑虚假的不得了。
这样的长叶，向旋就是再怎么喜欢文津的脸，也喜欢不起来。
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向旋横了它一眼。
这并非是一个白眼，只是一个瞧不起的眼神。
她的这个动作，并不是第一次做，只要稍微翻找属于文津的记忆，就能在里面看到许多这样的动作。
长叶也不知道是恶趣味来了，还是确实无聊，抬手捏住向旋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用文津的声音轻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就是你这搞怪的样子，我也喜欢。”
向旋的脸色在长叶起始的话中，一点点冷了下来，毫不客气啪一下，打在下巴上的手上。
“你真恶心!”
嘴里这样说着，眼眶还是忍不住发涩。
发红的眼眶里开始一点点蓄满了泪，却被控制着不准落下。
长叶盯着看了会，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向旋的眼睛，温柔道：“怎么又哭了，别哭了，我不是在这。”
长叶的动作温柔得很，简直跟记忆里的文津一般无二。
向旋眼中的泪，在这样的温柔中，没忍住，啪嗒往下淌。
“你看你，唉，别哭了，没事的。”长叶耐心安慰着，擦去她一边掉下的泪，放在眼下看了看，慢慢往唇边送了过去 .
向旋眼睛在流泪，但脑子清醒的不得了，她本还为怎么控制眼泪烦恼，一看长叶吃她眼泪的动作，胃里一酸，眼泪即刻止住。
长叶瞥到她的挂在另一边眼角的眼泪，拿下唇边的手，就要来擦.
向旋真心为长叶手指上带着的口水恶心，偏头要躲，却没躲开。
带着点湿的手指揩在眼角，向旋不止犯恶心这么简单，她干呕了起来。
长叶却跟看不见她的排斥，故技重施又吃了一次手上的眼泪，吃完煞有介事道:“真怪，你的眼泪明明不难过，你怎么还哭成这样呢”
向旋仰天透气，不想跟虫说话，也不想看虫。
长叶的恶心，向旋早有准备，早在初遇，她就对这虫有了点了解。
这人最爱嘴上说着软和的话，手上做着不是人的事，
当初短短一个照面，她后背的伤就被手指搅的加重了。
现在长叶的恶趣味，目前虽然没有对她做出伤害她身体的事，但是以后谁知道呢，保不准这虫突然发神经，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伤害。
向旋一直在心里警惕着长叶，以防他突然发疯。
哪知这虫发起神经了，果然是没有防备的。
就在它尝过向旋的眼泪，觉得她不是难过的哭之后，没多久，竟然用触手，对着向旋后背曾经受过伤的位置，给来了一下。
还当着向旋的面，尝着触手带出的血，对她说:“你的血，比你的眼泪味道要好些。”
第93章
长叶并没有要杀向旋的打算。
它带着她一路往西,走了三天，过了一条冰河，来到一处虫族聚集的巢穴里。
在这里, 向旋不仅见到了另外几只长相各异的高等虫族, 还和十个被抓来的向导们关在了一起。
这些向导里有几个对虫族的事了解的多些, 向旋这才知道，虫王已经孵化了，而且还对虫族下达了与人类开战的命令。
现在外面世界，在这几天里，人类和虫族已经发生了数次的正面战争,有不少人类聚集的城镇,都被虫族占领了。
向旋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这一路上,长叶除了会学着文津的样子跟她说上些废话，别的也不怎么说,要不是这些向导,向旋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是另一番天地。
光是听这些向导的口述, 她就觉不妙。
这次的开战, 和以往不一样, 以往只要杀死领头的虫族, 虫族的攻击自然会停止, 可这次就算是领头的虫族被杀死, 进攻的其它虫族还是会一直攻击。
虫族是打着彻底消灭人类的打算，成为这个星球的霸主。
所到之处, 除了向导，全都是不留活口。
哨兵再强大, 数量上也不能和虫族相比，再加上精神紊乱等问题, 凡是被虫族攻击过的城镇，就算短时间内攻不下来，可时间一久，最后无一不是惨烈的结局。
人类和虫族之间的历史中，虫族自出现在这颗星球上的那一刻起，人类的生存就一直被压榨，最严重的时候，曾一度到了几乎被灭种的境地。
后来人类分化了能对抗虫族的哨兵和向导出来，情势才有所好转，再有后面每一任孵化的虫王的莫名死去，虫族不再大举对人类发动动攻击，让人类得以喘息，繁衍生息。
但这并不代表，人类的生存就绝对稳固。
每一任虫王的孵化成功，对人类的未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哪怕只要有一只虫王活得够久，人类就不会那么容易能挺过灭绝的危险。
这一任的虫王才孵化，等到它自然死去，那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
向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还有没有机会能看到虫王死去的那一天。
可比起这些大局观的问题，向旋眼下最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成功逃走。
这个问题不止向旋在想，还有这些被抓来的向导。
他们讨论过外面的问题后，开始讨论起自己被救的可能。
从现实各方面分析，向导们达成了一个共识，不会有哨兵会来救他们了。
外面已经乱成那样，各处都在应对虫族的攻击，他们这些被虫族掳来的向导，很可能也被外面的人以为是已经死了，他们现在唯一能靠的就只有自己。
落单没有哨兵在旁的向导，如同一个普通人，自救，根本就不可能。
讨论的最后，一个向导总结道:“我们跑不了，这里到处都是虫族，随便一只虫族，都能把我们杀死。”
“那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这样被这些虫子送到虫王面前，成为它口下的食物吗”另一个向导不忿接话。
所有的向导都沉默了。
就算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向导们也没办法接受等死这一条路。
向旋也接受不了。
她苟到现在，吃了那么多的苦，不是落得一个给虫王当口粮的下场。
她一定要逃出去。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逃跑的方法。
她也知道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事，在这样到处都是虫族的山脉密林中，她要逃走，难如登天。
但向旋还是想要试试，留下来，注定死路一条，如果逃出去，还有无限可能。
逃命这件事需要十足的把握，不能急，她需要冷静再冷静，静待时机。
长叶把她丢在这处巢穴以后，就不知道去了哪。
在长叶离开的时间里，那只曾跟向旋有过几次照面的半残繁殖者竟然趁着长叶不在，主动找上了她，鬼摸鬼摸问她想不想走，要是想走，它可以帮她。
向旋跟这只繁殖者打交道不是一次，她深知这玩意秉性，恐怕是为了她的身体来的，就故意说想走，问它怎么帮。
繁殖者当下就将方法说出，叫她现在趁着长叶不在，跟这里的另外一只高等虫族坦白自己不是向导的事，然后它就可以借着产卵的借口把向旋带走。
向旋一听这繁殖者的办法，就不想搭理这货。
别说这里只有一只高等虫族，就是没有高等虫族，里里外外还那么多的虫子，她一旦没了向导这个身份，立刻就会被这里的虫子分个干净。
这繁殖者嘴上说得漂亮，实际上，就是在惦着她的身体。
她直接戳破这虫子心思，讽刺道:“想在我身体里产卵，又怕被长叶发现找你麻烦，你倒是挺会想招。”
“没有没有，向旋，我可是你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呢，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帮你。”
被拆穿的繁殖否认着自己意图，再三解释说自己是真的想救向旋。
向旋怎么可能会信。
她又不是真傻，就算她想逃走，也不至于昏了头相信这狗虫子能愿意救她。
她不信，不代表别的向导不信。
一个向导听到她和繁殖者的对话后，竟然凑过来问她，繁殖者说的办法到底行不行得通，要是行的话，他也想一块走。
“它的鬼话你也信，它的目的是把我骗出去，好在我身体里产卵，信它，你不如信我能救你。”
“向旋，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的真心，我是真心想帮你。”
在旁边听着的繁殖者一看向旋说话，就急着插进来解释，还煞有介事说起逃跑的计划“只要你说了自己不是向导，我就能把你带出这里，你放心，我已经跟这里的其它虫说好了，它们不会伤害你。到时候你出了这里，往南边去，走上两天，就能到人类住的地方，那里有哨兵，到了那，你就安全了。”
“你的这个计划看起来倒是挺周到。”向旋就差翻白眼，繁殖者这骗人的伎俩，漏洞百出，简直蠢得可以，她要是上当，那就是真傻。
繁殖者也不知道是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乐呵呵道:“我想了好久，这可是目前唯一能救你的办法，你是我的朋友，对我还那么好，我是真的不想看你死。”
繁殖者说话的语气很真诚，向旋不信，旁边的向导信了，小声说“这只繁殖者跟别的虫族是有点不一样。”
“当然了，向旋都说我是最像人类的虫族，她是我的好朋友，当初要不是她，我差点就死了，我听到她被抓到这里以后，就赶快过来了，我真怕她出事，还好她没事。”
繁殖者被夸得开心很，全身的触手都扭起来，为了让这个向导相信它和向旋的关系好，又各种说了自己和向旋一些没有的事。
向旋跟繁殖者之间能有什么事，她听不下去这虫子的鬼扯，也怕这向导被它骗了，把这向导拉到一边，跟他解释:“你别听它胡说，我没有救过它，当时我是要杀了它，只是那时候手里没趁手的东西，它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它编D这些鬼话，是想让我失去向导的这个身份，成为它孵化虫族的容器。如果我要是真按它说的，等不到出去，不是被这里的虫族吃了，就是被它在身体里产满卵。”
“你说的是真的”
“我还骗你不成，你难道真信一只虫子？”
向旋怎么说也是个人类，可信度比一只虫子高了不少。
向导就是再想试试繁殖者说的那个办法，听她解释完后，也有些拿不准了，最终摇头作罢，决定相信向旋。
繁殖者这次的没能说动向旋，可还是不死心，
第二天出发的途中，又爬上向旋所在的虫族身上，跟她偷偷摸摸搭话。
看向旋不理它，就故意说:“这里是最好的机会了，再往前走，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王派了它的弟弟过来，你知道王的弟弟是谁吗是差一点就成为王的虫，它是跟咱们王一起孵化出来，你知道它多强吗文津长叶都打不过它。”说到文津两个字，它忙改了口。
向旋已经知道长叶把名字改成文津，她听不得繁殖者把长叶的名字叫文津，只要繁殖者一这样称呼长叶，她就会逮着繁殖者揍。
繁殖者长了记性，就算是念出那两个字，也会立马改口。
向旋这次没跟繁殖者计较名字的事，而是对繁殖者说的所谓的虫王弟弟疑惑起来。
她想到那个死在三十号营地的虫王。
虫族的虫王向来是只有一只，就算是一起孵化出了别的虫王，也会被虫王杀死。
三十号营地的那只，是从虫族里跑出来才活了下来，可就算是那样，那只虫子直到死，也不敢光明正大在外面晃，只能藏在地底深处偷摸活着。
这次一同孵化出的两只虫王，竟然都活着，其中的那只所谓的弟弟，还当起虫王的狗腿子。
“你们虫族向来不是只有一只虫王，这次怎么活下来两只。”
“不知道。”
作为一只连高等虫族都算不上的繁殖者，更多的事情它也不知道，更不感兴趣，要不是想说服向旋听它的话，跟它逃走，连这件事它都不想提。
看向旋感兴趣，它顺着话继续吓唬道:“你不要小看它，它虽然没能成为咱们的王，可它也是很厉害，你要是到了它手上，让它发现你没有精神体，你肯定会立刻就被咬断脖子。”
“除了你，你们虫族，哪只虫子不能立刻咬断我的脖子”向旋不把繁殖者的威胁放在心上，反倒故意笑话它弱小，说完脑子一闪，想到了什么，咦道:“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精神体”
“长叶说的呀。”繁殖者蜷在一起的触手动了动，朝长叶所在的最前方示意了一下，“长叶杀你哨兵的时候，我在，你难道不想知道它是怎么杀你哨兵的吗你跟我走，我路上跟你说。”
“跟我说这个，你不如说用什么办法能杀了长叶更让我有兴趣。”向旋斜睨着繁殖者，嘴上说着无所谓的话，眼神已经够能杀人。
竟然用文津的死还引，诱她，真当她脑子糊涂就能被摆布了。
繁殖者接触到向旋的眼神杀意，很自觉往后挪了挪，“哪那么容易，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叶是高等虫族，它多厉害啊，我怎么敢说。”
“那你说什么屁话。”
“我这不是想帮你，你怎么还生气了。”
繁殖者唯唯诺诺，小心解释的样子，没让向旋有一丝怜爱，反倒让她心烦，真想一脚把这丑东西踢出虫背。
繁殖者一直都知道向旋讨厌自己，它等了一会，看向旋不说话，又悄悄往她这边爬，放低声音说:“你杀不了长叶，还不如跟我走呢，好歹把命保住了，以后再找机会就是。”
向旋瞥了这只一肚子坏水的繁殖者一眼，看它正好爬到脚边上，瞅准时机，一脚踩在它那条最重要的触手上，直把这货踩得吱哇乱叫，全身触手扭个不停。
向旋下了死脚，繁殖者费了大力才好容易挣脱，挣脱后，再也不敢靠向旋太近，只敢在她附近打转，委屈指责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对你这么好。”
“你要是再敢过来恶心我，我就弄死你。”
向旋放了狠话后，繁殖者老实不少，暂时不再往她所在的虫背上爬。
第94章
繁殖者被向旋吓唬以后,并没有完全死心。
它时不时就要试探往她这边来。
大多时候向旋都是对它没好脸色，偶尔也会在繁殖者靠近时，跟它打听那只新孵化的虫王的事。
繁殖者是个最会唬人又狡诈的虫子,对向旋电话,它是捡着部分说,部分不说。
向旋打听到最后，只知道那只跟虫王一起孵化的虫子很厉害，比长叶和其它高等虫族都厉害，在虫族里是仅此虫王的存在，那只虫子现在是虫王手下头号小弟, 现在正奉虫王的命令, 出来给虫王抓向导。
除了这些, 繁殖者还跟向旋透露了这只虫子性格很不好，会杀人不眨眼之类, 像向旋这样的向导, 一旦落到这只虫子的手里, 只要她不听话, 不等送到虫王面前, 就会被这只虫子杀了吃掉。
后面的这些话,向旋知道里面有繁殖者故意吓唬她的成分在里面,但总归她对这只已经成为虫王手的下的另一只虫王算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在确认得不到这个虫子更多信息后, 她故意问繁殖者，虫王不杀了这只跟它一起孵化的虫子, 难道不怕以后被夺权篡位，被对方给杀了吗。
繁殖者对向旋的这个问题很惊诧, 肯定告诉她:“不可能，王是绝对不可能会被杀死, 王的弟弟也绝对不敢对王做出这样的事。”
繁殖者的这种盲目自信，只让向旋不屑。
虫王和普通虫族从根本上就有区别。
繁殖者能这么笃定，是因为它只是一只繁殖者，作为一只普通虫族，基因里就带着对虫王的绝对臣服，生不出一点逆反心思
可那只活下来的虫王弟弟却不然。
明明都是一起孵化出来的虫王，没道理说这只成为虫王狗腿的虫，不想当虫王。
它现在能低下头给虫王当打手，无非就是实力不够强大，打不过对方，只能选择臣服。
可这样的臣服并不长久，一旦有机会让它上位，它肯定会有所动作。
这些都是向旋在没见到那只虫子的预想，可那只虫子到底想不想成为虫王，没有人会知道。
就连虫子自己，也不知道它到底想不想当虫王。
被虫王赶出巢穴以后，它开始探索这个世界。
它的身体长得很快，一天的时间，它就已经从站立不稳的情况，成长到了不仅能稳稳爬行在各处险要地面墙面，还可以轻易杀死那些上门挑衅，意图吃掉它的虫族。
离开虫王的第三天，它又杀死了一只高等虫族，并吃下对方的身体。
三天的时间让它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已经够多，它知道自己的一些秘密，也知道一些关于虫族和人类的秘密。
然而这些秘密，都不是现在的它想知道的。
它要去找一样东西。
一样对它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
这件东西，是在它离开虫王，经过悬崖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
在吃下那只高等虫族之后，它从对方的记忆里，找到了关于那件东西的消息。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虫王的弟弟跟长叶对上，并杀死长叶就好了。
这两天，向旋一直在心里琢磨怎么借虫王弟弟的手，杀死长叶。
这是向旋对虫王弟弟了解后，冒出来一个念头。
这件事不容易，她暂时还没有头绪。
就在她算计这些烧脑的事时，繁殖者还没放弃对她的劝说，让她跟它逃跑。
繁殖者是个很有毅力的虫，为了让向旋相信它的真心，它保证路上如果向旋发现它哪不对，可以随时杀了它。
向旋当然还是不相信繁殖者的话，可之前那个听了她和繁殖者对话的向导，却在繁殖者日日不停的漂亮话里，没抵得住繁殖者的忽悠，被说动了心，在一个晚上跟着繁殖者一起，从队伍里消失了。
这个向导的逃跑，没有引起一点风浪。
就连那几个高等虫族也没有一丁点反应，这些虫族就像不知道少了一个向导，还是照常赶路。
向旋还算沉得住气，她不觉得那个向导跑路会这么顺利，肯定里面有什么问题。
不信繁殖者是一方面，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在最前面的长叶，一点反应都没有。
每次繁殖者来说动她跑路，它连看一眼都没有，像是根本不知道这边的动静，她不信繁殖者说的这些鬼话，长叶能一点不知道。
虫族这边一切照常，这些被抓的向导，就没那么正常。
有向导知道内情的，各种找机会跟向旋接近打听情况，那意思，也想找机会跑路。
耐不住这些向导追问，向旋简单把繁殖者的所谓逃跑计划说出来，劝着这些向导别信虫子的鬼话。
可这些向导听她说完之后，有两个竟然赞同繁殖者的计划，认为跑掉的向导是真的脱险了，还说向旋错失一个绝佳的逃跑时机。
个人想法不一样，向旋根本没觉得那向导真跑了，始终相信自己是对的。
这之后消失了一天的繁殖者再次出现。
它回来后，直接找到向旋，唾沫横飞把那个向导逃走的过程跟她说了。
从繁殖者嘴里说出来的是，那个向导离开这里以后，没多久就被被哨兵救走。
向旋不信，反质问起繁殖者，那个向导到底是被救了，还是说已经不知道在哪里已经成为它孵化虫族的容器。
繁殖者大呼冤枉，指天发誓向导真的已经逃走，它一句假话也没有，要是向旋不信，就自己去看看，还说那个哨兵答应会在附近等上几天，只要她愿意走，它就带她去找哨兵。
向旋任这虫子说得天花乱坠，就是不去。
她不去，另外的几个向导动了心。
第二天，有三个向导又和繁殖者一块消失不见。
这一次依旧是没在虫族这里掀起一点风浪，虫族就跟不知道又少了三个向导。
跟上次一样，繁殖者消失了一天就出现，跑向旋跟前邀功，劝她相信它，跟它走。
可这次，繁殖者的鬼话说了一半，就被向旋一脚踢飞出去。
等繁殖者再爬回来，不等它说话，向旋已经踩住它的最关键触手，问它那几个向导到底去哪了。
繁殖者一口咬定这几个向导全都逃走了，是它亲自送到哨兵手里，让向旋不信自己看去。
向旋眼看逼不出来实话，来了火，把繁殖者那条最重要的触手踩着不放，威胁它要是再敢去诓人，就弄死它。
繁殖者开始还嘴硬向旋自己不跑，还不让别人跑，后面被向旋踩痛了，就说不会再带人走。
可就算是有向旋的警告，这之后还是有向导跟着繁殖者消失。
眼看队里只剩向旋和另两个向导了，向旋实在忍不住，路途中找机会扳了根树杈，用驮着她的虫族背部甲壳，把树杈一头磨出尖角，等着繁殖者一出现，趁其不备，把这根树杈戳进了繁殖者的一只眼睛里。
在她做出这样的举动后，一直晾着她的长叶，在繁殖者鬼叫中来到她的跟前，将她来到一处新的巢穴。
在这里，向旋不仅看到第一个被繁殖者带走的那个向导，那些之后被繁殖者诓骗走，接连消失的向导，一个不落，全都在。
只是这些向导，跟前几天所见已经完全不同，短短几天没见，他们的肚子像是怀胎十月的孕妇一样，鼓出一个大球，行动迟缓，面目表情木然僵硬，在几个低等虫族圈起的固定范围里，游魂一样荡着。
向旋过来的时候，他们看到她，只是稍稍转动了眼珠，就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只有那个最后被繁殖者诓骗来的向导，因为时间不长还留有神智，看到向旋也出现在这，大声告诉她，他们都是被骗了，繁殖者根本不是想救他们，而是为了把他们带到这里产卵。
现在他们每个人的肚子里都是虫卵。
“如果你跟他们一样信了它的话，你现在就跟他们一样。”
长叶的话后，向旋看到那个最早被繁殖者骗了的向导，因为脚没抬起来，摔了一跤。
那个向导的肚子比别人都要大很多，臃肿的腰腹，让他看起来更迟钝，爬了几次都没从地上爬起来。
向旋不知道此刻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她只是默默看着，一言不发，等到那个向导终于从地上艰难爬起的时候，她转过头不再去看，而是发起了呆。
她想起了第一次和长叶相遇，文津和司戎对峙长叶时说的，虫族雌虫孵化率的问题，又想起，文津临死前被长叶下了黑手寄生的事，还有她穿越来的时候，正被那只繁殖者预备产卵的事。
这些事很杂，可不管她想起什么，都在犯恶心。
她嫌恶的皱起了眉，正入长叶的眼中.
他一手抬起她的头，强迫她看着那几个向导，说道:“你不用觉得难受，他们感觉不到痛苦，现在的他们，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正在孕育后代的雌虫，当虫族的雌虫，可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你想试试吗”
“连繁育这种都需要借人类的身体，你们虫族离灭绝也不远了。”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我是不赞同把你们人类都杀光，总要留一些才行，而且你们人类里也有一些聪明有趣的，例如你，我还是觉得，活着的总比死去的要好，你说呢？”
“你还是希望我死早一点为好。”
“怎么就这么想死呢，活着不好吗还是说，只是看到我的这张脸，你就恶心的想死。”长叶故意问道，将自己的脸贴近向旋，好让她看得更清楚。
第95章
向旋不知道长叶换着文津脸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恶心她,还是真的只看上文津的脸。
虫族是一种不管怎么改变形态，都掩盖不了其真实面貌的物种。
从内心里，向旋分得清长叶和文津的区别。
文津已经死了, 连身体都被吃了那种死了。
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文津。
那样一个温柔的哨兵, 她都来不及多去了解他多一些, 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说死就死了。
死了还不算，还被罪魁祸首大摇大摆抢去了脸，意图用这张脸，迷惑她。
每一次看见长叶的脸, 向旋杀它的决心就多了一分。
现在也是。
长叶扬着唇角,用那双她熟悉到曾在夜里一次次与她对望的眼睛看着她,对她深情款款说道:“按着你们人类的说法，你对我还真是偏见颇深,我还以为,这张脸,会让你好受些。”
她连看一眼都觉晦气,面无情绪回道:“按着我们人类的说法,你这样的虫族就是一个炮灰。”
“呵呵!”长叶似乎被向旋的话逗笑, 扬起的唇角因为这短促的笑提得更高, 再慢慢恢复原本最初的上翘弧度, “真要说，他才是炮灰才对。”
长叶从来都不是一只能在言语上忍让的虫。
它不太喜欢看着向旋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这让他会有种她跟别的向导没什么区别的错觉。
它喜欢看着她在它每一次的刻意刺激下，情绪不稳,却还是努力控制着的样子。
每每看到向旋眼中情绪波动时，都会让它有种胜利的愉悦。
向旋是第一个被它烙印后, 依旧还是向导的向导。
只是这一点，就让它对她，起了很大的兴趣。
最开始，它只想弄清楚，她跟别的向导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惜那一次让她跑了。
后来再遇，它竟然看到她和哨兵做起了搭档。
它略施手段，借着那个从不看在眼里的哨兵身体，来到她的身边，没想到最后被她识破。
它开始发觉，她给它的惊喜，并不止于烙印。
这时候，它觉得应该带走她了。
它特意为她准备了那样的一份大礼，等着她因为心爱哨兵的死，而来找他复仇，却不想，她只是嘴上喊着要杀他，实际一直在躲避。
虽然她依旧是想杀它。
它想给她一个机会。
它不时用言语和脸上的这张脸刺激着她，它想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她的耐心显然比它以为的要更多。
尤其是看到她面对它的脸，始终毫无所动，似乎它的这张脸跟以前毫无二样。
它在这中间也生了一丝疑惑。
一个向导，真的能无视掉，一个和自己哨兵拥有着一样脸，甚至一样声音的人吗
有着这样疑惑的长叶在每一次刻意试探中忘了，它并非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人形不过只是它幻化出来的外形。
它的本质是一只虫。
每一次它的试探，都会在这样的前提下，被向旋直击要害。
可就算如此清醒的向旋，也会因为长叶故意言语，而有一瞬的破防。
她发现自己听不得文津的死。
只要听到，她的心就像是被人拿麻绳捆住打了个死结，稍有动作，麻绳还会收紧，嘞得她连喘气都憋闷得很。
长叶的那句炮灰攻击，让她闭了嘴，不再去看长叶，也不再回它的话。
她的沉默让长叶很是满意，它不再就这个问题纠缠，而是又绕回最初谈论关于人类当雌虫的问题。
“做我们虫族的雌虫，你会感觉到非常的幸福，运气好的话，你孕育出的虫族里，还会出现一些相对强大的虫族，这是一件十分划算的事，我建议你可以试一试。”
听着长叶的话，已经不打算说话的向旋忍不住怼道:“人类生孩子，可不会死。”
“虫族和人类毕竟不一样，你不能这样去想。”长叶道“你们人类太过弱小，无法承载我们虫族这样强大的物种，能有机会孕育出虫族，你们人类该感到荣幸。 ”
荣幸！
向旋都不知道长叶是怎么腆着脸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人类被虫族抓来强行在肚子里塞满虫族的卵，亲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再看着孵化的虫子从肚皮下一个个钻出来，这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这样的事，竟然在一只虫子的嘴里，成了荣幸。
这样的荣幸，还是留给虫族自己享受，人类可不稀得要。
向旋抿起唇冷哼了一声，眼中闪过嫌恶。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呢，我还想让你感受一下当雌虫的感觉呢。”长叶并没将向旋的反感放在心上，他还贴心替她捋了捋发顶的乱毛，放轻了声音说:“我忽然很想让你当我的雌虫，你觉得怎么样。”
向旋抿紧的唇角因为长叶的话僵了几秒，她对视上长叶的视线，在长叶温吞询问的目光中，眼中的嫌恶更甚。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有些不喜欢你这样的眼神。”长叶面上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用另一只手盖住她的眼睛，俯身凑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我曾杀死过一个哨兵，在他的记忆里，我见过一个瞎眼的向导，那个向导的眼睛，很漂亮。”
耳畔的男声温柔，遮盖在眼睛上的手掌也放轻了力道，向旋在这样的威胁中静默着，久不言语。
她这次的反应，成功取悦了长叶，他拿下手来，又一次抬起她的下巴，端详起她的五官，放缓了语气，“不要害怕，你的眼睛也很漂亮，我很喜欢，只要你暂时不是那么不安分，我还舍不得让你难过。”
长叶那双狭长泛着妖媚的眼睛里，黑棕色的眼珠随着打量的五官部位灵活转动起来。
这样放肆的注视，没能让向旋生出一点旖旎的心思，只让她后背发毛。浑身泛起鸡皮。
迎着长叶的目光，好一会，她忽地弯了下唇，“你这是爱上我了吗”
“爱”长叶念着这个字，眼珠立刻停止了转动，像是在思索一样，两道长眉都轻拧了起来。
向旋想起了初见长叶那次，长叶脸上的表情还没有现在这么生动，它那时候虽然言语温和，但面部上的皮肤却不似人一样的白，皮下血管隐约可见，类人的眼睛颜色，更会因为哨兵的出现而渐变成它本来的金色。
现在的它不仅换了文津的脸，竟然连面上的表情也都开始慢慢的有了细微的变化，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它会变成一个连她也分不出来的假货。
说不出是酸涩还是难过涌上心头，向旋感觉自己有些眼眶发涨，生理泪意瞬间涌出。
她赶忙制止，却还是叫尚在思索中的长叶瞥见。
它动作自然为她擦去眼角并没有流出的泪，语态无奈，“你怎么又哭了”
向旋才止住的泪意因为长叶的话，又不可控地往外飚。
她心里知道眼前的人是长叶，而不是文津，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眼泪流出来的时候，向旋索性不憋着，让眼泪自个往外淌。
当她真不管的时候，眼泪反倒开始停了。
“你呀就是太爱哭了，第一次见你，你也是哭得不成样子，怎么就这么喜欢哭呢”流出的那几滴眼泪全被长叶细心擦去，它口中念叨着，又一次为向旋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
向旋本想说自己才不喜欢哭，是这身体不听话，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流泪归流泪，脑子却清明得很。
现在这情况，她不开口还好，真开了口顺着长叶的话说，反倒让她有种和长叶不是敌人的感觉。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发展方向。
向旋隐隐有感，长叶似乎是在刻意引导她，想让她一点点改变对它的敌意。
但这种感觉又不是那么肯定。
不管怎么样，她觉得还是要保持和长叶之间的这种敌对的关系。
“唉我想我应该是爱上你了，你现在哭起来，我也有些难过，很不想让你这么伤心。”
脑袋上的手不轻不重拍了两下，向旋眨了两下有些发红的眼睛，没应长叶的话。
之前那句:''你这是爱上我了''只是她随口故意挑衅的话，她没想过要得到长叶的回答。
现在长叶这样大方承认，她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下意识觉得长叶这货在憋什么大招。
果然，长叶说完那句看似情真意切的表白话后，又接着说道:“你们人类总说，爱是相互，我都这么爱你，你也应该回报我一点，你觉得呢”
一句你觉得吗，向旋立马就知道长叶话里的意思。
“我不会当你的雌虫。”向旋头往一边扭去，很轻易摆脱了下巴上的手指。
“这就拒绝了真伤心啊。”长叶失望叹息，瞄了一眼空掉的手，看向向旋，“我看过你和他的过程，那晚的你很是享受，你是希望我以现在的样子和你做，还是我本来的样子呢”
向旋扭开的头再次因为长叶的话转过来，她的面上已经尽是恼怒，眼中迸射出的更是对长叶的厌恶。
一只只会偷窥别人记忆的虫族，岂止是让人生厌这几个字可以形容的。
“好吧，那就用我本来的样子吧。”长叶轻点下巴，狭长的眼睛弯起，看起来心情颇好。
向旋不知道长叶这话到底只是随便说说，还是真的准备要这么做。
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长叶真的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会怎么样。
只要一想到长叶有可能会侵，犯了自己，她心底对它的恶心就成倍在增长。
第96章
有时候, 向旋搞不清繁殖者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她都已经把这货重要的触手戳伤了，也知道之前那些向导都被它骗着产了卵，它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巴巴贴着她,想要让她跟它跑。
这一次,它劝说的方向又变了，不再说以后她会被虫王怎么样，而是就着长叶让她当雌虫的威胁来说。
向旋不搭理之后，它会摆出苦口婆心的样子反反复复劝:
“向旋，你真的不应该怀疑我,我对你可是真心的,你跟那些人类都不一样,我不会伤害你，可你怎么就不信呢”
“你听我的,咱们俩一起走,离长叶远远的,再不见他,就是他想对你做什么也绝对不会得逞。”
每当繁殖者跟向旋说这些的时候,向旋都会斜着眼看它,故意盯着它那根被她戳穿的触手,直把繁殖者盯得用别的触手盖住这根触手才会收回视线。
繁殖者的那根触手已经恢复,上面一点被伤过的痕迹都没有，它很宝贝这根触手,平时走路爬上爬下，都会很小心护着。
向旋观察到这一点,在繁殖者靠近故意时问它:“要是哪一天我把你这根触手连根断了，你还能产卵吗”
“那要等它长出来才能了哦。”
繁殖者对向旋的每句话都是有问必答,它能察觉道向旋对它的杀意，但它就是能装成什么都不知道样子，日复一日对向旋''真心''相对，还跟她说起繁殖者产卵的规律和一些注意事项，以及炫耀它的一些能力。
“你别看我不如我姐姐，也没有护卫虫，但是我的能力跟别的虫是一样的，你看我们的队伍是不是越来越多了，我跟你说，这里面有些可是我产出来的。”
繁殖者洋洋得意，为自己能为虫族添砖加瓦的能力而自豪。
向旋也发现这一路上的低等虫族越来越多，有些个头明显不是很大，看起来就是幼虫，想不到这些竟然都是繁殖者生的东西。
要知道一路上繁殖者经常在她面前晃悠，竟然还能抽空去生虫出来，不得不说，这虫在时间管理上还是有点能力。
她不免多看了这繁殖者一眼，“这一路你还不闲着，真是敬业。”
向旋的话说到繁殖者心里，它开心得触手直摆，“这也是我应该做的，谁让我也是一只虫族呢。”
向旋听着繁殖者与有荣焉的话，翻了个白眼，“可惜，你再怎么忙活，生出来都是低等虫族，没什么用。”
向旋本来是讽刺繁殖者生出来的都是没用的虫族，不想繁殖者不仅没生气，还赞同道：“你这话倒是说对了，我尽管算是高产，但是产出的总是一些不如意的虫，什么时候我也能产出一只中等虫，或者高等虫就好了。”
向旋看过繁殖者的介绍，她记得这种虫子产出的虫族基本都是低等虫族，但是也会有几率产出中等虫族，至于高等虫族，那就更难了，几乎很少，人类反正没有发现过繁殖者产出过高等虫子的例子。
但是听繁殖者这意思，也不是说就没有繁殖者产出过高等虫族的例子。
她便问道:“你们繁殖者产出高等虫族吗？”
“当然了。”繁殖者伸出一根触手对着向旋身后一指，自豪道:“它就是我们繁殖者产出来的。”
向旋顺着繁殖者所指，眼睛眯了眯，笑了一下，“难怪，我就说你们的触手怎么都那么像，原来它也是一只繁殖者。”
“哎，向旋你可不要小看我们繁殖者，我们的祖先，可是跟王同宗呢，如果不是我们不争气退化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不过如果我们能多产出高等虫来，我们在虫族中的地位一定会不一样的。”
“你们虫族也跟搞竞争上位。”
“当然了，谁不想提升自己的地位，你们人类不也有普通人和哨兵的区别，还有什么州长会长之类的区分，我们繁殖者也有等级之分，你看我，就因为我的个头小，就被别的繁殖者看不起，连护卫虫族都没有，就连我产出的虫族，也都个个看不上我，还要吃掉我，哼，真是生气，要是它们都是高等虫也就算了，偏偏都是些低等虫。”
从繁殖者后面抱怨的话里，向旋抓到关键的信息，她看了看最后方零零散散跟着的那些低等虫族，又看看不远处的长叶，问繁殖者:“长叶是不是也吃了生它的繁殖者。”
“应该是吃了，它那么厉害，一出生肯定饿得不行，不可能放过那只繁殖者，不过被自己产出的高等虫吃掉，光是想想，就很幸福。”
繁殖者并不避讳谈论这件事，也不觉得长叶吃掉生出自己的虫族有什么不对。
就是繁殖者这样的虫，作为虫族低等虫族的生育主力，在产出虫族的下一刻，有可能会被自己的孩子吃掉，也会因为饥饿，而吃下刚产出的虫族饱腹。
这在虫族里不是多新鲜的事，更不会有虫族觉得残忍，虫族生态就是这样。
所有的虫只会听命于虫王一只虫，其它的虫是同类，也是食物。
向旋早知道虫族的这种行为，现在又从繁殖者嘴里听了一遍，只觉更加恶心和残忍。
她顿时对虫族的这些事没了兴趣，也不想再问，繁殖者话还没说完，“对了，它现在想让你当它的雌虫，也不知道你们在一起能生出什么样的虫，我觉得可能也是高等虫，不对，也有可能是普通虫，这就不好说了，几率都有的，可是还是普通虫族的几率高些，不过你”
繁殖者的话简直就像是噪音，只让向旋心里烦躁，只想让这虫子闭嘴。
不等她发话，正在说话的繁殖者突地卡壳一样停了不再说话，球体上的眼睛眨巴两下，扭着麻花一样的触手一溜烟跑了。
向旋一看繁殖者的动作，下意识就要扭头，头才转动，头顶已经落下来一只手。
“这么快就为我们的孩子担心了，别怕，有我在，暂时不会让他们杀了你。”顶上的手，伴着说话轻柔动了两下很快离开，落在她的肩膀上。
向旋还维持着转到一半的动作，余光看见正对着自己的腰腹，白眼一翻道:“作为一只繁殖者，产卵才是你的本职。”
“你这话不对，我是繁殖者所产没错，但我可不是为了虫族的繁育而存在，不过，如果是为你产卵，倒是可以试一试。”肩头的手说着，故意放重了些力道。
向旋板着脸，忍着心底的膈应，扭过头去，不想跟这种雌雄同体的虫说话。
长叶等了好一会，不见她说话，将手沿着向旋的后背摸了摸。
搭肩的动作和摸头，向旋还能忍住，可摸背这样的动作，向旋实在忍不了，扬手便推打在长叶的手臂上，
啪的一声响，长叶的手便脱离了她的背，停在半空中。
“不高兴被这样触摸”长叶挑眉。
向旋晦气得扭了两下被长叶碰过的地方，“一只虫总是学着人类的行为，你是虫吗”
“我当然是虫，只不过，我在学着人类的方式取悦你。”长叶收回被向旋打过的那只手，放在眼前看了看，那只人类的手立刻从指尖开始变化，很快变成一条黑紫色的触手。
“要是你不喜欢，那就只能用我们虫族的方式了。”
触手顶部灵活弯曲了两下，长叶对着向旋递来一个眼神，唇边的笑意蓦然加深。
向旋往后退去，才跨出一步，后背已然爬上一条软滑的触手。
触手在她的后背扭动了两下，立刻让她汗毛竖起，不等她反应过来，后背肩胛位置，已经传来熟悉的痛意。
“唔”
向旋发出闷哼，双眼睁大，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别的声音。
长叶满意欣赏着她的隐忍，“每次你这样，我都很高兴，也会觉得自己更爱你一些，真想时刻都体验这种爱你的感觉。”
向旋只感觉自己的后背要被戳穿了，连长叶说了什么屁话都没心思听。她只想立刻把长叶那鬼玩意从后背上扯下来，再放在脚底狠狠踩烂。
长叶的恶趣味在向旋咬破嘴皮中结束，它将沾满血迹的触手送到嘴边，尝了起来。
这是长叶喜欢的一种行为，它不爱浪费向旋的血，每次总是要一点点吃掉。
向旋感觉自己面对的，简直就是一个比温连敬这种变态还要恐怖的神经虫。
长叶更是她遇到的虫族里，最讨厌的一只。
后背的那处伤本就没好，现在又被捅了一次，向旋觉得她背上的伤，可能不会有好的那一天。
在向旋心内怒骂的时候，长叶已经将带出的血吃完，属于虫族的触手也重新变成了人类的手掌。
他没事人一样走到向旋的身后，用手按着她流血的伤口处，弯下腰看了起来，“很奇怪，为什么烙印会在你这没有用呢，要不要，再试一次呢？”
手背上的手指并没用力，向旋平复着呼吸，没有搭理长叶。
这时长叶想要做什么，她都反抗不了。
“说起这个，我更不明白，为什么你被我烙印之后，精神体会改变形态呢，如果我再烙印一次，你的精神体会不会又变了一个样子。”
会变吗
向旋也在心里问出这个疑问。
她不知道。
在她和繁殖者这边说着这件事时，不知道什么时候，
第97章
长叶并没有立刻试一试再次烙印向旋的意思,它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在观察完向旋的后背以后，他装模作样给向旋把衣服理了理，明知故问问她后背疼不疼。
向旋给了它一记鄙视目光, 反得到一句夸赞, “你这样子很可爱。”
长叶的夸奖,就像是它幻化出来的人类外表一样，虚伪的很。
向旋知道长叶不是真的是爱她，它不过是对她有兴趣。
就像长叶自己说的那样，它很奇怪，向旋为什么会被他烙印后,还没成为一个废向导,不仅没成为一个废向导,连精神体都变了。
长叶是一个相比较别的虫族，对人类更有好奇心的虫。
这一点, 只从他抢人类名字和人类脸, 就能看出来。
长叶对她的兴趣不是时刻都有, 它也只是间歇性跑过来关注她一下, 很多时候, 它更是对她不闻不问。
没有长叶的骚扰, 还有繁殖者。
不过向旋不怕繁殖者,她还通过繁殖者的嘴,得知队伍前进的方向是朝着游州的方向。
游州离鹿江不是太远，只隔了两个城市。
队伍又走了几天, 很快来到曾经路过的峡谷处。
虫族走的路线不是峡谷上方，而是峡谷下方。
峡谷下方和上方完全不一样, 上方浓雾笼罩，下方却清爽得看不见一丁点的雾。
那些雾浮在半空, 从崖底往上看，只以为是云。
向旋一开始还不知道这里是她之前走过的的峡谷下方，她是看到这里爬满的虫族卡亚，和那两个加入队伍里的两兄弟卡亚看了对眼，才知道这里就是峡谷的下方。
她认出这两只虫子，这两只虫子却没认出她来。
其中一个个头稍大点的卡亚还拉着另一只对着她指指点点说:“你看她跟上次跑掉的那个向导好像。”
另外的一只卡亚也点着虫脑袋说:“对，是很像，向导素味道一样。”
“真可惜，上次就差一点点，要不是有那个哨兵碍事，我就抓住了，我喜欢那个向导的向导素，要是抓过来，我一定好好享用。”
“急什么，以后会有机会的。”
向旋听着这两虫的话，直看了这两只虫好几次。
那时候她还觉得这两只虫还挺聪明，知道打配合迷惑人，现在看，又觉得挺笨，竟然连她也认不出。
这样想的不止向旋，还有一直在旁边的繁殖者。
听着这两只卡亚的对话，它插话道:“什么像，她就是你们上次没抓到的向导。”
两只卡亚兄弟听了繁殖者的话后，其中那只个头大的就问繁殖者；“她怎么又被抓回来了，那个保护她的哨兵呢”
“死了。”繁殖者说着对长叶的所在的方向晃晃触手，“那位杀的。”
“高等虫啊。”另一只卡亚点着虫脑，瞅了向旋一会，足肢拍了几下另一只个头大些的卡亚。
个头大些的卡亚也朝向旋看了看，跟着另一只卡亚一前一后往前面爬去。
这只是一个向旋不在意的动作，两只卡亚都是虫态，又没有声音，她哪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一旁的繁殖者却在两只卡亚爬走以后，大声跟向旋嚷嚷起来，“有好戏看了，它们去找长叶抢你L了，你猜它们会不会赢。”
向旋顺着卡亚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无所谓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猜是长叶赢，他们肯定输。”
繁殖者兴奋得触手直摆，翘首盼着那边出结果。
结果就是两只卡亚被长叶直接杀了一只，只剩那只个头小的还留在队伍里。
向旋对这个依旧是不在意，一只虫族死了，还是两只虫族，她都没兴趣，怎么着也不是长叶死，有什么好关注的。
跟向旋的漠不关心不一样，繁殖者很关心这件事，事后还一直在向旋跟前转述那天关于两只卡亚挑战长叶，怎么反被长叶杀了一只，另一只活下来的过程。
“真是过瘾，那两只卡亚一开始还叫嚣得很，哪知道连两下都没撑过去，一个照面一只被撕成两半，另一只机灵点的，只断了两条足肢，灰溜溜跑了。”
长叶的厉害，向旋不是第一次见，只是繁殖者的吹捧让她很是觉得刺耳。
只要繁殖者一提长叶怎么杀卡亚，她就想起文津来，她也会想文津是怎么被长叶杀死的。
是跟那只卡亚一样，被长叶撕成两半，还是扯掉头死的，或者是被长叶用触手绞成碎尸块，各种各样的死法，向旋都有在脑子里想一遍。
她一开始还会因为想到这各种死法，而觉得难受，想多了，也就越来越能接受，能做到心里想着，脸上风平浪静，不起一丝波澜。
后来再听繁殖者在她耳边重复提起那只卡亚的死，她最多就是不轻不重看它一眼。
这一次繁殖者又照常在向旋耳边谈起这件事，只不过这一次，除了那只卡亚的死法，繁殖者还说出了一个新的事件。
“哦对了，你知道吗，我刚刚过来的时候，活下来的那只卡亚，给长叶送了个礼物。”繁殖者神神秘秘地放低了声音，像是怕别人听见一样，向旋斜眼看过来后，它才继续说道:“这个礼物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东西，那只卡亚说，那东西有着和向导一样的作用，可以帮助高等虫梳理精神，非常的神奇，你知道是什么吗”
向旋不是很感兴趣这东西是什么，随口敷衍:“那不就是你们虫族的雌虫。”
“不是，不是，怎么是雌虫，雌虫有什么神奇的。”繁殖者连声否认吗，想让向旋继续猜。
向旋哪知道那只卡亚给长叶送什么礼物，再说什么礼物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讨厌繁殖者的故弄玄虚，提了声音“要说就说，不说滚。”
向旋对繁殖者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心情好给说话就正常声音，心情不好，绝对不会有好脸色。
繁殖者一点都不在意，还是鬼头鬼脑地用神秘的口吻说:“你肯定想不到，那只卡亚送给长叶的礼物，竟然是一颗蛋。”
“蛋有什么神奇的。”向旋不在乎说道，嘴角刚要撇起，脑子一闪，又忙不叠话锋一转追问:“你说什么，那只卡亚送的是蛋”
“对，就是蛋，想不到吧。”繁殖者邀功一样洋洋得意，浑身的触手摆动的跟浅海里处在海浪里的海草一样。
却没注意到向旋脸上的激动，和几乎是叫出来的声音，“你确定吗，那真的是一只蛋”
“确定，那只卡亚亲口说的，不会有错。”
繁殖者肯定的话，使向旋的心跳得更快，“你看到了蛋长什么样有多大是不是白色”
一连四问，向旋眼睛一直盯着繁殖者，她现在迫切想搞清楚，那只卡亚的礼物，到底是不是她消失到如今的精神体。 。
在向旋的紧张期待中，繁殖者晃了下球体身子，“不知道什么样子，我没看到，就听那只卡亚这样说。”
向旋敲击鼓动的心，因为繁殖者的话，骤停了一瞬，失望又带气恼给了这虫子一脚，“没看到你在这说什么”
“我怎么看啊，那只卡亚又没把蛋随身带着，它是听它说要想找到这个蛋，只要顺着崖底这边找过去，就能找到。”繁殖者被向旋踢得翻了个身，伸出一根触手指了指。
向旋顺着繁殖者触手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想了想，问道:“长叶有没有说去不去找这个蛋。”
“不知道，没说，我猜应该不会去，不就一个蛋，长叶肯定不会去找，就是那个蛋再神奇，那也只是那只卡亚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繁殖者说道，看向旋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肚腹上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不过你要是想找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向旋脑子还没彻底昏，闻言瞪了一眼这只虫子，自言自语说道：“想去也不能跟你去。”说完她扭头看了一眼最前方的长叶方向。
长叶到底会不会去找那颗蛋呢
如果不找，那这次不就是又失去一次机会。
不行，还是要想办法让长叶带着她去找那颗蛋，说不定，那就是她的精神体。
她想了想，看向繁殖者，正要说话，感觉到驮着她的虫族突然停了下来，不止驮着她的虫族，前方的虫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
向旋便把话咽回去，往前方张望起来，“怎么回事”
“要去找蛋了”繁殖者笑嘻嘻道，用触手支起球身，嘚瑟起来，“肯定是因为长叶听到我说的话了，才决定要去找的。”
向旋张望的动作停住，瞥了一眼这只自恋的虫子，感觉到驮着她的虫族又动了起来。
长叶做出找蛋的决策，不仅仅是因为繁殖者和向旋的对话。
卡亚献出的礼物，不止长叶一只虫知道，还有同行的另外几只高等虫族。另外的高等虫一听卡亚描述的蛋能代替向导，立刻商量着要去把这蛋给抓过来，献给虫王。
长叶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下来。
真要去找蛋了，向旋的心反倒定不下来，一路上时不时就要在心里去试着联系自己的精神体。
她希望这次是真的能找到自己的精神体，可又担心万一真的找到，会不会再出别的岔子。
在她这样激动又混着些紧张和不安中，队伍在朝着那只卡亚所说的目的地一点点靠近。
顺着崖底河流，一连走了快两天的路，队伍到了一处看不见底的裂缝边上。
一到这里，向旋就激动得差点从虫背上翻下来。
她不仅感知到了精神体的气息，还顺利和精神体联系上。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对她有所回应的精神体，却没有听从她的召唤，来到她的身边，而是依旧停留裂缝里不出来。
向旋有些着急，眼看着一只高等虫族下了裂缝，一边继续在心里催精神体赶紧回来，一边站起来踮着脚往裂缝那边看。
她这边离裂缝比较远，再加上前方还有大体型的虫族遮挡碍事，她根本看不清裂缝那里的情况，偏偏她的身份不能让她有机会跑到前面去，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在她急切想知道裂缝那边的情况时，她察觉到，她不愿上来的精神体，在朝着裂缝上方一点点靠近。
向旋以为是下去的那个虫族把她的精神体带上来了，心里更急了。
“你在干什么，快点回来，回来。”
她又一次在心里默念着，余光看见从裂缝边退回来的繁殖者触手并用往她所在的虫背上爬，正要问它前面的情况，繁殖者已经先她一步咋呼道:“向旋，你要完蛋了，它来了。”
“谁来了”向旋被繁殖者唬得一愣，
“还有谁，另一只虫王呗。”繁殖者触手一卷，稳稳站在虫背上，肚腹上的眼球转了两下，严肃道:“真的没想到，它也来这找这个蛋，这下完了，想跑都跑不了。”
说完看向旋脸上的表情一松，一点都不担心，还要继续吓唬，已经把被向旋一脚踢了下去。
向旋还以为多大事，原来是一只虫子。
就是虫王来了，向旋也没觉得有她精神体回归的事大。
重新把关注放在裂缝边上，感知到已经到了裂缝边的精神体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了下来，向旋心跳得飞快，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来，到底怎么回事。”
“来什么，那宝贝蛋已经被那只白虫拿走了，它都上来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办吧，它一见到你，肯定会把你带到王面前。”被踢下去的繁殖者有些着急的绞着触手，在地上转着圈的跑来爬去，长吁短叹起来。
它本以为时间还多，还有机会，哪知道那只跟虫王一起孵化的虫竟然会出现在这。
这下子可麻烦了。
繁殖者的心思，向旋顾不上，她现在所有的心神都放在裂缝那边。
她的精神体又动了，这次不仅出来裂缝，还逐渐在向她的方位靠近。
近了，近了。
她的精神体要来了。
向旋脖子都要伸断，脚也垫得高高，只用脚趾头撑着。
在她加速得砰砰心跳下，前方最高的那只一只挡着她视线的虫族动了动，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了一抹灰白色。
向旋睁大的眼睛里，繁殖者一条触手啪嗒一下打在一只眼珠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完了，它来了。”
第98章
向旋见过不少的虫族, 颜色也是各种各样。
灰白色的虫族，她是第一次见。
这是一只跟长叶本体十分相像，却又有些不同的虫。
它的体型在虫族中并不显眼,连驮着她的虫族,都比它大。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只的虫子, 行走间，竟然让比它体型更大的虫族纷纷避让，为其让出一条路来。
向旋的视线始终跟着出现的灰白色的虫子，她一眼就看到被灰白虫子的一条触手卷住的那颗比鹅蛋要大一倍都不止的，椭圆形的白蛋。
“阿蛋。”
向旋念了一声,被触手裹住的白蛋也随着摇晃回应了她一下。
终于找到你了。
向旋深呼吸一口气,平复着一直跳出来的心。
就算是来的路上有所准备, 可在亲眼看见自己精神体的时候，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激动的心情。
她的兴奋和高兴并没能维持太久, 因为她听到它的精神体向她传达来了一个信息。
“我给你找了一个好东西, 你要不要试试。”
好东西
向旋在接收到精神体传来的这个信息后, 眼珠转动间, 便对上一对浅绿色的虫眼。
拦路虫族让开的路中间, 灰白的虫族已经离她脚下的这只虫族很近。
但看绿色的虫眼是非常好看的颜色,可配合它那颗标准的虫脑袋,又不是那么好看。
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比长叶的本体，要更清秀些的虫。
这就是阿蛋给她找的, 好东西
向旋不确定般在脑中向精神体确认着，“抓住你的,是一只虫族，它是你说的好东西”
“它不是虫族。”
精神体传回这样一句信息的同时, 灰白虫族已经停下不再继续向前。
它的虫脑微微侧着，朝着向旋的方向，没几秒，一个细细的奶声奶气的声音传出:“向导”
向旋:“”
短暂的沉默后，奶声奶气的细声音又道:“这是你的”
灰白的触手将卷起的那颗蛋递送至面前，向旋瞅瞅蛋，刚准备伸手，灰白触手向后一缩，将蛋带离她的眼下。
“不能给你。”奶声奶气的细声音并不算很大声，但是因为周围实在太安静了，向旋又听得无比清楚。
“它喜欢我。”脑中的精神体在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这是我的精神体。” 向旋尽量平声静气，让自己看起来冷静。
“你的精神体”灰白虫重复了一遍，那对浅绿色的虫眼看似在瞅向旋，说道:“我只要你的精神体。”
“不行。”向旋立刻摇头。
这是她的精神体，怎么能给一只虫族。
“它喜欢你。”就在向旋刚说出这句话以后，脑中又一次接收到精神体的消息。
向旋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精神体传达来的信息。
一只虫，喜欢她
向旋一脸懵，正要找精神体问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灰白虫子已经奶声奶气发出一道命令:“杀了她。”
灰白虫的话就是一个讯号，话音才落，向旋就被脚下的虫族从后背上甩了下去，一头蒙在地上。
不等她爬起来，之前还老老实实驮着她的虫族，已经将长满倒刺的足肢，对着她的划拉过来。
在路上时，向旋特意比划过驮着她的虫族战力，她认为，自己如果单独对上这只低等虫族，可能一个回合都不到，就会被对方用锋利的足肢划断成几截。
一旦这只虫族的足肢划拉到她的身上，她就是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晕头转向间，身后传出一声闷响。
这只对她动手的虫族，被长叶化出的触手卷起砸了出去。
向旋转过身，从身后虫堆里站着的挺拔身影略过，透过那两条长腿缝隙中，看到那只驮过她的虫族，正四脚朝天，艰难地从另一只虫族身上往下翻。
周围的虫族静悄悄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虫族的交流，不需要发出声音。
向旋只看到出手的长叶动也不动站在原地，那边的灰白虫族也静静停在原地，没有动静。
可是在向旋以为的安静时，长叶和灰白虫已经用虫族独有方式进行了一番交流。
长叶告诉灰白虫:“她是我送给王的礼物。”
灰白虫道：“杀了她，你再抓一个。”
“不行。”长叶拒绝。
灰白虫便道：“不杀她，就杀你。”
灰白虫族给出的信息让长叶很是不爽，却没办法拒绝。
灰白虫虽然是一只才出生不过几天的虫族，但它同时也适合虫王一起孵化出来的另一只虫王。
它的强大，不是长叶这样的虫能比较。
即便灰白虫能轻易被虫王杀死，但面对长叶时，他也能轻易杀死长叶。
在灰白虫传达完这个信息后，长叶还没说话，一边的繁殖者已经扑上来缠住向旋的脚喊了起来:“完了，它现在就要杀了你，你快走，长叶打不过它，肯定会杀了你的。”
周围的安静使得繁殖者的声音突兀得刺耳，它的触手紧卷向旋的小腿，把她往后拖。
向旋还没完全站起来，被繁殖者一拖，又倒回地上，幸亏她两手扒着地上的石块，才没让繁殖者继续拖动。
她固定好身子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脚把繁殖者踹出去。
繁殖者咕噜噜滚了一圈，发出哀嚎:“你踢我干什么我是在救你。”
“滚!”向旋对着正要再靠近她的繁殖者一个警告的眼神，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那边的灰白虫族大声说道:“我死了，我的精神体也会消失。”
喊完之后，又用余光去看偷偷摸摸伺机靠近的繁殖者。
繁殖者已经伸出了一条触手，感觉到向旋的视线，立刻缩回，小声说:“哎，怎么就这么不信任呢，都这时候，我怎么还会想着产卵这种小事。”
向旋懒得在这时候揭穿繁殖者的小把戏，她警告完，就把心神放在灰白虫那边。
灰白虫要杀她，抢她的精神体。
她不能指望同样为虫族的长叶来救她，她要自救。
往灰白虫的方向走了一步，她在心里对自己的精神体发出最后的通牒:“你想看我死吗回来!”
一直都不愿走的蛋，在接收到向旋的话后，立刻从灰白虫族的触手里咻一下飞出，老实回了向旋的精神识海中。
精神体的回归，并没让向旋感到任何不适，就很自然的接收了精神体的回归。
“他一定是傻了，怎么能这样对你。”精神体疑惑的心思，全传达给了向旋。
向旋眼睛一直盯着灰白虫。
灰白虫对于精神体的离开，没什么太过激的反应，它缓慢收回那条卷起过蛋的精神体，虫脑上的灰白须子抖了一下，把虫脑对准长叶。
长叶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看了一眼她，什么也没说，走了。
“完蛋了，长叶把你送给它了，你完蛋了向旋。”繁殖者叽叽喳喳叫起来。
长叶的背影在繁殖者的声音里，被一只虫族挡住，没了踪迹。
向旋收回视线，一脚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脚边的触手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猜，它应该比长叶更不在乎你的死活。”
“误会啊，误会，我真的没想对你怎么样，向旋，我就是想帮帮你。”繁殖者狗颠屁股着，就差指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想趁机想对向旋下手的意思。
向旋脚底搓了两下滑不溜秋的触手，一脚把这只不安分的虫子踢出老远。
繁殖者的隐患，她从来没有忽视。
就算这虫子天天跟她腻一块，花言巧语，鬼话连篇，向旋也不敢真的卸下心房，哪怕是睡觉，都在提防这只虫子。
在她的全方位防备下，繁殖者几次想对她下手，都没有得逞。
现在她已经被长叶转让给那只灰白虫，繁殖者就更没有机会对她下手。
灰白虫得到向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押着她赶路。
向旋的坐骑，从低等虫族，由此变成了灰白虫子。
灰白虫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跟着长叶与另外几个高等虫。
繁殖者这样在虫族里连名字都不配有的半残虫，连灰白虫的身都近不了，更别说接近向旋。
没了繁殖者的聒噪，这后面的路程都很安静。
灰白虫从不跟向旋交流，长叶虽然也是走在身后不远处，但也是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向旋。
它就像是忘记向旋这个人。
长叶的这番变化在虫族里并不稀奇，对别的虫族来说，向旋是已经送出去的东西，对于送出去的东西，虫族向来都是不肯再花心思。
再加上灰白虫的威慑力，没有虫会敢直面挑战。
长叶也不敢。
面对哨兵时，长叶从来不惧，它敢单枪匹马闯进人类生活的领地，周转于人类的城市，以一虫之力对抗数个哨兵。
可面对灰白虫时，长叶初次领会到了恐惧的意思。
它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让它无法跨越的天堑，基因里自带的惧怕，让它在灰白虫提出要向旋时，不得不答应下来。
就算它当时是不情愿的，可也不得不答应。
长叶对上灰白虫的过程，除了同为虫族的同类知道内情，向旋是不知道的。
对她来说，长叶也好，灰白虫也好，都是虫，还都是高等虫。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灰白虫一直都是虫态，长叶用的是人类的面容，不知情的人看到，会把长叶当成跟她一样的人来看。
这是向旋最不能容忍的一点，长叶是只虫，可是它又会用人类的脸来迷惑人类。
在遇上灰白虫的当天，队伍就改了道，出了崖底。
出了崖底没多久，这队虫族大队遇上了二十几个普通人。
这些人全都被虫族杀死，一个不留。
这些死去的人类里，有一个是被长叶杀死。
在这些人类被虫族围攻时，一个年纪不是很大的男孩竟然认出了长叶所用的文津脸来。
他喊着文津的名字，向长叶求救。
长叶便走到男孩的面前，问他想不想活，还告诉男孩，只要他听话，它就可以救他。
它迷惑这个人类男孩的时候，不管是外貌，还是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是文津的样子。
就在男孩信以为真，以为自己得救的时候，长叶又突然出手杀了他。
男孩死的时候，向旋就坐在灰白虫的背上，看着这一幕。
她看到长叶在杀完这个男孩后，嘴上挂着得意的笑，没憋住气，跺了一脚灰白虫的后背甲壳。
她的气愤一点都不妨碍长叶继续用人类的面容去作恶。
到了人类居住的一座小镇后，虫族开始无情屠戮这里的人类。
长叶顶着文津的脸，主动走到那些被虫族追杀的人类跟前，先是抛出友好的橄榄枝，等到对方完全信任后，再杀了对方。
它戏耍人类的模样全被向旋看在眼里。
长叶在做这件事时，没有避着向旋，也可以说，是故意当着向旋的面这样做。
向旋两次都是默默看着，最多就是剁几下脚下灰白虫的甲壳。
可第三次，长叶又故技重施，来到一个人类的面前，自称自己的是哨兵，可以救对方，问对方愿不愿意相信它的时候，向旋跺着脚下的灰白虫甲壳，骂了一句：“恶心的虫子。”
她的骂声很响，也不避谁，别说她脚下的灰白虫听见，就是周围那几个高等虫族也听见了。
这些高等虫族都没反应，唯有她脚下的灰白虫有了反应。
它用触手卷起向旋，把她递送到自己面前，用奶气十足的细声音说道：“他们都是普通人类。”
“所以呢”向旋反问。
灰白虫道:“你为什么会因为人类的死而生气。”
这是灰白虫目前最大的疑惑。
如果是它看到别的虫族死了，它不会有任何的难过和不开心。
不仅是它，就是别的虫族也是一样。
没有虫族会因为同类的死去而悲伤，不管同类是一种怎么死法，都不会。
人类却不然。
它能感受到那些死去的人类在生命截然而止时的恐惧，不甘，绝望等等情绪，也能感知到向旋和另外几个向导，因为人类的死去而生出的气愤。
它孵化的时间还不是太久，对很多事都不是那么清楚，此刻它想弄明白为什么，人类和虫族，会在面对同类的死去时，会是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
它等着向旋为它解答这个疑惑。
可它的真心的求问，得到的是向旋的反问:“如果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同类，你交好的虫，你会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灰白虫不懂。
向旋被它这一问，问得张口结舌，想起虫族和人类是不一样的。
就算是高等虫族，他们也不会有着和人类一样的情感，它们对同类的死亡既不会伤心，也不会难过。
“算了，跟你这种虫说，你也不会懂。”
向旋不指望一只虫懂什么七情六，欲，也不打算跟一只虫就这个问题去说，因为讨论到最后，虫族还是不会懂，人类为什么会对同类的死而共情。
她不说，不代表灰白虫就不想知道。
它开始追问:“为什么我不懂”
向旋道:“因为你是一只虫。”
“没错，我是一只虫。”灰白虫顶上的虫须晃了下，“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生气”
“因为我看见人类被你们杀死。”
“杀死就杀死，你为什么要生气”
“死的是人类，如果死的是你们虫族，我就不会生气。”
“既然你会为人类的死生气，那为什么不能为虫族的死生气”
“我为什么要为你们虫族生气!我又不是虫!”
对话到这，向旋已经没了好脾气，口气不自觉冲起来。
灰白虫问得这些问题，根本就是白痴话。
凡是一个正常的人类，都不会为了虫族这种侵，略的物种的死而生气。
这个世界上的人类，谁不想虫族死得干干净净才好。
可一只虫，竟然问她，为什么她能为人类的死的生气，却不能为虫族的死生气。
向旋只觉眼前的灰白虫脑子不好，问这些神经问题。
然而灰白虫的脑回路远远不是向旋能想到的，在她说出那句不是虫的话后，灰白虫竟然说道:“既然不是虫就没办法为虫的死而生气，那你想成为虫吗”
向旋想也不想回道:“不想。”
“为什么不想，成为虫，你就可以为虫族的死而痛苦生气，这样不是很好吗”
灰白虫像是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宝宝，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问得向旋黑脸，毫不客气怼了起来:“你们这种恶心的种族，谁要成为你们的一份子共情你们。 ”
“既然觉得恶心，那又为什么你们人类，要把虫族的基因和人类的基因融合”
“我怎么知道。”
这些都是什么鬼问题。
向旋被这灰白虫一连串的为什么弄得很是烦躁，觉得这只虫的废话真是多到离谱。
相较向旋的情绪不稳，灰白虫一直都很淡定，它只是问着自己的疑惑，发现从向旋这里得不到解答后，它思考了片刻，做了一个决定。
“或许做这件事的人类，可以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完，灰白虫把向旋重新放回背上，虫脑上的触须晃了晃，往右边的方向开始移动。
这是突然冒出的想法，灰白虫并不打算把所有的虫族都带着。
它让这些虫族继续前进，自己则带着向旋，离开了这座小镇。
沿着小镇往西南走了半天，他们到了一个还没有被虫族攻破的城市边缘。
灰白虫在这座城市外观望了一会，竟然舍弃虫态，化身为一个人类的样子。
化人的过程中，出了一点小意外，灰白虫本来初次化成的人样是一个没有脸的男性外貌。
这样的外貌很吓人，饶是向旋也看不过去。
灰白虫也从向旋的表情中发觉自己这样不妥，便就着向旋的眼睛倒影，把自己脸的五官一点点化了出来。
可是当向旋看到灰白虫化出的人脸五官后，当场就拉了脸。
不为别的，灰白虫用的人脸不是别人的，是文津的脸。
向旋真怀疑文津这张脸是不是对虫族有什么特殊吸引力，一个两个都爱抢他的脸来用。
长叶也是，这只灰白虫也是。
气归气，向旋还是什么都没说，心想，反正不管多少虫族用了文津的脸，她都不会把它们当成文津来对待。
心里是这样想，但是看着灰白虫顶着的人脸，她是越看越不得劲，干脆扭脸不看。
化完脸后的灰白虫带着她光明正大进了城，就这样混进人类的世界里，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这座还没被虫族攻下的城市，现在已经没多少居住的人类，大多的普通人在得知虫王孵化后，已经携家带口逃往别的城市。
这里剩下的除了不舍得离开的人类之外，只有守城的哨兵和联盟军队。
街道人行人不多，大多都是哨兵和现役联盟军。
灰白虫从进城后就一直在走，穿街走巷，一刻不停。
向旋不知道这虫到底是要到哪去。
一进入这里，她就故意撤下自己的精神屏障，放出自己的向导素气味。
她的这个举动，惹得好几个迎面走过的哨兵都对她行以注目礼。
对于自己向导素气味，向旋有一定的把握，觉得只要她一直不遮掩住自己的向导素，一定会有哨兵上前跟她搭话。
这里满城都是哨兵，一旦有哨兵上前跟她说话，她总有机会把自己被被虫子劫持的事说出来，有机会逃脱。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耐心等着，等着哨兵过来搭讪。
经过一栋大楼的时候，向旋终于等来了第一个搭讪的哨兵。
这个哨兵是坐在大楼不远处的台阶上，向旋和化成人形的灰白虫走过来时，哨兵的视线一直放在她和灰白虫的身上。
等到她和灰白虫经过台阶跟前时，这个哨兵便站起来招呼她:“向导小姐去哪？”
向旋看了一眼前面的灰白虫，见它没有反应还在走，转头回道:“随便走走。”
“虫族快要来了，还是别乱跑了。”哨兵说着抬脚跟了上来。
向旋眼角余光朝着灰白虫那边，嘴上回了一句，“现在哪里都是虫，都一样。”朝周围看了一圈，指着前面的一栋楼问哨兵:“前面是什么地方”
哨兵顺着向旋所指看去，回她：“那是医院。”
“医院里人多吗”向旋又问。
哨兵点头，“多。”视线从向旋半侧着看过来的脸上飘过，转向一直在前方走着的灰白虫身上，“这是你的哨兵吗？”
“不是。”向旋摇头，对着哨兵抿嘴笑了笑，并说道:“它是一只虫族，不是人类。”
第99章
向旋并没有更好的传达信息的方式。
直接揭穿, 是她看见宋倩时，突然冒出的一个念头。
没错，出现在这里的哨兵, 不是别人, 正是当初她被关在鹿江监狱里, 和她关系相对来说最亲近的女哨兵宋倩。
看到宋倩的第一时间，向旋就已经认出她来。
她也知道宋倩同样认出她来，不仅认出她来，还知道她此刻并不安全。
在她说完那句话后，宋倩反应迅速地抓住她,带着她瞬移出了灰白虫的身边。
就在宋倩有了这个动作时,灰白虫也同时停下脚步,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追了上来。
向旋才被宋倩带着离开灰白虫的身边，一转眼,就看到灰白虫竟然出现在了她和宋倩的身旁。
宋倩不得不再次故技重施,瞬移技能重发,带着向旋逃离灰白虫。
宋倩速度快,灰白虫更快,它几乎是在宋倩动作的同时,就有了动作,不管宋倩带着向旋往哪个方向跑,他都能准确出现在两人的身边。
几次之后，宋倩也知道跑是跑不掉, 放开向旋，就要迎上灰白虫, 跟它正面刚，被向旋及时拦住。
“别打, 它是新孵化的虫王，你打不过，先走。”
宋倩一愣，“虫王”
“是另一只虫王，跟虫王一起孵化的。”向旋简单解释。
“这次竟然孵化了两只”宋倩显然也是对向旋道出的这个消息很是惊诧，警惕地盯着没有任何动作的灰白虫，说道:“怪了，它竟然没被另一只杀死。”
虫族向来是只有一只虫王，这下竟然有两只，宋倩疑惑的同时，心里也越发沉重。
一只虫王就够让人类恐慌，两只，人类还有活头吗
“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不行，你对付不了它，你先走。”向旋没有看过灰白虫出手，但是她知道灰白虫一定是会比长叶更难对付。
这可是一只和虫王一同孵化的虫，就算它现在什么也没干，只用那对像人类的眼睛看着她和宋倩，向旋也知道，这只虫子不是善茬。
她原本是想让宋倩带着她跑路，再联合这里的其它哨兵，一起转回来杀这只虫子，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当机立断决定让宋倩先走。
她的提议被宋倩一口拒绝，“不行，要走一起。”
“我暂时不会有事，你先走，别管我了。”向旋劝道，瞥见灰白虫还是没有动作，跟着加上一句“去多找点哨兵来。”
“已经有哨兵过来了，我先来试试这个所谓虫王有几斤几两。”宋倩话音刚落，已经先发动起攻势。
向旋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宋倩人已经如离弦的箭一样飞扑向灰白虫，只能手忙脚乱喊着:“我帮你。”
她用最快的速度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在宋倩被灰白虫一拳击飞，气血逆涌的关键时刻与之的精神力顺利接洽，为其成功织起一道精神屏障。
向旋的帮助很是及时，宋倩五感被放大的极致，脑清目明，整个人焕然一新，再次朝着灰白虫攻去。
灰白虫还是那样站在原地，没有主动攻击，只被动应付着宋倩，就算是这样，宋倩的攻击，也没有对它造成任何的伤害。
宋倩几次试探都没攻不下，便召出自己的精神体，合作着对付灰白虫。
向旋在旁观战，只看到宋倩和一只大猫围着灰白虫周身打转，对灰白虫上下其手，却每每都被灰白虫巧妙躲避开。
向旋不懂什么招式，但是看着和宋倩对战的灰白虫，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见过文津司戎他们对战虫族时的动作，对那些动作，她记得几个比较打眼，像是肘击踢腿，回旋踢之类的常见动作。
灰白虫躲避和回击的动作，总是让她有种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尤其是在灰白虫不经意转身，把脸对着她这边的时候最为强烈。
向旋甚至在数个瞬间，有一种跟宋倩打在一起的不是一只虫，而就是文津。
她为自己的这个感觉感到荒谬。
文津已经死了，灰白虫只是在用文津的脸，还是照着长叶用的文津脸捏出来的。
这样一个仿品中的仿品，竟然会让她生出这点错觉。
向旋强迫自己不去往这方面想，唤出自己的精神体，让它帮着一起去对付灰白虫。
向旋拥有精神体的时间，还没有和它分别的时间多。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精神体作战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本来也有点小期待，可是看到出来的精神体光是围着宋倩打和灰白虫打转，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有些小失望。
她的精神体根本不会攻击。
它的作用，给向旋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在旁加油助力的拉拉队。
这个拉拉队，跟个局外人一样，飘在半空，上下浮动转着圈观看宋倩和灰白虫之间的较量。
就算精神体不会说话，向旋都能感觉到，它一定是在对着宋倩和灰白虫评头论足。
那不成器的丢人样，让向旋很是心塞，她还以为自己的精神体回来了，她自己就能有机会大展身手，现在看来，精神体除了能疏导，好像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不想让精神体在那丢人现眼。
她赶忙把精神体招呼回来。
精神体对于回来这件事，显得很是不情愿，回来的时候，一直是飘飘停停，看样子，是还没看够宋倩和灰白虫的打斗。
向旋真要被自己不上道的精神体气死。
灰白虫是虫族，精神体帮不上忙就算了，怎么还有种看好戏的样子，一点都没把灰白虫当成敌人来对待。
它难道以为，宋倩和灰白虫是在打友情赛吗。
“那是虫族，不是人类，是我们的敌人，所有的虫族，都是我们的敌人。”向旋在心里对精神体强调，察觉到周围的画面已经变成了绿色丛林，知道宋倩放弃□□攻击，开始用精神图景对付灰白虫。
一进入宋倩的精神图景，灰白虫人类的样子已经消失，变成它本来的虫态。
它一面躲避着宋倩化身的森林之王，一面用那双浅绿色的虫眼看向向旋，对她说道:“找到了。”
向旋本来还专心辅助宋倩，听到灰白虫奶声奶气的声音后，条件反射向灰白虫看去，只一眼，就惊叫出声，“宋倩!”
她的喊叫之后，那条刚刚还在半空中贯穿了宋倩腹部的灰白触手，已经到了她的面前，缠住了她的腰。
“该走了。”灰白虫道，话音才落，周围的密林已然不见。
腰间的触手变成人手，向旋两手按住属于人类的胳膊，在灰白虫跃起的瞬间，看到从地上爬起来的宋倩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精神力的链接已经被中断，向旋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断的。
一个接一个的哨兵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还没到近前，已经被一道道透明墙体挡住。
“我要找一个人。”
灰白虫的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看起来可爱又无害，它偏过头，把跟文津一般无二的面容对准向旋，“这个人喜欢把虫族的基因和人类的基因混合，他在用这种方式，制造出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类，但是就在刚刚，他死了。”
说到这，灰白虫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现在在想，要不要去找他，他都已经死了，就算是我过去，应该也问不出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向旋问。
灰白虫没有情绪的眼睛凝视着向旋，“这个人的身体里，也有我的基因，我能感知到他，不止他，还有另外四个人类身体里有我的基因。”
灰白虫的话让向旋愣神好一会，她不自觉问出心里的疑惑，“你不是才和虫王一起孵化”
可为什么一只才孵化的虫族，竟然会说人类的身体里有他的基因。
难道眼前的这个虫还没孵化的时候，就被那个死掉的人知道了具体的位置，利用了什么手段获取了基因。
就在向旋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时，只听灰白虫道:“我只是这一次和虫王一起孵化，他用的基因，是在我曾经死掉的一具躯壳里得来的。 ”
向旋立马抓住关键，脑子里闪过什么，眼睛立刻睁得老大，骇然道：“难道每次被虫王杀死的，都是你？”
“我打不过它。”灰白虫道，变相承认自己就是那只多次跟着虫王一起孵化，又多次被杀死的倒霉虫子。
向旋:“你都打不过，那你还跟着孵化干什么”
虫王孵化的历史上，同时孵化的，本来就不止一只虫王，光向旋知道的，就不止一只，三十号营地地底就有一只成功逃走过的。
她不惊讶这一点，她惊讶的，是每一任和虫王一起孵化的虫子，竟然还带转世一说。
不止转世，还次次被杀。
她怀疑这虫子是不是身处了什么炮灰举剧情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孵化，我逃过三次，成功过两次，这两次里，我活得时间好像都不久，也不知道为什么。”
灰白虫的奶音里似乎也带些了不解。
它的记忆还不是很完整，有些记忆从中断掉，空出了一大半。
它记得自己逃出去的过程，也知道在他死后，它的其中一具尸体被人类发现带走，还知道一些别的零零碎碎，但是关于为什么会跟着虫王一起孵化，又为什么，会莫名死去这些，它还是不清楚。
灰白虫的这点疑惑，向旋猜出了一点门道，她想起虫王活不久的事情。
她觉得，灰白虫从某些方面来说，可能跟虫王一样，都有短命之兆。
不过这一点她不准备说，她在想另外一件事。
灰白虫说，这里还有另外几个人类身体里有它的基因，她猜测那几个可能是哨兵。
文津的身体里也有虫族的基因，有非常大的可能，文津身体里的基因，也是来自眼前的这只灰白虫子。
既然是这样，那有没有可能，灰白虫的记忆里，也会有关于她的记忆呢
想到这，向旋脱口问道:“你认识我吗”
“认识你？”灰白虫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眼睛看着向旋，在向旋有些许说不出紧张里，说道:“不认识。”
不认识就好。
因为灰白虫的这句话，向旋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怕灰白虫来一句:我记得你，我做人的时候，和你搞过对象。
要是灰白虫真这么说了，向旋倒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她才刚庆幸，就听灰白虫跟着说道:“我认识你的精神体。”
向旋:“？”
“经过悬崖的时候，我的记忆里出现了你的精神体。”
“我的精神体，是你特意去找的”
“是。”灰白虫道。
说着话，灰白虫已经带着向旋来到医院的门口。
到这以后，他没再看向旋，而是抬脚往医院里走去。
向旋知道到了医院，却没心思去看这里的情况，她因为灰白虫的最后一句话，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她想起去北地时，她把在崖上半空感受到精神体的气息，告诉了文津，文津说以后会帮她找精神体的事。
那时候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文津随口安慰的话。
可是现在，看着灰白虫现在这张和记忆里一样的脸，向旋忽然就有些心口闷堵，不是滋味。
如果文津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守诺，帮她去找精神体。
文津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温柔又很好的人。
这一点向旋从来都不怀疑，现在，她更肯定了这一点。
就算是变成虫，文津的温柔还是依旧存在。
只是眼前的这只虫子，真的算是文津吗
向旋恍惚了一瞬，又想起灰白虫说的，那些同样有它基因的哨兵。
一想到这一点，灰白虫可能就是文津的想法，就被她立刻否定。
就算灰白虫跟文津有点关系，那也不是文津，最多，算它的身体里有文津的一点基因。
对着目不斜视一直往前走的灰白虫脸看了好一会，直看得她觉得灰白虫哪哪都跟文津不一样，才不再想这件事。
灰白虫进了医院以后，直奔五楼的一间病房。
在这间病房里，除了躺在床上才刚断气的人，还另有一男一女。
灰白虫推门进来之后，其中的女人立刻问它是谁。
灰白虫看都没看这女人，径直走到床边，打量起来床上躺着的，已经瘦脱了型的死者。
这个人就是灰白虫要找的人。
向旋猜灰白虫接下来的动作，是不是要出手取下这个死者身体的某一部位，然后扔进嘴里吃了，好借此获取死者的记忆。
这也是虫族获取人类记忆的方式。
长叶就是吃了文津的尸体，从而有了文津的记忆。
她还记得灰白虫最初要来找这个人的原因，是要搞清楚人类为什么不会为死去的虫族生气这个无聊的问题。
现在这个人就在眼前，灰白虫总不会就跑来看一眼就算了。
向旋已经在心里把灰白虫和文津划分开，就算灰白虫虫性大发，当着她面吃人，她都不会惊讶。
可她在旁看了好一会，灰白虫也没有任何动作。
在房里的那对男女上前又一次问灰白虫和向旋是谁的时候，灰白虫一句话都没说，掉头就走。
出了病房，沿着走廊走了一段，还没走多远，带着向旋的灰白虫已经被追上来的哨兵堵住。
这些哨兵并不是灰白虫的对手。
灰白虫连虫态都没用上，只是一道透明的墙体，就把拦截的哨兵给挡住。
灰白虫没有想大开杀戒的意思，就像他说的，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个人。
当他找到这个人以后，又立马带着向旋出了城。
一到城外，灰白虫放弃人形，恢复成了虫态的模样。
它带着向旋一路走，一路停，很快来到第二个人类的城市。
进这个城市之前，它又故技重施，化出文津的样子。
向旋对这张脸已经免疫，她看灰白虫这次还是一样进城以后闷头走，猜他又是在找什么。
这次灰白虫找的，还是其中一个有他基因的人类。
它对这个人的位置了如指掌，几乎是不费力就将人找到。
这人跟向旋想的一样，是个哨兵。
只不过这个哨兵就要死了。
灰白虫找到他的时候，哨兵已经手脚俱断，躺在恶臭的下水道里，浑身上下都被鼠冲啃咬得不成样子。
灰白虫没有把人捞上来，出现以后就站在一边，冷漠看着这个哨兵。
这个狼狈得已经没有人样的哨兵，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
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灰白虫和向旋的出现以后，他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睛看了一会灰白虫，竟然把他当成了文津，说道:“你还活着。”
灰白虫没说话，向旋便开口问他：“你怎么搞成这样”
“向元背叛了我们。”哨兵说。
如果文津，可能会明白哨兵的意思，可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文津。
灰白虫对哨兵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向旋追问:“他做了什么”
“他要去找虫王。”哨兵把完好的那只眼从灰白虫的身上，转向向旋，打量了她几秒，说道:“我听说你是一个特别向导，文津很幸运。”
向旋沉默了几秒，轻声说道:“文津已经死了。”
“啊？”哨兵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露出震惊，他转动着眼珠看向灰白虫，“死了，那你”
“他是虫族。”向旋瞥过一旁的灰白虫，抿了下唇，“他是这次跟虫王一起孵化的另一只虫王。”
第100章
向旋不知道哨兵还能不能活下来。
也许能, 也许不能。
哨兵伤得太重了。
灰白虫不知道找这个哨兵的目的是什么，他没有跟哨兵说过一句话，哨兵的话他也不回应,就站在一边看了一会,等她和哨兵说完一段话后,带着她离开这里，赶往下一个城市。
在到达下一个城市的半路上，向旋问灰白虫是不是还要去找有它基因的哨兵。
灰白虫回了她一个“是”跟她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我还是没办法把你们当成食物来对待。”
向旋思量着灰白虫的这句话意思，“你找哨兵是要吃掉他们,现在又下不了嘴”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看到他们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吃掉他们的想法，我想再找一个试试。”灰白虫似乎有些很不理解自己吃不下人类的这件事。
作为一只虫, 不管人类还是虫, 都是可以被当成食物来对待的。
可是现在, 它面对人类的时候, 却没有办法, 把他们当成食物来对待。
这就很令虫不解。
他需要再试试。
如果还是一样, 不能把人类当成食物, 那就只能是杀死了。
第三个拥有灰白虫基因的人类, 同样也是一个哨兵。
这个哨兵同样认识文津，见到灰白虫后, 也把他当成文津，还叫了一声文津的名字, 可他的招呼才打出来，灰白虫已经出手。
这次的灰白虫一改前两次的沉默,上来就干，三两下就将哨兵的心脏掏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是粗暴，没有任何多余，向旋看到哨兵倒下的时候，愣了好一会。
等她意识到哨兵已经被灰白虫杀死，就看到灰白虫把掏出来的心脏，扔了出去。
“还是不行。”
灰白虫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没法把人类吃进肚子。
这个哨兵一死，灰白虫也不耽搁，带着向旋，去往下一个城市。
这次，拥有它基因的哨兵所在的城市很远，灰白虫带着向旋走了三天都没到地方。
三天里，向旋跟灰白虫并不是完全没有交流，她问灰白虫既然吃不下人类，为什么非要去找剩下的哨兵，不能放过他们吗。
灰白虫回答她:“我的记忆并不完整，只有杀死他们，我才能找回所有的记忆。”
那些哨兵的存在，就相当于为灰白虫保存着记忆一种器具，他需要打破器具，放出储存的记忆。
每一个哨兵的死去，他的记忆也会更加的完整。
向旋懂了，可还是说道:“你最初想找的只有一个人，想搞清楚的，也只有人类为什么不能共情虫族的死。”
“是的。”灰白虫并不反驳向旋的话，“我现在也还是不明白人类为什么不能共情虫族的死，只是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我有种感觉，我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一段记忆，在这个问题之前，我要把这段空白的记忆填补上。”
灰白虫的说话声音，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已经逐渐从奶声奶气，变成了童声。
向旋从它声音里，意识到这只灰白虫子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长大。
杀死那个哨兵后，灰白虫就没再使用过虫态，他像是习惯了现在的人类样子，和向旋说话的时候，脸上竟然也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有时候会转过头来看着向旋，并对她很轻的弯起嘴角。
向旋注意到这点之后，心里总是有种不妙感。
她有种直觉，灰白虫最后，很有可能，会长成文津的样子。
不仅仅是外貌，还有声音和举止形态。
当意识到这点以后呢，向旋突然就有些不安起来。
她不知道这股不安，究竟是因为担心灰白虫最后会变成文津，还是别的，她就是慌。
好在灰白虫没有文津的记忆，除了脸上开始有表情变化后，对她还是一如往常，没有过分亲近，也没有不好的虐，待行为。
灰白虫基本没有情绪外露的情况，不管是面对虫族，还是人类，他都是一副高冷淡漠的样子。
在跟向旋独处过程里，他的脸上会露出很小的表情动作，但这些变化也仅仅只是表面，他的眼睛还是和虫态一样，木木的，一点多余的情绪没有。
灰白虫找的第三个哨兵，和之前的哨兵都不一样，这次的哨兵一开始就认出灰白虫不是文津，一见面就骂它是一只肮脏的臭虫，只知道抢夺人类的脸来用。
灰白虫在哨兵的骂声中杀死了对方，带着向旋离开。
离开这座城市以后，灰白虫似乎是记住哨兵骂他的话，对向旋说道:“我的这张脸不是抢来的。”
这时候的灰白虫说话的声音，已经蜕变成了少年音。
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成年男子的音色。
向旋对着灰白虫的脸呆好几秒，没回他这句话，而是问道:“你能放了我吗”
“不能。”灰白虫稍微有点细的少年的声音还是一样不带一点感情，黑棕色的瞳孔里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情绪，他盯着向旋半晌，说道:“如果你跑，我会杀了你。”
这就是一只虫。
这之后，向旋没有再提走的事。
四个哨兵，只剩最后一个。
这最后的一个哨兵，向旋已经知道是谁。
三十号营地的时候，她见过的那个想杀了她的哨兵。
这个哨兵，也叫向远。
向远不同于别的哨兵，他比另外几位哨兵都要难找点。
灰白虫带着向旋辗转几个城市，都没找到人。
向远总是会在灰白虫追来的前一刻离开，次次如此，跑得很是及时。
不过灰白虫并不担心抓不到向远。
作为向远所持有的基因原始股东，灰白虫能洞悉基因携带体的一切动向，只要向远还在这个世界上，他就能找到他。
又一次跑空后，灰白虫暂停了对向远的追击，而是带着向旋来到一处荒废了的哨塔里住了三天。
灰白虫的一切行为都不可预料。
三天里，向旋被他晾在一边，不闻不问，而他自己不是在哨塔周围走动闲逛，就是在里面睡觉，或者是看日出。
向旋会在每天下午的时候，在哨塔周围闲逛散步。
她逛的方式跟灰白虫不一样，她喜欢越逛越远，朝看不到哨塔的地方走。
向旋不是一个人逛，在她离开哨塔一段距离后，总会从各处爬过来一两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虫族，不远不近跟着向她。
这些虫族不会赶着她往回走，也不会太靠近，只会跟在她身后。
前两次，向旋都会在太阳落山以后，开始往回走，跟着她的虫族会在她快要到达哨塔前，悄然离去。
每次回来，向旋都没看到灰白虫，她也不去找这只虫子，自顾自在里面找些吃喝的填肚子。
废弃的哨塔里还留有一点食物，向旋一个人勉强够吃，灰白虫不吃人类的食物，向旋也没看到他吃什么东西。
她只管自己，对灰白虫也是一样的不闻不问。
第三天，向旋把哨塔里的食物都给塞进肚子以后，沿着走过的路重复前两次的散步行为，这一次她走得比前两次都要远，远到她已经看到有人类居住的城镇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虫族，还是一样隔着一段距离默默跟在后面。
向旋进城镇以后，跟着她的虫族就不再跟了，就像是得到某种讯号，它们不约而同停下，守在了城镇外。
向旋在这个有人居住的城镇里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家还在营业的饭馆门前。
这是镇上唯一一家还在正常营业的饭馆，店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
向旋没有进这家饭馆，她没钱，身无分文，道德感让她没办法做出吃霸王餐的举动。
虽然她很想尝尝这家饭馆的手艺。
她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炒菜。
在门口闻了一会菜香，向旋遗憾离开，从另一条路出了镇子。
这条路的很长一段距离都是平原，一眼就能看到头。
她是快走到天黑才出了这片平原，到了稍显起伏的山丘凹陷处。
在这里，向旋不得不因为站着等她的人形虫族，暂时中断散步活动。
“如果你逃跑，我可能会杀了你。”
这是灰白虫在向旋靠近后，说的第一句话。
三天没开口，他的音色已经和向旋记忆里的那个哨兵一样了，虽然说的是威胁的话，但是语气还是一如往常的带着些温和。
向旋手上抓着出汗后脱下的外套，在灰白虫那张脸上看了一会，突然说道:“我觉得你可能不会杀我。”
“为什么？”
“你舍不得。”
灰白虫:“”
灰白虫的沉默被向旋看在眼里，她眨了下眼皮，慢悠悠问道: “你这几天又想起了什么吧”
向旋问的问话后，依旧是灰白虫的沉默无言。
向旋目光扫过灰白虫那双棕黑色的眼睛，忽然轻笑了一下，“呵!”
“笑什么”
她的笑声引来灰白虫的注视。
向旋摇了下脑袋，慢慢收敛笑意，对着灰白虫做出一个挑眉的动作，“我觉得，你以后可能会帮助人类对抗虫族也说不准。”
“不会。”
“别这么肯定。”向旋道，与灰白虫的眼睛对视着，“你之前还说会杀了我，现在不是都改了口。”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完全的绝对。
短短几天，灰白虫就从她逃跑会杀她，到她逃跑可能会杀她，改变了对她的处置方式，就说明灰白虫，并不是一成不变。
它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不久，对这个世界了解也不够多，记忆更没有全部恢复。
谁知道它以后会不会一直当虫族，说不定哪天觉得人有意思想要当人呢。
“对了，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人类不会共情虫族的死吗？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这一次，变成向旋在前带路，灰白虫跟在她身后。
下一个城市就在山丘之后，这里住的人类要多些。
向旋带着灰白虫走街串巷，每到人多的地方，她就会停下来，让灰白虫去看那些人类。
等到灰白虫安静地看了一会，她又会带着他离开，来到下一个人多的地方。
就这样一连走了不少的地方，看过形形色色的各种人类生活，向旋才带着灰白虫离开。
离开这个城市之后，向旋让灰白虫带她到最近的虫族巢穴，最好那里也有高等虫。
灰白虫照做，带着向旋来到距离这里最近的虫族巢穴。
这里有一只高等虫族驻守，灰白虫的到来，让这只高等虫很不开心，认为他是在挑衅，对他发出挑战。
灰白虫杀死这只虫族以后，当着向旋的面，把这只虫族的尸体吃进了肚子里。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东西，这只高等虫族的能量很足，他吃得很满意。
向旋没有异议，等灰白虫从虫态化为人形后，她才对灰白虫说道:“我看过一些关于你们虫族的解析资料。”
“简单说，你们虫族和我们人类一样，都是智慧物种，可你们跟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你们的智慧和意识并不属于你们这个种群的所有，只有中等和高等以上的虫族，才能真的称得上是智慧的，可是就算是智慧的，意识依旧是被你们的虫王所干扰掌控。没有虫王，你们虫族的部分虫，还能算得上是个体，可一旦虫王出现，你们这些个体特性会消失，无脑拥护虫王。”
“人类对虫族的了解很对。”向旋的长篇大论后，是灰白虫的肯定。
向旋点头，“没办法，你们虫族太讨厌了，繁殖力又那么强，还差点让人类灭绝，不把你们研究透了不好对付。不过我今天要说的，不是人类对你们虫族多了解，而是之前你的那个疑惑，人类究竟为什么，不能共情虫族的死。”
“你说。”灰白虫道，静等向旋揭晓答案。
“你们虫族和我们人类比，缺少一样非常关键的东西，这件东西，不止低等虫族缺少，就是高等虫包括你们的虫王也没有，你知道是什么吗？”
向旋的问题，灰白虫连思考都不用，脱口道:“你是指共情能力吗。”
“是啊，你们虫族天生就没有共情能力。”向旋点头，心想，你明明都知道，竟然还不懂，不愧是虫族。
“其实我跟你说了，你可能也不会懂，共情能力也是一种爱，是沟通的一种方式，这是一个很复杂又不好解释的字。”
“你这样说，我确实不懂的，虫族也有沟通，我们也有自己的交流方式。”
“对，你们虫族是有自己交流沟通的方式，但是那又怎么样，你们还是不懂爱。”说到这的向旋稍微停顿了下，她在心里觉得这样跟灰白虫直白说爱这个字，其实挺恶心的。
爱这个字，看着挺正常，有时候用在一些地方也非常美好，可这会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哪里怪怪的，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赶忙让自己别去想，继续说道:“打个比方，在这个星球上，人类对自己的孩子基本都是爱护有加，可你们虫族不会，你们刚出生的虫，不管是对于同类还是产下自己的母亲，都会把对方当成食物来对待。”
“人类不也一样吗？”接上向旋的话，灰白虫也阐述自己的观点，“你们刚出生的婴儿，天生就会吸允母乳，从某些方面来说，人类也是将同类当成食物。 ”
“这是生物的本能，人类也需要生存，而且婴儿吃奶这件事，跟你们虫族完全把同族当食物有根本区别。”
“没有区别，虫族吃虫也是为了生存。”
“但你们没人性。”
“虫族是虫，不需要人性。”
“对，所以你们虫族不懂爱，更不会共情同类的死去，对你们来说，死一只虫两只虫还是百只虫都不重要，你们虫族奉行的，是听虫王话和活着。除了虫王，你们也不会把任何生物当成同类或者朋友去对待，你们自己都不把自己当成同类去对待，我们人类又怎么可能会把你们当成一个一只好虫看待，人类感性，你们要是好虫，人类会把你们当朋友，也会因为你们的死而难过悲伤。”
“非得当朋友才能共情吗死去的人类都是你的朋友？”
向旋:“不是朋友，那也是同类。”
“那你为什么不能把虫族当成同类去对待既人类感性，难道不该平等对待每一种物种，区别对待这难道是对的吗”
向旋瞬间就不想再开口说一句话。
她发现灰白虫就是在跟她抬杠，她说一句，他就要反驳一句，偏偏她本来就不是擅长嘴炮的人，脑瓜子也不是多灵光。
这些她费尽心思东拼西凑出来的，本来以为多少能说动灰白虫，哪知道这虫平时看起来话不多，真要谈论这些深奥的话题时，一句又一句的说个没完。
她现在完全就不知道该从哪方面，再去说服这只根本不会懂，却又很想懂的虫。
“算了，这个问题，还是让别的人类来替你解答，我是不能让你明白了。你根本不懂爱的意思，天生就缺少这根筋的虫子，说了又白说，走吧走吧，出去吧，这里太臭了。”
眼见说不通，向旋也不准备说了，开始催着灰白虫走。
这处巢穴的高等虫是一只带着臭味的虫，整个巢穴都是那股臭味。
向旋本来就被熏得头晕目眩，现在还被灰白虫气的有些憋闷。
大张旗鼓带着灰白虫看完人类看虫族，最后落得个败军而归，向旋心里别说有多憋屈。
也不等灰白虫发话，自顾自就往巢穴外面走。
她走得快，完全没有防备，才过一个拐弯，迎面窜出来一只长满足肢，龇着尖齿的黑色虫族，朝着她的面门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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