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说明府中送请帖的小厮,特意点了她的名,也没有证据。


    林府不可能为了她大张旗鼓去寻那小厮,他们只会息事宁人。


    楚盛窈很快镇定心神,轻笑了声,“夫人这话说的真怪,与我同席便算侮辱了众位夫人?我倒是不知道如何得罪了夫人,竟然被这般羞辱。”


    钱夫人朝着一旁的徐夫人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心领神会。


    “外界盛传楚三姑娘生的极美,不知廉耻,企图靠容颜魅惑权贵,这些年藏在深闺中,尽学了些下流功夫魅惑男人,与青楼妓子无疑。身份上当不得正妻,也只能当妾……此话可是府中小厮传出来的,自然做不得假。


    你今日来老夫人的宴席,不就是想要趁着京都大部分权贵在此,想要勾引他们,凭你低微的身份可找不到这么好的时机了。”


    有夫人插嘴,“难怪舔着脸留下来,不想离去。”


    这些话极其难听,楚盛窈强忍着痛,逐渐的红了眼眶。


    说着说着,徐夫人嗤笑,“本是凡尘泥,妄想做枝头雀。”


    这边的事连男席那边都有所耳闻,他们心中鄙夷,真当他们是什么色中饿鬼,见到女子便想扑上去。


    不过仍有好事者对楚盛窈感到好奇,这女子究竟有多美,才生了这般妄念。


    楚明德羞的胀红脸,原本请帖事出,周围人瞧他眼神鄙夷,好不容易澄清了请帖,又因这庶女让他颜面尽失。


    袖子掩面,状似饮酒,羞于见人。


    有辱斯文。


    “世子这等女子实在不配与我们同席,我遣人将她赶走。扰了你是府里人办事不妥当。”林府三爷蹙眉,刚要叫人。


    “兄长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林府六爷醉醺醺的去攀附三爷,手肘打翻了酒壶,“来者是客,何况是个美娇娘,哈哈。”


    林六爷打了个嗝,酒气熏了一脸,三爷嫌恶的朝小厮招手,“将六爷带下去醒酒。”然后赶紧命丫鬟收拾一番。


    林三爷眼神歉疚。


    “不必与一女子计较。”褚昭自顾自地倒了杯酒。


    看来她是辜负老夫人的一片苦心了。


    女子为自己谋算一门好婚事是常事,可若朝三暮四就不成体统了。


    林府三爷是林诗雅的嫡兄,今日他作陪是林夫人的安排,两府都挺看好这门婚事。


    他笑着敬了褚昭一杯,“还是世子肚量大。”


    褚昭温和与他碰了碰酒杯,两人相顾而笑。


    楚盛窈声音极近哽咽,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胡说!”


    她站在那里,神情逐渐激动了起来,眼眶中含着泪,却强忍着不让她掉落下来,本就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此刻像是遭受了巨大的委屈,却坚守着礼仪,未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下丢脸。


    “我自幼便恪守楚家礼仪,熟读诗书,更是多年没有出府,严于律己,唯一一次出府,还是几日前随祖母礼佛。更何况楚家家训,府中女子宁可寒门妻不做富家妾,怎会去攀附权贵。这些传言太离谱!”


    徐夫人不信她的辩解,“你府中人传出来的,还做的假吗?莫要在此信口雌黄,还不赶紧离去!”


    钱夫人也没有好脸色,小厮忽然聚拢,想要桎梏住她。


    楚盛窈视线四处张望,像是走失的雏鸟寻求庇护,最后落在了林老夫人身上,“众人都言老夫人慈善,最是菩萨心肠,我不过一平凡女子,若是性子执拗些,听了这样的话,不顾父母养育恩情,孝顺长辈,也要以死挣的清白二字。”


    楚盛窈跪了下来,带着哭腔,“求老夫人为我做主!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凭何遭到这般的污蔑。”


    这女子太大胆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何身份,今日可是林老夫人的寿诞,也不怕搅了她老人家的兴致。


    “盛窈,此事容后再议,今日不得放肆!”赵夫人赶紧呵斥,实则是在递台阶,“外面的传闻府中多次澄清,总是不尽人意。今日将她带来也是告诉众人,三姑娘清清白白不惧外面的话。”


    赵夫人维护她的话出,楚盛窈松了口气。


    钱夫人还想说什么,林老夫人直接打断,语气疲倦,“行了。”


    今日的事与林诗韵脱不了干系,她有心维护孙女的颜面,既然楚府的人没有说出楚盛窈到来与林府有关,她自然也不必逼的太紧了。


    “既是谣言,总有澄清的一天,清者自清,诚心来贺寿,便留下吧!”


    这是回了楚盛窈方才的话,既然清白便让时间来证明,她这样的身份,怎配老夫人劳烦心神。


    楚盛窈擦掉了眼角的泪,听到这么句话却有些想笑。


    林老夫人挥退了小厮时,瞧了钱夫人一眼。


    终究还是太小家子气了,当初就不该由着幼子娶个破落户。


    “母亲说的是,三弟妹也太苛责了,外面说的乱七八糟的,哪是可信的。今日是母亲寿诞,儿媳祝您松鹤延年,福寿绵延。”


    二房夫人孙氏柔声细语,将话题揭过。


    孙夫人的女儿林诗柔也道:“孙女也祝您寿比南山不老松。”


    林老夫人欣慰点头,挂上和蔼的笑容。


    在座众人也都纷纷举杯。


    林诗韵也从老夫人身后出来,一同举杯,只是目光一直躲避着钱夫人。


    若非她好奇,也不会让母亲今日丢了脸面。


    气氛逐渐热络起来,落在孙夫人的目光少见的多了几分欣赏。


    二房虽然是庶出,比起三房的更得体。


    钱夫人憋着气,本想趁着此次宴会露个脸,至少让老夫人知晓她也是经事儿的,没想到她负责的部分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尤其是众人都在夸孙氏更为妥帖的时候,她简直想要呕血。


    什么时候庶出的都能骑在她头上了!


    她不甘心的坐了下去。


    楚盛窈跪在那里,宴席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她,亦或是根本就不在意她,周围谈笑声入耳,言笑晏晏,她却觉得冷极了。


    在他们看来维系着世家礼仪未将她赶出去,已不算失礼。


    她命若蝼蚁,再多的传言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笑话。


    听过便罢了,谁又在乎真假,又凭何帮她?


    因此即便楚府再多的辟谣,也不会有人当会儿事儿。


    楚盛窈从未有多今日这般的明白。


    位卑则浮游,空飘荡无可依。


    她刚站起一丫鬟走来,扶起她,送到了原本的席面上。


    楚盛窈看着那丫鬟回到了林大姑娘身边,朝她微微颔首。


    林诗雅回一笑。


    这位林大姑娘,她有所耳闻,乃世家贵女之典范,出身名门,言行举止皆受赞扬。


    高坐与上,嘴角含笑,言谈优雅,听旁的夫人夸赞亦不骄不燥,只矜持有礼的一一回答。


    王夫人赞赏的默默瞧着这幕,对于林诗雅越发的满意。


    心中对这门婚事又坚定了几分。


    楚盛萱眼中愤恨,看向楚盛窈时冒着火光。


    竟然还敢顶撞世家夫人,怕旁人以为他们楚家人都是如此不识大体。


    还得寸进尺,想要林老夫人帮她澄清谣言,张牙舞爪,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如此行事,连累了她,还怎么寻个好夫婿。


    宴会过半,众位都没有发现钱夫人席位上没有了人影。


    偏院里,钱夫人正揪着林诗韵的耳朵,“你个死丫头,楚三姑娘是什么名声,你请她作甚!”


    “母亲,疼,疼,快松开。”林诗韵声音带了哭腔,“我就是听二姐姐说楚三姑娘长得比全京都的姑娘都好看,一时好奇,就想瞧瞧。”


    “那你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害我丢了脸。”


    林诗韵回忆道:“当时送了帖子后便想告诉母亲的,后面二姐姐向我请教刺绣,便忘了。”


    “你个猪脑子!”钱夫人很快将事情琢磨出来,“好个孬妇,母女都不是个好的,今日她是站在我脸上,得了几句好话,出生比我好又怎样,还不是嫁了个庶出的。”


    钱夫人气的手下动作更加重了,“你也是个傻的!人家一说你便想看,也不看是不是挖的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生了你这么个蠢货,老夫人是把你给惯坏了,连这点儿事儿都看不透。


    早给你说过二房的都不是好的,叫你远着些,你偏上赶着,什么向你请教刺绣,就你那绣工三岁娃娃都比不过。”


    林诗韵被数落的低下头,“母亲,那怎么办?”


    钱夫人气的牙痒痒,“你且等着,母亲不会叫你白受算计。”


    她小声的对林诗韵说了几句话。


    林诗韵迟疑道:“不大好吧!女子的名声何等重要?”


    “名声?她有这玩意儿吗?”


    伶牙俐齿,赖在宴席上不就是为了攀附权贵吗?她也算是成全了她。


    若事成了,二房六郎不得不纳了她,到时候便以二房品德败坏,随便给点钱财将其分出府去,既除了眼中钉,又不至于影响大房和三房的名声。


    楚盛窈的位置在角落里,刚好不容易被人注视到,离她最近的便是一株海棠花。


    根茎粗壮,却被放置在狭窄的白瓷盆中,极为不合适。


    像是刚刚移植来的。


    本是旷野的树,却因需要观赏,被连根拔栽种到花盆中。


    可实际上又有多少人注意到它。


    花朵也有些焉儿了,根系受到禁锢,用不了多久,这株海棠或许便会枯萎了!


    她放空心神,不在乎宴席上夫人的客套话,让她来林府的人就像是想要将她箍在花盆里。


    “哎哟。”一侧丫鬟满是歉意,她蹲下身子不停的擦着楚盛窈的衣服,“姑娘都是奴婢的不是!求您饶恕。”


    裙摆处湿了一大片,很明显,最主要上面的酒味还未飘散。


    丫鬟神情惊慌,赶紧补救道:“姑娘府里特意为女眷备了些衣物以备不时之需,您随奴婢去换换,免得失礼了。”


    楚盛窈本不想去,可周围人似乎注意到这里,将目光移了过来。


    目光再次焦距在她身上,里面的内容太多。


    她有些不舒服的站了起来,与其待在这里,还不如跟着丫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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