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粮碗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叶暇扫完地拿起来的时候,发现碗里裂了条缝。
“不是吧,平地摔都能骨折?”叶暇神情复杂。
他举起来让李寒峤看了一眼,问:“你说再用会不会划到舌头啊。”
“有点危险。”李寒峤说,“换个新的吧。”
叶暇抓了抓自己乱翘的卷毛,苦恼道:“新的……家里连你的碗都没有,哪有给它的新……诶?”
他目光落在摞在岛台上新买的兄弟碗上,再看向李寒峤,已然充满佩服。
“要不说你能当总裁呢老板……料事如神!”
李寒峤背过身洗菜的功夫,再一回头,买一赠一的漂亮碗就只剩了一个。
他的情侣碗呢!
目光越过岛台看向阳台,叶暇双手抱着12磅的巨大猫粮袋,大粮小粮落玉盘,叮叮当当的声音中,甜蜜情侣碗里就装满了鱼腥味儿的猫粮。
李寒峤:……
他瞳孔痛苦地颤了颤。
猫小孩已经化身铲土车,张着嘴就扎进粮堆里,它向来不护食,有奶便是娘,吃饭的时候哪怕叶暇打它屁股都不会挪一下。
叶暇呼噜着猫毛,嘴上念叨:“我们小孩也是出息啦,都跟总裁用上兄弟碗了……”
闻言,李寒峤呼吸一滞。
“父子碗。”他抱着自己最后的尊严纠正。
叶暇摸猫的手顿住,忽然警惕回头。
“老板,这猫是你捡回来的,但你说过给我养的。”他说,“隔壁李叔叔,小孩随我姓。”
李寒峤抿唇:“干爹也是爹。”
叶暇眼睛一转:“喂它的才是爹,这么说的话庄秘书才是……”
“我喂的。”李寒峤截住他的话,目光灼灼,仿佛在争抢极其重要的商机。
“庄秘书还给孩子做猫饭。”叶暇说。
“我做的。”
“洗澡?”
“我洗的。”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叶暇看过来的目光变得了然,李寒峤只觉得,自己在这种充满看透的视线里无所遁形。
叶暇笑眼一弯,语气百转千回地逗道:“哇哦……原来我们李总才是家里的田螺姑娘。”
李寒峤想张嘴解释点什么,但在商业上所向披靡的脑子,总在这种关键时候生锈。
小煤球推土机铲了两口就作罢,正在叶暇裤脚磨蹭着擦脸,忽然就被提溜起来。
叶暇像狮子王抱辛巴一样捧着猫小孩,往李寒峤那边快走两步,头一歪,从猫后面露出双弯弯眼睛。
“喜欢就说呀,老板。”
猫的小黑脚在叶暇的操控下,颇有礼貌地挥了挥。
叶暇清清嗓子,捏出音色又软又亮的小孩子音,用猫小孩的口吻说。
“谢谢李叔叔在爸爸不在的时候偷偷照顾我们小猫孩~”
“李叔叔做的猫饭特别好吃!爸爸出差回来的时候发现我长了整整一斤,还污蔑我是不是自己去哪加餐了。”
猫像是听得懂叶暇的演绎般,尾巴尖也开心地勾着,撅着屁股要用尾巴抽李寒峤的脸。
即将抽上去的前一秒,叶暇眼疾手快把猫往下放了放,黑尾巴就在李寒峤下巴擦过,分外轻佻。
叶暇声音差点没夹住,拎着猫汗流浃背:“小孩!怎么能抽叔叔呢!”
看着闹成一团的一人一猫,李寒峤轻笑了声。
“没事。”
叶暇恶声恶气:“罚你让李叔叔埋肚肚!”
猫看看叶暇,又看看似乎没表现出什么期待的李寒峤,面条一样扭动两下,最后的挣扎也宣告失败,终于卸力,吊成一条随风飘舞的猫围脖。
在叶暇鼓励的目光里,李寒峤微微俯身,闭上眼睛,贴上了猫小孩暖烘烘的肚皮。
前两天刚洗过澡,猫毛上还有残留的淡淡香波味道,像饥饿的人咬到一口松软香甜的小面包。
李寒峤下意识又左右蹭了蹭,三四秒后才抬头。
看着他额头上粘的几根白毛,叶暇顺手帮自家吸猫的老板摘了,回头把猫小孩丢去喝水,随口问:“你喜欢猫,为什么之前不养一只呀?”
李寒峤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重新低头举刀,规律且有节奏的切菜声响起。
“不想当单亲爸爸。”他说。
叶暇回头看了一眼,噗地笑了声。
“到时候酒会,你是跟我一路走,还是想自己转转?”李寒峤问。
“你要应酬吗?”叶暇想了想,比划了一下,“就是端着酒杯,跟各种大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几句话就定下几个亿的生意的那种?”
“差不多。”李寒峤略微清了清嗓子,脊背略挺,炒菜的姿势都变得更优雅起来,像时刻准备开屏的孔雀。
“——那我还是不去啦。”叶暇的声音响起,李寒峤手里锅铲顿住,翻炒到一半的鸡翅啪地掉回锅里,黯淡得如同没机会展开的孔雀屁股毛。
叶暇笑着说:“你们谈生意,我也听不懂呀。而且不会涉及到什么不能说的机密吗?”
他一心要拒绝,就没有等李葫芦开口,接着道:“到时候有什么注意事项,提前跟我说一下就好啦!”
“没有。”李寒峤说完,想了一下又补充,“别去船舷边上,别喝别人给的果汁。”
“yessir!”叶暇举手搭在脑门儿边上,利落地敬了个礼,末了歪头,“没有别的要注意的吗?”
李寒峤颔首,淡声说:“你跟我起,没有人敢找你的麻烦。”
颠勺的男人背后突然亮起一道道圣光,叶暇眨眨眼睛,自言自语:“……哇原来装逼是这样的感觉。”
油溅水的噼里啪啦声遮住了叶暇的声音,李寒峤略微侧头:“嗯?”
“没什么!”叶暇挺直腰板,咧嘴道,“就是说,当狐假虎威里的狐狸是这种感觉!”
“你不像狐狸。”李寒峤说。
叶暇笑笑:“确实……要说狐狸,还得是我一个大学同学,长相上就很有狐狸那种精明感了。”
背着身,李寒峤目光闪了闪:“你们关系很好?”
叶暇毫无所觉,耸耸肩道:“好像已经不在了,不太清楚。”
-
吃完饭,叶暇自告奋勇要洗碗,试图把一米九男人从厨房挤开未遂,然后眼睁睁看着李寒峤把碗放进了洗碗机,回头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叶暇举起的手甚至没来得及放下,方向一转,啪地拍到天灵盖儿上:“……那我一会儿把碗摆回去。”
李寒峤点点头。
“要来躺会儿吗?”叶暇问。
几秒钟的功夫,他已经跑到阳台上,变魔术般抖出一张毛茸茸的地毯,在阳台铺平。说这话的时候,他拍了拍绒毯,盘腿坐下,猫小孩已经十分熟练地自动窝进了他怀里。
“前两天天一直阴阴的,今天终于放晴了。”叶暇弯着眼睛,热情邀请,“来试试,给你看个好看的!”
绒毯也只有一张单人野餐布那么大,李寒峤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学着叶暇的样子躺下,小腿全伸到外面,贴上了温凉的瓷砖面。
“看!”
叶暇忽然抬手,指着阳台的吊顶。李寒峤抬眼看过去,只一眼就怔住。
阳光从窗沿照进来,被高高的柜顶咬下一块,在原木色吊顶上变成一束有奇妙切角的特别阳光。它反射着粼粼波光,七彩的,像挥洒满天的细碎宝石。
猫小孩跳上旁边的猫爬架,伸出小黑爪子去勾,双拳对着空气就是一通乱打,最后气得一甩尾巴,重新趴回叶暇肚子上。
“上次你在上面放了猫粮,我特意爬梯子取下来了。”叶暇笑着说,“因为我在上面放了张镭射纸,晴天的下午,这个角度都会有这么漂亮的光……”
“好看吗?”叶暇问。
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屋里另一个人的回应,偏头去看,李寒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像只餍足的大型猫科动物。叶暇想。果然总裁也不是好当的啊。
他在心底笑了一下,移开视线,自己也打了个哈欠。
……
叶暇是被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的。他眯着眼睛侧头去看,微微挑眉,撇了撇嘴。
“怎么了?”李寒峤问。他看起来像是早就醒了,盘腿坐在绒毯上,单手跟猫小孩玩摔跤。
“唔……地府通网了,死人也能打电话了。”
叶暇说完,考虑到李寒峤自认为“也是地府爬出来的人”,又解释:“和你不一样,这个只是一种比喻。”
叶暇笑了笑,接起电话:“喂?你是?”
李寒峤离得近,能听到电话那边隐约传来的声音。
“我先去书房。”他小声说了一句,起身避开。
偷听别人电话有点没品,他想。并且选择性忘记了几天前自己趴在叶暇卧室门口也要听电话的样子。
右边被腾出了空地,叶暇一个翻滚,肚子贴上毛茸茸的地毯——现在轮到后背晒太阳了。
电话那边,青年的声音显得吊儿郎当:“这才不到一年没给你打电话,就不认了?宿舍楼下的大白都比你记性好。”
“大白见我还摇尾巴呢,您一出国,比我去非洲拍动物的爸妈还难联系。”叶暇哈哈笑出来,“什么事儿啊顾大少爷,让您屈尊给我打电话来。”
对面悠悠笑了声:“少爷心情好,宠你一下。”
“噫……”叶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狐狸你少拿那套酒吧钓人的话恶心我啊。”
“你看你。”被叫做“狐狸”的青年声音都笑眯眯的,再开口,倒也真的去掉了语气里的轻佻。
“过两天,你闲不闲?”
叶暇问:“怎么啦?”
“你哥们儿我回国一趟,来接机?”狐狸说,“顺便有个酒会,带你玩一圈去。你之前不是说要去取材?”
“取材?谁跟你说的?”叶暇问。
“还能有谁?陆大学长呗。”狐狸笑道,“我这一出国,倒还被他占了地位?”
叶暇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你这人怎么倒打一耙啊?你最近只联系师兄不联系我的事儿我都没跟你算账。”
“他给我发消息,我哪敢不回?”狐狸说,“哪天我在外面被人弄进去了,陆方律那小心眼子能做对方辩护律师,给我一脚踩死。”
“师兄才不是那样的人。”叶暇辩护。
狐狸“啧”了声:“就你好骗。”
“酒会,去不去?”他紧接着问,“我家堂弟的订婚宴,在游轮上,办得挺大的。还邀请了不少名流……对了,你之前还说阁楼传媒的李寒峤手好看?他应该也去。”
“呃。”叶暇卡了个壳,目光看向虚掩着门的书房。
“叶子来,说两句好听的,到时候给你牵线认识认识。”
“那个……狐狸啊。”叶暇摸了摸鼻子,“师兄没跟你说吗,我结婚了。”
狐狸一愣:“意思是,你还得为你对象封闭五感这辈子都不看帅哥?”
“不是。”叶暇诚恳,放轻语气,生怕惊醒了还活在梦里的兄弟。
“我结婚了,结婚对象叫……李寒峤。”
良久,对面传来一声轻嗤。
“李寒峤我上个月才见过,他说他爱人是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狐狸轻轻笑了声。
“叶暇,你是不是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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