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火车站


    这个时候送站的人是可以进月台的,孟仲言提着两个皮箱从火车窗口递给车内的孟钰菲。


    孟父孟母站在车外,孟母一直在细细叮嘱,“菲菲,你要看好沁沁啊,就是上厕所也不能错开眼,晚上睡觉的时候警醒点。”


    孟钰菲抱着夏沁沁坐在卧铺上,点头听着母亲的话。


    孟父道:“已经托你周叔和车站打过招呼了,有事你就找这列车的警卫员。”


    “嗯,明白。车快开了,你们回去吧。”孟钰菲点头道。


    孟仲言看着孟父道:“爸,就让姐和沁沁两个人去啊,这火车要坐二十几个小时呢,不然我跟着过去好了。”


    听他这么说,孟钰菲忙道:“算了吧,你才刚上班,别捣乱了。已经打电话告诉你姐夫车次和时间了,他到时候来接站。”


    孟母道:“你的书还有些衣服什么的,我过两天就让你弟弟寄过去,到时候记得去邮局拿。”


    孟钰菲带上火车的这两个箱子,只装了几件衣服等轻便的东西,重的东西到时候直接邮寄过去。


    夏沁沁趴在窗口,此刻的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去玩,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们这么伤感。她用力的伸出小手拉着孟母的手道:“外婆,等我看了爸爸就回来陪你们哈。”


    孟母笑了,慈爱的摸了摸小丫头柔软的头发,嘴里关心道:“开车了可不能把身子探出窗外啊,把窗户关了吧,外面风大。”


    嗡!!!


    车站响起鸣笛声,站台的工作人员也催促还没上车的人抓紧上车,又让送站的人注意要开车了。


    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开动。


    孟钰菲透过车窗看着站台的家人身影越来越远,直到脱离视线。


    “大妹子,你是要去哪啊?”一道中年女声打断了孟钰菲有些离别伤感的情绪。


    坐在对面卧铺的中年女人带着个八九岁的男孩,见孟钰菲也带个孩子,便搭上话。


    孟钰菲道:“去琼州。”


    “呦,那好远吧,得坐多长时间啊。”


    “二十多个小时。”


    “啧啧,我原本还觉得我去南市七八个小时已经够长了,这才买的卧铺,没想到你这要坐二十几个小时,你这是去看亲戚么?我娘家在南市,这次是带孩子回去是给我妈过生日的。”女人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是个话多的。


    孟钰菲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给夏沁沁脱了鞋子把她放在卧铺上,夏沁沁还没坐过火车,有些新奇的看来看去。


    “我是过去随军的。”


    女人惊讶道:“哎呀,你是军属啊。”


    一下子态度热切了许多,对于军人大家都是很尊重的,也更信任。


    女人叫张巧芬,是海市纺织厂的工人,两人都带着孩子,一路上也互相照看着。


    夏沁沁拿着个铁质的九连环玩,一边听着妈妈和对面的阿姨聊天,不过基本都是阿姨在说话,好多话夏沁沁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你在玩什么?”


    头顶突然出现一道童声,夏沁沁抬头看到对面那个七八岁小男孩走了过来,眼睛盯着自己手上的九连环。


    “小杰,干嘛呢,不准欺负妹妹。”张巧芬连忙对自己儿子唤道。


    小杰指着九连环道:“我也想玩这个。”


    张巧芬道:“那你要问问妹妹愿不愿意。”


    小杰点点头,转头看着面前这个好看的妹妹,好声好气问道:“妹妹,能给我玩玩这个么?”


    夏沁沁点点头,大方的递了过去,“可以。”


    两个小朋友并排坐着玩起来。夏沁沁三岁就趴在外公的膝盖上玩这个了,三两下就解开了九连换,惹得小杰佩服的看着这个小妹妹。


    夏沁沁自豪的翘起嘴角,又很热心的教小杰怎么玩,倒像是她这个年纪小的孩子带年纪大的孩子玩。


    傍晚的时候,张巧芬他们到站了,小杰却不愿下车,“我还要和妹妹一起玩,把妹妹一起带回去吧。”


    说着还要拉着夏沁沁不放手,被张巧芬拖走了。


    等他们母子走后,夏沁沁悄悄凑到孟钰菲耳边道:“我才不要和他们走呢,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孟钰菲笑着摸了摸她,夏沁沁笑眯眯提要求,“妈妈,我这么乖,你要奖励我吃一颗糖么?”


    “好吧,今天看你这么乖的份上。”孟钰菲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


    “谢谢妈妈!”夏沁沁连忙捧起小手接过去,熟练的剥开外面的纸包装放进嘴里。


    车子在南市停了五分钟,又缓慢而平稳的开动了起来。


    这间车厢上下共四个床铺,孟钰菲母女上面没人,对面上铺是上一站上来的男人,三十来岁拎着公文包,应该是出差的。


    他进来后就径直上去卧铺拿本书看没说话,这时他却探头道:“这位同志,听你的口语是海市人吧,我两年前也去海市出过差。”


    孟钰菲没说话,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军绿色扁水壶,喂水给夏沁沁。


    男人又继续道:“诶,同志,你这是要去哪啊,看看我们顺不顺路。”


    夏沁沁高高的仰起头,看不清上铺的男人,但是直觉让她不喜欢这个奇怪的叔叔,她脆生生道:“我和我妈妈是去找我爸爸的,我爸爸是大英雄,可厉害了。”


    男人道:“哦,找爸爸啊。”


    孟钰菲皱起眉头,没理会男人,弯腰问女儿:“饿不饿?”


    夏沁沁摸摸肚子道:“嗯,饿了。”


    孟钰菲抱起女儿准备出去买盒饭,转头却见一名乘警站在门口敲门,对她道:“孟姐,你们饿了吧,我从餐车拿了两份盒饭,你们趁热吃。”


    乘警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手里提着两个饭盒笑着进来。


    孟钰菲忙道:“谢谢你了,同志,我们正准备去餐车吃饭呢,不过,我们娘俩一份就够了。”


    “孟姐,你叫我小周就好,你先吃饭,我去给你打点开水吧。”说着将饭盒放到旁边的小桌子上,又拿起桌上的水壶出去了。


    对面上铺的男人刚在乘警进来的时候就没说话了,此角色有些讪讪的低声道:“同志,你认识这车上的乘警啊。”


    孟钰菲冷冷道:“怎么,你有事找他么,等他回来自己和他说就是了。”


    “没,没什么事,就问问,呵呵。”男人说完又拿起书低头专心看了起来。


    孟钰菲将饭盒打开,铝制的饭盒不大,里面的菜倒是装的满当当,一半是白菜烧肉,一半是清炒土豆丝,下面装着米饭。


    “哇,好香啊。”


    夏沁沁凑到小桌子前嗅了嗅鼻子道,她还没吃过这种饭盒里的饭呢,回去要好好和幼儿园的好朋友们说一说,这一趟火车之行她可是见了‘世面’呢。


    孟钰菲从包里掏出铁筷子,这年头人出远门餐具是必备的。


    饭盒上还冒着热气,孟钰菲道:“沁沁,过来坐好,趁热把饭吃了。”说着拿起筷子喂女儿吃饭。


    小周乘警不一会就把热水打回来了,放到桌子上道:“孟姐,我先出去车厢巡逻了,今晚我值夜班,隔壁就是乘警休息室,您有事叫我一声就行。”


    “麻烦你了,小周同志。”孟钰菲微笑起身送他出车厢。


    夏沁沁原本出于好奇还很期待盒饭呢,吃了两口就摇摇头,再不肯多吃了。


    孟钰菲也没逼她,拿出几块饼干给她,让她就着热水吃了,好歹填饱肚子了。


    自己则把饭盒里的饭菜吃了,然后用开水把饭盒洗干净。


    夜晚,车厢里安静下来,除了哐当哐当有节奏的火车声,只隐约听到对面床铺传来的鼾声。


    夏沁沁倒是不认床,躺在卧铺里面睡着了,孟钰菲却睡不着,躺在卧铺上盯着手上的手表发呆,望着秒针哒哒的走着。


    这只手表还是当年结婚的时候夏军山送她的,银色带日历的劳力士,当初花了八百多块钱,是夏军山那个时候一年的工资。


    夏军山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从小是过苦日子长大的,当兵后吃喝用全是部队包了,自己平常也没个其他的花销。


    不过在给孟钰菲花钱上却很大方,是能花一块绝不出九毛的人,结婚前就把工资全给孟钰菲了。


    还是孟钰菲硬让他每月留十块钱在身上,人手里没钱干什么事都不方便,就这每年还存着给老婆女儿买东西寄过去。


    孟钰菲想:不管是作为丈夫还是父亲,夏军山都是一个做的很好的人。自己当初选他也是看中了这一点,目前看来,自己当初的眼光没错,只不过,人心易变,他还能一直保持不变么?


    正在胡思乱想着,安静的车厢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声音很轻很短促,不注意根本听不见。


    孟钰菲眼神一凝,眼眸一动向车厢门口看去,依稀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距离上一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这大概率不可能是这间车厢的乘客,孟钰菲不动神色的躺在床上,看着这人影到底是想干嘛。


    人影垫着脚走进来,几乎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也就是孟钰菲听力好又没睡觉才听到他的动静,不然还真发现不了。


    卧铺车厢的行李一般都放在床头小桌板下面,来人显然对车厢构造很熟悉,径直向行李走去,顺利的身手拿到皮箱。


    摸到手上的皮质触感,他心里一喜,这年头能用这种箱子的不是一般人。


    这下能宰只肥羊了!


    嘴角刚扬起一丝微笑,他的手腕就被人抓住,顿时传来一阵刺痛,他条件反射的松开了手中的皮箱。


    啪嗒一声,吵醒了对面上铺的男人,他迷糊的睁开眼,看到下面站着个陌生人,被对面下铺那个冷脸的美女抓着。走道上还有凋落的皮箱。


    “这,发生了什么啊?”他有些发蒙的问道。


    孟钰菲瞥他一眼,开口道:“抓贼。”


    “贼?!”男人一惊坐了起来。


    陌生人用力挣脱,猛的从另一只手拿出一把小刀刺来,孟钰菲侧身一躲,用脚踢他右腿,在他疼的弯腰的时候,飞快的夺下小刀。


    见陌生人要还要跑,孟钰菲反手将他按到在地,右脚踩在他的背上,陌生人气急败坏喊着:“你放开我!我只是走错了车厢,你干嘛打我!”


    两人的打斗声引来了小周乘警,他快速的跑过来,一进门就见几个小时前说话轻声细语的孟姐,此刻正一脸冷漠的将人压在地下。


    “孟姐,发生了什么?”小周忙问道。


    孟钰菲解释道:“这个人半夜进来偷东西,”说着眼神看向地下的小刀,“他还带了刀上车。”


    小周脸色立马严肃起来,从腰后掏出手铐上前将人铐住,转头对孟钰菲道:“孟姐,你没受伤吧。”


    “没有。”孟钰菲摇了摇头。


    小周道:“没想到孟姐身手这么好。”


    孟钰菲用手挽起耳边的碎发,微笑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我父亲请人教了我几套拳法强身健体,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这个贼是个瘦小的青年人,被铐上手铐后还在不停狡辩,小周拿起地上的刀对他道:“这些话你等着去派出所解释吧。”


    “孟姐,人我带到休息室关起来,之后把他交给下一站的派出所。”


    孟钰菲点点头,“好。”


    人走后,上铺的男人似乎才反应过来,干巴巴道:“同志,多亏了你啊,不然咱们东西就被偷了。”


    孟钰菲视线淡淡扫了过去,男人似乎是想到她刚刚打人的样子,身体下意识一缩。


    这一场意外很快的结束,车厢又恢复了安静,孟钰菲看向卧铺上的小丫头,一点没受刚刚的动静影响,依旧沉睡在梦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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