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礼拜二下午,塔菲索亚。
塔楼上的某一层,正传来激烈的对打声。除了当事人外,还有几个站在边上看着。
“砰——”
莫特将兰斯踹了下去,手中的流光消失,他皱着眉停下动作,“停。”
摔倒在地上的兰斯腰部用力,整个人跳了起来。他满头大汗,眼睛却很认真:“莫特学长,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莫特招手,让兰斯走过来。
兰斯听话走过去,就看到莫特捏着他的手腕往上按,过了会才松开:“你的姿势不对。应急的时候,那么躲的确是可以避开敌人的袭击,但是,之后你的后背就暴露在他们面前了。”他指点起来,“你应该这样……”莫特一边说着,一边给兰斯演示起来。
兰斯听得认真,跟着莫特学习起来。
边上有人惊讶地问:“我记得,兰斯是个法师吧?”
可莫特是个喜欢用剑的骑士,怎么教导起来那么顺手?
“他的天赋不错,跟着我们学过几次,就已经灵活上手了。”也在围观的尤金可惜摇头,“……骑士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吗?”
“不要背着我挖人。”
一道男声带着淡淡的笑意从门外传来,却让尤金和其他眷者低下头:“舍弗阁下。”
塞拉斯走进这宽阔的训练场,遥遥看着莫特在教兰斯的画面。几个神殿守卫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这些人身上肃穆的杀气从未收敛过,宛如沉默的兵器。
塞拉斯笑了起来:“初生的太阳,总是让人喜欢。”
尤金咳嗽了声:“兰斯是舍弗阁下的从属生,我们哪敢挖他呀?”
莫特似乎看到塞拉斯来了,就停下领着兰斯过来了。兰斯跟在莫特的身后,一眼看到了塞拉斯,黑眼睛变得比之前要明亮。
尤金:“兰斯,你就看到舍弗阁下,难道没看到我们?”
兰斯羞怯低下头,咕哝着:“……没有的,我也有看到几位大人的。”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兰斯特别憧憬塞拉斯,看他脸红那样,就忍不住跟着逗他,逗得兰斯恨不得钻进地里去,连耳根都红了。
塞拉斯笑着揉了揉兰斯的脑袋:“别逗太过分了,要是他以后不肯来塔菲索亚,我可是要找你们麻烦的。”
兰斯嘀嘀咕咕:“……不会不来的。”
训练的时候看着凶,下了场又是个笨拙老实的。
尤金看了眼现在的兰斯,倒是有点想不起来他之前的样子。
最开始的兰斯刚入学,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拘束,就像是误闯进新世界的小傻瓜,哪里都不适应。可成为舍弗阁下的从属生后,少年飞快蜕变,那种拘谨和退缩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他不再时常穿着萨古纯,也不再低着头不说话。
他的存在感变得强烈,也让人无法忽视。
仿佛一把刚打磨出鞘的刀。
只是这未经打磨的宝石虽然尤为珍贵,不过也犯不着伸手去碰,惹来不该有的麻烦。
…
塞拉斯回来后,就带着兰斯上了塔楼顶端。
趁着他难得有空回来,顺便检查下兰斯最近的感知情况。
温暖得如同潮水一般的光团笼罩着兰斯,仿佛只要他心念一动,这些光团就会为他所用。分明闭着眼睛,可是在感知力存在的这些小东西,却几乎照亮了每一处。
塞拉斯:“看到了吗?”
闭着眼睛的兰斯回答:“看到了。”
在塞拉斯的调|教下,兰斯一天比一天能够感知到光明的存在,就好像之前的凝滞都是幻觉,那些漂亮的光团是如此可亲有趣,贴合心意。
塞拉斯:“我说过,它们很喜欢你。”
淡淡的流光在兰斯身上褪去,他睁开眼,刚想要说话,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塞拉斯正单膝跪在他的身前,微微弯着腰在看他。
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兰斯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双湛蓝的眼眸。那太过透彻,在对视上的瞬间,让兰斯几乎屏住了呼吸。
而塞拉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兰斯这片刻的停顿,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抚过少年的耳后,似乎只是顺手帮他拢好头发,平静地笑了起来。
“你做得很好。”
是了,是这个。
这句话就仿佛是一句密语,只要塞拉斯这么说的时候,兰斯总会放松下来。塞拉斯微笑地看着兰斯平静下来,又摸了摸他的头,才后退站起来。
兰斯也跟着塞拉斯站起来,然后小声说:“学长,我觉得我长高了。”他抬起手,比划起自己和塞拉斯的高度。
要是以前的兰斯可不会这么做,不过现在和塞拉斯越熟悉,兰斯就越清楚他是个好脾气的人,根本不会觉得生气,反倒是抓住兰斯的手指,抬高按在了自己的头上。
兰斯可比塞拉斯矮不少,必须得拼命踮着脚尖,才能摸到塞拉斯的脑袋。这姿势古怪又好笑,更别说他还从来没这么做过,兰斯整个人都僵硬掉,如同石化的雕塑。
“想要更高点,你得多吃点东西。”塞拉斯的声音平静带笑,“这可差了不少。”为了配合这个动作,男人微微弯了腰,更凑近了些兰斯。
两人现在的距离,比刚才还要近,近得几乎能看到对方眼里小小的自己。
兰斯猛地扯回自己的手,整张脸都红了起来,笨拙而僵硬地说:“等,等我再过几年,肯定会比学长还要高的。”
塞拉斯:“那我等着看那一天。”他似乎并不介意兰斯刚才的动作,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塞拉斯的笑总是从容温和,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沉静,哪怕是看了很多次的兰斯,有时都会冷不丁一晃神。
他发呆了一会,才慢慢收回了视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兰斯啊兰斯,你怎么能够这么亵渎圣子呢?要是被学长知道,可是要挨搓(脑袋)的。
“礼拜四不用过来了。”塞拉斯平静地说,“待会要动身去去弗兰卡一趟,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兰斯抬头:“……是那里出事了吗?”
塞拉斯:“现在还不好说,或许会有。”
兰斯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那我能跟着学长一起去吗?”最近这个月塞拉斯好像很忙,虽然每次都会抽空见他,但也来去匆匆根本没怎么说上话。或许,他也能帮上什么忙呢?
“你要是想参与,也可以。”塞拉斯看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这件事,也与你有关。”
兰斯有点高兴,又有点不安。
和他有关的事……是什么?
他正想问塞拉斯,却发现年轻教士的眼眸沉沉,正注视着他。却又仿佛穿透了他,在遥遥看着什么他尚且也不知道的东西。
……塞拉斯,在看光。
兰斯看不到那些漂亮,温暖,明亮的光团,正以成百上千,不……那远不能形容它们的数量。
他在学院越久,它们就越发如此。
蜂拥而来的极致,太多,又太多。它们盘旋,膨胀,如囚牢,似鸟笼,环绕着、簇拥着兰斯,仿若在他举手投足时,亲昵地啃食着每一寸的皮肤。
几乎能压垮尚未长成的瘦弱脊背。
塔菲索亚忽而有狂啸的风声刮过,又迅速停歇,守在塔楼下的神殿守卫奇怪地抬头,似乎觉察到有什么不对。
但那一瞬的怪异,又仿佛只是他们的错觉,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只留下一道浅得难以发觉的阴霾烙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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