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菲索亚,塔楼。
兰斯沿着塔楼往上走,特律定法向领域早已经关闭,他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只是守着的神殿守卫都会不经意看过去几眼,因为在兰斯的身上,跳动着太多的光辉。
哪怕兰斯没有特地去感知,在走进塔菲索亚时,他也能感觉到那种变化……呼吸间,都充盈着饱满的力量。他能感觉到身体的疲乏被快速修复,连之前惊吓后的隐患都仿佛被无形地抹去,这种奇异的状况,让兰斯有些茫然。
塔楼最高层,兰斯还没有进去,就已经听到尤金爽朗的大笑声。
“还没上来,就感觉到了那些小家伙的兴奋,我还以为是谁……是你啊,兰斯。”高大的男人倚靠在门边,笑嘻嘻地打量着他。
兰斯:“尤金大人,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尤金就大步朝着他走来,看起来像是要给他一个熊抱。
没等尤金真的抱上,塞拉斯的声音就凉凉从后面传来:“尤金,带兰斯进来。”
尤金耸肩,化熊抱为一个勾搭,握住兰斯的肩膀。
“舍弗阁下,我能吃了他不成?”尤金看起来嬉皮笑脸,“但你到底是怎么调|教的?”
屋子里有好几个眷者在,很多都是熟面孔。而塞拉斯坐在中间,手里似乎在看一份资料,直到他们走进来,这才抬起头。
“是兰斯天赋异禀。”塞拉斯漫不经心地笑起来,“与是谁教养他的,没有关系。”
兰斯的耳根微红。
莫特在边上冷冷地说:“没有自己的本事,怎么进学院读书?”
入学考试,本来就有门槛。
尤金摊开手:“你们说的都对,只是像兰斯这样没几个月,就那么得光明宠爱的人,的确是不太多。”
他们这些眷者不必特殊感知,都能感觉到那铺天盖地洋溢的光团。那些小家伙如此亲近兰斯,以至于在他们的眼中,兰斯的身上好像簇拥着无数的光。这阵仗当然比不上塞拉斯那么夸张,可是对于一个入学的时候甚至连感知力都不足的新生来说,这样的变化无疑让人吃惊。
兰斯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是为何而来,他鼓鼓劲想要收敛,却发现这根本就做不到。
塞拉斯好像看透了他想做什么,笑着摇了摇头:“没用的。它们喜欢你,这不依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兰斯犹犹豫豫地说:“要是以后有隐藏的需要,那不是走出去……就,一眼被人发现了?”
尤金一愣,哈哈大笑。
“你出入的是塔菲索亚,这本就是光明笼罩的地方,离了这里,可没有这么多光元素。而且,不是谁都有眷者这样的敏|感。”
兰斯跟随在塞拉斯的身边,所见所闻都是普通人无法接触到的层面。有些他习以为常的常识,却是寻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塞拉斯:“好了,你们要是没事,就离开罢。”他平静温和的目光落在兰斯的身上,迎着他的眼神,朝着他眨了眨眼。
“现在是上课时间。”
…
今天,塞拉斯没有让兰斯再学习感知,只是拿了些公文给他看。兰斯的通识课,全靠当初在伊丽莎白教堂的时候跟读,简单普通的文字是认得的,可太高深的词句就有些看不懂。
塞拉斯也没嫌弃,耐心地教他。他就站在兰斯的身后,越过他,手指点在那些词句上。
兰斯认真辨认了一会,眼神没忍住就看着塞拉斯的手指。
年轻教士很多时候都会戴着白手套,那习以为常的穿戴落在他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总让兰斯有点分神。
年轻教士的声音很温和,含着淡淡的笑意:“兰斯,你有心事?”
兰斯的心脏更用力跳动了几下,小声问:“学长,弗兰卡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塞拉斯道,“弗兰卡的地势复杂,本来没打算那么强硬。只是动了伊丽莎白教堂的人,已经逾越了底线。”
他的声音平淡,却在某个瞬间浸满了薄凉。
“既然不守规矩,那就都该去见他们的神。”
唯有死亡和血液才能让亡者安息。
光明之钥的信徒可也不只有仁慈,唯有强大的实力才能真正覆灭黑暗。
兰斯:“人死后,会回归神国吗?”
“死亡,那是灾变的领域。”塞拉斯摇头,“不过邪|教徒是无法回归丧钟的国度。”若有这样亵渎之徒,怕是在刚开始,就会被那位狂暴沉默的君主给劈没了。
很多知识在光明学院的学生来看是常识,但对兰斯来说,却是空白的。塞拉斯有时会耐心和他讲述这些东西,顺带还让他了解了历史上曾出现过的神战。
正神的数量不是固定的,也不是所有的神祇都会庇护信徒。而曾经神祇间,也不只是永恒的和平,也会有过争斗。胜利者会吞噬对方的权柄,这些记载都存在于历史书的只言片语,不会细说,却是永恒存在。
只不过伪神却是最容易觉察的,有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标准,也是从古至今都适用的一个判断——恶意。
一旦某位神祇的仪式里充满对使用者的恶意,那必定有问题。
“哪怕再冷漠无序的神祇,也不会主动去伤害信徒。”塞拉斯抚摸着兰斯的小脑袋,“顶多是误伤。”
兰斯好奇:“为什么是误伤?”
塞拉斯:“人所走过的每一寸土地,惊扰土壤里存在的细小生灵,或是蚊虫,或是鸟雀,人非有意,却仍造成这种困扰。换做力量无穷的神祇,所遍及的领域范围只会更为宽泛。”
兰斯想起弗兰卡曾有过一次暴雨天气,连绵一个多月,在暴风雨里死去的人的确无数。在那场灾难里,有人憎恨灾变之主,有人疯狂信仰死亡丧钟,每个人的态度都不一样。曾经他不太理解,可塞拉斯的解释,让兰斯豁然开朗。
他眼亮晶晶地记着新发现,就听到塞拉斯一声笑:“终于放松下来,不怕我了?”
兰斯的手指停住,有些不敢抬头。
他没想到塞拉斯会发现……也是,学长是那么敏锐的人,就算是细小的变化,也会被他发觉。
兰斯的确是有点怕塞拉斯。
这种惧怕没有来由,也找不到原因。
兰斯认认真真将自己记得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还是没找出来原因。难道是在他忘记的那些记忆里吗?
“……我是有点怕学长。”兰斯乖乖地说,“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学长这么厉害,他要是真的要对兰斯动手,兰斯也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明着来都行,根本不用偷偷下手。
“是我忘记的那些记忆里,我……”兰斯皱眉想了想,认真地说,“很不听话吗?”因为不听话,所以学长狠狠教训过他,所以现在兰斯才残留着害怕的本能?
微凉的大手揉着兰斯的头,他听到塞拉斯的低笑。
“没有,兰斯一直很乖。”
兰斯不仅喜欢被摸摸头,其实也喜欢塞拉斯说他乖。
每次被这么说,他就会下意识听话。
塞拉斯也知道兰斯的这个小毛病,每次被摸头的时候,少年都会露出乖巧喜欢的小表情。
不那么明显,可是眼睛是弯弯的,是高兴。
“那我为什么会怕学长?”
兰斯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塞拉斯的手指垂落下来,看似无意识擦过兰斯的后脖颈,那凉凉的触感激得他一个哆嗦缩了缩脖子。
那只手没有离开,虚虚抚摸着那块皮肉,仿若在放松着一只紧张的小兽。
“大概是还不够熟悉。多接触,就不会了。”塞拉斯低声笑了笑,“过几天,你有空吗?”
“是神诞日吗?”
塞拉斯:“其实不该叫神诞日,它原本的名字,是神恩日。”
兰斯仰起头:“可是,讲师也说……”
“因为错误的人变多后,有些事情或许就成为正确。”塞拉斯道,“反正祭祀并无差别,教会高层都会出席祭礼,在神祭上祈求神恩……到时候,你会去的吧?”
兰斯下意识要回答,却突兀地停住。好像有奇怪的力量扼住他的喉咙,无法把话说出来。
“那到时候,兰斯要好好看。”
怪异的冰凉笼罩在他的肩膀,分明那是阳光栖息之地,可那种微妙的害怕却奇异地侵蚀着他,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让兰斯感到不安,他慢慢抬头,对上塞拉斯的脸。
“毕竟主持仪式的人,是我。”
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下,黑眸里挣扎的动摇迅速消失。
“……会。”兰斯喃喃,“我会去。”
好像那是一件无法违抗,必须去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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