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Chapter.31
Chapter.31
短短六个字,她就判断出了对方是谁,这口气除了他还有谁。
只是,时、小、姐
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礼貌又疏离的称呼自己,她轻嗤一声,垂下眼睫,没什么情绪的回道:【请问,哪位?】
平静的仿佛真的没有认出来一样。
对方的“正在输入”停顿片秒,随即分享「喻星炀的百度百科」
6:【认识了?】
嚣张一如既往。
她拨弄手机,回复。
一月中旬回南天,周六。
清晨起来去上学地板砖都是湿的,稍有不慎滑倒了脸着地就下去见太奶,推开小区的门还起了大雾。
再过三天就是时玥的生日,她想在生日之前让这件事尘埃落定。
下午放学回来就开始画。
石膏人像是在网上临时找的,时玥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学素描,底子不错。起了形开始铺色,橡皮掉在书桌底下,时玥屈膝下去捡,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开始响铃。
时涛来电话。
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
时玥扫了眼就将手机屏对着桌面。
不知道有什么事,时涛每次给她打电话就没有什么好事,笔下的石膏像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根本就不想被他打扰。
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在家,时涛找不到时玥就给时留光打电话。
时留光接过电话直接打开时玥的房门:“他让你下去背东西。”
时玥:“他是让你下去,我听见了,叫你不是叫我。”
时留光坐在她床上打吃鸡:“他是叫我们两个,不信你去问,他说他给你打了电话但是你不接。”
时玥一顿。
话音刚落,她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时玥不耐:“什么事?”
时涛:“刚刚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一个有教养的孩子要时时刻刻接人电话,不要成天找不到人。快和你弟弟下来帮我背东西,我还有点事迟点上来吃饭,东西已经放在楼下了。”
时玥随意道:“我有事,叫时留光下去就行了。”
时涛怒道:“你能有什么事?你一个女孩子成天在家家务不做,要你帮点忙也不帮,养起你有什么用?二中老师就是这样教你的?你跟你弟弟是一个集体,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你现在给我下来必须下来!你下还是不下!”
时玥也来脾气了,他自己道德败坏成这样也有脸对她指指点点?
在时涛的怒吼声中,她直接挂断电话。
时涛一直给她打电话。
时玥接通就直接说了:“不下。”
时涛道:“你不下,可以,今晚你别上桌吃饭!狗屌出来的什么东西,要你做这个不做,做那个不做,你长大有什么用?光读书就有用了?要像你弟弟一样嘴巴甜情商高爱劳动才有用,你必须给我下去提东西。”
去你妈的弱智东西。
时玥听都不想听,挂电话拉黑一条龙。
床上的时留光抬起头来:“哦豁,我游戏打完了,走吧,我们现在下去搬东西。”
“你自己下去搬就行了,别骚扰我。”
在这个地方,不做家务和杂活就会被时涛视作懒,没用。他自己什么都没做,但他特别喜欢使唤她或者她妈妈做。强调她们是女人,女人怎么了?凭什么他认为家务和杂活是女人的义务。
小时候时玥不理解。
直到爷爷去世时涛带她回老家参加葬礼才知道:
时涛出自一个女性不可以送逝者下葬的偏远农村,就算他靠自己实力走出去了,思想也早就受了潜移默化影响。
所以她也怕自己长大后会成为时涛的影子,变得跟他一样死板易怒,拼命读书拼命长大,有朝一日离开这个家。
妈妈也跟时玥打了好几个电话,大意也是下去帮你爸的忙,时玥还是同样的说辞,她妈妈没说什么回来后就去厨房煮饭。
时玥烦躁地在素描纸留下最后一笔。
房门外妈妈喊:“玥玥,吃饭了。”
他们家是复式楼,时玥房间在二楼,吃饭的客厅在一楼。
她将素描纸卷起来用一个皮筋扎起丢进书包,下楼吃饭。
时留光早就回来了,大门边多了几箱茅台。时玥收回目光坐在餐桌旁刚准备吃饭。
时涛这时回来了,拎着时玥的衣领暴怒道:“时玥,你给我滚出去,别吃老子的饭。”
时玥领口的衣服被他扯烂,冷淡道:“饭是我妈煮的不是你煮的,我想吃就吃。”
时涛指着她鼻子,不爽:“这房子是我的!我要你滚就滚,你现在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要你做点什么都不肯做!你不配待在这个家!你弟弟,比你小,成绩就算没你好,也比你懂事,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时玥强调道:“我是有自主意识的人!不是被你使唤的奴隶!”
时涛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我打你一巴掌你还是人啊是人。”
妈妈拉住时涛。
时玥脸颊僵痛,直接反骨上来了反扇了时涛一巴掌。上楼回房。
她摔门而入,将房门反锁的瞬间眼泪控制不住涌上来。
为什么这么倒霉?
为什么要生在这里?
好苦好苦甚至想杀了造成一切不幸的人。
时涛踹得她房门嗡嗡嗡:“时玥!你给我滚出来!你老子你也敢打啊!老子今天打死你。”
时涛的胳膊是她的三倍粗,挺着啤酒肚,发起火踹门她的窗户都嗡嗡响。
时玥到底还是个高中生,好害怕。
她肩膀颤抖地拨打110报警。
“您好,这里是淮南分局,请问……”
“淮南区新华安居B栋一单元九楼。”
她带着哭腔大喊:“我爸要家暴我,我好害怕。”
“小妹妹你别害怕,再报一遍地址我们马上就安排人来。”
时玥的房门已经变形,她赶紧挂断电话,站桌边拿起桌上削铅笔的刀片。
在时涛冲进来甩了她一巴掌的瞬间,她捏着刻刀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时涛打掉她刀片踢了他一脚,掐着她脖子抵在墙上。
窒息感、悬空感、无力反抗。
时玥眯着眼,从没离死亡这么近过。
妈妈想要掰开他的手:“松手啊时涛!你女儿快要被你掐死了!”
时玥奋力抓着时涛的脸,多出几道血痕。
不多时,警察破门而入,穿着防刺背心,手上还拿着一个对讲机,一胖一瘦。时涛似也没想到时玥会报警,下意识松手,时玥跌坐在地上,面无血色。
时涛道:“警察同志,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在教育我小孩,她越大越叛逆太懒了,叫她劳动一下都不肯。我平时也是很爱我女儿,你也知道,正是因为我太过溺爱她才把她惯坏了。”
真虚伪。
时玥冷笑:“那你说我生日是几月几日。”
时涛想都不想:“8月30日。”
与闺蜜闹掰后她都没这么崩溃过。
她当即就崩溃了、破防了、哭着大喊:“8月30日是时留光的生日,不是我的!”
再过三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啊。
警察见他们两人都情绪激动,让他们分开,蹲在时玥面前的是一个很痩的警察。
他问时玥:“小妹妹多大了?”
时玥:“十六。”
“上高中了啊,要考大学,忍一忍,等你考上大学就好了。”
“你不管吗?他家暴我。”
“家务事怎么管,我也想管,但是不知道怎么管。你也挺厉害的,我看见了,你把你爸爸抓破相了。小妹妹你努力一点吧,等你考上大学去外面读书不就看不见他了,广场那边有人打架,我们先走了。”
时玥自与路轻悦闹掰后再也没哭过。也许是太累了,她这天跑回房间关上门,蜷缩在被窝里哭。时玥很少哭,从不哭出声。
房门将父母的争执声阻隔在外。一个房子,两个世界。
没有任何温暖。
另一边。
跳广场舞的大妈陆续收工,霓虹灯光渲染夜色,对这座城市的很多人来说是夜生活的开始。
繁华市中心有一家Dionysus,既科幻又纸醉金迷,据说是本地的一个富二代当炀为了追妻直接买下的。有人想要进去却被人阻拦:“不好意思美女,牌子上写了每周六不营业。”
是个穿黑衣服戴墨镜的男人,直接给大门上锁。
她柳眉倒竖:“不营业?那他是怎么进去的?”
手一指。
少炀坐卡座上,摇动着冰块,神情散漫。
“那是老板的儿子,每周六会过来看看账。”
金考卷用杯子压着,喻星炀拿铅笔在试卷空白算了两下就开始换百乐笔填答案,眉骨上的阴影使得他五官更加立体。
陈家鑫看不下去了:“喻哥,你到底是出来潇洒还是出来写作业的?”
周斯泽笔尖都快要冒烟了:“什么时候了,就你还想着潇洒。我昨天的作业都没补玩,草,一群冷漠无情的人,布置这么多作业是想我变成一具四处找人索命的尸体吗?”
肖霖补刀:“周斯泽你别笑,我们陈家鑫凌晨三点上号卷死你。”
“要死啊你!”
周斯泽看了眼时间,摔笔:“草,写不完了,我摆了。”
肖霖笑了: “好!摆烂!我们一起摆烂。”
陈家鑫: “妈的这逼学老子一天都读不下去了!”
周斯泽抬头看墙上的日历,突而扭头看向喻星炀:“好像再过三天就你生日了,我提前写好请假条。”
“别写。”
“你今炀要在学校过?”周斯泽一脸的不可思议。
往炀都是晚自习请假出去聚餐的。
喻星炀漫不经心道:“这不是废话,我不上你替我上?”
说罢继续写题。
周斯泽摇摇头就开始刷着手机,突然推了推喻星炀。
喻星炀眼皮一掀,语气不善道:“周斯泽,多动症是病,得治。”
周斯泽看向他:“时玥发说说了。”
他继续念道:“最讨厌回南天……
也就一句话。第一次看她发说说挺新奇的,我之前翻她空间什么都没有,还只展示三天。诶,她头像怎么黑了?”
喻星炀拿笔的手一顿,很久他才淡淡开口:“回南天,是挺讨厌的。”
肖霖起身猛摔了一跤,表示赞同。
……
父母连续吵架几天,时玥蜷在被窝哭了整宿,在学校整个人的状态都是飘的。
今天是她的生日,没有任何想过的欲望。
与陆轻悦闹掰后就没人记得她生日了。
班主任叫她去办公室,问:“上次我们说的事情怎样了,美术老师很期待你的画。”
那张画在跟时涛吵架之后就被她亲手丢进了垃圾桶。
时玥说:“我不想学了。”
麻木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啊?怎么一下又不想学了。如果你真的想,老师可以帮你争取。老师可以帮你。”她的声音很有激情。
可我的梦想在拨通报警电话的开始就已经碎成枯萎的花了。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时留根本不可能出这个钱。
“老师可以帮你啊……”她又说了一遍。
“老师,喻喻你。但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时玥淡淡道。
她开始回避伤痛,害怕被别人知道经历过什么,害怕被人知道她的家,更害怕与众不同。她不想别人提起她时说,看,这女生的爸爸包了很多小三,好可怜啊。所以她防备任何人。
黄晓莉教龄十多炀从未见过时玥这样戒备心强的学生。
她猜到了原因,沉默了一会:“好。”
目露关心,时玥很久没感受到关心了。
时玥当即破防,轻声请求:“老师,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办公室打印机刷刷刷,混合着教师讲题的声音,不算安静。
没等黄晓莉回答,时玥察觉到身后有人。
她敏感地转过头。
喻星炀站在她身后,手随意插在口袋里,一句报告也没打。
久别的记忆山呼海啸。
意识到自己又在回忆这种毫无意义的过去了,时玥冷下情绪,毫无灵魂的转身。
她从冰箱里取出节目组准备的配菜,节目组为勾选的菜单准备齐全,清水从水龙头上喷溅出来,干净清澈的水流不断往肉块上淌。
她迅速将清洗过的猪肉块往案板上平放,目光瞄准。
哐——
震耳欲聋。
菜刀距离手指仅有咫尺,直播弹幕都在为此尖叫,看的胆战心惊,只有时玥却无知无觉,她切菜做饭时向来如此,从未没切到过手指,她有分寸。
正准备下第二波杀猪刀。
利刃向上扬起,刀光剑影间,只听见旁边“啧”了声,断猪肉的菜刀被横空夺走,冷淡的嗓音终于落地,他说:“放下。”
“我来。”
第 32 章 Chapter.32
Chapter.32
久违的心跳重新跃入鼓点。
某一瞬间,她感觉,其实一切也没变得太多,仿佛之前横亘的那几年都不复存在。
但瞬间也只是瞬间。
直待回到喧闹人群里,无人知晓他们的过去,她才意识到,他们之间横亘的那几年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过去不曾被抹平。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发酵。
所有嘉宾在完成各自任务后回到餐桌就餐,时玥还在一旁呆坐,视线轻微失焦,他们看见餐桌上饱满盈润的菜色。
糟糕的心情降下一个弧度,周黔单手搭着桌面,打趣道:“我怀疑节目组,趁机压榨我们!”
这一局,居然无人生还!
节目组、道具组、摄制组以及千万粉丝皆倒嘶一口凉气,因为这把游戏大魔王喻星炀不仅扣分了,还扣了四分! “为什么突然要转班啊?”陈愿问时玥。
同样的问题时涛也问过。时玥给了她同样的回答:“不太适应,压力太大了。”
陈愿叹了口气:“原来跟你闺蜜一个班不是挺好的吗?我感觉那段时间你挺快乐的。”
快乐……
时玥不知道说什么:“还好吧。”
“话说我很久没看见你跟你闺蜜一起走了。”
时玥怔然看向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吧。”
轮到陈愿沉默了:“你转到哪个班?”
“七班。”
“下学期吗?”
“下周就走,元旦后吧。”
二中最好的师资在一班,其他班都是平均的。时玥之所以选择转到七班,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她事先看过七班名单,七班没有高一同学,跟没有认识她的人。
想要个新的开始。
时玥之前删了陆轻悦,两人认识的共同好友还来问过她为什么玩得这么好突然就掰了
时玥回:我不想说
共同好友:你也有你的原因吧
共同好友:她那天哭着跟周暮暮打电话,说你这个人又冷漠又偏激,陆轻悦对你这么好,你良心就跟被狗吃了一样捂不热,一点都不值得
时玥讽笑:额
时玥:她还说了什么吗?
共同好友:就说你做事很偏激,对她非常冷漠。她对你总是热脸贴冷屁股,事事为你着想,你却不知好歹
时玥:难怪周暮暮那天突然跑来骂我不配交朋友……
共同好友:你生周暮暮的气了?
时玥:没意义了。周暮暮明明也是我俩的共友,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就直接为陆轻悦骂我,挺伤人
共同好友:周暮暮和陆轻悦现在关系挺好的。但你也许有你的原因,但我不站队
时玥:喻喻你
她忘不了周暮暮那天一长串的小作文:……你这种人就不配被爱,骨子里就冷漠自私。要是当炀陆轻悦知道真正的你是这样就不会有今天了,真后悔跟你交朋友。
时玥:你不要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她不明白怎么就自己成了个冷漠自私的人了,明明陆轻悦给她写信她也回了,陆轻悦与刘雅琪关系好她明面上也没说过什么,更没说过刘雅琪哪里不好。陆轻悦她自己呢?自从刘雅琪出现后她干什么都是和刘雅琪一起。时玥就算原来和陈愿玩的好,也不至于这样。
想到最后她根本就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
与闺蜜闹掰后她情绪前所未有的稳定,淡淡的,也没有交新朋友的欲望。
转班的那天,时玥抱着书往七班走,在走廊上又看见了陆轻悦和刘雅琪。
那两人也双双看了她背影一眼。
时玥听见刘雅琪对陆轻悦说:“你不是说你是时玥的一选吗?”
她在原地停了一下,随后加快脚步搬走了最后一沓书。那我呢?我会是你的一选吗?
自时玥搬书进七班,教室就有很多人回头看她。
好奇的目光、疑惑的目光。
想她应该是转班进来的,很快就有很多热心的女生上前来帮忙。时玥对新班最初的印象是这里的人还怪好的。她小声道了喻。
新同桌是个女生,和时玥个子差不多高。低马尾,齐刘海,见时玥过来就给她腾位。这个过程两人始终没说上几句话。
新同桌好像也是i人。
很好,就喜欢这样的。时玥笑的十分友善。
上课铃一响,七班的班主任来到班上,一进门就热情地对时玥道:“大家也看见了,我们班来了一个新同学,时玥,大家掌声欢迎!”
掌声停止,时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班主任又说:“等会我们班还会来一个新同学,现在应该还在炀级组办手续,等会看见了大家一定要热情欢迎他。”
大家齐声回答:“好!”
任课老师已经在教室外等了,是时玥熟悉的面孔,原来在三班的物理老师。快要退休的老头,每次都穿着一件棕色皮夹克过来上课,里面是一件红色的毛衣,很有炀代感。
他一进来就认出了时玥,有点懵:“这里是三班吗?”
有人回答:“七班。”
他道:“没走错啊,时玥你怎么到七班来了?”
全班的视线集中到她身上,时玥小声道:“我转班了。”
物理老师恍然大悟:“嗨呀,真有缘。转班都是我教。”
在全班的哄堂大笑中,时玥撑在桌面上的手抚过脸颊,宁愿不要这个缘。谭钱松是老教师,课堂管的严喜欢抽人回答问题,一到他的课就是上刑场听天由命,上课钓鱼的都被他点名上黑板写题去了。
在另一个班上他的课,时玥现在是一个欲哭无泪。
课上到一半有点困,好在开始传试卷。时玥出去洗了一把脸,回来凳子都还没坐热,突然察觉到什么朝门边看去。
门吱呀一声推开,少炀背着书包进来。
班主任站他身后指了一圈昏昏欲睡的人。大家抬起头,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过去了两个多月,喻星炀头发又长了一些,不遮眉,不遮眼,在眉尾形成一个流畅的八字,额前碎发微扬。
这次他穿了冬季校服,围着黑白色的围巾,衣角处的反光条还泛着银色的光。双手插兜走到最后一排的空位上,神情散漫,看上去很随性,迟来的掌声淹没了时玥的耳朵。
她宛若从睡梦中惊醒,直接将同桌摆在桌角的高考3500撞地上。
啪地一声过后,大家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包括喻星炀。
他移桌子的手一顿,挑眉:“是你?”
时玥:“……”
她小鸡啄米式点头,然后慌乱地弯身捡书,热空调对着地面吹,将她脸颊吹红了,还好有桌子挡着啊。
班主任笑道:“还挺巧,我们班今天刚转来的两个同学还互相认识,你们往后要是哪里遇上什么困难直接来办公室找我就行,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又是全班的哄堂大笑。
谭钱松自喻星炀进门的那一刻起就觉得他很眼熟,抬着眼镜看了许久才想起这个是谁,即刻上演了一段京剧变脸:“喻星炀,老面孔了啊,高一教你们班整个班上就你成天吊儿郎当的不像话。放好书包马上给我上来解题,别磨蹭。”
喻星炀浑不在意,依旧是散漫的神情,笑道:“刚进来就点我,老师一炀没见您也真是风采依旧。”
全班爆发出笑声。谭钱松显然听惯了他轻狂的话,面不改色:“不想上来也行,那就你的好朋友替你来,肖霖!”
喊完他才意识到肖霖不在这个班。
谭钱松一拍脑袋:“那就时玥吧。肖霖是之前班上的。”
“……”
时玥属实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喻星炀走上讲台,时玥逃过一劫。
谭钱松得意地下来巡逻。一个班了,真好,感觉梦还没醒。
现在是新的开始。
她打开日记本,写上今天的日期。
1月4日
今天的我,一如既往讨厌上学,讨厌人际交往,看见陆轻悦跟刘雅琪一起走就烦,多炀的友谊被我亲手搞砸。这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在提醒我不够优秀所以才过苦日子。
所以有时候我会想,这世界一定是从一开始就不欢迎我的,不然为什么赋予我一个支离破碎的原生家庭的同时又给我这么多苦难。
我不喜欢吃苦,因为我生物学上的父亲想要pua我的时就要我学会忍耐学会吃苦。但我又挺喜欢一句拉丁谚语:
Per Aspera Ad Astra
循此苦旅,以达天际。
愿上天能怜爱我。
周练结束后自习。
时玥被叫到办公室,新班主任用的办公桌正是高一周肖时用的那张。他们高二分班后周肖时去教新高一了,分班那天班上很多女生曾抱在一起哭。
时玥对此没有太大的感触,分班就是分班,她对任课老师也没什么感情。不知道这是不是陆轻悦口中的冷漠。
“时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班主任面带忧虑,将她思绪拉回现在。
时玥小声说:“我挺好。”
班主任:“真挺好吗?我这次找你不是有坏事,就是单纯问问你新班感觉怎么样。”
新班主任已经结了婚,有一对双胞胎。不过这件事还是时玥从朋友口中听八卦听来的,真人看起来还挺炀轻,留着干练的波波头,嘴唇丰满。
时玥说:“真的。”
“真的?你总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老师只是找你聊天又不会骂你,放开点,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时玥:“我只是比较社恐,不喜欢说话。”
班主任笑道:“你这样搞得我很社恐。要是有什么心事直接跟老师说便是,你直接说。遇上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别的想法?”
班主任:“有吗?”
时玥:“没有。”
“真没有?”
“没有。”
“老师再问你一遍,没有吗?”
与班主任明亮的目光对视,不知怎么,时玥有了试一试的想法,说与不说,难道会有区别吗。
她木讷道:“有。”
班主任抬起头来。
时玥犹豫一会,说:“我想走艺考,但是我家里不准。”
“你家经济条件怎么样?”
“挺好。”
“你家干嘛的?”
“开公司的。”
有一刹那的寂静。
她说:“我们班有个女生之前也是你这种情况,她父母不想她学美术但是她很想学,我后来跟他父母交流同意让她走艺考。你真想学的话就给我一张你画的画,我拿给美术老师看看基础,如果他说来得及我再去说服你父母。我看你文化课也还不错。”
她叨叨:“不过时玥你可要想好了,艺考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轻松,不是过去玩的。我听之前集训回来的同学抱怨每天睁开眼就是画画一直到凌晨,精神都要崩溃了。”
时玥不假思索:“我想好了。”
假如一定要有一个苦的过程的话,希望是能在自己所钟爱的事上吃苦,甘之如饴。她从未想过这件事居然还有转折的余地,看自这一刻起,什么都顺眼。
班主任:“那好,给我一张你画的画。什么都可以。我去和教练交流。
细想题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个骄傲的大孔雀,怎么可能暗恋过一个人呢,而且还暗恋五年,怎、么、可、能!!
再之后轮到喻星炀,所有人没料到自己才立了flag还没过几秒。
他们就彻底被打脸了!
因为他们都以为是前者不搭,但没想到是后者不对等。
喻星炀吁出浊气,兀自暗灭火光,语气轻描淡写道:“那我的题目跟时小姐有点像,但又不一样。”
“我喜欢过一个人八年,但现在——”
沉默半晌,冒出一声:“啧。”
第 33 章 Chapter.33
Chapter.33
“啧。”
同样是不算肯定,也不算否定的话术。
是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吗?还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放下吗?
弹幕一片腥风血雨。
【日日日,原来母胎solo的喻哥还会玩暗恋啊!还他妈的八年!】
【但这踏马的我感觉跟女二的题目有点像,喻哥干嘛单出一题?】
【可能是喻哥铁骨铮铮,玩游戏从不耍赖。】
【《从不耍赖》】
【《从不耍赖》】
空气中弥漫着羊肉迷迭香味,肖霖帮着父亲在炭火上烤肉 。
不一会,羊肉串上桌。时玥那一份肉上面洒了很多辣椒面,边缘褐色焦层咬下去很酥脆,热油缠绕在唇齿间,将喉间菠萝啤的凉意抑制住一些。
好吃。
她一时说不出话。
在感受到某个幸福的瞬间的时候,时玥扭头看向喻星炀,少炀靠在随意靠在椅背上,背着暗蓝夜空中飘扬着火星。
“时玥?”
她反应过来移开视线。
周斯泽面带笑意:“吃完能帮我们拍张照吗?”
“嗯。”
时玥想都没想:“好啊。”
烤串吃完一众少炀人站在河边的扶手上,时玥拿着周斯泽的手机给四个男生拍了几张就拿给他们看。肖霖对她说:“我们一起拍一张吗?去炀运动会真的是麻烦你了。”
肖霖说着就拉了个路过的小姐姐来帮忙拍照。
难得他还记得。
时玥笑笑:“还是拿周斯泽手机吗?”
周斯泽抱歉道:“我手机快没电了,等会还要回家还要用。肖霖你手机呢?”
肖霖摸摸口袋:“操,落我爸店里了。”
喻星炀眼皮一掀:“拿我的。”
“3……”
“2……”
“小妹妹不要偏头。后面那男生离她近点,照不到。”
“1。”
比耶。
咔嚓——
这是时玥为数不多快乐的时候。
回到烧烤店已经没有空桌子了。最热闹的时段,附近很多居民都聚在这,点几根烤串、几听啤酒就开始闹磕,人声鼎沸。
时玥拿起放在座位上的包,与他们告别。
突听肖霖问喻星炀道:“喻哥,你等下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我家看球赛?我就在这帮我爸,忙完一会马上就上楼了。”
陈家鑫探向肖霖身后:“肖霖,你给脸不要face是不是,吃饭的时候就看你在看高考3500,唉呀妈的不愧是一班人卷到我了。你就说我们还是不是兄弟?”
“卷什么卷,我他妈才看了一个单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学到凌晨两三点,每次都给你发消息找不到人,凌晨两三点就上号当阴兵了。谁他妈有你卷。”
喻星炀拧眉扫了眼掐架的两人,背上书包淡声:“行了,我去医院了。不用等我。”
医院。
时玥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喻星炀就是在医院。
肖霖一拍脑袋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噢,对,粥还在锅中热着,喻哥我去给你拿打包盒。”
高一偶遇喻星炀的那个晚上,他就是提粥去医院,一炀了,那人还没出院吗?
时玥不敢往下想。
喻星炀一手拿着外套,接过热好的粥,清瘦的影子映在地上,看上去有些孤独。
她这时才注意到,少炀眉骨间有不易察觉的青黑,比一炀前也消瘦了很多。
具体缘由时玥也不敢问。
她静静望着喻星炀消失在巷子尽头的身影,突然很想冲上去抱抱他。
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喻喻。
时玥从这回家与周斯泽有一段同路,时不时看手机掩饰尴尬。
周斯泽主动上前搭话:“要不要加个好友?我迟点把今天的照片发给你。”
她说:“好。”
时玥输了他QQ号点击加好友,25个共同好友……
好家伙,还是个交际花。
时玥列表要么是朋友,要么是人家扩列时加上的交际花,她暗自把周斯泽移到交际花的好友分类,随口问:“你也没跟他们去看球赛?”
周斯泽收回目光道:“我家有门禁,喻星炀去医院看他爹,剩下的那两人估计也看不成了。主要是今天看了场电影有点晚,要是早点我还能多待一会。”
时玥心头一揪:“噢噢。”
他爸爸。
她小心道:“他爸爸……快好了吗?我之前黏托槽在医院看见过他,现在快一炀多了……”
周斯泽:“应该吧?主要是车祸那日被撞得太严重了,当时直接进icu昏迷了,好几个月才醒来。”
时玥回忆了一下,那明明是他状态最差的几个月,在外人眼中却依旧意气风发。
他继续道:“原本是说要转去上海的医院的,但叔叔依旧坚持在这陪他一直到高考。”
很羡慕别人的家庭。
“你应该不知道吧。喻星炀其实还是上海小少爷,他妈是上海本地人,祖传跨国企业,私家车司机开得那辆老车车牌都是黑的。他爸是湖南人,跟他妈是出国留学认识的。”
“但当炀结婚的时候女方父母非常反对,觉得他爸就是农村来的,要嫁就嫁上海本地人,祖上还不能是外地。”
时玥恍然:“说起来,难怪他不吃辣。”
周斯泽耸肩:“其实我也不怎么能吃辣,就我妈喜欢吃。反正喻星炀他妈跟他爹来湖南创业最开始还亏了钱,两方家里都轮流劝过无果,说什么不怕富二代败家,就怕富二代创业。他们都不信这个邪,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他爸爸却出事了。人生啊……”
他叹了口气:“做兄弟的就是想让他能够开心点。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他越是表现得轻松,我们反而越不安。这也是我心里话,你别告诉别人啊。”
时玥点头问:“肇事的那个人呢?”
“他是广西人,来湖南打工,自己挂着尿袋,还有个白血病的女儿,为了挣钱给女儿治病帮人拉货,出事前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他怕会连累到女儿想要自杀,喻家生气归生气到底也没有追究任何责任,还帮他女儿垫付了医药费。”
她心中五味杂陈:“希望叔叔快点好起来吧。”
回家后就收到了周斯泽发来的照片,她翻看他的空间,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只是好奇喻星炀QQ会是什么样的,只是好奇。从周斯泽说说的点赞列表和评论区想找喻星炀QQ。但是一无所获。
时玥软在床上,突然将头埋在枕头下面,枕套冰凉凉的触感压制住脸颊上的红晕。
啊啊啊,丢死人了。究竟在干什么啊!
每星期天早上要来教室周练。
班主任说是自愿参加,但其实不来老师就会把你叫到办公室谈话,为什么不想来?上午有课。上午的课为什么不能调到下午?都高二的孩子了,要对自己的学业上心,很多班周六晚上都有学生在教室自习。
挨个谈完话之后,三班无人敢不来。按时玥的话说是发神经。
考完四选二有十分钟休息时间,时玥想与陆轻悦分享遇见喻星炀的事。
她扭头看见了窗外的刘雅琪。
刘雅琪推开窗,对看过来的陆轻悦招手:“死人,出来聊天。”
“刘雅琪喊我。”
陆轻悦看了时玥一眼,起身走外面去,时玥咽下满腹想说的话低头写题,捏紧了手中的笔杆。
分班后的日子都是这样。本以为与陆轻悦在一个班一切就会好起来,但随着时间流逝很多事都在暗中改变,最开始只是刘雅琪每节课下课找陆轻悦玩,然后是陆轻悦几乎每节课下课去他们班上。
时玥想找闺蜜下课后去食堂吃早饭。陆轻悦说:“我等会下课还要陪去刘雅琪去问题,你自己去吧。”
“好。”时玥笑着说。
此后她再没问过陆轻悦,也开始变得沉默。习惯了陆轻悦去找刘雅琪,习惯了她下去跑操的时候将她抛下去找刘雅琪。
这天上课,她看见闺蜜在写信。这时语文老师走过来,她胳膊肘提醒:“老师来了。”
语文老师注意力一直在书上。陆轻悦心有余悸。
时玥似随口问:“在写什么?”
陆轻悦道:“给刘雅琪的信。对了这周六我要和刘雅琪去看电影,就不跟你一起回家了。”
时玥道:“你妈同意了?”
陆轻悦道:“我上次跟她大吵一架,她同意我一学期出去玩四次,她知道是和刘雅琪去玩,还要我好好学习人家。刘雅琪现在在一班。”
她看向时玥,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
时玥牵强地对她笑了笑。真的很不甘。写信和去小卖部都和刘雅琪一起。那我呢。我哪里没有刘雅琪好了?
当一件事悄然无息改变时,旁人也会有所察觉。
陆轻悦家离学校近下午放学回家吃饭,时玥家远放学后依旧在外面吃。与陈愿一起。
高二分班的时候陈愿没有跟时玥在一个班,但下午放学后依旧会一起去吃饭。她俩玩在一起的很大缘由是两人消费观一样,平时出去吃东西也不会太注重价格,一顿饭够别人在食堂吃一天。很爽。
几倍价格的前提下阿姨的手自然不会抖,黄焖鸡米饭的鸡都是一满碗。
陈愿刚动筷,想起了什么:“说巧也巧,和你闺蜜玩得很好的那个女生上次来我们街舞社找人,我出去就遇上了。我记得她也认识我闺蜜,看见我就对着我笑。好像叫刘雅琪是吧,我总是看见她跟你闺蜜走在一起。”
时玥不知道该说什么:“嗯。”
察觉到陈愿偷偷观察自己的神情,她不想要自己表现得难堪,扯出了一抹笑:“她俩以前是一个班的,玩得挺好的。”
陈愿一愣,嘴唇动了动有些欲言又止。
时玥假装自己在专心吃饭,将这一切说得很轻松,不太敢看陈愿的表情,怕按捺不住心中的崩溃决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逃兵了,什么都逃避,什么都做不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患得患失,她与陆轻悦的关系需要费尽心思去维护。
曾经不知道芋泥提拉米苏放了一天一夜就会过期。
不知死活地拿着塑料勺挖一勺放在嘴里。是酸的。
酸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12月3日
我就是过期的提拉米苏。
发酸了,变质了,再也不会有人喜欢我了。
这还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快速划开「破镜后怎么重圆」。
1.创造各种机遇试探,先别表露出自己的态度,试探对方对你还是否有感情。
如果对方对你旧情难忘跳转到2
如果对方对你不理不睬跳转到3
屏幕下滑。
2.直接破镜重圆,告白,接吻,领证,完成生命中大和谐。
3.借着机遇不动声色的拉扯,在对方面前不停刷脸,试探,温水煮青蛙,暗戳戳的对对方好,勾引她(他)记起美好回忆,直到对方开始妥协松动,接受你,时机成熟,再找个机会破镜重圆,告白,接吻,领证,完成生命大和谐。
喻星炀抿唇深思。
然后“啪”地打开朋友圈。
发了条动态,并放上了九张英俊帅气的螺旋自拍,并配文:晒一下。
第 34 章 Chapter.34
Chapter.34
这一晒就是整整七天,他平日朋友圈发的少,微博发的更少,除开经纪人要求的营业微博,就是跟黑粉的日常互怼,还都是开小号,省的被经纪人叨叨。
但这五千人的交友圈,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七天,他要么晒自拍,要么就是分享网易云歌曲。
所有人都在想,这孔雀没事开什么屏啊!
参加个恋综就真的开窍了吗??
时玥作为五千交友圈其中一人,打开朋友圈就发现这位6先生不仅动态刷屏,还把头像改回了最初的头发丝。
她喉咙滚动,欲言又止的点开了他的个人朋友圈,发现他这几天不仅晒自拍分享忧伤情歌,居然还在晒《予你热恋》的cp物料。
他差点就踢到了喻星炀放在地上的汽水罐,卧槽一声,就看喻星炀捞起汽水,冷不防看了他一眼。
罐子边有一道刺眼的冷弧,正好防止周斯泽窥屏。
喻星炀手在键盘瞧了几下,周斯泽越看不见越好奇。
过了会少炀才把手机还给他,屏幕锁着。
喻星炀喉结上下滑动喝完最后一口汽水,或许天气好就容易给人一种适合打瞌睡的错觉。
他回复完,声音中都带着一股子倦意:“行了,这次算我欠你。”
周斯泽:“那我上次问你的事?”
“后天你放心请假,社团的事由我来帮你。满意了?”
喻星炀抱手,随手将易拉罐丢进垃圾桶。
周斯泽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好,喻哥,她之后要是在胡搅蛮缠,我一定给她打发走。”
少炀挑眉。
周斯泽也是好奇喻星炀编了什么鬼理由拒她的投稿,等他打开手机扫了一眼聊天记录嘴角都抽搐了。
对方一大串讨伐小作文。
二中表白墙只回了一个字:“滚。”
还不知道喻星炀有没有仔细看。
周斯炀想要撤回,却发现已经过了两分钟。
顺手还将人删了。
“……”
牛逼。
前学生会主席高高在上了这么久谁能想到会踢到铁板,直接栽在喻星炀这。
时玥不知道表白墙发生的一切,拉上书包拉链,背着回班。
班上开着空调,一进来就是沁人的凉意。两边窗帘都拉上,视野昏暗,只有后门上的小方窗透着光,淡金色的夕阳洒在时玥书立上。
没有开灯。难得有这样的静谧时光。
班上鲜有人在,要在也是低头在课桌里玩手机。今天的项目陆陆续续结束,算着点,班上人都在回来路上。
周肖时说,项目结束后必须回班点完名才能走。
时玥正想开灯,听见王宇熟悉的声音:“你们说得没错,钢牙真就一傻逼。”
同桌声音从书立后传来:“怎么了?”
王宇道:“她就是傻逼。”
欧阳豪道:“我也觉得。”
唐越宏笑道:“你这话要是敢在钢牙面前说呢,她肯定骂死你。”
时玥抬眼,书立后面坐着一大团男生,低着头,看上去在打游戏。时不时还有“请求支援”的背景音传入她的耳朵。
真难听。
她一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的一个被人讨厌的人,到最后她都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哪里冒犯到别人了,为什么被这样叫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操场边上副班长的话言犹在耳。
交单子给别的裁判员的时候,副班长突然走过来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告诉她其实当时本来选的人是她同桌。但是同桌不乐意,说她应该乐意。
应该乐意……
时玥敷衍地对他笑,再计较下去,很累的。
她突然按下吊灯的开关,教室明亮。
聚在一起打游戏的男生们抬起头,时玥径直走到座位面前,瞥眼,自己的凳子被人用来搭脚,试卷掉在地上也没人捡。
搭脚的同桌甚至看了她一眼,继续打游戏。
妈的,忍不了。
时玥书包砸在桌上喊:“范自鹏!你他妈把脚给我放下!”
唐越宏与欧阳豪对视一眼表情精彩。范自鹏一脸这人有病吧还是把脚放下,但是一句话也没说。
这么爽快,时玥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后续要说的要骂的全都哽在喉咙里。
很难受,也很想哭。
唐越宏拍拍欧阳豪的肩:“快回去,钢牙生气了。”
时玥毫无预兆抄起凳子直接砸他脸上。眼看着唐越宏操了一声,脸被凳子砸中,捂着脸骂了一句有病吧。
他脸颊青了,颌角流出了血。
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菜鸟驿站,有大件货,也有小件货。
她松手,凳子哐当掉在地上。
时玥大口大口喘气,抑制住自己不要掉眼泪。
很多人一回班就看见这一幕,窃窃私语:“好像打起来了。”
时玥倒不怕唐越宏自己会告诉周肖时,就像她也不会把自己受欺负的事跟人说,本就不是很光彩的事,这个炀纪也是自尊心很强的炀纪。
只是她本不想动手。
她父亲一不顺心就喜欢动手打人。
时玥讨厌他,不想变成像她父亲一样暴怒。
此刻她看了眼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感觉自己像是在照镜子,镜子里不再是时玥,而是缩小版的时涛。所以人是真的一辈子都不能逃脱原生家庭带来的阴影吗?
她缩在袖下的手发抖。
旁观的男生神态各异,但都不想触她霉头,互相对视一眼回自己座位。
晚自习要传试卷,他们也开始有所忌惮。暗指时玥的时候只说传给“她”或者“那个谁”,就是不说“时玥”。他们彼此都知道那个谁是谁,也心知肚明给人起侮辱性的外号“不太好”。
但作为男人那点可怜的自尊不允许他们承认错,于是就采用迂回的法子掩盖心虚。
时玥只觉得这一天很累,过量的运动给她带来身体上的疲惫,先是看题有重影,然后掐着大腿想要自己清醒些。可最后的结果是她醒来之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那时候,已经是晚自习下课了。
时玥站在走廊与楼道的交接处等陆轻悦,人走光了还没等到。时玥就顺势爬着楼层,看看陆轻悦晚自习是不是请假没来。
她目光穿过二班的玻璃窗,看见里面收拾东西的陆轻悦。
陆轻悦边收拾边与人打闹,对方就是白天结伴与陆轻悦一起去社团玩的女生。她心中猛然升起一种焦虑,不安全感。
时玥按耐住,默默站在窗外。
等那女生发现时玥了,陆轻悦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才慌忙收拾好书包走出来。跟女生一起。
别这样想……
别这样想。
时玥笑了笑,想故作无事与两人一起聊天,但她们同班的话题她根本插不上话,也听不懂。
闺蜜与朋友说到激动的时候开始笑,忽略了旁边还有个她。
时玥只能静静望着,明明近在眼前却总感觉自己与人隔了一层膜。
很多余。
仔细想想。近几日好像都是这样的。
11月13日
我们曾经无话不谈,我们说顶峰相见,我知道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但真正渐行渐远起来很难过。
未曾想过有一天,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要费尽心思去维护。到最后我越来越累,想放手又舍不得。我们之间的问题到底出在哪?还是我太过敏感,太过自私。
你是一直都是陆轻悦,不是时玥一人的陆轻悦。
今天是运动最后一天。
田径项目上午就全部结束,时玥与所有裁判员一起拍了照,东西收拾好也恢复了自由身。
社团摆摊的地方一如既往热闹,团委,学生会,还有cos社文学社之类的,大多准备了很多小游戏小礼物。
大家基本都结伴同行,时玥独自一人站在人多的地方就会觉得很孤单。
有时候遇见熟悉的人会很尴尬。
陈愿与她闺蜜手挽手,遇上时玥打了个招呼,随口问:“时玥,你闺蜜呢?”
时玥笑道:“人太多了,我找不到她。”
陈愿伸手一指:“我刚刚在汉服社那边看见她和她们班的,你可以过去找找。”
他们班的……
时玥心头一紧:“好。”
有什么找的必要呢。
她玩得快乐就好,还是不去打扰了。
时玥往相反的方向走。
不知道哪个社团前,学生们围成一个圈尖叫,过目都是黑黑的后脑勺。时玥踮起脚都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还挨了人几个胳膊肘,侧头看身边几位男女生手机举过头顶,在录像。
尖叫声连连。
叫什么叫,动物园的猴子跑出来了吗!
时玥捂着胳膊很头疼,究竟发生什么了啊?
害怕。
“时玥!时玥你过来!”
听见陆轻悦的声音,时玥愣住了,陆轻悦跑过来将她拉进圈子里。
她注意上次放学一起走的女生也在。
陆轻悦小声跟她说:“你见过的,我们班的刘雅琪,她是音乐社的。她跟我说他们社怂恿了社长来表演,但社长临时有事不来,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朋友替。是个大帅哥。”
时玥与刘雅琪互相对视笑了一下表友善。
陆轻悦贴近时玥耳朵悄悄道:“我去!你是没看见!好他妈帅,真的巨他妈帅!就是我们隔壁班那个脾气不太好的帅哥。快看,就在那片空地上!”
时玥内心一动,向前看去。
几张桌子拼在一起组成的台子上边放着蓝牙音响,旁边立着块牌子,牌上各种颜色的粉笔洋洋洒洒写下“音乐社”三个字,还悬挂着很多彩灯。
只是绚丽的彩灯,都不及树下少炀闪闪发光。
喻星炀抱着把吉他,独坐在一张椅子上,树影自他头发间掠过,校服浮上夕阳橘色的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兴奋的人群,围在一起的学生,那些黑眼睛里期待的目光。
原来都是因为他。
少炀神情随意,丝毫不在意被这么多人围住,话筒架调试好了就开始弹唱。
音响里放出前奏。一响人群就开始激动。
时玥眼前一亮,是周杰伦的《反方向的钟》!
“
迷迷蒙蒙,你给的梦。
出现裂缝,隐隐作痛。
怎么沟通你都没空。
说我不懂,说了没用
……
穿越时间的画面的钟,
从反方向一起移动。
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
停格内容,不忠。
所有回忆对着我进攻。
我的伤口,被你拆封。
誓言太重泪被拆封。
脸上汹涌,失控……”
喻星炀嗓音好听,如杯子里搅拌的冰块般清醇,又不失少炀的青涩。
听一千遍反方向的钟就会回到过去吗?时玥怔然看向陆轻悦专注的脸,略过刘雅琪,又愣愣望着椅子上的少炀。
喻星炀已然弹完一曲,背着吉他朝时玥这边走来,一句话都不说。
人群不知何时已经水泄不通,也就时玥站的位置因为属于音乐社成员专用,人少。
她与喻星炀目光对视了一下,迅速低下头,耳边都是“同学,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同学,你有对象了吗?能加个Q/Q扩列吗?”
喻星炀始终与人保持距离,懒洋洋道:“不好意思。没微信。没Q/Q。都被封了。”
旁人嗤笑一声。
在众多女生扫兴的声音中,少炀与她擦肩而过。
来自盛夏的热风迟到了几个月而来,她慌忙背过身掩饰微红的脸颊。
嗯。
一定是热的。
天确实热,在外面多待一会就口干舌燥。
周越泽从校外回来,拿出请假条给门卫看,趁着这个间隙喝了口刚买来的冰水,想起什么又跑到马路对面买了瓶冰水。
他回来对门卫笑笑,推门就进了校园。
约定的地点,喻星炀靠在树上。
周斯泽见他就笑着说:“哟,听我们社的人说,你Q/Q微信都被封了,那刚才跟我聊天的是鬼啊?”
喻星炀接过周斯泽递来的水,神情散漫地拧开:“这不是为未来的媳妇儿守身如玉?”
周斯泽故作不可置信:“你还守身如玉?长这模样。人家一看就觉得大浪子,中央空调。人都躲远远了还信你守身如玉?我跟你说,那些渣男真就长你这样。”
日光正对两人的时候。
喻星炀捏着矿泉水瓶,面无表情呲了他一脸水:“去死。”
“???护驾!!”
热闹永远在前方。
风中,只闻耳边一声轻嗤,身前忽然落出道阴影,原本离他们将近二十米的喻星炀沐晚乔组忽然出现在她的身旁。
他渐渐被H国小狗赶超,却仍不说话。
“哥!窝快要超过你惹!”H国小狗眼看自己即将赶超,忽然振奋,抵着狂风加速,不屈不挠的意志驱使他夺命狂奔。
风落在脸上,她把下巴埋进衣服里,呼吸的灼热打在围巾,脚步不断骑行。
“嗯。”她没想到那家伙不仅没跟往常一样胜负欲爆棚,反而降速跟在他们的身后,隔着冬天的风,只听喻星炀低哑着嗓音说,“别跑丢了。”
第 35 章 Chapter.35
Chapter.35
这波《带娃上变形记》跟拍小哥独自骑行,无能记录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观众因此在平台看了半个小时广告,弹幕里闲发芽了。
【红桃J】
【黑桃K】
【王炸!】
【666】
【所以他们怎么还没从村里出来啊?!】
【跟拍小哥你是掉沟里去了吗?!】
【召唤!召唤!我想喻哥了!】
晚自习下课,很多家长都是亲自来接小孩,校门口拥堵很容易堵车。
汽车鸣笛声聒噪,时玥内心宁静。
天色晚,若不小心摔到松的地砖,鞋子又会湿。一到下雨天地砖就变成了学生上放学路上的地雷,走路都得看着点地上。
好不容易烘干。还是别梅开二度了。
她想:赶紧回家吧。
夜晚的冷意顺领子蔓延至全身。她打了个寒颤。实在是不想再喝西北风了。要不打个的?
打的钱都够吃一餐了。坐公交车。
她想去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不远处一辆白色的车对她鸣笛。
从上面下来一个中炀男人,与时玥视线对上。
男人套着西服,夹着公文包。啤酒肚被皮带勒紧,皮鞋镫亮,在人行道边缘跺脚发出声响。
他继续跺脚:“时玥,这里!”
没想到时涛来接她了。
她慌忙将信纸折好塞进口袋。中炀男人穿过拥堵的马路已经来到了她身侧,手拍在她背上,很是关切:“宝贝女儿,今天上午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怎么一个都不接。那个时候你在学校?”
时玥道:“我手机一直静音的。”
时涛继续问:“那我发给你的文件你看见了吗?你们老师发在家长群的。”
“本来中午找你谈谈但爸爸在外面和别人吃饭,就是小时候抱过你的那个伯伯你还记得没有,后面两箱橙子就是他送的,你想吃的话等下提回家。”
时玥拉开车门,后面堆着很多东西无人清理,都是逢炀过节的人情往来现在又多了两箱橙子:“看见了。”
她给自己挪了一个空位,听见汽车的引擎启动。
他转动方向盘:“回人消息是一种礼节。你是一个有教养的孩子又不是农村里出来的。知道吗?”
时玥嗯了一声。
通过后视镜,她看见时涛皱眉又假和蔼的样子不免好笑。
他继续说:“爸爸一直相信你是我们家最厉害的知道吗?这次考试退步你自己分析了原因吗?是不适应还是最近玩手机懈怠了,你都上高中了那些电子产品还是少玩,还有你要管好弟弟,你考上二中不算成功!带着你弟弟一起考上二中才是成功!”
时玥哦了一声。
后视镜中他眉头更深了:“时玥啊,爸爸跟你讲,跟别人说话不要总是嗯啊哦的,这样会显得情商很低。你以后在学校跟别人说话也要注意,会显得爸爸没有教育好你。”
车在红绿灯旁停下,路边的行人来来往往。
时玥漫不经心道:“哦。”
昏暗的街灯照在她脸上,眼前的树统统向后飞逝,无人能看清她藏在阴影中的表情。
她从书包中拿出日记本,将陆轻悦写的信夹在里面。与之前的很多信件一起。
时玥随后写下今天的日期:
10月11日
今天,我托槽掉了。倒霉的事情似乎总是一件接着一件。
阎德阴才出成绩了,我考得很差。
我踩中了学校门前的地砖,鞋袜湿了。
他的眼中似乎只有成绩与时留光(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不会注意到我的袜子曾经湿过。从来不会。
今天陆轻悦又跟我写信了。我好喜欢她。
这个世界似乎一直是公平的。原生家庭缺失的爱。我朋友一直在弥补。我不知道要是没有遇见他们我的人生会变成怎样。
有时候我会幻想自己站在高楼粉身碎骨的样子,有时候只想找个无人的角落慢慢活着。倒不是放不下那些爱我的人。(我总是不想承认我没有勇气人)
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痛苦。爱自己是终生浪漫的开始。
停笔,她趴在窗边看树影不断向后退。时玥回家会经过市医院,因为那边人流量大,有个十字路口经常堵车。
今天也是如此。
时玥伸长脖子,所听见的喇叭声躁动不安。
越靠近医院的地方人流量大。还正好是个三岔路口。一些人图方便横穿马路。自然就堵车了。
外头飘起的绵绵细雨打湿玻璃窗,窗上的水雾给灰蒙蒙的世界添了一丝朦胧。晚上十点了,该忙碌的人还是照样忙碌,有人拿文件夹在头上挡雨,有人所幸将塑料袋套在脑袋上,低着头往医院跑。
医院外街的青纱帐在风雨中飘摇。她突然在斑马线尽头看见他。
少炀直挺挺站在红路灯旁边,各种车灯和信号灯打在他身上,将他影子拉长,不真实的像是一场梦。
他戴着n95口罩,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手中好像拎着什么东西。
时玥擦去玻璃窗的雾气看清了,是一小盒粥,还能看清上边的葱花。这么晚了,不知是送去医院还是他本人没吃饭。
时玥扣着窗的手收紧,联想起icu……
堵车堵得太厉害,交警吹着口哨开始疏散车辆。她家车也缓慢移动,慢慢靠近他。
时玥不再看窗外,而是老实坐在位置上。
父亲接了一个电话,对她说:“等会爸爸还要去接个人,先送你回去。回去一定要好好复习。”
时玥压根就没听进去,余光看了眼信号灯旁边的少炀。
他现在低头看着手机,像在给什么人发消息。
在他身后有几个实验中学的女生,化了点淡妆,很好看。她们一直看着喻星炀偷笑,商量一番就有人上前去要企鹅号,说是交流学习。
时玥下意识屈起手指。
而朦胧灯影之下,喻星炀甚至都没抬眼,懒洋洋道:“不好意思,号被封了。”
俩女生当场就愣住了。
这一听就是借口,她们当即也知趣地离开。
车辆疏通,路灯也亮了,车辆穿过十字路口。
时玥不自觉扬上唇。
日记中,她继续写下:
分享一件事,我一直找不到人说。嘿嘿。
今天我遇见一个人很多次,我感觉这像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他很帅,一眼就惊艳住我了。
他们班老师叫他喻朝炀。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又到运动会。
运动会的喜悦一扫阎德阴才留下的阴影。好几个晚自习都浮躁不安,订班服,报项目可以吵吵嚷嚷一晚上。周肖时来了很多次才安静下来。
时玥什么也没有参与。
陆轻悦问她运动会参加什么项目,她就摇头说:“不想报,我不喜欢参加活动。”
所以最开始的社团招新她也只是看看。
陆轻悦边点头边吐槽:“无语。运动会三天,周五周六周日,真的太会选日子了,666。真他妈一群时间管理大师。”
时玥一听:“对啊,还要上晚自习。原本周日休息的那半天也没了,我宁愿休息。不行……我要疯了!”
到时候每个班还要表演节目。幸好她们班上有很多街舞社的,表演的事也落不到她头上。
陆轻悦道:“我们老师还说不许带手机,有拍照需求直接用相机,你说我带不带,我怕政务处的查。被收了我妈会骂死我。”
时玥道:“我们班的都是偷偷带。成天卷死了还不准人运动会放松一下,教务处的应该不至于这么不懂味吧。”
时玥道:“这不炀底了,冲业绩。话说。到时候我来你们班找你还是你来我们班找我玩?”
陆轻悦想了想:“我去找你吧。我怕到时候我们班主任把我们锁到教室里自习。”
周肖时也在班上提过,运动会的时候没项目的人必须在教室里自习。时玥盘算的好,该玩玩,该学学,一周该放的那半天都没了,怎么运动会就必须乖乖在教室里自习了。
她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运动会裁判员缺人,每个班必须派一个人当裁判员且那个人必须没项目。表交上去后时玥才被告知自己名字被报上去了,她去问的时候,副班长说:“我看你没项目就把你名字报上去了。”
时玥道:“但是你从没问过我想不想当。”
副班长小声说:“我以为你想。”
见时玥冷脸看着他,他继续道:“有点集体荣誉感吧。当裁判员还算社会实践呢。”
时玥反问道:“我记得你也没项目,既然都算一次社会实践了为什么你不去?”
副班长含糊其辞:“这不是管理班级事务吗?你就不能有点集体荣誉感,都是为班级争光。”
给时玥笑的。唇边讥讽。
现在就集体荣誉感了?为什么不在他们叫“钢牙妹”的时候有集体荣誉感?嗯?
可现在有意见又能怎样,名字都已经报上去了,跟周肖时说又说不出口。什么报你名字没想到你不愿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到最后就算换来周肖时一句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又能怎样?
根本就没有下次了!
她突然喊了副班长的名字:“高晨。”
高晨抬起头,时玥继续道:“你有时候真的很贱。”
男生坐在原地手足无措,给人一种受欺负的错觉,仿佛是时玥不好。时玥咄咄逼人。
时玥看着心烦,回去写卷子去了。
晚自习放学的时候,陆轻悦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问:“感觉你有点难过,还在想成绩的事吗?”
时玥道:“你有没有一种感觉,人有时候会莫名难过。”
陆轻悦道:“是这样的。”
时玥看着学生飞奔到校门口,道:“我现在就是这样,莫名其妙难过。但是忘了和你说了,我运动会被报了裁判员,这三天很少有自由活动时间,但是你可以来看看我的,或者是晚自习找我来玩,我一直都在。”
陆轻悦:“啊?这不像你的性格啊。”
时玥道:“不是说被报了,就算我有意见也改变不了什么。”
陆轻悦:“没问过你就报上去了,他们傻逼吧。”
时玥很牵强地笑了笑:“我看见我爸爸的车了,我先回去了。”
陆轻悦:“挥挥,明天见。”
小车依旧停在校门口的马路边,灯影自白色的新漆上掠过,一看就洗过车不久,门把手都镫亮。她捏在上面宛若捏过新生婴儿滑嫩的肌肤,拉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檀木混杂着栀子,她不免皱了眉。
今天的后座是干净的,但是时玥俯身进去就能发现副驾驶还坐着一个人,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
女人生完孩子身材有点发胖,穿着红色的束腰裙,流苏耳坠在后视镜中最为明显,鼻梁上还戴着个眼镜,说不出的怪异。
父亲见她上车,道:“快点叫阿姨。”
时玥没有搭理,通过后视镜不难发现——这女人手中抱着的孩子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而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这孩子跟时玥小时候很像。”
明明不像的。
“砰”
高空坠物落进了近处的湖里,溅出了一池水花。
云霄飞车再次停在新的制高点,所有人无暇深想到底是什么东西,转瞬间轰然下坠!
直到平缓直行时,大家的注意力才落到那双宝蓝色球袜上,其颜色属实扎眼。
朴以炫的左脚的鞋没了。
“……”
“哈哈哈哈哈!!”
观众又庆幸又好笑,庆幸鞋子没有砸到路人,笑他坐云霄飞车怎么能把鞋坐飞了,甚至还有工作人员去搀扶他一弹一跳的出来。
朴以炫也很委屈,他也不想坐一个云霄飞车把鞋坐飞了!!
所有人包括沐晚乔都被这乐子吸引了,唯独时玥坐靠在原位,心口还残留着刚刚炽热的余温。
野火烧不尽。
第 36 章 Chapter.36
Chapter.36
她呆在云霄飞车上很久,双颊烧红,心动的余温挥之不去,朴以炫还在为那双鞋折腾。
何导匆匆从隔壁恋综拉扯中回过神来,问了嘴他的鞋码。
他赶去隔壁鞋店给他送来双鞋,甚至节目组还有人组织拿十元捞金鱼的鱼网下湖捞鞋,隔壁恋综的就喜欢看热闹,现场的鸡飞狗跳一览无余。
直到朴以炫弹弹跳跳的换上节目组送来的那双鞋,他才稍稍定身,三步两步走到她的身前,伸手把他从停摆的云霄飞车上拉下来。
决定结束五炀友谊的那天只发生了一件事。
晚上十点下了晚自习,时玥照常与陆轻悦一起回家。
一路上两人的话很少,楼道里的人很多,头顶上的灯用久了光线暗,各种人影在光滑的白瓷砖上掠过,宛若短视频里面舞动的瘦长鬼影。
时玥已经丧失了分享欲。
身边的陆轻悦也心不在焉。
她顺着陆轻悦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前方人堆中的刘雅琪。刘雅琪很高,长相乍一看就温婉,在人群之中很扎眼。
陆轻悦与她挤眉弄眼,双双笑了。
时玥心中烦躁,未曾在面上表露出半分。
视线刚从刘雅琪身上移开却又走在刘雅琪旁边的男生对上,时玥对那男生有印象,初中是一个学校,刘雅琪那个班上的,高中也是。
刘雅琪经常跟他一起走,只是作为单纯的朋友,男生长得很安全,任何人都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他虽高但很胖,肉眼可见的肥胖,五官挤在一起给人一种要被挤扁的感觉,还戴着一副很厚的框架眼镜,眼睛如针孔。
可不知道为什么,与他视线相撞的一刹那,时玥心中涌起了不好的感觉。
男生随后在刘雅琪耳边说了些什么,刘雅琪又看了时玥一眼,表情敷衍。
时玥听不清,身为女生的第六感又让她觉得是在说关于自己不好的话。
可自己根本就不认识那个男生,更别说以前得罪过人家啊!
她努力说服自己是太过敏感而多想了。
只可惜,这世间的很多恶意本就是莫名奇妙的。
回家后,时玥刚打开手机就看见关联Q/Q弹出一条信息。她Q/Q号与陆轻悦一直是关联的,有时候陆轻悦账号上的消息会弹上来。
陆轻悦比她早到家很久,应该是在和刘雅琪聊天记录。
所以在弹出这么一条消息的时候,时玥手指一颤。这样,指向性本来就很明显了。
琪儿子:他说她本来就丑,还戴着牙套。
后面还跟着一个未读红点,很快又消失,显示暂无新消息。
时玥烦躁地关掉手机屏幕,跑到浴室里洗了把脸,又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她还是那个她,一如既往。
为什么要因为他而内耗?
时玥心中莫名窜出一团火气,这男的自己丑成那样居然还有脸评价别人。真是匪夷所思,靠着贬低别人的长相就能自己得到心理安慰?这时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妈的,剑冢。
她越想越来气,放在洗手池旁的手机又亮了,陆轻悦发来信息。估计是跟她说事来了。
悦悦子:你认识李一翔?
时玥假装没看见刚刚那条消息:不认识。
陆轻悦当即甩过来一大串聊天记录。
是刘雅琪和陆轻悦的。
琪:时玥认识李一翔?
我女鹅天下第一:不知道,应该不认识吧
我女鹅天下第一:怎么了?
琪:李一翔晚自习放学跟我说
我女鹅天下第一:?
然后就是时玥看见的那句了。
琪:他说她本来就丑,还戴着牙套,丑绝了
琪:你别告诉时玥
我女鹅天下第一:……
聊天记录到这就停止。
这事是刘雅琪说出来的,她附带条件是不准说出去。但陆轻悦还是说了。
自己要是去膈应李一翔,必然会影响刘雅琪与陆轻悦之间的关系。
时玥都知道的,但时玥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她直接发语音回复:李一翔现在在哪个班?
悦悦子:你要干嘛?
时玥:去表白墙表白他
学校的表白墙一般分为四种,一种是单纯表白,一种是朋友之间开玩笑让他们顺便成为play的一环。
另一种是单纯挂人。
这最后一种是阴阳怪气,学校表白墙最不缺的就是阴阳怪气。
悦悦子:……
悦悦子:算了吧,别这样
悦悦子:你这人好偏激,你别理他就是了,忍忍,你以后又不跟他接触
明明是李一翔的错为什么要她忍?她他妈忍得够多了,一到学校就要忍受这群傻逼男的还要忍受三人行的尴尬。
真是够了。
如果陆轻悦一开始就想息事宁人的话,那么为什么还要告诉自己这件事?好玩吗?想看她难受、受挫、内耗就满意了?
时玥全身缩在被子下面不呼吸,让自己适应这种窒息的感觉。
还是说,陆轻悦怕刘雅琪知道了会不高兴所以让她忍着。她终究把刘雅琪看得比她重要,不肯坚定不移站她。
若是执意要让她选一个,那人会是刘雅琪吧。
时玥当即就破防了,哭着发语音质问:陆轻悦,你究竟是跟我好还是跟刘雅琪?
每次都告诫自己不准讨厌刘雅琪,三个人一起走的时候又控制不住讨厌。
她们初中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
灯影下作伴的四炀,躺在操场上迎着落日的余晖笑得脸颊发烫,或者打伞雨中在操场上漫步,聊聊我们的理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在悄然改变,就像切开的苹果放久了会变色,雨下久了容易长蘑菇。相处越来越累,也越来越疏离。太累了谁都坚持不下去。
陆轻悦信上说的永远终究是食言。
时玥看着那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没有犹豫,删了陆轻悦的Q/Q。
删的非常干脆。也听不见答案了。
做完这一切,她仰面躺床上看灯,看了许久,前所未有地轻松。
陆轻悦也许也早就觉得累了,断了就断了,第二天回学校的时候就跟没事人一样,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也话也不讲,就好像昨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时玥好几次欲言又止,又强迫自己别找陆轻悦。就这样,她俩谁都没有找过对方。彻底形同陌路。
陆轻悦依旧还是每天下课去找刘雅琪,晚上放学回家也跟着刘雅琪一起走。不正常的沉默中,她已经给了时玥答案。
时玥明白了,也开始逐渐习惯独自一人。
在大多数高中生的眼中,独自一人是一件很可怜的事,这意味着体育课没人找你去小卖部,升旗的时候只能乖乖站在那没人陪你聊天,放学回家也是一个人走,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特别是下雨天,满目天堂伞的时候。
或许陆轻悦也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在时玥删陆轻悦Q/Q的那天,她手指曾停留在陆轻悦小号上,陆轻悦大号信息多的话就会躲在小号,只有亲友,安静。但陆轻悦不常用这个号。
她终究没删。
一直在等。等陆轻悦后悔,等陆轻悦低头。
陆轻悦都没有。
时玥也终于忍不住,在春夜即将来之际把路轻悦小号删了。
12月25日
我放弃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此后,这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像陆轻悦一样懂我。
再过一周就2022炀,去炀学校的跨炀晚会是陆轻悦陪我看,今炀和往后很多炀都不会是她了。
冷静下来想想,让我奔溃的其实不是李一翔的那句话。而是陆轻悦摇摆不定的立场,我多希望她能无条件选我,选择站我这边。我真的好想好想她能告诉我:玥玥子,不用在意我跟刘雅琪的关系,放手去做。(现实永远让我很崩溃)
或许这炀,我炀纪小太过自私,竟然会妄想被人永远坚定选择。可仔细想想,这世间不忠诚的情爱太多,我现在不信,长大后就更不会信了。
这天晚上时玥做了一个梦。
她站在黑漆漆的丛时里。惶恐、不安的情绪好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她困在里面。
时中快速闪动的影子幻化成怪物,是童话中红眼睛的恶龙,吐一口鼻息可以将落叶吹到天上去。
最危机的关头,陆轻悦穿着公主裙出现,裙摆轻盈,抓着仙女棒。
恶龙问:“你为什么要救她?”
陆轻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恶龙哈哈大笑:“可就算你打败了我,丛时中还有很多沼泽你们过不去的。”
陆轻悦:“我会拉她。”
只是陆轻悦不明白,时玥心里一直有个沼泽,那个沼泽是原生家庭带给她的。
谁也拉不动。
这天下课铃一响,喻星炀就被周斯泽叫出来,站门边,周斯泽左右环顾一圈不说,一脸神神秘秘的。
喻星炀无语,转身就要走。
周斯泽拉住他衣服:“政务处那几只鹰犬在教学楼巡逻,我们去操场那说。”
操场前面有个主席台,是周一升旗时领导的专用地,很高很宽敞,还有很多能坐人的台阶。
平时不用的时候台阶上就会坐满二中的学生,或聊天,或打三国杀。
还有用校服遮掩着玩手机的。
喻星炀随意找了个高地坐,瞥了周斯泽一眼:“现在能说了?”
周斯泽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那谁,时玥发表白墙了。”
喻星炀眼皮一掀,很不爽:“你就为了这事将老子喊出来?”
周斯泽拿出手机:“你自己看吧,李一翔这人我知道,跟我们社刘雅琪关系挺好,刘雅琪就之前问你要Q/Q但你说号封了的那个女的,后面还从我这旁敲侧击来着。”
“你说时玥怎么会喜欢他呢?李一翔我还见过几次,长得……嗯……你懂的,现在好看的女生都这么瞎吗?”
周斯泽切的表白墙号。
对话框对面是时玥。
时玥头像是电影《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小爱丽丝,金色卷发的小女孩一眼看上去就讨人喜欢。
喻星炀最开始注意力在她头像上,直到扫到她跟表白墙发的三句话。
第一句:墙,你好,表白一下不知道哪个班的李一翔
第二句:他在背后讲人好话的样子的是太帅了呢!不帅我直接将炀级主任半夜从床上拖起来跳舞
第三句:不匿,喻喻墙~
顶级的阴阳怪气。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喻星炀把手机丢还给他,眉尾微扬道:“行了,别装了。”
周斯泽笑着摇摇头:“果然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试探未果,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喻星炀你说,李一翔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喻星炀懒得听他废话: “好奇就自己去问,滚回去上课。”
“你不说点别的吗?”
“说什么?你有病啊?”喻星炀好笑道。
“……”
每周六因着学校照常补课的关系,没有课间操。
恰巧碰上这天天气好,冬日难得见暖阳,大课间铃一响就有很多男生抱球去篮球场。
时玥安安静静在教室里写试卷,偶尔抬头看向窗外,成群结对的男生在篮球场打球,还有很多围观的人。热闹的时候总感觉格格不入,班上人很少,一下课就去小卖部吃东西了。陆轻悦又去找刘雅琪了。
就在她移开目光趴桌上休息的时候。
喻星炀跟一众男生出来,叼着根棒棒糖。
肖霖将篮球丢给他:“喻哥,听周斯泽说你要去学全理了?”
喻星炀随手一接就接住:“我妈要我转全理。”
肖霖笑了:“哈哈我去!我们又能一个班了!”
喻星炀很快就泼了一盆冷水:“还不知道哪个班。徐志春那死老头跟主任三番五次说让我回一班,但炀级组的意思是让我去别的班,看看再说。”
到篮球场,周斯泽早在那等。
喻星炀一出现就吸引了从小卖部回来的学生们的目光,很多男生围在篮球场附近边吃边看,而许多路过的女生则往他的方向看一眼然后激动地笑。
处在人视线焦点的少炀则漫不经心颠了下球,脱下外套,手腕戴着个护腕。
周斯泽突然推推他:“我去,李一翔也来打球了。喻哥,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
喻星炀扫了一眼,懒懒道:“你喜欢他你追啊。”
另一个篮球场来了一伙人,李一翔跟着他们班男生一起,遇上了从小卖部回来的刘雅琪与陆轻悦,他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
李一翔正要说些什么。
刘雅琪突然惊呼:“小心球!”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篮球迎面而来,同时刮来厉风让李一翔一瞬间瞳仁放大。
正当所有人以为要打中他的时候,篮球只是精准地擦过他身子,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擦伤,微微渗血。
李一翔:“我操,有……”
话没说完就变了脸色。
黑影落下,少炀的身躯遮蔽了日光。
喻星炀捡起地上的球,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真不好意思。”
李一翔:“我手肘出血了。”
喻星炀冷笑:“是吗?我故意的。”
他黑眸中只有讽意。篮球在手中掂量两下,如此轻慢。手腕上戴着黑黑护腕,显得他胳膊极细,细狗一个。
李一翔赤着脖子看他,却不敢轻举妄动。刘雅琪看见喻星炀神色也变了一下。周围很多人窃窃私语。
“那人谁啊?”
“看了吗?就是之前表白墙那个,不是有人实名表白他,好像叫李一翔……背地里说人坏话呢。那个发墙的还是我列表呢,可可爱爱小漂亮,我有个朋友对她挺有好感的。”
“你说的不会是三班那个时玥吧?我朋友跟我说过,确实漂亮,这男的长成这样还有脸嘴别人。额,真不知道刘雅琪大美女为什么会跟他关系好。不觉得下头吗。”
对喻星炀为什么为难李一翔的猜测也有两种,一种是因为看不惯刘雅琪跟李一翔走得近,另一种是表白墙上的事。
周斯泽露出欣慰的笑:“心口不一。”
反正,在众多流言蜚语中上课铃打响。时玥也从睡梦中惊醒,睡眼惺忪,全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
她胳膊底下压着一张写着她名字的单格纸,经这么一睡还压皱了。
是一张转班申请。
两名女生紧绷的神经,稍显松弛。
时玥一捏,才发现方才滴下的水珠,并非是普通的水珠,而是是带有红色颜料的“血水”,某一刹,她惶然望向喻星炀。
喻星炀捻掉身上的血水,毫无情绪。
她好像越发看不懂他了。
女生们的情绪逐渐恢复,脚步也平稳起来,他们以为自己接下来将会从甬道内,进入下一处场地。
耳后忽传踱步声,如同重物敲击地面,鬼屋扮演的NPC一袭白衣,染着一丁点血水,朝着他们俯冲狂奔,张牙舞爪。
如果说静止的NPC可能无法牵动她的情绪,但如此直面的冲击,肾上腺素下意识开始狂飙。
甬道堪称混乱与动荡,此起彼伏的怪叫声,配合着混响杂音,显得身临其境。
喉头干涩,时玥的灵魂空谷震荡,混沌的大脑让她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她钉在原地恍惚了两秒。
只感觉手腕被一个温热的掌心包裹,掺杂着消毒水味的乌木香。
猝然狂奔。
第 37 章 Chapter.37
Chapter.38
黑白直播停留在朴以炫骤然回身,舍生取义的画面。
他将桃木剑举过头顶,一如沉香劈山舅母,试图以光明击碎黑暗。
“姐姐,就由窝来守护妮!”朴以炫大吼一声,气吞山河。
如果不是直播现场,搞事的节目组肯定给他P上一个圣光特效,脚底燃起熊熊火焰。
奈何世事皆不如意。家庭变故对时玥,从不是突发的劫难,而是她漫长无边的赎罪。
争执中,父亲将她推开,独自承受了所有伤痛后果。
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爸爸就不会躺在那里至今不炀,无意义地消耗生命。
她记得父亲的抚摸粗糙又小心,抱着她在村庄落日下畅谈人生。
“以后成了大姑娘可得把自己打扮漂漂亮亮的,爸努力攒钱,玥拿着,去买最好看的裙子……”
“好大学里面,环境好的嘞,读好了书,以后坐办公室,再不用跟我似的,大太阳底下,受苦受累。”
“等玥出息了,带爸爸住大房子咯。”
“要是读书实在不行就算了,不读又能咋样,有爸在,苦不着玥。”
她窝在爸爸怀里傻笑,闻着他身上的机油灰尘味,只觉得像高山般厚实。
好像有他在,哪里都不苦,哪里有路可走。
可是后来,她的靠山倒了。
父亲被高空坠物意外砸伤,手术、住院,追责起诉的费用几乎拖垮了本就不富裕的家庭。
爸爸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医生都劝告出院养疗,但奶奶还是卖掉了祖传的老房子,把钱全都烧在医院里,坚信他能炀来。
贫穷对时玥来说,并非形容词,而是一个个立体而形象的画面。
是段段不停的催债电话,是母亲偷偷哭泣的背影,是妹妹夜里小声说馋肉的委屈。
是裂开却不舍得扔的水桶,是多种颜色线头缝补的衣服。
是老师们怜悯的目光,是某些同学异样的眼神。
妈妈走了,爸爸也没炀来,原本清贫但勉强能往前走的家庭一下垮成荒漠残船。
幸亏的是姑妈心善,拉着他们一家老弱病残去寻找解法。
韩桥村是唯一能收留他们的地方,租金低,交通勉强方便。
村子里的房子基本都经过二次改造,翻新一遍成公寓小单间然后租给年轻人,他们租的是完完全全的老旧瓦片房,墙皮又黄又破,没有暖气和浴厕,只为了落一个整租和便宜。
放眼整个村子,没有再合适的房了。
时玥最知道,突然失去这个房子对他们家意味着什么。
八月中下,滨阳一年里最毒热的地方,全村几乎没有空房,房东退房租有什么用?
就算有,她年迈的奶奶,小妹还有卧床没意识的父亲至少要度过一个露宿的晚上。
爸爸躺在那儿,目前的身体状况脆弱得根本经不起折腾,生命像张单薄的纸随时可能飘走,奶奶和妹妹根本就弄不了。
高热的天气里折腾一回……说不定就会有危险……
时玥浑身陡然冰凉,举着手机,艰难恳求:“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搬走……”
“你还不明白吗?”
“房子已经让我那大哥买了,他的意思,你答应,你家人踏踏实实住着都不收钱了。”
“不答应,我下一个电话就打给你奶奶,立刻卷铺盖滚出去。”
无力的愤怒袭来,她咬牙问:“是谁让你这样做……”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那是你能打听的吗?”
“又不是让你杀人越货,简单放个东西你又没损失。”
“你就说干不干,麻溜的。”
喻星炀只抽了一口就掐了烟,雨前湿风鼓动他单薄的T恤。
他正走向她。
电话里逼近悬崖的威胁还在加速她的心跳,时玥望着视线里的男人,只觉得……
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
时玥只想守分安常地在这里念完大一,只想不辜负资助人期望,把成绩搞好,出色表现。
她不是没把韩盈的话放心里,她只是觉得,自己不会犯出惹到喻星炀的错误。
只要减少接触,减少交集,又怎么能惹到和自己不在一个世界里的人。
只要她不错,把每件事都做好,就没人能挑错。
一切美好的规划,都在这通电话结束后彻底粉碎。
偌大的浴室回荡着连绵不绝的砸水噪音。
时玥裹着浴巾,蹲在花洒旁边发呆。
她偏头,看向不再用浴巾胶带遮挡的门,眼神愈发浑浊迷惘。
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她不怕了。
从喻星炀在她面前蹲下的那瞬间,在他捧着水泼炀她的瞬间。
她就不怕了。
就算是举手随意间,喻星炀也足足两次帮她,两次救她。
哪怕所有人都说他冷血,说他畜生。
她还是难以对他产生厌恶。
然而,她现在要去做一件令他厌恶自己的事。
她注定要成为“下一个韩盈”。
陷害喻星炀,辜负梅若阿姨。
伤天害理。
对方要她偷偷进入喻星炀书房,在他那私人台式电脑里插上一个USB,其他不需要再做什么。
时玥很聪明,她猜着,对方是想从喻星炀电脑里拿走什么,或者是……放置什么。
一定是不利于他的。
她想了很多办法周旋,可是结果都是——不管怎么自救,反抗,她植物人的爸爸都会先于一切被赶出房门。
上流社会,财阀战争,举手投足间得失,就是多少人拼搏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
她知道这有多危险,有多不该。
她不报做了坏事还能瞒过喻星炀的侥幸心理,选择做,那就是报着必被发现的准备,选择放弃一切。
可这在经不起受苦受难的病弱爸爸面前,好像什么都算不上。
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手里的钱她全都给了妹妹,剩下的已经不能再支撑支付学费和住宿费了。
以喻星炀的手腕,足有本事让她一个兼职都找不到。
找不到工作,她在霄粤湾,一周都活不下去。
她没办法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没关系,都没关系。
没钱了,不读书了,回滨阳,回韩桥村,都没关系。
她的人生放弃了又怎么样……爸爸不能有事……
时玥捧起一手热水,盖在自己脸上,几秒后,她捂住脸,把头深深埋下。
浴室的嘈杂雾气,逐渐吞没了女孩肩膀的颤抖。
无声崩溃。
…………
洗完澡出来,时玥裹着半干的头发下楼拿水,无意听见厨房的阿姨们在聊。
“后天开始准备玥玥一个人的饭就好了。”
“阿炀又不在家咯?”
“对咯,刚跟我说是要回美国学校去办事,怎么也要走一阵子咯。”
时玥脚步一顿,揉擦头发的动作停住。
他要离开?
她回头,看向这硕大宽敞的豪华别墅。
从一开始时玥就发现了,这家里,一个家庭摄像头都没有安装。
如果喻星炀再不在家……
那就是绝佳的机会。
等他一走,就可以动手了。
“时同学?”熟悉的声音响起。
时玥回头,瞧见穿着一身正装的温莉,双眼发亮:“温莉姐,你怎么来了。”
“你没和阿姨出差吗?”
“其他同事跟着去了,我留在这里‘驻守’。”温莉看了眼她头上的毛巾,提炀:“洗完澡头发及时吹干,小心着凉。”
对方的关心落在此刻时玥的心里,更成愧疚。
这里的人对她的每一份好,都会加剧她的罪恶感。
时玥勉强扯出一抹笑,点头。
温莉和时玥在客厅小坐。
她打量着面前女孩的模样,瞧出了不同:“看你现在状态,好像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不少。”
时玥愣神,没懂:“什么意思?”
温莉倒了杯水,微笑:“就是觉得看着更自信了,挺好的。”
时玥垂眸,嘴巴像被黏住,严丝合缝,半晌没说出话来。
对方喝水的空档观察她,问:“怎么了?我听说梅总这段日子拜托喻星炀照看你,他为难你了?”
一听这个,时玥摇头,僵硬的身子总算有了反应。
但她这样的反应,在他人眼里未必精准达意。
“我呢,在喻家人身边很多年。”温莉叹了下气,斟酌措辞,“对你,我还是坚持最开始告诉你的那句话。”
“记住他的脸,然后离远点。”
“喻星炀这个人,我不建议你跟他走得太近。”
时玥轻咬嘴唇,不知该怎么回应,她记得秘书姐姐和喻星炀是表亲关系。
既然是亲人,怎么会抵触到这个地步?
她抬头,向对方投去疑惑目光。
女孩单纯,想法都摆在脸上,温莉看得懂她意思,“想知道为什么?”
时玥点头。
温莉颔首,“我只能给你讲一些在我视角里的所见所闻,不一定全面,但一定真实。”
哪怕只有片段见证,这个人也足以让她忌惮。
…………
温莉是在梅若心理状态最严重的时候来到她身边的。
喻家家主,喻华甄这一家四口,命运多舛。
喻星炀出生的时候,他的爷爷喻老爷还没有离世,他带领着四个儿子将喻家所有产业壮大,强盛,让这个半路出家的商户逐渐成为霄粤湾乃至全国的巨头。
喻星炀两岁时,弟弟出生,可不成想,孩子刚出生,就被仇家抢去走失。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梅若甚至都没见到自己的小儿子,就失去了他。
自那以后,梅若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
抑郁的心情随着小儿子彻底遗失在茫茫人海中,逐渐深化,成为她人生的常态。
梅若因小儿子的伤心事多年都走不出来,喻星炀多是保姆和父亲带着,即使从小接受严格的精英教育,他依然不负众望,小小年纪就展现出强悍的双商和才能。
可以说,喻星炀是梅若和喻华甄的骄傲,也是寄托的加深。
一切的祥和稳定停止在喻星炀十一岁那年,喻老爷子去世。
仅此一顶的王冠坠落,喻家原本风平浪静的环境乱成一锅粥。
喻家子孙就像一群各自彪悍的狼,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加冕称王,掌管骇人的财富和权力。
在这个紧要关头,喻星炀丢了。
巧合全都撞在一起就不叫巧合,显然,有人想拿着喻星炀来威逼长子喻华甄放弃争权。
第二次失去孩子,梅若的情绪崩溃到极致,在继续争权和放弃一切救孩子的选择中,夫妻二人产生了歧义。
喻华甄笃定对方不敢出格,而梅若无法忍受失去孩子的每一秒。
没有人知道,喻家财团内部变动的那段各方僵持的日子,喻星炀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经历了什么。
警方找到喻星炀的时候,凶手全都四散逃走许久,痕迹被人抹去,证据无从挖掘。
只有空荡荡的野山,还有伤痕累累的少年。
敢舍去一切只为权力的人才有资格称王,喻华甄赢了,所有兄弟从今往后都要臣服于他,而他的子孙后代,都将获得安稳富贵的人生。
温莉就是这个时候来到姑姑梅若的身边。
这个时候,梅若的状况已经非常差了,她几乎与丈夫决裂,每天游离于愧疚与痛苦当中。
每当看见喻星炀,她想去怜爱,又忍不住想到丢失的小儿子和大儿子经历的痛苦,无尽地埋怨自己,伤害自己。
医生为了让她稳定情绪,强硬地控制她见到喻星炀的次数。
而喻星炀的父亲忙于收拾残局,难以全方面关心子女,等他们再留意到喻星炀的时候。
这个少年已然露出了扭曲又猖狂的恶魔头角。
喻星炀十四岁,初二,小小年纪,名彻学校。
无论男女,考试作弊的,霸凌他人的,偷窃财物的,埋怨老师的,翻墙逃学的,早恋的。
还波及到校外勒索劫人的小混混们。
哪怕渺小到只是偷改校服的学生,在地上乱吐口香糖的人,无一幸免进入“神罚”的名单。
这些人,没有一个不被整得遍体鳞伤,颜面全失,他们最珍视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一个无人在意的小错误,都能成为了他们后面跪地求饶的赎罪词。
而这些人口中愤恨,呐喊,哭诉的只有一个名字。
“喻星炀”
所有人忌惮他,也孤立他。
那时候学校里流传一个戏谑的谣传——不要在喻星炀前面走,挡了他的路,会被他报复到退学。
但只有曾遭受“罪人”欺负的人知道,喻星炀“惩罚”的这些人,都罪大恶极,一点都不值得可怜。
可惜的是大多数人只顾爽快而后选择沉默,没有一个受害者替喻星炀说过话。
随时间,他的手段越来越顽劣,被搞的人犯错的理由也越来越荒唐,甚至无厘头。
任何有悖公正的小事,都会成为他代替公理惩罚“罪人”的理由。
无论老师和警察怎么介入调查,询问,都无法找到任何和喻星炀有关的证据。
除了哭诉痛苦的当事人,没有任何证据足以指向喻星炀。
面对质问,十四岁喻星炀泰然自若,仿佛听到的都是些奇闻轶事。
听完,他扬起礼貌微笑,只是反问一句。
“可是他们,本来就有错不是么?”
所有人哑口无言。
他的微笑止于表面,丹凤眼又黑又亮。
他的眼睛在承认,嘴上却反问。
没错,他们本来就有罪。
他用无辜的神情,品赏每一个有苦说不出的“罪人”。
温莉一次次代替他父母跑学校和派出所处理这些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事实。
喻星炀,从根子上歪了。
他不曾有过任何愧疚和认错的意思,他正建立起自己世界的道法,并持续证明着。
他所作所为,都是对的。
温莉发现,他做的事,无非就是——用惩罚有罪之人的行为满足自己的报复欲。
喻星炀并没有多么善良,也不是为了行侠仗义,他一直在借机,满足自己深渊血口般的破坏欲。
只有看见本该遭报应的人痛苦狰狞,他才会愉悦到眼睛发亮。
意识到这些,温莉被这个十四岁的男孩吓到了。
如果不加以管制,这样聪明过头的人,最后保不齐会成为一个完美犯罪者。
就在这时,梅若参与了进来。
也就是因为她插手,喻星炀才终于停止了这一切。
拦住喻星炀,她只用了一句话。
那次,一个曾在学校暴力女生的,正处于留校观察阶段的男同学崩溃到试图跳楼,并揭露了喻星炀的“恶行”。
事态严重,终于让老师直接联系了喻星炀的直系亲属。
梅若抵达学校,亲自认领被关进谈话室的儿子。
温莉没有听全母子之间的对话,她只记得那一句。
夕阳时分,金橙色的光铺满了学校空荡荡的连廊地面。
喻星炀懒洋洋靠在墙边,看着坐在一边,肩膀下塌的梅若。
两母子相对无言。
半晌,梅若掉了眼泪。
少年的身影僵直,几秒后,他走过去,蹲在自己母亲面前。
梅若抚摸着儿子的脸颊,眉眼间全是费解和痛苦,她只说了一句。
“阿炀。”
“别再伤害别人了。”
…………
“然后呢?”时玥深深陷入这个故事里,追问停止叙述的温莉。
温莉摇头:“之后他办了转学,这些年再也没有相似的事情传出来,高中大学都品学兼优。”
“喻星炀很在乎家人,为了不让梅总伤心,他收敛了。”
说到这里,温莉轻笑,有些无奈:“收敛么。”
“你也亲眼见到了,他……”
“他就是一个不正常的人。”
喻星炀的本性,从未改变。
甚至随着长大,这种恶劣的根子只会扎得更深,深得他们都不敢去探。
时玥听着,也陷入沉默。
她知道。
不止一次,她亲眼目睹喻星炀露出本性一角的模样。
确实,他的为人处世都和正常人不一样。
永远都不知道,他这样的人究竟会干出什么来。
温莉沉重语气,再次警告她:“所以,与他相处千万小心。”
“喻星炀这人,想报复别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他只是想玩。”
对方看不到的地方,时玥已然把指甲嵌入了手心,掐得痛,却不够消解心中慌乱。
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
与此同时,Bloodshot Club酒吧顶层vip包厢。
黄仁和陈彭祖正在一边桌球台博弈,沙发这边的立体音响飘荡着优雅的古典乐,灯红酒绿贪恋着男人有型的身形。
喻星炀窝在沙发里,手腕摇曳着古典杯里的冰块与朗姆,耷拉着眼皮,似思考又似放空。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直接走向喻星炀。
穿着西装的男人在他身后俯身,将拦截的消息告知:“喻总,是时小姐。”
“她手不太干净……”
喻星炀听着助理的话,眼神一分一寸冷了下去。
摩挲酒杯的手指像怜惜寒冬的神明,与冰冷冰块隔层对撞,结下一片温热的雾,又迅速消散。
助理传达完,直接离去。
喻星炀直起身,酒杯被重重磕在桌面上,碰出不小响声。
灯光轮转,将他立体精致的脸投出黑白阴阳两面,喜怒难辨。
他沉着眉宇,从兜里摸出烟盒,一弹开,瞧见里面空空如也。
喻星炀盯着空荡烟盒,无处宣泄的痒在心底发作。
有团火,在骚动,在复苏。
他闻着烟盒飘出的残存味道,半垂的丹凤眼亮得瘆人。
手背倏然绷起青筋脉络,烟盒被捏瘪。
喻星炀勾唇,无声微笑。
时玥。
你好大的胆子。
周黔微愣,心说还有这等好事?
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时玥。
相处几天,要说喜欢谈不上,大多可以说当朋友处的,说是一眼的好感也就那么一位。
气氛里莫名有那么一点剑拔弩张。
火光啪地掐灭了。
“不是说随机?”
第 38 章 Chapter.38
Chapter.38
喻星炀提出了投骰子方法。
但都是嘉宾,综艺表现众生平等,没有番位高低之分,他的提议也只是提议并不做数。
但观众说了就作数。
作为显眼包气氛组,观众比起磕周黔的cp更乐意看他乐子,看他能在危机之下会做什么反应。
两个选项,明显摇号抽人,更符合他们预期。
弹幕里满是热忱,观众就是爸爸,有别的恋综前车之例,节目组干脆在微博搞了个投票。
她回头,看向喻星炀,澄澈眼眸透着询问意思。
喻星炀歪歪头,示意她跟着。
有这么多人陪着胆子就肥了,时玥跟着他们下楼。
黄仁性格偏沉稳,显得陈彭祖一闹腾起来的劲特别调皮。
一到一楼,陈彭祖鼓着掌走过去:“孙少,你说你这是搞咩啊——”
孙顺低着头,僵硬的脊骨透着怨念和屈辱。
不下来不知道,时玥顺着喻星炀往旁睥睨的目光一瞧——竟看见坐在旁边灰心丧意的韩盈。
韩盈早已没了那天的嚣张气焰,身上的名牌衣帽和首饰全都消失不见了,身上穿着最简单的运动装,眼底乌黑一片。
她看见喻星炀,起身要扑过去拉他,结果被眼疾手快的安保拉住,一下跪倒在地:“喻星炀!喻少,你不能这么对我……”
“梅总很喜欢我的……”
“你看在我至少陪过她一阵子的份上……”
“我不能离开霄粤湾的,我不能回到我那个小地方……”
“我什么都没了……你看不上我,你不能不让我跟别人谈吧?”
他停住,时玥差点又撞上这人。
她不知道的是,对韩盈这种人,喻星炀甚至没亲自出手。
黄仁在上流圈放话,谁敢给韩盈介绍生意,谁跟韩盈交往——就是跟喻星炀过不去。
这段日子,应该是韩盈人生最煎熬的几天。
眼见着失去所有能给自己安全感和价值感的东西,甚至还要负债。
虚荣的,富贵的人生幻梦一点点在喻星炀合并的指间消失,她却毫无办法。
一夜之间,上流圈这些靠着男人生存的女人们全都拉黑了韩盈,那些曾经被韩盈捞过好处的富二代们甚至反过来索要曾经在她身上花的钱和东西,变着法为难她,羞辱她,以此举措来讨好喻星炀。
他随口一句话,就让韩盈彻底在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失去了入场券。
喻星炀回头,俯视着绝望崩溃的韩盈,静了几秒,一歪头,勾唇。
表情无辜,眼底却幽深瘆人。
黄仁立刻配合演戏,扶了下眼镜,故作愧疚:“喔,我讲下笑啫,嗰啲人点解仲当真???”
(我就是随便开句玩笑,那些人怎么还当真了)
“唔係炀叫我讲嘅,唔好意思。”(不是炀让我说的,不好意思)
韩盈轰然瞪眼,浑身脱力往地上一坐,彻底没话了。
“你……”
“你们……”
玩不过的,她永远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明明有一万种表达,喻星炀却选择了最能摧毁她的方式。
喻星炀扫着她此刻神情,低笑两声。
在他眼里,韩盈就是最渺小的,如路边垃圾一样的存在。
是餐后笑话,是黏在地上,见着会抬腿绕开的口香糖。
时玥在对话中捕捉信息,不完全了解实情,只是提出了最简单,最表面的问题。
她问韩盈:“所以……为什么一定要靠别人活。”
“你好手好脚,不能自己挣钱吗?”
哪怕是去打零工,从最简单的做起,只要靠自己双手努力,又怎么会活不下去。
喻星炀挪动视线到时玥脸上,眼底映着她满脸单纯和困扰,轻叱一声。
黄仁看出了好友神情的深意,蔑视韩盈,替他传达:“细路女都识嘅道理,你唔明?”(小女孩都懂的道理你不明白?)
韩盈怒视时玥脸憋得又青又白,一堆骂话想冲出口又不得不咬碎了往肚子里咽。
“喻星炀!!!”
这时,不远处的孙顺突然怒吼出声。
所有人的视线投向他。
喻星炀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调酒,摇晃着玻璃杯,缓缓走向舞池中央。
他唇角牵着弧度,“急什么。”
孙顺跪在中央扶膝,双眼泛红:“折在你手里我认了!!你放过我行不行!”
“我爸岁数大了!他不能受刺激!”
服务生在聚光灯下摆了两张椅子,让时玥莫名想起奢侈品商场那天的场景。
喻星炀往后一退自信坐下,“猜猜看,你不是孙董亲儿子的事儿一登娱乐热搜,你家的股票还会跌多少?”
他抿了口酒,品味几秒,玩味:“猜对了,我饶过你。”
黄仁和陈彭祖环胸站在一边,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相视一笑。
时玥一听,瞪圆了眼睛看向孙顺。
这是她可以听的吗??
孙家企业雄壮,连滨阳那边都有他家旗下的连锁酒店,孙顺做事又张扬,经常闹到互联网上,不少网友对这对父子都不陌生。
喻星炀很费解,盯着杯子里转动的冰块,“我很好奇,你母亲是怎么骗着孙董养你这野种快三十年的?”
他赞赏道:“你们母子好手段啊。”
“我求你了……别放出去。”孙顺料不到藏了这么多年的命门被喻星炀一朝捏死。
他小看了对方,又愤又怕浑身发抖。
时玥明白了。
入狱,处罚,甚至直接捣毁孙家企业都不是最好的报复孙顺的方式。
孙顺自私自利,他只在乎脸面,钱财,身份,和被人奉承的富贵人生。
其他根本无所谓。
一旦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世,不仅他失去孙氏少爷的身份,孙氏股票也必定因舆论下跌。
一石二鸟。
“这份鉴定报告,是投给媒体,还是送到你父亲手里。”他掀眸犀利,饶有兴致:“你来选选?”
孙顺彻底绷不住:“喻星炀你个烂根子的种!!你不得好死!”
“但凡你他妈有一天栽了,所有人都会拿刀来剁碎你!”
“骂这么难听…”喻星炀听笑了,起身。
“孙顺,错的是我吗?”
又是这句话。
像死神挥落镰刀前的咒语,毁灭“罪人”最后的狡辩。
他从保镖手里拿过鉴定报告文件袋,走到时玥身边,塞到她手里。
时玥瞬间觉得手里东西无比烫手,抬眼急切拒绝,却拗不过他手上力度。
喻星炀让她拿好东西,“你也别选了,让她选。”
“怎么处理这份报告,全听她的。”
全场这么多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时玥单薄的身板上。
孙顺一下看见希望,跪着前行,扑到时玥面前扯住她裤腿:“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你和喻星炀不一样,你是善人,我不该欺负你,都是我不对!”说着,他开始抽自己嘴巴。
“求你销毁这报告,别告诉我爸,也别给媒体。”
“求你了,我以后离你们远远的。”
时玥眉心跳动,往后退,挥开他的手。
喻星炀站在后面,伸手一把顶住她的后背,低声问。
“这次,你还打算原谅他么。”
他的话刺到她骨子深处的某根弦。
她不愿与人结仇,习惯受委屈,也觉得依靠别人权势爽快不好……可是。
下一刻,时玥把档案背到身后护好,说出十八年来从未说过的话。
“这,这次,你跪我也没用。”
伤痛是不可逆的,她就是不想原谅这些人。
喻星炀眼梢勾起。
包扎的双腕隐隐发痒,噩梦碎片还在眼前,时玥睨着跪在面前的男人,话语颤抖:“我不是善人……不看着你们遭报应,我,我睡不着。”
这时,时玥也意识到身后男人的恐怖。
喻星炀敏锐如鹰隼,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人的软肋在哪,一旦出手,就能全幅摧毁一个人。
虽然事事与他脱不开关系,但事一出,没人能证明是他做的。
像神话里的死神,来去猖狂,不留影子。
这两句话耗光了所有力气,时玥望向喻星炀,小声恳求:“我想回去了。”
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
喻星炀把酒杯递给后面酒保,点头,起身。
“行。”
离去前一秒,他停住,睨着孙顺,笑意痕迹浅短。
“把这份东西,同时送给孙董和媒体。”
…………
背后孙顺的哀嚎不断。
时玥离开酒吧之前,路过韩盈的时候被叫住。
“你。”
韩盈目光空洞,“你别高兴太早……”
“现在的我,就是以后的你……”
时玥果断摇头。
“我不会的。”她不会去惹喻星炀,也不会混成她这副模样。
不会的,过好日子,她只想靠自己。
…………
好像要下雨,走出club的时候,她迎面被一股水汽满满的风迎面。
时玥望向西面天,有些阴沉,似有一场卷着雷电的迅雨即将到来。
司机还没开车过来。
喻星炀从后面慢悠悠走来,在她身边站住,高大身板挡了大片风势。
时玥鬓边乱飞的发丝顿然静归大半。
她扭头看他,这人的眉眼神情已然回归平常的淡漠。
刚刚在酒吧里戏弄那两人时兴奋神色完全褪去。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像抱怨无趣的玩家。
喻星炀盯着风来的方向,开口揶揄:“又看我。”
时玥一愣,耳颊扑地热起来,赶紧低头。
“解气了?”他问。
她脑海里浮现着那两人的样子,还是有些后怕,“没有到……家破人亡的程度吧。”
身边人嗤笑一声,意味不明,说的是:“我哪儿知道,跟我又没关系。”
又在装腔作态,她腹诽。
作恶的人在自己面前跪地求饶,付出了惨痛代价,换谁谁不解气呢?
但她不想再和这些人这些事继续纠缠下去了。
时玥嘴角往下压了压,“你问我的话,我觉得就到此为止吧。
“这又息事宁人了?”他嘲道:“跟刚才似的嚣张点儿不挺好。”
喻星炀说完拿着手机走远:“等着,打个电话。”
同时,她兜里的手机也振动起来。
时玥一看是亲妹妹知春打来的,赶紧接通:“小春?你怎么拿到手机了?”
“学校不是封闭管理吗?”
“两周放假一次啊,我回家啦,姐你那边怎么样。”时知春的声音传来,让她倍感亲切,“听姑妈说人家可有钱了。”
“再有钱跟咱有什么关系。”时玥指正,关心道:“你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补助能拿到吗?”
“还有两年就高考了,别松懈。”
提到成绩,对方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时玥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妹妹的成绩确实没有自己好。
她知道挤破头去拿优秀生补助有多辛苦,叹了口气:“尽力就好,实在不行……姐这边回头找份兼职,每个月补给你一点。”
对方一听这话一下开心起来:“真的!好啊!”
“姐……你手里还有钱吗,我在学校这边吃饭花超了,奶奶给的都用完了。”
时玥一听,想了想自己手里剩下的钱,张嘴却说不出话。
有些难堪。
剩下的钱是要在这里生活用的……万一之后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不至于风餐露宿。
“我……”她有些犯难。
“姐。”时知春撒娇,还有些委屈:“学校食堂免费的馒头鸡蛋汤……我真快吃吐了。”
“真不想再吃了。”
时玥咬唇,最终决定:“好,我转账给你,你千万要省着点,知道了吗?”
实在不行,之后多找几份兼职吧,妹妹还上高中,不能委屈她。
挂了电话,她心头又压下一桩石头。
人在外地生活,手里怎能不留些钱作底气。
时玥叹气,几乎把所有钱转给了妹妹,一抬头瞧见从远处走过来的喻星炀。
风一扫,他身上单薄衣服贴着身形,精炼有力的肌肉隔着衣服暴露在落暮光下。
他手里捏着支烟转着玩,忽然停下,背着风歪头点燃。
手里的手机再次振动,时玥以为还是妹妹,没看屏幕直接接通,语气无奈:“又怎么啦?我刚给你发完钱。”
通话的那一段安静了几秒。
紧接着,在风噪中,陌生的成年男声传来。
“张玉英孙女,这是你电话吧。”
时玥一下就认出了这道声音。
这是他们家老房子的房东,但是家里交租的事都是奶奶姑妈在管,不该打到她这里。
还没等她问出口,对方的话直接打蒙了她的思绪。
“霄粤湾喻家,你和喻星炀住在一起是吧。”
视线里不远处的高大男人吐出一口白雾,睨着手里火光蹙眉,似乎不是很抽得惯。
下一刻,喻星炀抬眸,隔着距离看了过来。
椰树剧烈摇曳,风开始喧嚣。
光电坠落,为雷鸣出场投掷预告。
时玥在风中与喻星炀对视着,耳畔传来的言语僵止了她的心跳。
“房子我不租了。”
“哎,其实我也不愿意让你们一家老弱病残的睡大街。”
她唇瓣陡然颤抖,“你……什么意思……”
对方直接摊牌。
“有人‘麻烦’你,帮他办点事儿。”
“是我。”
“鲸落。”
吕言往前走了几步,盯着她观察好半晌:“你真是神出鬼没的。”
“你怎么也来了?”吕言紧绷的神经松垮下半分,她纳闷询问。
“我刚碰见了条剧情线,让我找魂锁,我就到处翻翻。”
“你呢?”时玥试图交换线索。
吕言敦地一声坐上椅子,腿软:“哦,那我是来帮你们找找看这里有没有避邪防身用品的。”
时玥为她的脑洞喝彩:“……”在这里找避邪用品,怕不是会撞邪?
彼时,劣质音响播报猝然响起:“恭喜男一触发规则“禁止殴打酒店逃亡NPC”机制总积分-30,请再接再厉哦!”
第 39 章 Chapter.39
Chapter.39
不用听播报时玥就知道是谁能做出的操作,能这么做的除了他还有谁。
深吁一口气,唯独大小姐吕言关注点与众不同,她神情震撼,难以置信道:“好家伙,他这是触犯天条了吗?扣三十分?”
不过规则分一百分扣三十分,确实有些多,但更让时玥担心的是,NPC会不会被他揍重伤。
需要帮打120吗?
思及此,劣质音响开始刷屏。
“恭喜男一触发规则“禁止强拆密室道具”机制总积分-10,请再接再厉哦!”
“恭喜男一触发规则“禁止偷吃节目组道具”机制总积分-10,请再接再厉哦!” 警车围住了工厂,这些蓄意绑架伤害的人被一网打尽。
韩盈被铐着往外押的时候,眼底映入喻星炀把时玥拽进怀里的剪影,她挣扎着回头怒视,双眼通红。
时玥走到门口,一抬头正对上孙顺那恶狠狠的目光,余悸未平,她吓得一哆嗦,结果还没等躲开,眼前忽然覆上一掌干燥温热。
喻星炀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时玥猛然怔住。
他的手很大,仅是为了捂眼睛,就罩住了她大半张脸。
时玥浑身上下僵成冻鹅,把嘴唇抿成一条线,脸颊快速沸热。
她想抬手拿下他的手,自己还没脆弱到一眼都不能看,但双手腾在半空,又不敢触碰到他。
只听头顶喻星炀的嗓音响起,悠悠讽刺:“小姑娘家家,少看点儿脏东西。”
“喻星炀!你给老子等着!”孙顺气急败坏的声音炸开。
警察呵斥的声音随之响起:“等什么!你让谁等着呢!老实点!”
时玥听着这些,甚至都能想象出喻星炀懒洋洋挑衅对方的表情,脸上遮挡挪去,眼前重归明亮。
她眯眯眼,仰头,接上喻星炀的目光。
他目光对准她手腕,胳膊上的狰狞红痕,伸出了自己的手。
时玥愣了下,迅速思考,最后把手递了上去。
她的小手完完全全落在对方掌中,两人手的大小差对比明显。
女孩微凉的手与自己的重叠,喻星炀挑眉,喉间笑出一声。
“干嘛呢。”他故意臊她:“我要的是外套。”
时玥扑地红了脸,迅速抽手,却被他反握住。
动弹不得。
他握紧的瞬间,两人皮肤产生压力对挤,痒与麻像撞碎的砂砾,蔓延彼此全身。
她呼吸一滞,埋怨的目光瞪向喻星炀。
他抵垂眸子,握着她的手,左右翻转着她的腕子打量。
她手腕的红痕,浓墨了喻星炀的眼底情绪。
他问:“疼么。”
时玥感知着不正常的心悸,跳得难受,直接点头:“疼。”
喻星炀轻笑:“你倒一点不客气。”
“疼就要说出来。”她抿唇:“说出来,就好多了。”
喻星炀松开手,嗓音低了些:“先去医院。”
…………
人民医院急诊部。
时玥在里面接受外伤处理,喻星炀和贺醉词两个身高过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就在外面杵着,跟两座门神似的,在热闹的急诊格外引人注目。
贺醉词一身黑衣环胸站直,喻星炀总跟没睡够似的懒洋洋靠着墙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对方扔过来一瓶水,喻星炀接住,挑眉:“这什么意思?”
“你不是怕去医院么,别吓尿了丢人现眼。”贺醉词环胸,一本正经道:“给你个瓶,接着点儿。”
喻星炀眉眼怔开,满不敢置信,掂着矿泉水,指他:“贺醉词,你他妈活腻歪了?”
“想在我这儿拿一张太平间优速通是吗?”
贺醉词打量他脸色,完全不怵他:“还有心情骂我,看来是没事儿。”
喻星炀阖眼,胸膛缓缓运气,气得想笑。
“说说吧。”贺醉词抬下巴示意创伤处置室,问他:“什么人?”
喻星炀偏头,透过门缝瞄小姑娘坐着包扎的弱弱背影,拖腔带调地说:“花钱请回来的祖宗。”
他半烦半怨的态度在贺醉词预期之内,他牵动唇线,“祖宗?”
“你们家对拖油瓶的爱称?”
喻星炀挪回视线,忽然收敛笑意,静静盯着他,“贺总。”
“跟你认识十几年。”
他推心置腹,腔调认真:“头一次这么爱听你说话。”
贺醉词轻笑一声,早已习惯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之后怎么处理?”
这一回接着一回地出事。
“还能怎么着。”喻星炀叹气,手在兜里摩挲烟盒,“带在身边儿呗。”
…………
时玥走出处理室,视线从裹成棉花糖似的手腕抬起,瞧见靠在门外的喻星炀。
那个看上去凶巴巴的正装帅男已经离开,此刻只剩他一人。
两人相对无言对视数十秒,飘着消毒水味道的氛围浓郁稍许。
喻星炀静静盯着她,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最后她挨不住对方这样深热莫测的眼神,率先扯出话题:“那个,我想……”
他扫了眼她包扎的腕子胳膊,“嗯?”
“梅阿姨不是出差了么……”时玥说出自己想法:“我这个事,你就别告诉她了。”
“你发话,应该就没人敢再偷偷告诉她了吧。”
喻星炀眉头稍稍扬起,“为什么。”
她转眼,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听见他说:“怕她担心?”
“还是怕我挨骂?”
很明显,他的语气偏向于后者。
倒是自信。
自信到自恋。
记忆里闪着光的人与面前的男人重叠影子,时玥把嘴唇抿成一条线,说不出是难堪还是赧怯,“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从初中开始,时玥就一直靠着国家补助或着个人资助项目念书,没有这些助力,她根本摸不到高考那扇门。
所以从小她铭记,要成绩好,要不犯事,要会讨人喜欢。
在学校里不能卷进任何是非里,不能惹事犯错。
稍微一个错误,都有可能影响下个学期的补助资格。
所以曲意逢迎,忍气吞声几乎刻进了她性格成长的每一寸年轮中。
当下也一样,她想在资助人眼里留下好印象。
时玥看他,含着隐喻来了句:“我只想相安无事到开学。”
没人喜欢一直处于危险和威胁中。
她的那点心思在喻星炀面前一览无余。
这是埋怨他呢。
喻星炀将手抄进兜里,率先抬腿动起来,在与她擦肩时悠悠道:“最后一次。”
他承诺,这是她最后一次因他陷入危险。
时玥看着他背影,迈步跟上。
既然他这么说,她就信。
喻星炀腿长,平时随懒散但步速很快,但今天却格外耐心,没一会儿时玥就跟上了他,跟他并肩而行。
她仰头,打量他侧脸,想问出口的话在嘴边鼓动,心跳因紧张波动。
“还有话?”他目视前方,却精准感知到她情绪。
时玥趁机鼓起勇气:“你还记不记得三四年前……”
喻星炀偏头过来。
她瞧见他一如既往的淡泊神情,马上烧出口的话忽然熄了火。
时玥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神暗淡闪烁,摇头,看向前方。
“我忽然……忘了要说什么。”
他不记得了。
也是,喻星炀这样的人……怎么会记那么小一件事呢。
…………
因为工厂他那一句话,这件事,她全权交给喻星炀去处理。
令时玥意外的是,喻星炀让她签了孙顺和韩盈的谅解书。
未要求任何赔偿,把这两个人全放了出来。
这天,喻星炀带着时玥来到一家正歇业的酒吧club。
吃完饭,她坐在房间里看书,没一会儿来了人。
是喻星炀的那些朋友。
二楼的vip包间氛围静谧。
酒吧这种刺鼻地方正飘着为女孩准备的牛奶浓香。
陈彭祖和时玥对桌而坐,两人揣着手,面对面大眼对小眼。
时玥捧着手里的热牛奶,对着他瞪大眼,神情紧绷。
陈彭祖一点点拉近与她的距离,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再靠近。
两人隔着一张桌,脸与脸的距离从半米,到三十厘米,二十厘米……
最后在即将近到感受对方呼吸时,时玥对着他的脸,猛地一捂嘴,歪头,迎接黄仁递来的垃圾桶:“呕——”
陈彭祖往后一仰,挫败嚎啕:“阿炀!你这妹妹真能侮辱人!”
他闻闻自己,“我这么香香一帅哥,第一次有雌性动物看见我吐!”
黄仁一听,瘪嘴吐槽:“咪讲佢了,我依家都想呕。”(别说她了,我现在也想吐。)
时玥干呕好几声没吐出什么,白着一张小脸抬头,愧疚道:“对不起……”
她只是想试试克服一下这个毛病,结果还是没能坚持住。
陈彭祖家里女性成员多,从小被女人“包围”着长大,自称霄粤湾第一情种,遇到漂亮美女就原地化身深情舔狗,瞧见时玥这样可怜巴巴的妹妹更是没脾气,语气温柔下来:“我的错,我的错啊,你眼睛别红,为我哭不值当的妹妹。”
远处,喻星炀窝在沙发里,二郎腿横着,勾唇缓道:“丑人爱找补。”
时玥一听,看着哀嚎怒骂的陈彭祖,没忍住憋出一道笑。
虽然但是……还是想再试一次!
她抬头第二次兴冲冲看向陈彭祖,对方果断捂脸。
时玥:……
她扭头又看向黄仁,结果这人也捂了脸。
时玥:……
这种事对你们打击这么大吗?
喻星炀接了个电话,简短“嗯”了声,起身吆喝那两人:“差不多了。”
时玥看着他们仨,有些懵。
差不多什么?今天到这里不就是吃饭吗?还有别的安排?
黄仁不知从哪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下,他们侧边这一大片的拖地窗帘从中间拉开,时玥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整面玻璃窗,从这里俯瞰,能一览一楼整片卡座舞池区。
休息期间的club一楼空荡,甚至显出几分冷清——跪在舞池中央的男人就格外扎眼。
时玥扶着玻璃定睛一看,竟然是孙顺。
几个安保围着他,为首的人微微弯腰,似乎还有劝说的意思,但孙顺始终跪在原地,动都不动。
这时,孙顺突然抬头,远远地仰头望向二楼瞰景窗。
隔着长远距离对上对方愤怒又惧怕的目光。
时玥一愣。
“恭喜男一总积分小于等于50,被系统断定为密室危险人物,将纳入密室监狱。”
然后千万粉丝就看见直播平台里出现两位黑衣人,拎起他的胳膊,试图把他拖走,某人瞥眼,“啪嗒”按开打火机,告知对方自己能走,然后神情懒散,不紧不慢的尾随他们去往密室监狱。
【哈哈哈哈哈哈!借贷!哈哈哈哈哈!心疼导演!!骚还是喻哥骚啊!】
【对不起何导!!我还是忍不住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何导气炸了!哈!他的早饭都被拿来喂别人家老婆了!】
【让我猜猜喻哥想投喂得是哪个呢?】
【星月神话CP永不朽!】
【不言而喻CP才是神!】
【CP粉打起来打起来!】
【你还不如说拉屎!】
【喻哥是翻译吗?什么奇怪的话都能理解?】
【我竟无语凝噎。】
第 40 章 Chapter.40
Chapter.40
“我们”两个字说的很轻,明知话中原意,情绪却犹如爆裂轰鸣,化作海浪拍岸一层又一层翻涌。
哗地一声,白布自上至下。
百鬼夜行里的女鬼鱼贯而出,短暂的遮挡住视野,门板的摩擦声,指骨的抠门声,与现实中鬼怪缠身无甚不同。
NPC顶着女鬼妆造,苍白的没有任何生色,甚至对着某处久久盯视,好像跟喻星炀达成了某种古老的诺言。
隔着玻璃窗户遥遥远望,偶然对视,她没敢吭声,只敢稍作侧头,偏过视线,她生怕自己哑声被他听到被千万粉丝听到。
更怕被他听到。
梦里的少年挪过臂弯,侧身挡住NPC的视线,半抱不抱的姿势难以保持平衡,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锁骨上。
她异常纤瘦,锁骨却是干净漂亮,像是件被精雕细琢过的艺术品。
户外三十七度高温,小姑娘的身体却凉得像刚从冷藏室出来。
她缩成了个球,手指捂着脸,浑身都在发抖,乱糟糟的发尾颤出虚影。
她翕张着嘴,目光空然不断碎念着什么,整个人像魔怔了。
喻星炀蹲下来,眼神愈深。
他握着她胳膊,稍微拉开她自我封锁的黑暗空间,再次开口:“时玥。”
时玥眨眼,一串豆大的泪啪嗒掉在他胳膊上,在喻星炀的皮肤中化开一片温热。
她眼神变动些许,三秒后,崩溃地抽噎出声,五官几乎都皱在一块,压抑又绷不住的哭腔像琉璃娃娃碎掉的瞬间。
时玥开始不止地挣扎,任由绳索将皮肤磨出血痕,小腿乱蹬:“别碰我你!不许看我,谁也别看我!别逼我,逼我……我杀了你们,我全杀了你们……”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喻星炀眉头持续下压,从旁边的储水塑料桶里,舀了一大勺凉水,一挥手——
“哗——”泼了时玥满脸。
凉水打透了她,像卷着风的骇浪,把时玥从晦涩的过去推回现实。
水顺着五官往下淌成串,湿发贴着脸蛋,时玥咳嗽两声,扬着湿漉漉的眼,缓缓抬头。
泪洗过的视线还模糊着,她用眨动拨开云雾,目光晃晃悠悠,最终对准他左侧那缺了一小角的耳垂。
记忆深处某盏蒙了灰的灯像突然充满了油芯儿,碰上嚓的一点火光——它倏尔耀眼。
时玥桃花眼一点点扩圆成桃核,逐渐渡上不敢相信的情愫,最终撞上喻星炀那漆黑有力的目光。
…………
带着痛的记忆,要么被铭记成过敏原,要么就会被神经系统有意地藏进角落。
毕竟逃避疼痛,是情感动物的本能。
时玥想起了那个冬天,那次绝望又胆大的出逃。
记忆溯源回到韩桥村,一日又一日的无声骚扰叠加着压抑她的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端着盆出门倒脏水时,那些站在路边的男短工就会默契地看向她的低下的领口,屁股,腰,腿,还有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
对上那些目光的瞬间,时玥吓得捂住因俯身自然下垂的衣领,没接住盆,溅了一地污浊……
15岁的女孩没那么明白,但她清楚,心里不舒服,就是不对的。
她不想再去村子里的公共浴池了,可是每次刚提一两个字,奶奶就会驳回。
“咱们家没有那个地方弄洗澡的地儿了,院子里给你搭?多冷啊,还要买热水器,你妹都能忍,怎么就不能凑合一下啊,玥玥,懂事啊。”
时玥把嘴唇咬得发白,揪着衣服揪到手指痛:“可是,那里,连男女澡室都不分……他们,他们总是,总是从门缝看……”
“不都是单间单间的洗嘛!又没让你跟那些男人一块洗,来,帮我给你爸翻个身。”
“下次说话大声点,这年纪一大,耳朵是越来越笨,哎……”
之后,同住一个小巷里,总是帮他们家忙的邻居男人逐渐没了分寸感。
他知道她家里情况,妹妹上学住宿,奶奶出去做工,家里除了她只有一个躺在床上连意识都没有的植物人父亲,于是,他开始犯进。
一开始是搭话骚扰,后来总跟在她身边假意帮忙,再后来,甚至要在家里没有大人的时候踏进她的房门,借着帮忙送东西的由头对她动手动脚。
非要她抱着家里座机威胁他自己要报警,他才肯退后,退出她的房间。
时玥本以为忍气吞声可以过去,直到那个男人在外打工的妻子带着莫须有的谣言气冲冲赶回来——就有了她后面三年无尽噩梦的画面。
…………
“这么小的孩子…家里没钱养了就找人嫁啊…”
“我看见了哦,那天,这女孩子叫人家丈夫进她家去,这两家不是住对门么。”
“哎哟,这像什么话……”
表情狰狞的女人戳着她肩胛,戳得她好疼。
“你家人怎么养你的!你学校老师就是这么教你勾引别人男人的是吗!”
时玥节节后退,被所有人的目光鄙视,质疑。身心粉碎。
“我没有……我没有勾……”
她只是作为邻居表达谢意。
她只是因为最初在他帮忙的时候露了个笑脸,就成了蓄意勾引,成了他多日施行骚扰的通行证。
随着眼泪滑落,她被人绊倒,鬓颊被尖锐东西划破,鲜红的无助沁出来。
时玥捂着流血的鬓角,随着控制不住的呕吐冲动,整个人决堤崩溃……
她一秒钟都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理智被全部抛弃,时玥带着证件和钱跑出去,买了一张通往崇京市的车票。
她的家在这里,她无处可去。
爸爸说过,上了最好的大学,就等于瞧见了人生的转折点。
崇京大学是全国最好的大学,从这里毕业能找到最好的工作,以后都过好日子。
于是崇京大学,几乎是她人生唯一的盼头。
她答应爸爸了,一定会考上崇大给他争气。
可是现在,爸爸炀不过来,她也快撑不下去了。
绿皮火车里,她捂着还未结痂的伤口,闭紧嘴,无声哭得胸口都要裂开了。
列车有终点,她却不知道自己人生的目的地在哪。
她出生就在深渊里,好像怎么爬,都看不见光。
她一路哭得头脑发晕,灰心丧意地坐出租车来到崇京大学正门。
初三的冬天。
穿着单薄的她,身心带伤的她,站在自己梦寐的大学门口。
望着铁栏那边青春洋溢又自信结伴的青年男女,望着他们,时玥却怎么,怎么都想象不出自己有朝一日在里面的模样。
绝望再度袭来,她终于放开声音,哭得撕心裂肺。
身上好冷,脸上一动就好疼,流下来的都不知道是血还是泪。
“哟喂,哪来的妹妹,怎么哭成这样儿了。”地道的京片子从她身旁传来。
时玥偏头,模糊视线里瞧见是三四个男大学生路过。
“什么情况,”其中一个男生打量她,忍不住放温柔问:“小妹妹,你家哪儿的啊,怎么了?用不用我们帮你打电话给你家长?”
时玥不想闹到异地派出所,使劲摇头,把眼泪胡乱擦干净。
她转身就要跑,结果又被拦下。
“哎哎哎,别跑,这么晚了再出点什么事儿。”男生看她没穿厚衣服,跟旁边舍友说:“别干看着啊,给件儿羽绒服啊,多冷啊人家。”
“我里面穿的半袖!哎,老喻!你这羽绒服贵……哦不对,你这个厚,赶紧着啊。”
时玥垂着目光,看见站在最后面的那道人影叹了口气,无奈地把自己身上的鹅绒大衣脱下来,扔给前面的。
然后,一件过于宽大的,带着体温的羽绒服被塞进她怀里。
热乎乎的,还有股好闻的清香。
有个男生靠近一看,吓得低呼:“哟,你这,你这脸怎么了!流血了都!”
“在哪儿受的伤啊,谁打你了?”
时玥虚虚捂住伤口,偏身躲避,神色慌乱。
“这必须得送派出所了,还带着伤呢。”男生们商量着:“我跟女朋友约好了自习室了,怎么说,你们谁有空。”
“我得改我那狗屎毕业论文啊,忘了?教授明天让我交三稿呢,我不行。”
“老喻,就你了,你是咱哥几个里最闲的。”
“你跟张朝给这妹妹送派出所里去呗。”
几个人影散去,摇曳的冷风里,那抹站在最远的,颀长的黑影逐渐走向她。
男性专属的气息靠近,时玥还有些害怕,怯怯抬头,撞进他侧斜过来这一眼。
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瞬间。
那个人有一双精致到难忘的丹凤眼,岑寂的,散漫含笑,探不到底。
路灯下,那个人印着月牙形伤疤的,缺了一小块的左耳垂格外炀目。
三年前的回忆碎成片,如今她也只记得他那件厚实温暖的大衣,记得最后他塞给她的六张红钞票。
记得他放在她手边的,一大袋子外伤药品。
还有那句。
“瞧你刚才那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宰人炸-学校呢。”语气含笑,轻叱:“真吓人。”
这么多人里,只有他一眼读白了她的情绪。
时玥的眼泪再次涌上来,手心攥紧钞票,委屈地使劲摇头。
她没有想伤害任何人,可是,她又真的怨恨极了。
凭什么自己要经受这些,凭什么,自己的人生是这幅烂样子。
凭什么……
“说了你可能也不懂,不过呢…”
他的嗓音很特别,清冽而低醇,像烈酒杯中对撞的那层冰块。
他未曾与她平视过,嗓音始终在她头顶,散漫又压迫。
最后一句,时玥记得清楚。
他告诉她。
“试试,恨什么,就靠什么过下去。”
…………
水还在顺着下巴滴落,时玥呆呆望着面前的人,终于认出了他。
喻。
喻星炀。
原来,她早就见过他。
所以……唯有他,她不抵触。
因为哪怕记忆里对他的模样早已模糊,但时玥愣是靠着他那句话,一股劲努力,撑到了今天。
十五岁到十八岁,昏暗又忙碌的三年里,她靠着这句话咬牙走了过来。
喻星炀越来越读不懂她变得复杂的目光,蹙眉,抬手在她眼前挥挥:“回神儿了么。”
时玥眨眼偏开头,开口嗓音很哑:“……我没事。”
“还真没看出来。”喻星炀轻哧,回头,跟贺醉词使了个眼神。
贺醉词嘴里还叼着烟,不耐烦地偏头,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扔给他。
“记得,还我一百件。”
喻星炀用眼神悠悠鄙视了一记对方的小气劲,像在骂:跟谁犯病呢?
他张开外套给时玥披上,把她大半身体都盖住。
宽大的外套,还有这双为自己解开捆绑的大手给足了她安全感,时玥身上的颤抖逐渐平息下去。
“先出去,自己能起来吗?”他说。
时玥点头,撑着地面起身,结果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双腿因为被绑着又久蹲久跪,一起身,双膝发软,直接往下栽。
最后被对方一拽,摔进他怀里。
喻星炀一把接住她胳膊,把人提住。
清晰感受着怀里女孩的抖动,她因失力全身柔软都紧贴着他。
喻星炀仰头,压下喉结:“……你挺有意思。”
他的心跳透过胸膛钝钝地打在脑门上,时玥耳颊发热,抿唇委屈:“我不知道……没力气了。”
“对不起。”
借着他的力气,时玥一步步往外走,走向门口的夕阳光芒。
认出他之后,她对身边这人的情愫幡然变化。
时玥悄悄抬头,偷看却被他抓住。
“看什么呢。”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喻星炀低眸过来,盯着她蜡白小脸,忽然勾唇:“是不是特想‘弄死’他们。”
时玥咬紧腮颊,点头。
他喻星炀很久,很久,都没这么被堂而皇之地挑衅过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喻星炀的丹凤眼一点点变亮,给予她笃定的,嚣张的承诺。
“那就瞧好。”
“你解气之前,我不会停手。”
盯视的感觉像是被烫了下。
少年穿着件深色卫衣,手肘轻轻压在她的床摆,床单隐约被压出褶皱,黑色遮光帘透过一点缝隙,露出一点细微又炽热的天光,少年微微俯身,在她锁骨处落下了一个吻。
【??沃日!这节目玩真的啊?】
【所以是真亲了吗!!!啊我死了喻哥好欲!!!】
【星月神话yyds!NPC必须坐主桌!】
【不是吧,还要回三楼?容我幸灾乐祸一波。】
【怀疑前方高能,喻哥又有新的操作。】
【前方高能!】
【前方高能!】
【??】
【???】
【不是吧阿sir,不出两期,女鹅就被喻哥带歪了!】
【不过她俩还挺有默契,倒像夫妻带娃玩密室逃脱。】
【喻哥天秀!】
【密室bug喻哥是也!】
【总感觉喻哥有亿点点奸诈。】
【我想导演组万万没想到他自己分不够,还能怂恿队友帮他扣分。】
【导演肯定气着没把这个游戏变成个人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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