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当天晚上的舞会, 温塔是在下午参加完时尚杂志的沙龙活动之后,直接赶过去。


    萧厉亲自开车过来接她。


    对于他们夫妻俩一同出席这次的舞会,谭明遥女士不可谓不满意。


    尤其是知道温塔是参加完了时尚杂志的活动后直接赶过来的, 萧厉甚至也为这个舞会特地学习了一些跳舞, 谭女士便知道,这对年轻的夫妇俩这回是给她面子里子都做到位了。


    这晚的第一场舞会,谭女士直接交给了他们开场。


    第一次参加舞会, 就要负责跳开场舞,萧厉别提有多兴奋了。


    这是他向全世界宣布温塔是他的老婆的机会, 也是向全世界展示他们有多么般配的机会。


    这晚的舞会, 温塔带着兴奋过头的萧厉, 勉勉强强算是完成的比较圆满。


    因为今天到场的很多人, 基本都是谭明遥女士已经事先筛选过一遍的资源,在这么多资源面前跳第一支开场舞, 也就意味着, 谭明遥女士是在帮助他们把曝光量放到最大。


    原本外形资源便已经足够优越吸睛的一对夫妇, 又获得了当晚流量曝光最是惹眼的一次机会,可想而知, 由此井喷而来的交际网络和联系,是无法用数字能够清数的。


    而这场舞会结束后,也就意味着, 温塔年前还需要参加的大型社交活动,暂时已经没有了。距离过年只剩下最后不到十天,这十天里, 对于她来说, 各种各样的活动里,唯一称得上重要的只剩下年前最后一天的一场博物馆展览。


    这次的展出是从西汉到近现代的珠宝演变史。


    或许博物馆里展出别的东西, 温塔可以不看,但只要是珠宝,尤其是这种年代跨度极大,极富有意义性的珠宝展出,那温塔一定是不可能缺席的。


    珠宝对于温塔来说,就像是生命当中不可获缺的氧气,是她的精神食粮。


    在温塔看来,生命中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就连思想,也会随着书籍阅历的增加而发生转变,但是那些流光溢彩的色泽,经过岁月的沉淀,却仍旧可以在阳光之下散发出璀璨无比的光华。


    这种光华深深地吸引着人,充满着无尽迷人的艺术魅力,对于她而言,是世界上最无法叫她抗拒的存在。


    除了这场展出,在年前,温塔真的就再也想不到有什么值得自己特别关注的活动。


    那些社交晚会,她参加归参加,但是真正要说在意的,实在已经没有了。


    哦,如果真的要提的话,大概还有一个,那就是小年夜的时候,和温祝华女士还有林江涛定下的饭局。


    起初答应下这场饭局的时候,温塔的心绪其实并不宁静,但是很奇怪的,时间越久,越接近小年的期限,温塔心底里的情绪反倒越发的寡淡起来。


    她似乎已经有一种怎么样都无所谓了的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等到小年夜的这一天,温塔早早地起床,听萧厉练了几遍钢琴,然后他们俩便一起带着自家的小狗宝宝出门散步,呼吸北城清早的寒冷气息。


    散完步回家,用完早饭,换好衣服,温塔便又按部就班,出发去自己的美术馆上班。


    她一切都表现的很是寻常,并没有和萧厉告诉自己今天中午其实就要去和温祝华女士还有林江涛一起吃饭的事情。


    她只告诉萧厉,晚上过来美术馆接她,然后他们再一起回温家老宅,去陪外公过小年夜。


    一晃眼上午便溜了过去,临近中午的时间点,温塔去和冯荻荻借了车钥匙,自己开车去了约定好的地方。


    温塔真的很少很少有自己开车的时候。


    她的驾照是她十八岁高中毕业那年考的,但是考完之后就出国了,几乎没有什么用的上的地方,后来每年虽然都有回国几趟,但是因为她酷爱穿高跟鞋,所以就算是回国,也基本是坐后排看司机开车的多。


    结婚前温塔出门基本是用着家里的司机;结婚后萧厉倒是想她用他的司机,但她直接以美术馆的名义和冯荻荻一起雇了两个司机,大多数的时候都没有和萧厉一起。


    等到车子稳稳地停在位于四环的餐厅门前之后,温塔动作利落地下车,把钥匙交给了门童。


    她拎着包包,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走向之前和温祝华还有林江涛约定好的包间门口。


    这回的吃饭地点是林江涛定的。


    餐厅温塔在来之前就已经搜索过了,是一家小众的私房菜馆。


    据说这里的主厨有些高冷,每天只接待十桌的客人,而且需要提前半个月预约。


    主厨是江苏人,主要做的也是淮扬菜。


    嗯,江苏是林江涛的故乡。


    温塔随了他的口味,所以日常饮食也偏清淡。


    温塔卡着约定好的时间推门进去,一进门便看见温祝华女士和林江涛果不其然都已经坐在屋子里了。


    温塔情不自禁晃了下神。


    多少年了,温塔自己都懒得去想,她有多少年都没有见过他们两个人这样子一起坐在自己的面前,相安无事了。


    她站在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放任自己继续抬脚向前。


    “妈。”


    温塔只和温祝华女士打招呼道。


    温祝华女士和林江涛同时回过头来看她。


    他们两个人单独坐在屋子里,刚刚不知道是在聊些什么,看脸色来说,应该是没有吵架的,气氛也挺和谐。


    只是他们的座位出卖了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


    屋子里吃饭用只有一张圆桌,他们两个人,一个坐在圆桌的这头,一个坐在圆桌的那头,彼此相对,只留下了中间的两个位置,一看就是谁都不愿意挨着谁的。


    温塔一时更加不能理解,既然如此,为什么温祝华女士还会想要她来和林江涛见面。


    她随便挑了一个位置坐了下去。


    在温祝华女士应下温塔的招呼过后,包间里便沉默了一会儿。


    林江涛等了一下。


    过了片刻之后,似乎他也是知道,如果他不主动的话,温塔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再主动和他打招呼,他便一边推着自己手里的菜单,一边微微笑道:“塔塔来了!”


    “来,看看今天的菜单吧,我和你妈妈到现在都还没点单,就等着你来呢。”


    “嗯。”


    温塔也不和他客气,既然他叫她点单,那她就直接接过菜单,看了起来。


    在她观看着菜单的时候,林江涛时不时在边上为她介绍这家私房菜馆里的一些菜肴,听起来他虽然才刚刚回国了,但已经光顾这里很多次的样子。


    温塔全程充耳不闻,只是偶尔“嗯”一两声当做是回应。点菜的时候,依旧我行我素,根本没有参考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直到她点完菜,把菜单交给了温祝华女士,这才抬起头,又看了林江涛一眼。


    林江涛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在和温塔对视之后,自己又微微地先笑了。


    “好吧,的确是你妈妈优先。”他喝一口茶,道。


    温塔面色不改。


    林江涛顿了顿,又道:“塔塔,你最近还好吧?你们美术馆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舅舅那边应该没有再为难你吧?”


    温塔嗤笑,似乎是终于等到林江涛开这个口了。


    她反问道:“我舅舅为难我什么?他再怎么样,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亲舅舅,逢年过节红包礼物不断,他有什么好为难我的?”


    “……”


    林江涛又沉默了一下。


    温塔言语中的针对意味实在太过锋利,饶是他再想要装傻,这个时候也有点装不下去了。


    温祝华女士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女,见到温塔从始至终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之后,她也是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开口说话,今天这顿饭估计是吃不下去的。


    她并没有点菜,而是直接把菜单交还给了服务生,道:“林江涛,好了,你也别卖关子了,你不是说,你这趟回国,给塔塔准备了大礼物?到底是什么,快拿出来看看吧!”


    是啊,礼物。


    林江涛一直都在卖关子的礼物。


    温塔终于也想起这件事情,和温祝华女士一起扭头定定地注视着这个人。


    最好别是什么房子或者车子之类的东西,温塔想,不然她真的会立马起身走出去,然后这辈子都再也懒得和这个人说任何一句话。


    温塔从十八岁成年开始,就没有被人这么侮辱过了。


    林江涛听到这里,脸上的神情有些纠结。


    其实按照他的计划,他是打算吃完饭之后,再把这件礼物告诉给温塔的。


    林江涛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这件礼物,温塔一定会喜欢。


    但是现在凭温塔对他这么剑拔弩张的态度,似乎不用等到吃完饭的时候,温塔就得走了。


    终于,他在温祝华女士和温塔的双双注视下,伸手从自己身边的一个袋子里掏出了一份文件,递给温塔。


    “这是我在纽约给你买下的一家画廊,旗下有不少新锐的国际知名艺术家。”林江涛道。


    “塔塔,我知道你喜欢珠宝,喜欢美术,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干涉你什么,这份礼物是自打你成年之后,我觉得最是适合你的东西,观望了很久,在回国前才决定拿下,你看看吧。”


    文件资料被他推送到温塔的面前,温塔呼吸一窒,盯着林江涛的动作。


    一家画廊?


    他送给她的礼物,竟然是一家纽约的艺术画廊?


    温塔拆开文件袋的资料,打开文件仔细从头看到尾读了一遍。


    文件显示,这家艺术画廊位于纽约曼哈顿的切尔西区,是在年初的时候被林江涛购买下来的。


    甚至这家画廊的名字,在温塔看来十分的眼熟,她曾经去到过纽约,估计也曾进去逛过。画廊旗下的一些艺术家,有好几个都是温塔叫的上名字的国内艺术家。


    现在林江涛告诉她,这家画廊是她的?是他给她准备的礼物?


    温塔蹙着眉心读完了手中这份文件后,脸颊上并没有流露出林江涛所想象的那般开心。


    恰恰相反,她只是不断拧着自己的眉毛,不断加深自己脸上的凝重,直到看完了这份文件后,她像一个烫手山芋一般立马将它丢回到林江涛的面前,质问道:“你送我这个东西做什么?”


    “塔塔,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成年礼物啊,或者你现在当作是毕业礼物,结婚礼物,这都可以,你难道不喜欢吗?”


    林江涛不理解温塔现在的反应。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的礼物天衣无缝。


    可是温塔道:“我成年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毕业也早就过了,甚至结婚也早就已经结完了,你现在给我送这些,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就是身为你的爸爸,给你送个礼物,我能有什么意思呢,塔塔?”


    林江涛完全被温塔的质问给搞懵了。


    在他想来,现在的温塔应该是欣喜若狂的。


    “你别这么叫我!”然而温塔激动又愤怒地起身,道,“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叫我?自从你们离婚那天开始,你就再没有想过要管我,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这么称呼我!”


    “塔塔,你先坐下!”


    温塔的情绪已经彻底激动了起来,林江涛也只能跟着温塔起身。


    虽然他还是不明白,自己给温塔的礼物到底怎么会叫温塔不喜欢,但他还是试图给温塔讲道理。


    “我送给你这家艺术画廊,也不是非逼着你去美国,你完全可以把它托付给经理人,或者自己远程办公,每年只等着收钱就好,塔塔,爸爸也知道,这么多年我没有和你联系,也没有回国看过你,是我的不对,但你也该明白爸爸的苦衷,爸爸当初一个人在美国并不容易……”


    “所以你继续在美国就好了!当做没有过我这个女儿就好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呢?”


    温塔大声地朝着林江涛吼着,力气是她这辈子也没有过的粗重。


    说完话后,眼泪不知不觉,竟就顺着她的脸颊大滴地滑落。


    温塔错愕地摸了一把自己的泪珠。


    已经太久了,温塔也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因为林江涛的事情而哭泣过了。


    在她过往的那些岁月里,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因为这个男人而哭泣,他不值得,可是到了今时今日,她还是忍不住要因为他而落泪。


    因为他的重新出现,因为他送的艺术画廊。


    温塔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小时候曾经坐在林江涛的腿上,听他给自己讲解那些存在于艺术世界中的美丽幻想。


    是他打开了她的艺术国度,是他带领她见到了真正的艺术天堂。


    可是他抛弃了她。


    在她尚未能完全一个人去解读所有天堂中的世界的时候,是他抛弃了她,留下她一个人,对着孤独的符号,度过了自己的整个童年。


    现在,他又回来了,还带着他精心准备的礼物。


    温塔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收到过的礼物不计其数,到头来最了解她的人,最知道她想要的东西的人,还会是林江涛。


    明明该是她从成年到现在,收到过的最为满意、最为惊喜的一份礼物,但是温塔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她很想问问林江涛凭什么,凭什么说没有联系就没有联系,凭什么说给她这么大的一个礼物,就给她这么大的一个礼物,他到底有没有考虑她的感受。


    但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说什么只要礼物,不要情分就好,她现在根本就连这点礼物也不想要了。


    她到头来,还是只想要自己的骨气。


    她摇摇头,伸手随便地抹了把自己脸颊上的泪水,和温祝华女士说了句“妈妈对不起,我先走了”之后,便直接转身,朝着包间的门外走去。


    她一边哭泣,一边却又表现得冷静的不像话。


    林江涛被温塔的质问钉在原地,看着女儿的背景,竟然答不上来一句话。


    而温祝华女士似乎也想说些什么去挽留住温塔,但是看见她转身后孤独又削瘦的身影,她默了默,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她只是扫了眼林江涛,起身先拿起桌上的那份文件,看了起来。


    温塔独自一路从包间走到这家餐馆的大门口,门童见她这么快就出来,问她需不需要把车子给开过来。


    温塔摇摇头,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估计是不好开车了。


    她想直接打个车回美术馆,接下来的事情等回到美术馆再和冯荻荻道歉吧。


    可是就在温塔掏出手机的刹那,她抬头,看见有一双熟悉的皮鞋映入了自己的眼帘。


    那双皮鞋和萧厉今天早上出门时候穿的那双是一个款式。


    温塔对于衣服和首饰这种东西,总是能够轻松地做到过目不忘。


    她盯着那双皮鞋,目光迅速向上移动,而后,萧厉那张红光满面的脸颊,便不期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怀里正捧着一束鲜花。


    “宝贝?!”


    萧厉兴高采烈的,没想到会在餐厅外面就碰见温塔。


    今天这顿饭,很显然,林江涛其实不仅仅邀请了自己的前妻和女儿,而且连萧厉这个女婿也一起邀请了。


    只不过萧厉因为早上上班很忙,中午过来的路上临时又去包了束鲜花,再加上路上有些堵车,所以来的有些晚了。


    他手里捧着鲜花,在餐厅外面老远地就看见了温塔。


    他的脸颊上带着无尽的笑意,大阔步地朝着温塔走去。


    “宝贝……”


    萧厉原本是想直接揽住温塔的腰身的。


    但是他直至走近到了温塔的面前才发现,她站在原地,原来脸颊上正挂着满面的泪痕。


    萧厉所有的笑意都戛然而止,张口就想问是谁欺负了她,但是一想今天他们过来吃饭的对象,他想要张开口的问询,一时又咽下了下去。


    他在温塔定定的注视下,将原本捧在身前的鲜花,逐渐心虚地垂了下去。


    “宝贝……”


    萧厉又喊道。


    温塔浑身一动不动,看着萧厉越来越走近的样子,还有他脸颊上没有完全消融的满面红光,光鲜亮丽,觉得自己终于是恍然大悟。


    她就说,怎么林江涛刚回国不久,就能找到这种既有品位,藏的又深的私房菜馆。


    还要提前半个月就预订好。


    她想起来了,她终于全都想起来了。


    萧厉平时不就是最会带她去这种餐厅约会了吗?


    “所以这家餐馆,是你选的,是吗?”


    她深深地看着萧厉,忽而间觉得愤怒异常地问道。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宝贝……”


    萧厉注视着温塔的眼睛, 突然之间觉得自己也变得有些百口莫辩。


    但他其实还根本不知道刚才包间里面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他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本能,想和温塔先解释一下餐馆的事情。


    奈何温塔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听他的辩解。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如果他来找你,你只管当做不认识就好了, 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如果说, 刚才温塔在包间里的那些举动还算是相对冷静,那么现在,她对于萧厉的这些质问, 才是彻头彻尾的情绪爆发。


    刚刚才止住一些的泪水,在这个时候又不可遏制地涌现了出来。


    温祝华女士对于林江涛究竟是怎么想的, 温塔想, 她管不到, 其实也根本不是很想管。


    毕竟他们原本就是夫妻, 是她最为亲爱的爸爸和妈妈,她对于林江涛不管有什么想法, 对于温塔而言, 都是正常的, 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萧厉不一样。


    萧厉跟林江涛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之间除了她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关系呢?


    他为什么要瞒着她偷偷去和林江涛接触?又帮他来挑选吃饭的餐馆?


    萧厉哪里懂得温塔的这些想法, 面对温塔的指责,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真的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是, 温塔是曾经叮嘱过他,叫他别和林江涛接触,但萧厉也的确并没有和林江涛接触过啊!


    他自从三亚出差回到北城后就忙到不行, 根本没有功夫再去想林江涛的事情, 林江涛基本也是明白了他的态度,所以只是在他回来的第二天, 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就再也没有和他说过别的事情。


    他当时在电话里问他北城有哪里的餐馆是温塔没去过,又可能会喜欢吃的。


    萧厉便给他推荐了这一家,温塔口味偏清淡,这种淮扬菜最是符合她的胃口。


    这家店他也是早早地就观望过,打算以后约会的时候带着温塔过来的。


    他把餐馆推荐给林江涛之后,他们之间就几乎再也没有了联系。


    萧厉一直知道,温塔他们一家三口需要吃一顿饭,但他从来都不知道这顿饭是什么时候吃,也不知道是什么地点吃。


    是,他虽然平时看起来是有些死皮赖脸,也有些异想天开,觉得自己也许就是那个能够打开温塔心结,帮助她成功从自己的童年阴影里走出来的超级英雄,但是幻想归幻想,萧厉很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情温塔既然选择不告诉他,那他就没有知道的权力。


    他向来都很知道分寸感这种东西。


    而他今天之所以会过来到这边的餐馆,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时候,林江涛临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告诉了他他们一家三口今天吃饭的时间和地点,还说给温塔准备了礼物,他也不是别人,所以希望他能一起来见证。


    萧厉原本今天的行程都定满了,就是因为他的这些话,这才硬生生地在中午又加了趟行程,特地赶过来的。


    他牢牢地注视着温塔,看着她一边哭泣一边又气到满面通红的样子,明明自己满腹也是憋屈,但还是先对她心疼到无以复加。


    先动心的人永远都是输家。


    “塔塔……”


    萧厉微微哽咽了一下嗓子,丢下自己手里精心准备好的花束,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什么,而是先去牵起了温塔的手。


    他想带温塔先去洗把脸,带她先去休息休息。


    可是温塔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她在满面的泪珠底下紧绷着脸,道:“我打了车了,自己会走,你不是准备来吃饭的吗?你进去吃吧,你们一家三口吃吧。”


    她甚至做了个请萧厉往里走的手势。


    饶是萧厉再没有脾气,见到温塔这副样子,也总算快要没什么耐心了。


    “塔塔!” 他直接上前去扣住温塔的手腕,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来看你的爸爸妈妈的,我从始至终在乎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那你和林江涛联系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


    又是这个问题!


    萧厉双手叉腰,又气又无奈地看着温塔。


    “你真的不知道我和他联系都是为了谁吗?!”


    终于,萧厉也拔高了声量,直接对着温塔反问道。


    他的身高本来对于温塔就有压倒性的优势,这回说话声音还高了几度不止;温塔今天为了开车,已经特地没有穿高跟鞋,她泪流满面地仰头看着萧厉,不过须臾,眼角婆娑的热泪便翻涌得更加厉害了。


    萧厉一个脑袋两个大。


    心底里的气愤一遍又一遍地翻滚上来,快要将他给压垮;可是尚存一点的理智又在告诉他,温塔也是无辜的,她应该也只是被她的爸爸刺激到了,这不能怪她。


    他仰头看了一秒钟的天花板。


    那是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几次在温塔面前挺直腰杆的瞬间。


    下一秒,他便蹲了下去,捡起了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鲜花,然后起身,重新去够温塔的手。


    萧厉一手抓着鲜花,一手拉着温塔的手,尽量柔声问道:“车子什么时候过来?还能取消吗?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先休息一下,好不好?”


    温塔只是低头默默地啜泣着,没有说话。


    萧厉便当她是默认了,伸手又去够温塔的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密码或面容识别选项,他自觉地又把屏幕递到了温塔的面前。


    温塔瞥了眼手机,忽而道:“萧厉,我最讨厌你自作多情的样子!”


    “……”


    萧厉捏紧了温塔的手机。


    这一刻,他是真的很想很想就这么丢下温塔走掉。


    但是心底里的声音又在纠缠着他,告诉他忍一忍,再忍一忍,萧厉,你明知道她心情不好,你再忍一忍。


    你自作多情,你自讨没趣,你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这些事情你不是自己早都知道了嘛?说出来有什么大不了的。


    萧厉自己给自己做了不知道有多久的心里建设,这才在温塔的话后面,没所谓地笑了笑。


    他假装根本没有听到温塔的话,只是把手机屏幕亮在她的面前,催促道:“塔塔?”


    温塔不明白萧厉怎么会听到这些话还会这么无动于衷。


    他难道不应该生气吗?他难道不应该气愤地丢下她就走吗?他为什么还能这么没脸没皮地在她的面前待下去?


    “萧厉……”


    她还想再说更多的话来气萧厉。


    刚刚从林江涛那里受到的气,她原封不动的,想要全部都发泄出去才行。


    可是萧厉根本没有再给她这样的机会。


    他道:“如果现在还不取消的话,那待会儿车到了,我可就只能跟着你上车了。”


    “…………”


    他是无赖吗?!


    温塔逐渐有些恼羞成怒,瞪着萧厉。


    她隔着朦胧水雾的冰冷双眸凉凉地注视着人,远比冬日里的狂风暴雪还要来的更加天寒地冻。


    可是萧厉皮糙肉厚,最不怕的就是来自于温塔的寒冷了。


    终于,温塔在他坚持不懈的注视下,说出了实话:“我根本就还没打车!”


    她扫了萧厉一眼,饶是隔着千山外水,也能准确无误地将自己的眼神传达到位。


    萧厉顿了顿,须臾,竟然笑了。


    他猜到了。


    他把温塔的手机放回到她的包包里,接过温塔的包,连带着鲜花拎在同一只手上;他牵着温塔,走向刚刚才载着他下来的商务车。


    两个人回到车上,萧厉吩咐司机先开去了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他开了个房间,带着温塔先进门洗了把脸。


    一路上,温塔的眼泪不算是止住,时不时总会有几滴翻涌出来,叫她哭不像哭,歇不像歇。


    逐渐干涸的泪水一层又一层,缓慢如同浆糊一样粘在脸上,困的她很是难受。


    她进屋之后,先用酒店的卸妆水卸了一遍脸颊,清洗干净皮肤之后,便坐在酒店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她的眼角还是挂着几滴要掉不掉的泪水。


    萧厉自己也洗了把脸,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温塔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晶莹剔透却又实在没什么神采的眼睛。


    那是一双原本很好看的眼睛,但是现在却因为长时间的崩溃和哭泣而变得稍微有一些红肿。


    萧厉少有能见到温塔这么狼狈的时刻,大多数都是在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温塔因为生活习性的不同,各种被他气哭。


    在他们蜜月旅行的时候,在他们各种需要磨合的时候。


    他站在洗手间的门口,默了一瞬,注视着这样的温塔,原本便已经足够柔软的心肠,一时间又溃烂到一塌糊涂。


    “塔塔……”


    萧厉走过去,蹲在温塔的面前,喊道。


    温塔垂眸下去看他。


    眼睫不过轻轻一颤,一滴泪便又滚落了下来,无知无觉地顺着她刚刚洗净的脸颊滑落。


    萧厉望着那滴泪,心头一震,立马伸手去抚摸温塔的脸蛋。


    平心而论,卸完妆后的温塔,如果不是刚刚哭过又情绪激动的话,皮肤其实比化妆的时候还要更加细腻且白皙。


    萧厉从来没有告诉过温塔,其实他更喜欢的一直都是不化妆的温塔,肌肤嫩如鸡蛋,吹弹可破,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世界上几乎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萧厉仰视着温塔,过了片刻,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和她先解释一下林江涛的事情,便道:“关于你爸爸的事情,我是有一点自作主张,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和你说清楚,我和他并没有见过面……”


    “我不想听!”


    然而没等他说完几句话,温塔便直接道。


    萧厉止住自己的话头,怔怔地又看着温塔。


    温塔抿了下唇瓣,一趟车程的时间,又洗了把脸,虽然眼泪还没彻底清醒,但她自己倒是有些清醒过来了。


    她和萧厉道:“我今天和他见面了,你知道他送了我什么东西吗?”


    这个他应该就是指她的爸爸吧?


    萧厉想了想,完全不明白,温塔这意思,她爸爸送的礼物到底是她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


    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猜测道:“宝石?还是画作,包包?”


    “纽约的一座艺术画廊,旗下有很多签约的新锐艺术家。”温塔直接告诉他答案道。


    “……”


    萧厉沉默了。


    这个答案是他委实没有想到的,而且这个礼物的价值,也是他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完全比不上的。


    温塔还补充道:“而且不用我自己去到纽约,只要我签下这份文件,找一个专业的经理人来打理,以后这家画廊里赚到的所有钱,就直接全部都是我的。”


    萧厉渐渐握住了温塔的手,他觉得,他大概是明白温塔今天之所以那么生气的原因了。


    父女关系淡漠了这么长的时间,突然之间送了这么贵重的一件礼物,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感觉到欣喜,而只会觉得冒犯又突兀。


    林江涛这件礼物太冒犯了。


    多年不见,如果想要修复父女关系,那么他最该做的事情是一步一步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地来,而不是直接想要一口吃成胖子。


    温塔不是摆件,不是他喂进去多少钢筋水泥就能出多少成效的摩天大楼。


    萧厉紧紧攥住温塔的手,陪她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


    他的脑海中飞速旋转着各种可以哄温塔开心的方法,最后却都发现,不如就这么陪她坐着。


    或许他带温塔去喝酒,或许他带温塔去蹦迪,都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就将这些事情给忘掉,但是清醒之后呢?


    清醒之后的温塔,该面对的事情还是照样得面对。


    萧厉安静地过了好一会儿,蹲在温塔的面前,直至双脚都要发麻了,才问道:“宝贝,你不喜欢他的礼物,那待会儿我们自己去买礼物怎么样?今天可是小年夜,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都给你买,好不好?”


    “我才不要你买!”


    可是萧厉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想到的一个点子,这么快又会遭到温塔的拒绝。


    他刚刚才咧开一点的嘴角,立时又收敛了。


    他问温塔道:“为什么?宝贝,是我送你东西,难道不就应该我买单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收你的礼物了?”温塔直击要害,反问道。


    “……”


    好吧。


    是这样的。


    萧厉默默闭上了嘴巴。


    但是过了不到刹那,他还是不甘心,又问道:“为什么不要我给你送礼物?宝贝,你不喜欢他的礼物,但是每一次我给你的礼物,你不都是很喜欢的吗?我们可以去看看那些珠宝首饰,看看他们最新推出的款式……”


    谁给你的脸,告诉你那些珠宝首饰,我都很喜欢的?


    温塔脸色逐渐变得匪夷所思。


    可是萧厉的样子就是那么自信,那么又滔滔不绝。


    温塔终于又想起来了,她从认识萧厉到现在,还一次都没有和他告诉过关于他送的那些礼物的实情。


    刚认识的时候是因为不好意思,刚结婚的时候是因为不屑,而后来中间漫长的几个月里,她却是因为有些舍不得他得知真相,所以就一拖再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叫萧厉知道关于他送的那些珠宝的真相。


    如果今天萧厉没有提到那些珠宝和首饰,或许温塔还真不至于就这么破罐子破摔,告诉他残忍的事实。


    但是既然他都提到了,他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么温塔想,她实在也是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她已经忍了太久了。


    忍到今天为止,她再也不想忍了。


    “萧厉!”


    温塔郑重其事地叫出了萧厉的名字。


    萧厉刚刚还在说话,一听到温塔的称呼,他立马便也正襟危坐地蹲在她的面前,深情地看着她。


    温塔低垂的眉眼定定地注视着萧厉,积压在心底里很久很久都不曾说出口的话,终于在这个时候,找到了突破的地方。


    她终于道:“你以后别再自作主张给我送礼物了,你送的那些礼物,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


    “什么?”


    萧厉抻着一边的耳朵不可置信道。


    然而温塔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肿着一双眼睛,道:“萧厉,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你送的那些东西。你送的珠宝,虽然克数很重,但其实很多都很难看,在我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收藏的价值;你送的那些包包,千奇百怪,有不少都是价格虚高,打着艺术的名头,但其实第二年就得跌,我很少有背的出门的;还有你送的那些花……”


    温塔顿了顿。


    哦好吧,原来萧厉的鲜花是很难看,但是现在,花是萧厉唯一拿得出手的礼物。


    她转而道:“还有你经常摆在书架上的那些诗集,你自己扪心自问,你自己看过几次,还有电影,还有画展……萧厉,你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装作很懂艺术的样子了,我知道你不懂,你也没有必要每天都在我面前不懂装懂,我很不喜欢这个样子!”


    从去年夏天的初识,到如今冬天的收尾,温塔一口气的发泄实在是太长。


    等到她把这些话全都说出来之后,她觉得,自己心底里郁结的一口气,似乎也散开了。


    积攒了这么久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变成了云飞雾散的烟水。


    温塔呼出一口气。


    然而萧厉蹲在她面前,从温塔说出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彻底石化在了原地。


    等到终于温塔把话说完,他的脸色也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


    “宝贝,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但他还是抱了一丝丝的盼望和希冀,问道。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温塔没有再回答萧厉的话。


    在萧厉的问题结束之后, 房间里就是冗长的一阵沉默。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萧厉,虽然无声,但每一寸坚定的目光, 仿佛都是已经在回答他的问题, 告诉他,那是真的,她说的话, 全部都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有在开玩笑。


    终于, 萧厉腾的一声从温塔的面前站了起来。


    “可是, 可是……”


    他现在思绪很乱, 想说什么话, 却又不能很好地组织起自己的语言。


    他左思右想,脑海里有无数的问题想要和温塔询问, 但是当所有的问题都在同一时间倾巢而出, 堵在喉咙口的时候, 他反倒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想问问温塔,既然如此, 那她为什么在他一开始送她珠宝的时候不说,为什么要忍到现在才说。


    在他们认识的这些期间里,他给她买过那么多的珠宝, 现在她才来告诉他,她其实一件也不喜欢吗?


    萧厉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他心底里半是委屈, 又半是生气和疑惑, 在挣扎了半天过后,总算是开口问道。


    温塔望着萧厉, 自从刚才吐完自己所有的情绪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现在萧厉的这个问题,她也并不打算回答。


    为什么不早说呢?


    一开始两个并不相熟的人,这些话又要怎么说呢?难道萧厉真的认为,他们从认识到结婚的那段时间里,其实已经很熟了吗?


    萧厉当然不是傻子,从温塔的这些眼神里,他几乎已经可以完全读懂了她的心思。


    她不好意思开口。


    所以她就这么放任他一直像个小丑一样,在她的面前上蹿下跳,跑来跑去,明明所有他送的珠宝她都不喜欢,还要强颜欢笑地收下,有时候,还得假装自己很喜欢。


    萧厉回想起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给温塔所有送过的那些珠宝,从起初的那颗斯里兰卡皇家蓝宝石,到后面的阿盖尔矿山粉钻,再到后面的海蓝宝、绿翡翠,再到最近他才从香港带回来的五十多克拉的红碧玺……有不少的珠宝,都是他去别的地方出差的时候,偶然在拍卖会上见到,然后费劲千辛万苦托人拍下来的。


    他引起为傲满心欢喜地带回来的礼物,却原来,在温塔的眼里,根本一文不值,丝毫没有收藏的价值。


    渐渐的,萧厉又回想起当初温塔美术馆刚开业的时候,她在三楼办了一个特别的珠宝展,那时候他还问过温塔,为什么他送的几串宝石没有被展示出来,温塔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


    她敷衍地告诉他,因为这是第一批,以后第二批第三批的时候,她会选择性展出的。


    萧厉脸颊上带着明显的恍然大悟,到目前为止,温塔美术馆里的展览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那当初说好的第二批第三批,到底在哪里呢?


    温塔坐在沙发上,因为林江涛带给她的那些情绪,所以她今天说话总是有些格外难听。


    但那些话的的确确都是她真心实意想要说出口的,她真的已经忍了萧厉的品味很久了,从今往后,再也不想要继续忍下去了。


    她静静端详着萧厉,自己是发泄了个痛快,但是她后知后觉,逐渐发现萧厉站在自己的面前,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他有些不对劲。


    终于,温塔有些等不下去,伸手去拽了拽萧厉的衬衣衣袖。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萧厉给拂开了。


    那只大掌像是带着一阵从雪山上刮下来的凛冽寒风,冰冷地拍打在她的手背上。


    她的手,除了孤零零地回到原点,别的什么东西也没有抓住。


    温塔顿在原地。


    萧厉也顿在原地。


    那是他生气的时候几乎下意识的动作。


    他神情复杂,看着温塔,想要先和她道歉。


    但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


    他只是默默攥紧了自己手中的拳头,然后快步走到门口的衣架边上。


    他捞起自己的大衣,觉得自己也许需要一个人先静一静,喘一口气。


    他一边开门一边对温塔道:“你再休息休息吧,我下午公司还要开会,先回公司了。”


    他的声音很轻,说话的时候还不自然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似乎再多说一个字,就会暴露他其实满腹委屈,又满腹心酸和愤懑的情绪。


    温塔盯着萧厉的背影。


    不,不是这样的。


    她想。


    她说这些话,本意不是想要叫萧厉生气,也不是想要赶走他的,她就是想要趁机和他把这件事情给说开了,叫他以后再也不要送她那些没用又不好看的珠宝和钻石,那样纯属是浪费钱。


    当然,她有私心,顺便也是想要再发泄一下从林江涛那里受到的气。


    萧厉的背影很是高大。


    不过也是废话,近一米九的个子,只要身材正常,想要不高大都难。


    温塔看着萧厉高大的身影就这样站在酒店房门的边上,他稍微拧开门把手,一下就打开了酒店的房门。


    他向前走了一步。


    他向前走了两步。


    只要再往前走一步。


    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他就可以把门关上,然后彻底离开她的视线。


    明明她想要发泄出来的情绪,都已经发泄出来了;明明她想要说的话,现在全都已经说出来了,但是温塔盯着萧厉大半个身影已经站在门外的样子,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情一点儿也放松不起来。


    终于,在酒店的房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她再也坐不住,起身用尽浑身力气跑了过去。


    “啊!!!”


    萧厉在关门的时候,完全没想过,温塔会冲上来把门拦下。


    他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回头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温塔一只手被门板夹住,手背霎时变得一片通红。


    萧厉瞳孔骤缩,一时间慌忙松开手。


    他捧起温塔被门板夹伤的那只手。


    就和刚刚被他打落的是同一只。


    “宝贝,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萧厉蹙紧眉心,捧着温塔的手,用力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他慌里慌张的模样落入温塔的眼中。


    温塔看看自己的手。


    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就这么受伤。


    她只是在刚刚关门的一刹那,看着萧厉的身影,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放他走了。


    她要和他说清楚,她不是在嫌弃他,也不是有别的意思。


    好吧,她就是嫌弃他的品味,但这并不代表她现在还在嫌弃着萧厉这个人。


    好吧,她以前也的确是嫌弃过萧厉这个人,但现在这都不重要了……


    萧厉捧着温塔的手,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她到底受伤严不严重。


    他只能一直拧着眉头,问温塔道:“怎么样了?疼不疼?要不要冰敷一下?”


    温塔抿着唇,没有急着说话。


    萧厉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着急的不行,见温塔一直不说话,只能拉着她的手,先摁着她坐回到沙发上。


    他捧着温塔的手,现在是真的明白了什么叫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想好声好气地问温塔,可是刚才的情绪还有点掩藏在他的心底里,他的语气便显得有点着急,道:“怎么样?到底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还是我叫人送点冰块上来?”


    温塔还是不说话。


    萧厉便有些急了:“塔塔!”


    “你生气了吗?”


    终于,温塔开口说话,却是突兀地反问道。


    萧厉顿了下。


    现在还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他很是无奈地捧着温塔的双手,见她这样子,估计是不想去医院的,便只能先去拨通了前台的电话,喊他们送个冰袋上来。


    酒店的服务效率很快,不出几分钟,冰袋就被送了上来。


    这全程里,温塔和萧厉并没有说一句话,萧厉也没有回答温塔的问题。趁着冰袋还没送到的间隙,他去酒店房间的冰柜里掏出了一瓶冰水,暂时充当了冰袋的效果,敷在温塔的手背上。


    温塔的五指纤长,两只手全都生的又瘦又白皙,是天生弹钢琴的好料子。


    按照通俗习惯来说,一般女生的结婚戒指会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萧厉在还没有和温塔结婚前就注意到,温塔平时偶尔就会在双手的各个手指头上戴上戒指,以作装饰,她的双手本来就生的好看,戴了戒指,更是锦上添花;结婚后,她最常戴戒指的那根手指,便成了左手的无名指。


    但却不是他们的结婚戒指。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即便早都知道温塔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即便早都知道,自己可能平时品味低下,时不时便有露出马脚,但萧厉还是经常自我麻痹,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关系,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反正他们已经结婚了,什么都可以慢慢来。


    但是现在,他好像再想要自我麻痹,也没有什么用了。


    温塔注意到萧厉的目光,看他盯着自己无名指上的素圈缠枝戒指,大概又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


    她抬起自己的手,解释道:“婚戒上钻石太大了,每天带出门的话,我得多累?”


    萧厉听罢,只淡淡应道:“哦。”


    还怪有脾气的。


    温塔见状,总算再绷不住自己的神情,她反手拍掉萧厉手里的矿泉水瓶,攀着他的肩膀便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她捧着萧厉的脸颊,窥见被他扔在身后没来得及穿上的大衣外套。


    刚刚就差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萧厉就会夺门而去了。


    温塔回想起自己适才那一瞬间的冲动。


    她知道,她和萧厉之间,其实从来都不是那一个两个的冲动就可以解释的完的,他们之间早就有无数次的意外和悸动。


    不是一次,不是两次,无数次的意外和悸动所组成的爱意,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角落里,早就已经肆意生长,成参天枝桠。


    温塔坐在萧厉的大腿上,深深地看着他。


    在他尚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她捧起他的脸颊,终于俯身,朝着他亲密地吻了上去。


    第64章 很六十四章


    萧厉坐在落地窗前, 眼睛一眨不眨,感觉到无比的诧异。


    他在一瞬间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酒店的窗外是一望没有尽头的繁忙街道, 缤纷商场就建立在视线触之可及的一角。落地窗底下, 人来人往;远处的天空,一片蔚蓝,今日的晴空洗刷着北城旧日里的遍地阴霾, 春风犹如提前过境自人们的心尖,为整座城市都带来一片崭新的气象, 开天辟地。


    虽然不知道温塔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人都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萧厉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而且不管怎么样, 他想,反正世界上肯定已经没有比刚才温塔当着他的面指责他的品味差劲要来的更加糟糕的事情了。


    他看着温塔近在咫尺的脸颊, 还有那对浓黑似鸦羽一般的睫毛, 不过刹那, 便直接扣紧了温塔的腰肢,将所有的主动权都掠夺到了自己的手里。


    他回吻的温塔很深, 整个人便如同赌气一般,誓要和她在唇齿上分个高低。


    温塔被萧厉突然这么凶狠的主动给吓了一跳,但是很快, 她也越发地加重了自己的力气。


    她就像是早就预料到如此一般,并没有任何一点要投降的打算。


    两个人你来我往,紧密的空间里逐渐充满了缠绵不断的水声。


    宛如战场上敲击的鼓点。


    温塔自认, 自己平时并不是一个热爱出头以及争强好胜的人, 这辈子所有集中在她身上的视线,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源自于别人自发的关注, 而不是她的刻意争取。


    在很多时候,温塔的表现都是清冷的,高贵的,还有不染尘埃的。


    或许这回和萧厉的争执,便是她此生最为激烈的一回斗争。


    她把双手都逐渐攀在萧厉的脖颈上,萧厉则是一手揽紧她的腰肢,一手又扣住了她的脑袋。


    他们谁都没有认输的打算。


    誓有就这样到死老天荒的架势。


    不过本来就是这样的。


    战场上值得歌颂的永远都只有战死的将军,而不是投降的俘虏。


    渐渐的,萧厉一边吻着温塔,一边抱着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浑身的肌肉都在用力和紧绷,似乎是想要将战场就地转移到床上去。


    温塔察觉到萧厉的动静,抽空喘息的间隙,终于睁眼看了看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紧紧地抱住萧厉的脖子,似乎是在害怕自己会突然之间掉落下去。


    不过,不对,在被动地转移着阵地的时间里,温塔用自己仅存的一点意识想,她现在还不能和萧厉去床上,她还有事情没和萧厉说清楚。


    被扔到床上的一刹那,温塔便终于推开了萧厉。


    这场战争由她发起,那么现在也该由她来结束。


    她起身满面潮红地和萧厉道:“萧厉,我们先把清楚说事情!”


    萧厉深锁着眉头,有些不理解温塔现在的举动。


    他想,他们彼此都已经箭在弦上了,还有什么是比这件事情更加重要的?


    而且这回明明是她先挑起来的!


    温塔见到萧厉的脸色,眼神直接往他的身下瞟了一眼。


    不过一眼,她脸颊上的红晕便更上了一层楼。


    但她并没有惯着萧厉,而是认真地去环住萧厉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又亲了一亲,道:“先把事情说清楚,然后我再补偿你,好不好?”


    萧厉仍旧是拧着眉头,想说不好。


    待会儿的补偿,和现在的能一样吗?


    可是温塔不愿意,他当然也不能硬逼着她。


    他只能上下动了动自己的喉结,硬逼着自己强行先冷静下来。


    温塔逐渐平复下来自己的喘息后,等萧厉同样也平复好了情绪,这才和他面对面盘腿坐着,道:“萧厉,我今天没有故意要气你的意思。”


    是,你是没故意要气我,话题是我自己挑的,没品位也的确是我的事实,你只是把这些事实全都重复了一遍而已。


    萧厉看了温塔一眼,对于这句话,神情表现的淡淡的。


    温塔静静地看着他,见他没什么反应,只能又去拉他的手,像是哄小孩子一般道:“我说这些话,只是想叫你以后都不要浪费钱了,再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也不能直接扔水里不是?”


    她这不还是在间接地说他品味差?


    萧厉定定地看着温塔,不知道她这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好好说话。


    温塔当然是了!


    她握着萧厉的手,继续道:“我是想,我们今天把话都说开了,以后就再也不用弯弯绕绕了。”


    “……萧厉,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其实现在一点儿也不讨厌你?”


    “……”


    你没有说过。


    萧厉紧绷又硬朗的神情总算是动了动,注视着温塔。


    如果是以前,当萧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会立马便欣喜若狂的。


    不讨厌,不就意味着将来有很大的程度会上升到喜欢?既然都上升到喜欢了,那爱不也就是时间上的事情?


    如果温塔爱他的话,那萧厉不敢想,自己估计做梦都会反复笑醒。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萧厉想,温塔刚刚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他怎么可以还这么轻轻松松地就给她好脸色,叫她满足?


    不讨厌,只是不讨厌他而已,这实在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不讨厌就是不讨厌,和喜欢不一样,和爱之间,更是隔着十万八千里。


    于是他凝重的表情还是那般的凝重,松动过后,也还是岿然不动。


    温塔观察着萧厉的神情,见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是这副样子,便知道,他想听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如果换到以前,温塔肯定也懒得和萧厉再继续说下去。


    但是现在么……不过是浪费些口舌,说些真心话,她真的没有那么小气。


    只是温塔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愿意和萧厉坦诚自己的心思,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萧厉,其实,你最近也有感觉到吧?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比以前有默契很多。你说养了小狗宝宝,我们就是一家三口,现在我们也是真的有模有样,有点像真的爸爸妈妈。萧厉,我承认,我之前是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你,我觉得你生活习惯差,品味也差,完完全全不是我喜欢的样子……”


    “……”


    够了,有些话你可以不必再说了。


    可是温塔偏偏还要继续说:“你有很多的坏习惯,也有很多的不足,我以前很反感这些,觉得我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喜欢上你,可是萧厉……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你也有讨人喜欢的一面,你真的蛮可爱的,我之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想,我并不讨厌你,这应该就算是喜欢的开始吧?”


    “!!!”


    只听怦的一声。


    还没过年呢,但是萧厉感觉已经有烟花炸开在自己的脑海里。


    他终于满脸错愕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温塔。


    喜欢。


    她刚刚嘴里说的,是喜欢吧?


    而且她还夸他可爱……


    夸他可爱……


    萧厉怔怔的目光流连在温塔的脸颊上,嘴角因为她的这句话,疯狂忍了又忍,才有一点点憋住那些激动的情绪。


    但是对于巨大的欣喜而言,那一点点的克制有什么用?


    他的耳朵在一瞬间就完成了从小麦肤色到彻底通红的转变。


    而且这点通红还不够,满脑袋充血的神经压迫着他的脸颊,叫他脸颊和耳廓的温度还在飞速攀升,逐渐到人体快要不能承受的高度。


    他的嘴角咧开又合上。


    合上后又马上重新咧开。


    根本控制不住。


    “宝贝,你说什么?”


    终于,过了不知道多久,萧厉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逐渐回拢,在温塔的面前重新响起,问道。


    温塔笑了笑,盯着萧厉红到快要熟透了的脸颊,知道自己终于是说到了他想要听的话。


    她沉静了一会儿,自己也细细品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她喜欢萧厉,是真的。


    她现在觉得萧厉有些可爱,也是真的。


    当一切事实都说出口的时候,随之而来便是满身似风一般的轻盈和放松。


    “我说,我现在好像有点喜欢……哎……”


    但是还没等她把话重新说完呢,萧厉已经急不可耐地把她又扑倒在了大床上。


    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也伸手想要替温塔解开所有的束缚。


    温塔被他推了个措不及防,见到萧厉猴急的表情的时候,她脸颊的温度也再度开始持续不断地往上升。


    也是奇怪,明明早都是什么都做过的老夫老妻了,但是这个时候,温塔居然有一种浑身都紧张起来的错觉。


    就好像是回到了第一次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懂,但却因为一时的情绪上头,任凭酒精主宰了一切。


    那是一次青涩又大胆的尝试。


    适才没有能够继续的事情,在这个时候,真是说什么也不该再有中断了。


    温塔又被萧厉拥吻在了怀里,原本以为刚才的那一场,已经会是她这辈子体验过的最疯狂的接吻,但是现在她才知道,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


    萧厉最叫人意想不到的,永远都在下一次。


    上一次他没有触及到的脖颈,这一次温塔任凭他去啃咬;上一次他没有触及到的锁骨,这一次温塔终于也放任他去徜徉……而温塔自己刚才说过的奖励,她想起来,推开萧厉突然又单独坐了起来。


    萧厉这回又被推开,一脸茫然地看着温塔。


    温塔轻笑了一声,被萧厉吻到一片殷红的唇瓣微微轻启着,带着嗜血般的美。


    萧厉浑身上下带着粗重的喘息,目光浏览过温塔的唇瓣,在刹那之间,仿佛无师自通一般,明白了温塔想要做什么。


    他也想起温塔刚才说过的奖励。


    这就是温塔要给他的奖励吗?


    萧厉呼吸一窒,从来没有想过,温塔会给自己奖励这个。


    从前因为怕被厌恶,虽然很多事情他们之间早都已经不分彼此了,但他还是从来没有敢叫温塔这么做过。


    这种事情,他光是想想,浑身热血便已经彻底沸腾起来。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温塔。


    不过温塔也没有这么便宜他,直接就打算送他这么大的奖励。


    她先问道:“萧厉,以后再也不许随随便便买那些珠宝了,知道吗?”


    这个时候,萧厉当然什么都顺着她,答:“嗯,知道了!”


    温塔又问道:“那你以后要是看到什么自己觉得好看的珠宝,最正确的方法是怎么做?”


    萧厉又有些迫不及待地答道:“先拍照给你过目,你要是觉得好看,我就买下来,带回家送给你!”


    这才是最最正确的标准答案。


    温塔终于笑着,先亲了亲萧厉的额头。


    萧厉顿时加重了一些自己的呼吸,似在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可是温塔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他。


    “萧厉,那你……还生气吗?”


    她唇瓣在他的面前一张一合,缓缓问道。


    萧厉顿了顿,这个时候还问这个问题,他想,温塔是真的故意想要急死他。


    他不再回答温塔的问题,而是再度扣住她的脑袋,等不到她的下一步,他便先自己奖励自己一番再说。


    温塔被萧厉的举动给逗笑了,终于,她也不再故意吊着萧厉,这一次推开他之后,她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话。


    她双手逐渐滚烫,在萧厉目光灼热的注视之下,便想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但是忽而,两人的耳边都突兀地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那是温塔的手机铃声。


    声音是系统自带的一串轻音乐。


    在听到手机铃声之后,温塔便抱歉地看了看萧厉,起身先去拿起自己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看了眼。


    而一看答案,温塔原本好不容易才绽开的笑意便凝固在了脸颊上。


    因为手机上显示的通话请求来源并不是别人,而是刚刚才见过面,一起在同一个包间里坐过的,温祝华女士。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温祝华女士的电话, 温塔当然不可能不接。


    但她看着手机页面上显示的来电信息,刚刚才有些恢复正常的脸色,一时又变得有些凝重。


    她拿着手机坐回到床上, 道:“喂, 妈妈?”


    温祝华女士给温塔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主要是想问问温塔现在在哪里。


    她刚刚看完了林江涛给温塔准备的文件,现在文件到了她的手里, 她打算再和温塔商量商量。


    温塔听完温祝华女士的问题后,并没有直接告诉她自己现在正和萧厉在一起。


    她想了想之后, 告诉她, 她在回美术馆的路上。


    “那正好, 待会儿我来美术馆找你吧, 文件我带过来了,不管你同不同意你爸爸的做法, 我想, 文件上面有些东西, 我还是需要和你交代一下。”


    温祝华女士不愧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在温塔刚刚从伤心难过中走出来的时候, 她在给温塔看文件。


    温塔立马又有些头疼起来:“妈,那份文件我不想看,画廊我也不想要, 你没有必要让我再看第二遍。”


    “塔塔!”可是温祝华女士坚持道,“你现在不想要,不代表你以后也不想要, 我从前就告诉过你, 人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只有钱是永恒的。”


    “可我已经有足够多的钱了!我有美术馆, 有你给的公司股份,还有外公给的集团股份,我饿不死,也永远都不会缺钱!”


    可温祝华女士并不认同温塔的说法。


    在她看来,温塔所说的那些东西,不过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何况那座美术馆,从她决心建立开始,已经投进去不知道多少钱,现在才刚刚营业没有多久,还是处于每天烧钱的阶段,等到真正实现盈利增长,不知道还得过多少年。


    母女俩各执一词,在电话里争辩了几个来回。


    终于,温塔忍不住问道:“妈,所以你当初想要我和他见面,也就是为了他的这一份礼物,是吗?”


    “……”


    温祝华女士沉默了。


    温塔的这个问题,换作是任何一个心理脆弱的女人,估计都会觉得失望和难过,但可惜温祝华女士并不是那样的女人。


    她只是略略思索了片刻,便语气依旧平静道:“反正你先回美术馆来吧,我们一起先商量商量,等到时候看完文件,刚好可以一起回家去陪你外公吃饭,今天是小年夜。”


    温祝华女士的执着叫温塔一瞬间压力倍增。


    “妈!!!”


    她还想说话,可是对面已经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温塔就这样看着手机通话挂断的页面,而后无力地垂手,将手机给丢在了被子上。


    萧厉从身后安静地抱住她。


    刚才俩人的对话,他当然是完全听到了。


    一开始他还希冀,这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打来的电话,那样他和温塔的事情还能继续。


    知道是温祝华女士之后,他便也知道,自己估计是没有多少戏了。


    他只是默默地抱着温塔,道:“没事,不想要就不要,我们不差这点钱。”


    他把温塔整个人圈在自己的怀里,身体上没有完全消退下去的火热紧紧贴着温塔的脊背。


    温塔被萧厉烫的吓了一跳。


    回头后看见他的脸颊就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她有些哭笑不得,道:“抱歉啊,萧厉……”


    她想说什么,萧厉当然知道。


    他立马又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这种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他怎么会那么禽兽,要温塔这个时候还考虑这些?


    萧厉问道:“那现在要回美术馆去吗?我送你?”


    可是温塔立马也摇了摇头。


    她并不想回去美术馆。


    温祝华女士的专制和独断,如果说,温塔是世界上第二清楚的人,那就绝对没有人敢争第一。


    也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有时候他们母女俩总是无法地真正亲近起来。


    她决定好的事情,她再清楚不过,几乎就没什么是可以改变的。如果现在回去美术馆,她将要面对的注定又是一场会叫人精疲力竭的腥风和血雨。


    反正晚上回温家老宅的时候还会碰面,等到时候再说吧,温塔想。


    萧厉问:“那你下午打算去哪里?要出去走走吗?还是在酒店好好睡一觉再说?”


    北城寒冬腊月的天气实在很冷,温塔厌恶冬天,也厌恶寒冷,当然不会想要出去走走。


    而酒店睡觉,她现在也不是很睡得着。


    须臾,温塔问萧厉道:“你要回公司上班吗?”


    “嗯。”


    萧厉回答。


    他是趁着午休的时间才出来打算和他们一家三口吃个饭的,下午他公司里还有事情,肯定是要回去的。


    “那我去你公司吧!”


    温塔突发奇想道。


    “嗯?”


    萧厉倒是没想过这茬。


    不过温塔去他的公司,他当然求之不得。


    “那去我的办公室坐坐?”他眼神里逐渐闪烁起光芒,问道。


    “嗯。”


    温塔逐渐点点头。


    从前她最厌恶的就是和萧厉的东西扯上关系。


    但是现在……她并不反感。


    两个人于是又重新穿好衣服。


    一个中午,几件衣服反反复复穿了又脱,脱了又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温塔跟着萧厉到了他的办公室。


    这已经是温塔第二回来到萧厉的公司了。上回她半夜过来一趟,就在他们公司内部浅浅地掀起了一阵小风波,这回她重新化好妆,光天化日又出现在了萧厉的公司里面,直接在他们整个公司都掀起了一场巨大的狂风骤雨。


    上回的前台小姑娘见到温塔,脸上的笑容都快笑僵硬了,恨不能自己代替了自家老板的位置,站在她的身边,替她摁电梯的按钮。


    她的目光一路注视着温塔走在萧厉的身边,直到他们两个人都双双进了那部直达顶楼的电梯,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收回来。


    萧厉和温塔玩笑道:“自从上回你喊司机送了她回家一次之后,她就成你的迷妹了。”


    温塔浅笑。


    她倒也不是自夸,虽然从小到大她的异性缘都不错,但是因为浑身比较清冷的气质,她和异性其实并不怎么玩的来,反倒是不少的女生,喜欢拉着她一起玩。


    萧厉得意道:“那当然了,我老婆肯定是男女通吃!”


    “……”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描述?


    温塔无语地哼笑了一声,在萧厉的带领下,又坐在了他位于顶楼的办公室里。


    萧厉忙他自己的事情,她则是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闲来无事拿起了茶几上的几本杂志,看了起来。


    萧厉办公室里的杂志,有一些是她常看的时尚杂志,有一些则是萧厉他们业内专攻家居这一块的杂志,温塔每一本都翻了翻,囫囵吞枣,看完之后,便有些没有事情做。


    她环顾了一圈面前的茶几,除了一本又一本的杂志之外,倒是还有一个记事本和一支圆珠笔,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放在角落里。


    温塔当然不会闲着没事干,随便去翻别人的记事本,她看着那支圆珠笔,又看了看自己面前杂志最后的空白页,拎起圆珠笔,目光稍微朝着那边坐在办公桌前面的萧厉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似乎又找到了事情做。


    她将圆珠笔支着自己的下巴,开始构思灵感。


    同样是美术,简笔画算是一切绘画的入门。即便温塔平时主修的是油画,但画起普通的简笔画来,还是不成问题。


    她不过廖廖几笔,一个脸部轮廓坚毅,额前干净又明朗的男人便已经跃然纸上。


    她一边观察着萧厉,一边用笔在杂志的最后一页上画着男人的形象。


    萧厉虽然是在看文件,但他手上时不时会有点动作,他偶尔要翻页,偶尔又要接电话,偶尔又要打电话,带着一点磁性的嗓音响起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温塔的笔触总是时不时会越发地流畅。


    萧厉下午的工作量其实有点多,今晚是小年夜,他要陪温塔回温家老宅吃饭,没有办法加班,下午因为温塔的事情,他回来的又比较晚,所以自从回到办公室后,他便全程都专心致志,忙着处理自己要看的文件。


    他根本没有发现温塔在画他的肖像。


    直到忙完自己手头上大半的事情,他才终于有空给助理打电话,喊他送两杯咖啡,再准备一点下午茶进来。


    萧厉有两个助理,两个都是男的。


    平时他不常把公司里的事情和家里的事情混淆到一起,所以即便是他的助理,几乎也很少有见到温塔的时候。


    但估计是这回温塔到他们的公司里来,实在是太惹眼了,萧厉注意到,助理给他送咖啡进来的时候,朝着温塔的方向悄悄瞥了好几眼。


    自从刚才进公司到办公室里,一路上粘在温塔身上的目光,只多不少。


    萧厉当然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对于美女的态度,都是迫不及待的欣赏。


    但是身为他的助理,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在他的面前偷瞄他的老婆,是不是太过分了?


    萧厉轻咳了一声,瞪了一眼助理,在办公桌前久坐的身体才终于站起来,走到了温塔的边上。


    他蹲在温塔的面前,看她在做什么。


    等到看清温塔手里的杂志肖像,萧厉惊喜地问道:“宝贝,这是我吗?”


    “不是。”温塔直接道。


    但是萧厉看着温塔画上的东西,这么明显的简笔画,他再看不出来,就是眼瞎了。


    这是温塔第一次给萧厉画肖像。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虽然很多都不是特别美妙,但是对于萧厉而言,今天他收获到了温塔第一次的表白,而且得到了温塔亲自给他画的画像,他觉得,他现在已经可以幸福到就地躺下了。


    温塔的画像还没有画完,但萧厉已经忍不住要举起那幅肖像,放在自己的脸颊边上,问她道:“像不像?”


    “不像!”


    萧厉夺走了温塔的画作,温塔直接又是一个否认,劈手夺回杂志,继续画画。


    可萧厉才不信。


    他乐乐呵呵地看着温塔手里的动作,知道她还没有画完,也不再打扰她,只是蹲在她的边上,看她又画了好一会儿,最后助理又把下午茶送了进来,他才起身。


    他喊温塔吃下午茶,自己则是还要继续上班。


    温塔边吃着点心边问道:“你大概还有多久下班?”


    萧厉答道:“还有一个小时,你有没有累了?要不要出去转转?”


    他怕温塔坐在这里会烦闷。


    可是温塔摇摇头,她从来都不怕静坐,最怕的只是没有事情做。


    她刚刚画完了萧厉的肖像,现在想想,既然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那她再画一只小狗宝宝在边上,也是来得及的。


    她便又从手机相册里翻出小狗宝宝最近的照片,直接开始动手。


    等到一个小时过后,萧厉收获到的就是温塔亲手画出来的,他和小狗宝宝的合照。


    萧厉激动到不得了,两边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他当即把这本杂志给珍藏到了自己的柜子里,顺便把温塔的画给拍了个照片,换成了自己的最新封面。


    两个人一起回到温家老宅的时候,是晚上七点。


    当他们踏进到老宅的客厅里的时候,温祝华很罕见的,竟然已经坐在了家里。


    温塔顿了一下,面色不改地走过去,道:“妈妈。”


    温祝华女士看她一眼,脸色并不太好。


    也是,被自己的女儿给放了鸽子,想要尽力维持一个好脸色,也是很难的。


    只是当着温彰荣的面,温祝华女士并不好发作。


    她只能对温塔道:“你先过来,我们说点事情。”


    下午的美术馆,她已经没有去赴约了。这一回,温塔说什么也得跟着温祝华女士走。


    萧厉原本想跟着她去。


    可是温塔并没有同意。


    林江涛是她生物学上的爸爸,温祝华女士是她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妈妈,他们一家三口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就好。


    而且,温祝华女士估计也不想萧厉掺和进来这件事情。


    温塔跟在温祝华女士身边,再度和她走到了楼上的书房里。


    书房门被关上,温祝华女士面对着温塔,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问道:“塔塔,你真的不打算要那套画廊吗?”


    温塔颤了颤眼睫,对于这个问题,完全是意料之中。


    她没有正面回答温祝华女士的问题。


    她就像是早就做好了什么准备一样,站在温祝华女士的面前,反问道:“妈妈,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要先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好吗?”


    “什么问题?”


    “你当初,到底为什么非得要我嫁给萧厉?”


    温塔一字一顿地问道。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温塔询问的, 是她当初刚刚回国的时候,明明已经见过了萧厉,明明已经明确和温祝华女士表达了她和萧厉的不合适, 但温祝华女士到底为什么还是要她去和萧厉继续见面。


    关于这件事情, 温塔当初只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内容,那就是当时温祝华女士自己负责的公司,其实出了一点资金状况。


    温氏虽然是个大集团, 温家三兄妹在集团里也都有着各自的股份和需要负责的子公司,但除了温氏的内容外, 他们三个人每个人自己私底下都还有着不少专属于自己的公司。


    譬如温祝华女士, 她除了集团的事情外, 自己还有一家专门负责投资的公司, 外加两家慈善机构。


    其中一家慈善基金会在温塔十八岁那年,温祝华女士就开始培养她接手, 自从她毕业之后, 就彻底交到了她的手里。


    当时温祝华女士手里出问题的应该就是她的投资公司。


    不过温塔对于生意场上的事情, 向来没有怎么深入了解过,所以知道她的公司出问题, 也仅仅是知道而已,具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完全不清楚。


    是资金链, 还是投资项目,还是别的什么方面?


    温祝华不想温塔都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是, 她当初之所以会叫温塔和萧厉见面, 是因为她的投资公司资金链暂时出了一点问题,她当时需要三个亿差不多的现金流。


    但是当时萧厉其实并不是她的第一选择, 要温塔去和别人结婚来换取利益的交换,也不是她的最佳答案。


    是,是有很多有钱人的家庭,喜欢用儿女的婚姻去和别人做交换,换来所谓的联姻和生意上的助益,譬如她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这些都是典型的例子,但是温祝华女士自己,包括她对于温塔,其实一开始都并没有抱过这样的想法。


    温家说古板也古板,每个月都要进行家族聚餐,陪老爷子吃饭,还要一起经营家族企业,但说开明也开明,如果温塔真的有自己喜欢的对象,并且执意想要在一起,温祝华女士包括温彰荣都并不会阻拦一点。


    不然,温祝华女士当年也不至于说想要嫁给林江涛,就能直接毫无顾虑地嫁给林江涛了。


    温塔这个女儿,温祝华女士知道,她身上最明显的,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就是遗传自林江涛的心气。


    当这样的心气配上一个较为普通或者是差劲的出身的时候,人也许会陷入故作清高的阵地,逐渐走向失败或是一事无成;


    但是当这样的心气配上一个较为不错或者可以说是优秀的起点的时候,缺点也变成了优点,清高不再是贬义词,而是变成了这个人本就有着所谓高高在上的姿态的资格。


    温塔从小到大,因为有着这等资格,虽然身边朋友一直看起来很多,但实则,温祝华女士知道,真正能入她眼的,少之又少。


    一般的男人,她根本没指望温塔能看得上。


    所以她其实在起初,是真的并没有做过要靠温塔联姻去拉拢资金的设想。


    她宁愿低声下气,放低一些自己的身段,去找温麟元或者温麒元帮忙,也不会主动去喊自己的女儿委曲求全。


    就算退一万步,她真的需要温塔联姻,对象也会由温塔自己去挑,在那些她觉得门当户对的家庭里面挑选她自己觉得合适的,而不是直接替她选择萧厉。


    萧厉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听到的消息,得知她当时资金链有点问题,他自己就这么赤条条地自己送上门来了。


    萧厉当时刚刚在北城声名鹊起没有多久,因为前几年他们公司设计的一款智能家居销量爆了单,连带着公司知名度广为提升,所以才算是在北城的圈子里有了点名声。


    温祝华女士也算是听说过这位后起之秀的名字,并且知道他和谢家有些关系。


    他们当时聊过第一次天之后,温祝华女士就明了,眼前这个男人其实并不是冲着真的帮她来的,而是冲着她的女儿来的。


    拜一副美丽的皮囊所赐,温塔自从成年后,每年都有不计其数的人想要和温祝华女士打听,将来她的女儿大学毕业后,她打算喊她怎么办。


    联姻,还是自由?


    她以为萧厉也是这些人之一。


    所以第一回,温祝华女士并没有看上萧厉。


    在她眼里,他就是个打算趁人之危的愣头青。


    如果她需要温塔联姻,北城有的是有底蕴有背景的家庭供她选择,绝对不会是孤儿院出身自己闯出来的萧厉。


    或许也是知道温祝华女士并不会那么简单就把女儿介绍给自己,所以萧厉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直接就带足了自己的诚意。


    他的内容很简单,三个亿的现金流他有,后续温祝华女士如果还想要什么支持,他也会尽量满足,而且并不需要回报。而他想要的,就是和温塔一次正式见面并且认识的机会。


    没有必要一上来就结婚,他只是想要一个和温塔正式见面的机会。


    他的态度还算诚恳。


    以往温祝华女士碰到这种把主意打在温塔身上的人,大多数都是喜欢和她弯弯绕绕谈条件的,萧厉是第一个这么开诚布公,愿意把条件都说清楚明白的。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聊天,往往字越少,事情也越清晰。


    三个亿,换一次和温塔的见面。


    这比买卖,温祝华女士没有理由拒绝。


    她于是答应了萧厉的要求,在温塔回国之后给她安排的第一件事情,除了慈善机构,就是和萧厉的正式见面。


    后面的事情,倒是不必再回忆了。


    温祝华女士虽然不愿意直接送女儿去联姻,但是三个亿的现金流,以及和萧厉公司后续的合作,都足以叫她看出萧厉是个有将来的人。


    与其联络这些年其实一直踏步在原地的所谓老钱家族,不如去投资一个新起之秀。


    她最后做出了她的选择。


    三个亿。


    温塔听完温祝华女士的回答后,恍然大悟。


    所以一开始说什么不会用她来联姻,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


    “我一直很想问你……”


    温塔表现的出乎温祝华女士的意料,听完前因后果之后的她,脸色依旧平静到没有任何的异样可言。


    她问道:“妈妈,如果我当年执意不愿意和萧厉结婚,直接逃到国外去,你会怎么办?”


    温祝华女士挑眉:“没办法的话,当然就是去找你两个舅舅帮忙。”


    “那萧厉呢?你还会想要和他继续有生意上的往来吗?”


    “他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


    温祝华女士道。


    那就是还会再往来了。


    精明如温祝华女士,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有前途的好苗子的。


    能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在北城的圈子里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并且拿的出这么多现金流,这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兜兜转转,温祝华女士终于想起自己今天喊温塔过来的正事,她把从林江涛那里带回来的文件放在温塔的面前,把事情拨回到正轨,道:“文件我看完了,没什么大问题,你爸爸也说了,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签,塔塔,你最好是真的再考虑考虑……”


    她还是想劝说温塔签下这份文件。


    温塔却也是坚持道:“妈,这份文件,我是不会签的。”


    “为什么?”


    温祝华女士不理解。


    温塔耸耸肩:“或许以后我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定,但是现在,我一定不会考虑签。因为在我心里,林江涛早就已经不是我的爸爸了。”


    温祝华女士心头一震。


    温塔继续道:“一个无缘无故的陌生人,突然出现送我一家画廊,我难道不应该感觉到害怕吗?您和萧厉用三个亿换了我的自由,如果我今天收下林江涛的礼物,那我要用什么来回报他呢?身为女儿的尊敬吗?身为女儿的爱吗?我很抱歉,我对他真的已经没有这种东西了。”


    “塔塔……”


    温祝华女士甚少有这般和温塔交心的时候,她神色莫名复杂地看着温塔。


    其实她想说,林江涛的东西收下就好,什么尊敬,什么爱,她完全都不需要给。


    但在张口的瞬间,温祝华女士想起自己这么些年和温塔的交流,又缓缓闭上了嘴。


    温祝华女士从来不是个习惯矫情或者是感情敏感的人,在这世界上,她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对不起过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温塔是唯一一个。


    不管是小时候她和林江涛离婚从而导致她专心事业无暇顾及温塔,还是长大之后她和她之间的心思渐行渐远但她却要她去和萧厉结婚,和温塔在一起的很多时候,温祝华女士总是带着点愧疚的。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和温塔交流。


    先前就说过,温塔在很多时候,都和林江涛太像了。


    小时候还好,尤其到后面越来越长大,她对于艺术的了解也越来越多,她身上的那股气质,那股热爱艺术,骨子里又透着极度清高的气质,简直和一开始的林江涛一模一样。


    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一开始的林江涛并没有钱,就算是有满腹的才学,也只是个满城忙着找出路的愣头青;而温塔生在了温家,生在了她的肚子里,所以她会给她最好的条件。


    既然交流不了,那温祝华女士当然就是觉得,那就给她很多很多的钱好了。就算温塔不能从她这里得到很多很多的爱,但起码她会给她很多很多的钱,她一辈子也不用知道为钱发愁是什么滋味。


    所以她在她成年之后就给了她公司的股份,所以她在她毕业之后就给了她慈善基金会的管理,所以她想要她接下林江涛的这份礼物,想要她拥有无限多的资产。


    包括她自己挣的这些,她只有温塔一个女儿,将来也都理所应当只属于温塔一个人。


    如果不是那次的资金意外,温祝华女士应该不会叫温塔有任何除了林江涛之外的困扰。


    而在当初温塔和萧厉结婚的时候,她其实也是一力专心替她研究婚前协议,想要温塔所有的财产都能得到妥善的保管。


    只是后来萧厉突然提出不要婚前协议,他们所有婚后资产平分,这才叫她停止了这个举动。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他们婚后所有资产平分的话,萧厉绝对不会从温塔身上得到哪怕一分钱的便宜,吃亏的永远都只会是他自己。


    她为温塔规划好了一切。


    在金钱上。


    至于感情。


    寥寥无几。


    温塔注视着温祝华女士,似乎想等她的下文。


    但她迟迟不说话,温塔便只能抿了下唇角,默默推着手底下的文件,把它退回到温祝华女士的面前,道:“如果没事的话,那妈妈,我先走了。”


    “等等!塔塔!”


    在她抬脚的瞬间,温祝华女士突然却又喊住温塔。


    温塔只能又驻足留在原地。


    温祝华女士看着女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抬手,抹一把其实并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眼角,问道:“你和萧厉结婚到现在,开心吗?”


    “如果实在觉得过不下去……离婚也不是不行。”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离婚。


    曾几何时, 毫不夸张,对于温塔来说,这两个字是她做梦都想要听到的。


    她不喜欢萧厉, 不喜欢他总是时不时带回家的那些所谓珠宝, 不喜欢他总是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些脏话,也不喜欢他这个人。


    但她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离婚的事情。


    因为她知道,自己才刚刚结婚不久, 甚至还不到一年,这个时候提离婚, 温祝华女士肯定不会同意。到时候除了一顿争吵之外, 她得不到任何别的好处。


    她不想做这种无谓的事情。


    可是今天, 就在今天。


    温祝华女士自己提起了这件事情。


    温塔怔怔的, 想起自己下午刚刚和萧厉说明白的心事。


    命运有时候好像很眷顾她,但有的时候, 又好像蛮喜欢和她开玩笑, 温塔苦笑着想。


    因为名字的事情, 温塔从小到大都没少被身边的同龄人调侃,他们说, 果然人如其名是没有错的,温塔,温塔, 他们觉得,她就像是活在象牙塔里的公主,一辈子也不需要有什么烦恼。


    家世, 美貌, 身材,还有学历, 几乎所有别人想要的东西,她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包括她的婚姻。


    在外人看来,萧厉简直是个绝佳的结婚对象,年轻,有钱,白手起家,人高马大,虽然没有留过学,但是大学念的也是全国前十的名校,而且是个孤儿,嫁过去直接没有公公婆婆的烦恼,他们好像就找不到任何一个和他结婚的缺点。


    这样的光环笼罩着她,所以每当她遇到点什么事情的时候,身边除了最为熟络的几个人,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听她倾诉。


    因为他们不相信象牙塔里的公主也会有烦恼的时候,他们只认为那是她闲暇之余的无病呻吟。


    温祝华女士的眼角并没有泪花,但是忽然之间,温塔的眼角却又泛起了今天第二次的泪花。


    但凡她这句话早说几个月呢,她想,但凡她这句话在她意识到萧厉的好之前,就告诉她呢,她现在应该早就已经恢复单身了吧?


    晚了几个月,就什么事情都变了。


    不过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没有能够早早地离婚,但温塔想,自己似乎也并不后悔这几个月和萧厉相处下来的感情。


    如果现在和萧厉真的离婚,她会过的比以前开心吗?


    温塔实在不敢保证。


    她想和萧厉继续试试,就是真的想要和他好好过日子,并不想再折腾些有的没的。


    “不必了。”温塔回道,“萧厉……会做饭,厨艺还不错,而且他这段时间在学钢琴,我是他的老师,他前段时间还抱了条小狗回来,挺可爱的,我不想要小狗没有妈妈。”


    她看着温祝华女士,眼角的泪水并没有落下来,而是被她轻轻松松地抹去。


    她笑了笑,这一回,是真的走向了门边。


    “如果没有其它事情的话,那妈妈,我先走了。”


    她又和温祝华女士道。


    温祝华女士没有再说话。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目送温塔的身影在自己面前走出了房门,但她这一次,仍旧是只能站在桌边,一动不动。


    温塔并不想离婚。


    这是一件原本她应该感觉到无比庆幸的事情。


    但她立在原地,拼命试着扯了扯嘴角,竟然还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


    温塔走出书房的大门的时候,不出意外,萧厉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等着她。


    她保持着脸颊上的笑意,和他走了过去。


    萧厉问她:“宝贝,没事吧?和妈妈没有吵架吧?”


    “我看起来像是会经常和人吵架的人吗?”温塔微有不满地问道。


    “你不是,你当然不是!”萧厉立马道。


    温塔又睨他一眼。


    她也不知道,如果告诉他温祝华女士其实已经开始支持她离婚了,萧厉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她现在也不想知道。


    和温祝华女士的聊天内容,不出意外的话,温塔应该这辈子都只会烂在自己的肚子里,而不是叫萧厉给知道。


    她只是朝着他伸出手,在他同自己握回手的时候,告诉他,她明确拒绝了那家画廊,以后那家画廊,再也和她没有关系。


    至于别的,只字未提。


    而萧厉永远尊重她的任何决定。


    这晚温家小年夜的饭局开始在晚上的八点钟。


    小年夜团聚的传统在温家不知道已经实行了多少年,用完饭过后,当然又是想谈生意的谈生意,想搓麻将的搓麻将,想打牌的,自己组局去打牌。


    因为最后玩的太晚,温塔和萧厉又一起在温家老宅过了一宿,第二天直接从温家老宅出发去上班。


    这已经是年前最后的一段时间。


    萧厉的公司忙着新年结尾和制定明年开年的计划,而温塔的美术馆也没有闲着。


    和香薰品牌的合作原本应该在年前就彻底结束,但是因为年前那场意外的暴风雪,所以她们主动提出把时间延迟到了元宵节结束,算是把冬天最好的一个时间段,留给了对方。


    至于香薰展结束之后,温塔和冯荻荻打算安排一场全新的春日印象画展,会选取自家美术馆签约画家的一些作品,还有她们本人的一些作品,组成油画里的春天印象。


    冯荻荻暂定年前最后两天出门,和自己的男朋友一起去地中海和撒哈拉沙漠那边玩一圈,那边现在正值二十多度的好天气,而且随处可见法式风情的浪漫,是出门的好时节。


    温塔暂时还没有想好春节去哪里,欧洲她短时间内都并不想去,大学本硕四年加上年初的时候她和萧厉去蜜月旅行,还有每年两次的时装周,她已经逛的够多的了,如果真的要选的话,或许她想再去去北海道。


    既能滑雪,又能泡个温泉休息休息,这一年里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想趁着假期,好好休整一下自己。


    不过这件事情她还没有和萧厉商量过,也不知道他过年的时候会不会有时间。


    温塔还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她已经明确答应了,算是会和萧厉结婚,所以萧厉满心高兴地开始筹备婚礼。她在外面旅行的时候,他在筹备婚礼;她在监督着自己的美术馆的时候,他在筹备婚礼;她在想着马上三月份的时装周她有没有功夫去参加的时候,他还是在筹备婚礼。


    虽然是他们两个人的婚礼,但是那场婚礼,于温塔而言,就与送她进牢笼的仪式无异,所以她全程并没有任何一点的热情,只留下萧厉一个人忙东忙西。


    甚至到场的嘉宾,她也不愿意过多地邀请自己的朋友。


    她当时只想,能有越少的人知道萧厉的存在越好。


    她一点儿也不想把这件事情给宣扬出去。


    可即便是这样的热脸贴着冷屁股,大年夜的时候,萧厉还是独自一个人开车跑到了温家老宅的楼下,喊了她出去,在漫天烟花绽放的瞬间,给她送了一份新年礼物。


    是一条蒂芙尼新出的紫水晶项链,还有一个他们自己公司最新研发的颈部按摩仪。


    很显然,紫水晶项链是他的主推,至于按摩仪,是他说想到她总是坐在家里画画,应该会需要这个东西,所以就带来给她试试。


    那条紫水晶项链的款式在温塔看来有些俗气,她几乎没有怎么戴过,但是那个颈部按摩仪,温塔后来的确用的蛮多的。


    想到这里,温塔便打算晚上回家的时候问问萧厉,到时候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北海道。


    至于在此之前,她和冯荻荻今晚还有一个饭局。


    是和对面香薰品牌的女负责人一起吃饭。


    那是一个大温塔和冯荻荻不少的女人,和冯荻荻的妈妈相熟。


    虽然香薰展览的前期有一些意外,但是因为后续的展出和反响也都算是跟了上来,所以一顿饭吃下来,大家还是挺愉快的。


    所谓的饭局,无非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为了各种目的而推杯换盏,维护友情是常见的目的,商业谈判也是常见的目的。


    温塔并不喜欢和一群大腹便便的男的在饭桌上碰面,但是和女合作方,她向来很有素养。


    今晚对面的女负责人似乎也是蛮喜欢温塔的,一晚上拉着她说了不少的话。


    临到最后,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喝多了,拉着温塔道:“对了,小塔,下回你再和你们家萧总一起来见我,我们下回的合作,也可以再好好地聊聊的……”


    温塔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怎么回事,这个负责人也还认识萧厉吗?


    她虽然有些不解,但是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只能笑着点点头,给人家先送上了车。


    等到冯荻荻从酒店里走出来的时候,对方的车子已经开走了,只剩下温塔一个人还站在自家的商务车前面,双手抱胸,没有动作。


    北城冬日的夜晚可不是开玩笑的。


    冯荻荻裹着一身貂皮大衣,走到温塔的身边,问道:“怎么不上车?”


    温塔扭过头去问她:“你知道萧厉和柳姐他们认识的事情吗?”


    柳姐就是今晚和温塔她们吃饭的负责人。


    冯荻荻同样喝了不少酒的脸颊顿了一下,在寒风里立马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他们居然认识?”


    温塔眯起了眼。


    或许别人她不了解,但是冯荻荻这么多年友情下来,她有没有说谎,她还不清楚吗?


    “你知道他们认识?他们为什么会认识?”她继续问道。


    冯荻荻满面通红,打着哈哈,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知道对方和萧厉认识。


    她道:“你们家萧总嘛……北城业内该知道的都知道的,他现在名气多大啊,福布斯三十岁以下精英……”


    “冯荻荻!”


    她话还没有说完呢,温塔便连名带姓喝了她一声。


    冯荻荻只能老实了。


    “好吧……”她装傻不成,只能讷讷道,“我们和对面那个合同,不是一直到最后一场才谈下来吗?其实人家最后压根没想再多加价,是你们家萧总,自己私底下跑去和人家说,到时候他们公司冬天会出一款新的空气加湿器,第一波销售的时候,可以免费带上他们家的香薰小样送给出去,一起做宣传,不用他们掏一分钱。”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面带心虚地看着温塔。


    “……”


    温塔满脸的惊讶已经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


    “你,你说什么?”


    她不确定地反问道。


    冯荻荻看着她的脸色,马上又着急地拔高了音量,举着三根手指头道:“不过我发誓,我当时也是不知情的!是后来,签完了合同之后,柳姐告诉了我妈,我妈再告诉我的。我原本想告诉你来着,但是后来又一想,这件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如果萧总自己并不打算告诉你的话,我告诉你,岂不是显得很多余?我就干脆没说……”


    这么一瞒,就瞒到了现在。


    现在他们美术馆的展览也已经上了,萧厉的产品冬季第一波销售几乎也都卖出去了,也就是说,她们美术馆第一单的生意,其实压根什么都没有赚,反倒还要萧厉掏钱买了对方的香薰小样,自己免费去给他们打广告,推销产品。


    温塔一时只觉得又心酸又好笑。


    好像突然之间,她所有一切的努力都成了笑话一样。


    萧厉这么做,那她这一单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冯荻荻瞟了眼温塔越来越红润的脸颊,知道她这副样子是明显的生上气了。


    刚刚温塔其实压根没喝多少酒,冯荻荻酒量好,一般温塔和她一起出门谈生意的时候,都是冯荻荻主要负责喝酒,温塔负责侃侃而谈。


    但温塔就算酒量再差,也不至于那几口就显色成这样。


    “塔塔……”冯荻荻道,“其实萧总也是为了我们好,主要是为了你,他就是觉着,这是我们美术馆的第一单,高低得做下来,让你开心开心,所以才会去这么做的……”


    冯荻荻竟然是在为萧厉说话。


    温塔和她认识这么久,她什么时候这么给萧厉说过话?


    温塔在冬夜的凉风中回过脸来,蹙眉看着冯荻荻。


    她说的这些,她何尝又不知道,但她就是觉得,如果这一切都是萧厉送给她的礼物,那实在是没有必要。


    她们美术馆并不是不做这一单,就活不下去了,她也不是不做这一单,明天就开心不起来了。


    他实在没有必要这个样子。


    她的眼眶微微红润,也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喝酒喝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冯荻荻拍拍她的肩膀,又道:“而且,这香薰小样就放在萧总他们公司新出的产品礼盒里,你难道一点儿也没有注意过吗?”


    “…………”


    温塔吸了吸鼻子。


    萧厉公司的产品礼盒,她怎么会去注意?


    她又不需要主动去买他们公司的产品,反正一有上新,萧厉总是会立马带回家的。


    她蹙眉的样子叫冯荻荻知道了答案。


    冯荻荻轻叹一声气:“哎,总之你知道的,塔塔,我一般不站萧总,但是这回你要是跟他生气,我觉得实在没有必要,他真的只是想要你多体验一下这些成就感……”


    温塔抿唇,并没有再接冯荻荻的话。


    冯荻荻见她还是这么沉默着,也只能先拉着她上车,喊司机先送她回家。


    两人一路上没再说什么话。


    等到温塔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趋近十点整。


    江月湾的别墅里,从上到下皆是一片灯火通明。


    冯荻荻看着温塔下车,其实还想再劝她点什么。


    有时候,一味的不食人间烟火并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就如同上回美术馆的流量问题一样,那时候她们还可以用钱来解决。


    但有些问题,是用钱解决不了的。


    比如这次香薰展出带来的后续效果反馈。


    虽然她们当时坚持了不达到预期就不合作,但难得有一次调性相符的订单,谁真的不想合作呢?


    萧厉给她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单纯的订单的快乐,而且还有后续无尽的路线和曝光。


    是,她们是不应该倒贴钱去合作,但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为什么要去责怪一个明明是在为她们好的人呢?


    在车停的一瞬间,冯荻荻一股脑想了很多,可是没等她开口,温塔自己倒是开口了。


    她坐在车里,明明车外就是她的家,但她却没有急着下去。


    “荻荻。”温塔扭头问道,“你说我有时候是不是特别轴,然后不懂得变通,然后又很烦?”


    她怎么会问出这种话?


    冯荻荻红扑扑的脸色大为吃惊。


    然而温塔定定地看着她,对于她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


    “怎么,很惊讶吗?”温塔道,“你就回答我是和不是就行了。”


    不是……


    冯荻荻脸色越发通红,真的很想这么骗骗温塔。


    她一点儿也不轴。


    她一点儿没有不懂得变通。


    她只是有一点点小毛病而已。


    可是刚刚席间上喝了不少酒的人是她,酒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暴脾气的人,也是她。


    面对着温塔的问题,冯荻荻竟然直接粗暴地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又很快摇了摇头。


    温塔笑出了声,算是知道她的意思了。


    其实温塔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喜了。


    很多的时候,她其实都自命清高,她自己也清楚,因为自己一些没有必要的偏执和坚持,她会错过很多的东西。


    但她几乎没有什么后悔的时候。


    因为她的家庭可以支撑她错过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也并不是她生活当中的必需品。


    她只需要朝前看就好了。


    可是萧厉呢?


    温塔刚刚坐在车上,竟然破天荒地在想,如果她这次回家,又和萧厉吵架的话,萧厉会怎么样。


    每一次他们之间的争吵,她都要等到萧厉来和她低头,然后他们再和好吗?


    如果有一天,萧厉不愿意低头了呢?


    “我知道了。”


    她终于推开门下车。


    冯荻荻看着她的背影,胆战心惊。


    但是温塔倒是全程面容冷静。


    她从别墅外面的大门走进去,刚推开第二扇门,就见到自家的小狗宝宝已经迫不及待地蹲在玄关门口,吐着舌头,而萧厉就站在它的身后,手里端着一杯热姜茶。


    “回来了!”


    他白天出门的毛衣和裤子都还没有换,手里却已经捧着一杯热姜茶,递给温塔。


    “今晚是不是喝酒了?喏,醒酒茶,正好还可以暖暖身子。”


    他的笑容灿烂,映在玄关的灯光下面,在刚刚才穿梭过凛冽冬风的温塔眼里看来,显得分外得有温度。


    温塔静静地看着人,倏尔,终于又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那杯热姜茶喝了下去。


    她一口气把姜茶喝了个底朝天,把空杯子递还给萧厉后,却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萧厉不解地看着温塔。


    温塔终于朝他张开了双手,道:“萧厉,我好累,你怎么不知道抱抱我?”


    萧厉顿了一下,不顾手里还有一只空的杯子,也不顾身边还在吐舌头的萨摩耶宝宝,听完温塔的话,立马便朝着她扑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温塔怎么了。


    但是他知道,温塔需要她。


    在她每一个需要他的时刻,他都会出现在温塔的面前,这就是他在温塔身边存在的意义。


    他抱得温塔很紧,很紧很紧。


    而温塔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终于也有一次,是抬起手,圈住了萧厉的腰身。


    她想,萧厉的背有点硬。


    但是没事,他们现在反正不离婚,她还可以用很多很多的时间去适应,用很多很多的时间去慢慢习惯。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这晚, 温塔没有和萧厉询问关于香薰品牌的事情,但是和他告诉了自己打算去北海道的想法。


    萧厉欣然同意,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挤出足够的时间来。


    除了度蜜月的时候, 萧厉和温塔几乎再也没有一起出去旅过游了, 这回温塔自己主动邀请他,他当然是凑也得把时间给凑起来。


    温塔便放他自己去准备。


    眼看着距离过年的日子一天更近一天,萧厉自从知道温塔对自己的感情之后, 虽然每天都忙到不行,但还是尽量在温塔的面前更加卖力地表现。


    温塔都说过有点点喜欢他了, 那萧厉想, 他当然是要抓紧时间, 把这点点喜欢变成很多的喜欢, 最后变成快要弥漫成海洋的爱,这样才好。


    正所谓一鼓作气, 再而衰, 三而竭。


    从前他的卖力表现方式有给温塔买珠宝, 买首饰,买鲜花, 现在他已经彻底被温塔给禁止了随意买珠宝首饰这一条,只能在温塔平时爱吃的菜和鲜花上下功夫。


    还有他的钢琴。


    萧厉一直有一股迷之自信,觉得自己哪一天钢琴若是真的练好了, 温塔估计也会很高兴。


    所以他的每一天都过的格外充实。


    而温塔在年前的工作一件接一件地完成之后,她所展示出来的从容,和萧厉是截然相反的。


    她每天虽然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但总是不徐不缓的, 给人一种就算是完不成,那也无所谓的错觉。


    这是年前的倒数第二天, 温塔在家里坐着画画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于美院教授的微信消息。


    对方喊她去一趟美院,拿一下今年的对联。


    那是一位和温彰荣相熟多年的美院国画老教授。


    和温彰荣是故交,也是从小就看着温塔长大的老爷爷。


    自温塔有印象起,几乎温家老宅每一年过年新春的对联,都是出自这位教授之手。


    看来今年也不例外。


    自从十几岁开始,温塔就帮温彰荣承担了跑腿的职责,几乎每一年家里的对联,都是她到美院来取回去的。


    大学那几年她在国外待的多,但也不影响,过年的时候,还是她去跑腿,把对联全都搬回到家里。


    这回温塔收到消息,和对方教授发了个“好”,随后便起身,趁着还是下午天亮,去了一趟美院。


    全国那么多地区都有美院,温塔出门去玩或者去出差的时候,顺便逛过好几所,但到最后还是最喜欢北城的。


    或许是因为这是她从小到大来过最多的一所美院,也可能是因为这里几乎每一次的展览,都是她来参观过的。


    学校里的建筑有很多都是几十年前的设计,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独特和先进;教学楼上布满的青葱翠绿的爬山虎,每一步的生长趋势也都在严密的控制和设计之内。


    秋天的时候,当满墙的翠绿变成红色,绿意盎然也就烧成了天边的火烧云。


    不过现在是冬天,温塔穿过满墙早就掉落干净的爬山虎,看见一簇簇脉络清晰的吸盘和茎叶。


    她走到老教师的宿舍区域,在教授的门前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的瞬间,温塔以为自己会看见熟悉的教授或者是教授夫人。


    虽然已经年逾古稀,但是这对夫妇还是选择自己单独住在美院的老教师宿舍楼里,儿女给安排的崭新公寓,老人家嫌住不习惯,儿女说要给安排保姆,老人家又嫌多个人家里太麻烦,没必要,所以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夫妇两个人住在这里。


    但是门打开之后,温塔却被自己眼前的人给晃了一晃。


    林江涛站在老教授的家里,对温塔道:“塔塔来了,快进来吧。”


    他俯身把一双拖鞋放在温塔的面前。


    温塔站在门口,愣了又愣,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自上回的事情过后,她以为,但凡林江涛要点脸面,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见到他。


    林江涛见她僵持着不动,便笑了笑,解释道:“你别生气,以为又是我故意过来的,我只是这几天恰好要过年了,就想趁今天过来看看教授,顺便讨一副对联回去,结果到了之后,教授才告诉我,他刚刚也喊了你过来。”


    “哦……”


    温塔想起来了,她差一点点就要忘记了。


    她和美院的又一重羁绊,那就是林江涛。


    林江涛也是这所美院毕业的。


    她站在门口犹豫的间隙,正站在客厅书桌前写字的老教授已经察觉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


    他探头问道:“是塔塔来了吗?”


    温塔硬着头皮,再骑虎难下,也只能先进屋,淡淡地晕开自己脸颊上的笑意,道:“对,翁爷爷,我来了!”


    “好啊,来了就好,正好过来看看我老爷子今天写的这几副字怎么样吧?带回去给你外公,如何?”


    虽然是教国画的,但是很多国画的大师,往往写起书法来,也是一绝。


    翁老爷子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笔墨这些年在外面越来越值钱,大有一字千金的架势。


    温塔不过俯身看了眼老教授的书法,便称赞道:“爷爷,您的字真是越发精进了!”


    “小丫头片子惯会吹捧人的。”


    翁老爷子笑看着温塔,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又写完了一张对联之后,便指着边上已经写好晾好的那几副,道:“喏,那些都是你们家的,应该已经晾干了,你待会儿去找个袋子装起来,带回去给你爷爷吧。”


    “好。”温塔这便过去收拾起沙发上晾的几副对联。


    她一边收拾,一边又听老爷子道:“今天我写了蛮多的,你除了你爷爷那几副之外,还有你们自己家的,也带一副回去吧。”


    她自己家的?


    温塔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


    片刻过后,她才想起,哦,是她和萧厉的家。


    她和萧厉,已经有单独的一个小家了。


    她脸颊上的笑意于是更加地舒展开,像是冬日里的融融暖阳。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翁老爷子笑弯了眼。


    见到温塔开始装对联之后,他又兀自俯首,开始准备写新的一副。


    只是沙发上晾的几副对联都有点长,温塔站在沙发前,独自一个人,一时竟然有点不知道怎么下手。


    往常温塔如果是来取对联,有教授夫人在的话,还可以和她搭把手,帮她把对联卷好,塞进袋子里。


    但是今天教授夫人好像不在。


    就在这个时候,林江涛走了上来,主动卷起了一副对联,举在温塔的面前。


    “我来卷对联,你把袋子展开,装进去吧。”


    “……”


    温塔并不想承他的情。


    她左右环顾了一圈,似乎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林江涛便道:“塔塔,没有必要连这点忙都不让爸爸帮吧?”


    “…………”


    爸爸。


    又是爸爸这个词。


    温塔并不想给林江涛任何多一点的眼神。


    但奈何这是人家教授的家里,她只能暂时忽视了这个词,一言不发去拎起边上喜庆的红袋子,任他把对联放了进来。


    她想早点结束这件事情,然后离开。


    可是就在他们装完所有的对联之后,翁老爷子抬头,看了眼他们的情况,惊讶道:“今年装起来这么多啊?那塔塔,爷爷在写字,也不方便送你下楼,喊你爸爸送你出去吧!”


    他就这么替她做下了决定。


    温塔心底里激动的情绪想说不用,林江涛听完老教授的话,却已经自觉拎起了沙发上的那些东西。


    他把所有的大袋子都自己拎在手里,只剩了一个最轻的,叫温塔拿着。


    “走吧,塔塔,我送送你。”


    他道。


    温塔忍了又忍,这才维持住自己脸颊上的微笑,和翁老爷子告了别,然后放任林江涛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只是刚从老宿舍楼里走出来,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伸手,直接把东西从林江涛的手里拿回来。


    “谢谢你。”她道,“但是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就好。”


    “塔塔!”


    然而林江涛并没有叫她如愿。


    他把对联的袋子往自己身侧放了放,问道:“就这么几步路,你也不愿意叫爸爸送送你吗?”


    “不愿意!”温塔干脆道。


    “……”


    这回总算轮到林江涛沉默寡言了。


    他对温塔道:“塔塔,你妈妈和我说过了那天你们的对话,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但是你能不能就当给爸爸一个机会……”


    “你想要什么机会?”


    温塔已经很克制自己不要在教师宿舍区里就和林江涛发脾气了。


    这里人来人往,总有面熟的,万一动静大了,还会引的教授也出来看他们的情况。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你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给我打电话,和我联系,但是你都选择了沉默,这难道不是你自己放弃的机会吗?”她问道。


    “塔塔……”林江涛的声音竟然带了一点哽咽。


    “我当时刚和你妈妈离婚去美国的时候,情况很差……”


    刚去到美国时候的林江涛,人生地不熟,仅仅是怀揣着一份梦想和一股想要争气的执念,便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留在那里。


    他不熟悉那边的环境,不熟悉那边的制度,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多少的钱。


    和温祝华女士离婚,林江涛并没有带走温家的任何一分钱。


    说他清高也好,说他愚蠢也好,温祝华其实在离婚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他可以得到婚后她所有赚到的钱的一半。


    但是他不愿意。


    他孑然一身来到北城念大学,然后和温祝华女士结婚,离婚的时候,也想要孑然一身地走。


    他没有带任何属于温家的钱,而当时的美国国际漫游又贵到离谱,就算他想要给温塔打电话,又有多少钱能够支撑他去天天这么打电话?


    温塔站在冬日的树荫底下,听林江涛阐述着他从前的故事。


    寒风一吹,她其实还是面无表情,但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已经变得红润。


    “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她冷着脸道。


    “那时候你才多大,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林江涛苦笑。


    “那后来呢?”温塔问道,“后来你不是成功了吗?也还是付不起漫游的费用吗?”


    “我后来……”


    后来就是因为彻底的不敢了。


    林江涛注视着温塔。


    人一旦长久地失去了联系,再想要联系的时候,需要鼓起的勇气,就是前所未有的了。


    一开始他既是因为穷,又是因为心里憋着一股气,所以在成功之前,他想,他最好少和温家人接触,包括温塔。


    而这样的接触一旦断了,再想要拾起来的时候,就是难上加难了。


    这些年,他心里总是憋着一股气,觉得既然都这样了,那索性就等他做到最好,等他做到最好的时候,他再回国来,叫所有人好好瞧瞧。


    拿到普利兹克奖的那一天,林江涛其实对着手机里温家的电话看了很久。


    他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温塔最近的情况,问问温老爷子的情况,再问问温祝华女士的情况,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打。


    因为早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开头了。


    “塔塔……”林江涛道,“你现在可以不原谅爸爸,但是能不能给爸爸一个机会?”


    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当爸爸。


    毕竟我真的,真的没有想过不要你……


    温塔终于彻底红了眼眶。


    她也没有想过,今天自己不过是来取一趟对联,竟然还会这么难受一场。


    她的鼻子变得通红,是她眼眶湿润的前兆。


    但是温塔还是尽力控制住自己不要落泪。


    她最近一段时间流的泪已经够多的了。


    林江涛的理由,在她这里并不能很好地站住脚。


    她想象不到到底怎么会有一个真的爱女儿的父亲,会这么多年都不和自己的女儿联系。


    原因只可能就是不够爱吧。


    因为他最爱的永远都是他自己。


    他的自尊,他的脸面,以及,他的满身清高。


    温塔没有放任自己在林江涛的面前留下什么过分的泪水,她任寒风强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站在树下想了想,还是和林江涛道:“算了吧。既然你都说,自己这么些年过去,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我们开口交流了,那现在又何必交流呢?我们就这样吧……反正你迟早要回美国,我不出意外,也只会一直留在北城,我们以后也不必再有交集了……”


    “如果你需要,我往后也可以一直留在北城!”林江涛道。


    温塔微微蹙起眉心。


    便听林江涛又道:“塔塔,我上回不过是瞎说的,你们小区环境其实挺不错的,湖泊也很好看,挺适合居住的……”


    温塔没有耐心再搭理林江涛的废话。


    对于他越来越多的解释,她现在只觉得无比疲倦,她只是趁着他说话的间隙,又想伸手去夺他手里的东西。


    可是林江涛还是死死护住那几副对联,并不想叫她拿走。


    他执拗地要亲自送温塔到校门口的车子上。


    温塔只能彻底随他。


    等到坐上车之后,温塔从车前面的后视镜里,看见林江涛站在美院门口的身影。


    他的个子很高,身形其实也挺好看的,如果是从身后看去,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人。


    她默默眨了下眼睛,终于又想起小时候,林江涛曾经抱着自己坐在怀里的一幕。


    那是幼儿园老师布置的任务,所有的小朋友都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并且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


    她叫温塔。


    她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温塔这两个字,然后问爸爸,为什么她叫温塔呢?


    爸爸告诉她,道:“因为塔是一种很高的建筑,这种建筑,往往越往上走,越窄小。塔尖能站的人不多,但是塔尖的风景也是最好的。人们往往用金字塔尖来形容最为优秀的一批人。温塔,就是意味着爸爸妈妈想要我们的宝贝女儿永远都是塔尖上的人,永远都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人!”


    温塔。


    温塔。


    所以她的塔,从来都不是象牙塔的意思。


    只是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懒得解释了。


    温塔靠在后车座上,终于任眼眶里一直打转的泪水滑落。


    泪滴滑过她脸颊的那一刻,她丢掉了怀里的抱枕,就像是终于丢弃掉了她从前怎么也放不下的曾经。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那天下午再见到林江涛的事情, 温塔没有再和任何一个人提起过。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林江涛不是萧厉。


    她说过不想要他的画廊,就是永远都不会要的;她说不想要再见到他,也不会因为那些一次两次的辩解就觉得他很无辜, 自己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大家都是成年人, 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的人生从来都是一场奔赴未来的单向行程,她不会回头。


    和萧厉一起出发去日本的行程定在大年初一,俩人打算除夕晚上一起去温家老宅守完岁, 第二天就直接回家拿行礼,奔赴机场。


    因为上头还有两代人, 所以温家的大多数人际关系, 还远远没有到需要温塔一个小辈去走动和维护的时候。温祝华女士知道她的行程, 也没有说什么。


    忙了一年了, 该放松的时候的确也是该好好放松放松。


    萧厉因为工作的原因,虽然去过日本几次, 但他还没有去过北海道。


    他对于北海道唯一的印象, 就是有很多的海鲜, 三文鱼、螃蟹、海胆什么的。


    可惜萧厉对于生食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不是很吃的惯, 基本不会去碰。


    不过说实话,不止北海道,萧厉其实每次去到日本别的一些地方的时候, 也不是很能吃惯他们的食物。拉面,关东煮,烧鸟……这些小儿精又没什么味道的美食, 并不适合他。


    但这都完全影响不了他这回和温塔一起出门的激动。


    从出发的前两天开始, 温塔就能看见自己的衣帽间里摊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萧厉每天一有空就开始看攻略, 然后往自己的行李箱里放各种各样的东西。


    手套,帽子,羽绒服,厚围巾……


    温塔其实这回主要目的是去泡温泉的,所以并没有准备太多的东西。


    泡完温泉后,她只想好好地待在酒店里,对着窗外的雪景,一坐坐一整天。


    自从决定要开美术馆之后,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放松过了。


    硬要说出几趟门的话,她也只想去滑雪。


    温塔几乎讨厌冬天一切的室外活动,也讨厌树枝上的残雪掉落下来的时候,砸在自己脸上的感觉,但她实在又很喜欢从各种雪道上往下冲的刺激。


    风声呼啸而过她的脸颊,在满目看不到尽头的雪山世界里,她可以忘掉一切。


    萧厉没有学过滑雪。


    在听到温塔的打算之后,他略略思索了两下,就打算等到时候去到那边,直接就地买滑雪的工具,并且请个教练。


    滑雪这种东西,萧厉小的时候属于是没有条件学;后来条件虽然有了,但是他既抽不出来太多的时间,有时间的时候,又很难想到要特地去学这种东西。


    出发前一晚是除夕,家里因为要守岁,所以并不能太早地睡觉。


    这是萧厉第一次在温家老宅里跟温塔的一大家子人一起过年。


    第二天还要和温塔一起飞北海道。


    各种各样的事情堆叠在一起,导致他整晚都兴奋异常,在牌桌上一坐就没有下来过,就算是和温麒元温麟元交手,也从他们的手里赢下了好几局。


    等到凌晨两点的时候,萧厉才终于回到房间,躺在温塔的身边。


    他抱住温塔被窝底下温热的声音,察觉到她也并没有睡着之后,喃喃道:“宝贝,我好幸福。”


    温塔翻了个身,在床头橘黄色的灯光照耀下,望着萧厉的眼睛。


    “你幸福什么?”她问道。


    “我有家了啊!”


    萧厉满眼皆是星星点点,温塔看得出,这股兴奋自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笼罩在萧厉的身上,在今天晚上这个时刻,算是达到了顶峰。


    他抱着温塔的身躯,亲了亲她的唇瓣。


    “你不知道,我从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就很羡慕别人过年的时候有家可以团圆,虽然我也有孤儿院的家人们,但那完全不一样……”


    即便平日里再阳光开朗,再积极向上,但是在一些阖家团圆的节日里,萧厉难免还是会羡慕别人家有爸爸妈妈还有亲戚朋友在的时候。


    萧厉知道,现在有很多人,其实都很讨厌过年走亲戚的这一举动。但在他看来,走亲戚,好歹证明这世界上还有亲人在。


    好歹也能知道,自己来自于哪里,到底是为什么被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他从来就不知道。


    在过年前,萧厉特地抽空去孤儿院看了看现在那里的孩子们。


    现在孤儿院里的院长已经不是当初他在的时候的院长了,不过孤儿院里的氛围依旧挺好,新院长会带着大家过年包饺子,还会带着大家剪窗花,贴对联。


    基本上所有的小朋友都穿上了新的过年衣服,即便是被丢弃的孤儿,但他们也都是干干净净,整洁向上的好少年。


    自从有钱了之后,萧厉从来就没有吝啬过给孤儿院里的捐助,不论是物资还是宿舍,只要是院里的孩子们需要,他总是会毫不犹豫地就把钱给打过去。


    每个人的童年都不一样,但每个人成功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却几乎都一样。


    那就是把自己曾经欠缺的那一部分,缝缝补补,再用502粘牢,然后再继续走向未来的坦途。


    温塔摸了摸萧厉的脸颊,没有说什么话。


    但她藏在被窝底下的身体,却主动朝着萧厉贴近了一点,又贴近了一点。


    终于,她和萧厉贴紧到浑身一丝的缝隙也没有。


    她依偎在萧厉的怀里,抬头也碰了碰他的唇瓣。


    “那萧厉,恭喜你。”温塔道,“你也是有家的人了。”


    萧厉笑开脸颊上的漩涡,听到温塔这句话,又忍不住朝着她亲了一亲。


    很难得,这晚萧厉和温塔相互拥抱在一起,但却没有丝毫的情|欲。


    他们只是简单相拥着彼此,然后在彼此的呼吸声中,一起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早起回到江月湾收拾好东西,两个人的北海道之旅便算是彻底开始了。


    温塔牢牢遵循着能不动就不动,纯放松的原则,一连好几天都泡在温泉酒店里,有心情了就去泡泡温泉,没有心情了,就在酒店里躺着,坐着。


    他们挑选的温泉酒店是个纯正的雪景酒店,号称是百年汤屋,酒店全方位各个地方都可以看到满地厚重的大雪,就算是躺在房间的大床上,足不出户,也能感受到最纯粹的雪景。


    但萧厉可不是能闲得住的人,他从小到大,浑身都是一个充满了干劲的人,难得来北海道一趟,温塔不愿意出门,他闲着没事干,就自己一个人走走逛逛,把酒店周边的风景都给转了一圈。


    这天下午,他匆匆忙忙地回到房间,拉着温塔道:“宝贝,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温塔刚从温泉汤池里出来没多久,这个时候正躺在床上休息。


    下午登别这边又下了雪,她看见萧厉脑袋上的帽子都是雪花的踪影,不过刹那便缩回了被窝里,不想和他接触。


    可是萧厉神神秘秘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藏好的一堆的雪花,非要展现在温塔的面前。


    那是一团被揉搓成了爱心形状的雪花。


    足足有萧厉的手掌心那么大。


    温塔:“……”


    她有没有跟萧厉说过,这种爱心的形状,真的很没有品味?


    温塔自我怀疑了片刻,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


    好像有?


    好像又没有?


    但是没事,温塔想,反正现在开口也完全来得及。


    “萧厉……”


    温塔想说。


    可是还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呢,萧厉又从他羽绒服的大袋子里掏出各种模型的玩具。


    是可以直接到雪地里捏小鸭子,捏爱心,捏雪人的各种模具。


    温塔震惊了自己的眼睛。


    萧厉却惊喜不已,和温塔道:“这是我刚刚在便利店里找到的,看着好玩,咱们出去试试?”


    “…………”


    温塔并不想去试。


    这是萧厉这几天第十三次试图诱导她出门玩雪,但是温塔都坚定地拒绝了。


    她道:“说好了明天去滑雪,在明天之前,我是不会出门的。”


    “可是现在外面真的很好玩,到处都是雪人雪球!”萧厉道。


    北城虽然也经常下雪,但只要不是在郊区,积雪厚度便总是很难深重起来。


    温塔还是摇了摇头。


    萧厉见她这么执着,只能自己先去到屋外,拿雪夹板夹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鸭子和小雪人,还有爱心。


    他坚持不懈,每夹一个爱心或者雪人或者鸭子,便要拍一张照片,发给温塔。


    温塔一开始还有心情看一看,但是到最后,她实在是觉得萧厉太烦了,打算暂时先将他的消息给屏蔽掉。


    就在她刚打算这么操作的同时,萧厉又发了最新的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里,他将所有的爱心和鸭子还有雪人全都摆在了一起,一个一个,连接成了爱心的形状。


    而他自己则是蹲在爱心的旁边,又举起双手,比了一个巨大的爱心。


    照片不知道是请谁拍的,也不知道帮忙拍照的那个人,看到萧厉这副样子,会不会也觉得他简直土到不行。


    温塔看着这张照片,无奈叹了一声气。


    她是真的不想出门,但是她想,如果再放任萧厉一个人这么在外面胡闹,别人以后看到他们走在一起,估计也会以为她的品味也就那样的。


    她不能叫萧厉把自己的形象给毁了。


    她终于咬咬牙,还是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


    萧厉随便请了一个路人给自己拍完照发给温塔之后,就又投入了自己的玩具工程。


    他也不知道,这小玩具怎么能这么好玩,夹起鸭子来就有些停不下来。


    只是可惜,温塔到现在也没有回他一句话。


    就在萧厉又夹了一个鸭子出来,打算拍给温塔的时候,他看见,有人从酒店的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温塔裹了一件格外保暖的白色长貂皮外套,蓝色的围巾和皮手套,还有一顶毛绒绒帽子,站在酒店的后院前。


    萧厉正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他最新出炉的小鸭子。


    抬头看见她的刹那,他便绽开了自己的笑颜。


    他把自己手里的鸭子举起,更近一步递到温塔的面前,问道:“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很逼真?”


    “……”


    温塔垂眸,冰凉的空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她的大脑。


    她盯着萧厉手里的鸭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真丑。”


    萧厉才不管。


    既然温塔肯出门,那他当然就要趁着这个机会,和她玩尽兴了才好。


    他拉着温塔走出酒店屋檐的遮蔽,把小鸭子摆在温塔的靴子面前。


    温塔无奈垂眸,想问问萧厉难道真的不觉得这些东西幼稚吗?


    忽而,她却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盈地落在了自己的帽子上。


    她抬头去看。


    只见天空鹅毛忽现,在一瞬间开始纷纷扬扬。


    原来是北海道又下雪了。


    第70章 第七十章


    温塔见过很多次北海道的雪。


    只不过从前来的时候, 要么是和冯荻荻,要么是别的朋友一起。


    这片生长在异国他乡的土地,因为海产雪天和温泉, 闻名于天下。


    但是温塔其实并不喜欢冬天, 所以即便是来过很多次,也对这个地方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


    只不过是世界上千万个适合度假的地方之一罢了。


    什么电影里同款的打卡画面,什么雪天的绝美拍照地点, 于她而言,其实换个地方也都一样。


    但是她在萧厉的身上, 可以很明显得地感受到, 什么叫做旅行的快乐。


    温塔和萧厉的北海道之行结束在大年初六。


    全程主要是萧厉在玩, 温塔除了特定的一趟滑雪日程之外, 别的几乎没怎么出过温泉酒店的门。


    这趟旅程的安排总体下来其实算是一般,因为温塔长时间地待在酒店里, 也不愿意出门, 所以萧厉也不能跑到离酒店特别远的地方去玩。


    但即便是如此, 他每天也还是都是玩到乐此不彼地回到酒店里,然后故意带着满身的寒气, 去拥抱温塔。


    温塔只觉得这个人烦到不行,屡次想要将他一把给推开,但都碍于他用劲的力气, 所以只能忍受着他渡给自己的寒气。


    而萧厉这么做的后果,当然就是晚上想要睡觉的时候,会被温塔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亲密。


    他们就这么吵吵闹闹地过了一个假期。


    初七开始, 萧厉公司员工们就得陆陆续续回来上班了, 他这个老板当然也得回去坐镇,主持大局。


    而冯荻荻在地中海还没有回来, 美术馆那边,温塔也需要时不时地一个人先照看着。


    温塔回国后要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筹备香薰展之后的又一次展览;第二件事情,则就是一场全国范围内的油画大赛开始征集作品,温塔去年没赶得上,今年打算和冯荻荻一起送审试一下。


    每一位参赛者可以选择一幅作品送审,温塔原本想要送出自己上回画好的那幅江月湾岸边图,但是她又觉得,自己现在还没画完的这一幅,似乎更加合适,所以在比赛报名的截止日期前,她打算赶一下工,把这幅作品完成之后,再对比一下这两幅,最后选出最满意的一幅,送去参赛。


    那是一幅从去年开始就一直被她摆在画室里的画,一个月前萧厉为了跳舞,把她五楼画室里的很多画都搬到了四楼去,这幅画,温塔却一直没肯叫他动。


    这幅画摆在五楼,她偶尔上去看一看,画一画,但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画完。


    她原本计划是年前要将它彻底结束掉,但结果是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完成。


    这幅画画的是女人和一只小狗的对视。


    灵感来源是萧厉带回来的那只萨摩耶宝宝。


    提起萨摩耶宝宝,它长得特别快,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体型和体重都已经快要是原来的好几倍。


    而且它越长大,拆家的本事也越来越明显,就算是保姆阿姨天天跟在它的屁股后面,也不能保证温塔回家的时候,见到家里就不会是乱糟糟的。


    温塔于是经常因为它拆家的事情想要和它生气。虽然这个家里基本上所有的家具都是萧厉买的,但也不代表,她就可以看着这些家具变得一塌糊涂。


    可是小狗宝宝又实在是可爱,被称作是微笑天使的萨摩耶,总是有它的道理的。


    每次它一犯错,温塔想要教训它,它便会装出一副乖到不得了的样子,吐着舌头,朝她微笑。


    那副可爱可怜又无辜的样子,每每叫温塔手都已经抬了起来,却又不好真的狠下心去打他。


    简直就和它的爸爸一模一样。


    但好在小狗宝宝温塔是真的忍不住打,但是萧厉,温塔有时候就算是他撒娇,她也是忍不住,真的要和他发脾气的。


    于是乎,每次在小狗宝宝犯错又不好教训它的情况下,温塔就会把事情给记下来,算到萧厉的头上。


    等到萧厉在家的时候,她就会挑时间,把这些气全都给撒在萧厉的身上。


    反正小狗宝宝是他带回来的,当初带回来的时候他们也商量好了的,小狗宝宝的所有教育问题,都要他负责,所以它犯了错,当然也就得由他来受罚。


    温塔的画上面,小狗宝宝还是刚抱来时候的模样,表情很乖,小小的一只,缩在女人的怀里,可爱又讨喜。


    这个女人当然就是她。


    幸好当时留了照片下来,不然,温塔想,就凭它长大的速度,等她这一幅画画完,早就不知道它身体原来是有什么细节了。


    她的画板最上方挂的,就是一张她和小狗宝宝的合照。


    是那天晚上萧厉提议拍全家福的时候,又额外多拍的几张。


    温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张照片,自己便感觉到一股异常的神圣。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的时候,温塔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但独独就是这张她和小狗宝宝两个人的合照,给了她无限的灵感。


    萧厉为此还酸言酸语地抱怨过:“早知道就不带它回来了,你爱它都要胜过爱我了!”


    爱?


    温塔失笑,也不确定自己和萧厉之间,是否已经可以用到这个词。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挺爱小狗宝宝的。


    虽然它经常闹腾到不行,一会儿的功夫没人看着就得拆家,但它也是她伟大的灵感缪斯。


    她回到北城后,熬了好几个夜晚,这才总算一口气把作品给完成。


    作品送审的那一天,恰好也是冯荻荻回国,两个人要一起去参加派对的那一天。


    这场派对的主办方是温塔和冯荻荻高中时候的一位学姐,几个人从高中的时候关系就挺不错,就算后来各自毕业了,时常见不到面,但在手机上也常有联系。


    温塔知道,这位学姐毕业后回国就进了自家的公司,接手了她爸爸的一部分产业,现在在圈子里,也算是位不折不扣的女强人。


    她和冯荻荻一起去参加了这场派对。


    学姐招待了她们过后,马上便又有新的朋友到了,她只能喊她们先自己吃着玩着,她又赶紧去接待下一批来的客人。


    温塔看着学姐长袖善舞,一路走路带风的干练样子,目露欣赏。


    不管是接手自己父母家里的公司,还是选择自己创业,还是选择做一些别的事情,拥有自己热爱的事业的女性,身上总是朝气蓬勃,带着一股生机活力的女性,总是温塔最为欣赏的一类人。


    冯荻荻一手端着红酒杯,目光也跟随在这位学姐身上,一直等到她人走远了之后,她才和温塔道:“对了,塔塔,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和Aleksey分手了。”


    她话说的很是若无其事,叫温塔乍一听,只以为是什么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问道:“为什么分手?你不是刚从地中海回来吗?”


    “旅行到一半就分啦!”冯荻荻翻了个白眼,神情终于有点恹恹的,“他走了之后,我自己又玩了几天才回来的。”


    “……”


    温塔也是很佩服冯荻荻的这股韧劲的。


    她看着冯荻荻的表情,从前基本都是冯荻荻甩别人,这回她的神情,却似乎是被人给甩了,或者说,分手的并不体面。


    “他说我的画画的不好,不如直接回家去当家庭主妇!”


    终于,冯荻荻把她和她那位设计总监男朋友分手的具体原因告诉给了温塔道。


    温塔大吃一惊。


    “他居然说我的画不好?塔塔你知道吗?他说我什么都可以,但是他居然敢说我的画不好?”


    从一开始的若无其事,到现在的恨得牙痒痒,三言两语间,温塔可以明显感觉到冯荻荻情绪的转变。


    她气愤到整张脸在一瞬间变得怒红:“我的画不好,那难道他觉得他自己的衣服就设计的很好吗?那几片布挂在那里,知道的他是在设计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专门收破烂的呢!这种衣服如果不是挂了个牌子,白送我都懒得要!”


    “…………”


    同样身为一名艺术创作者,温塔当然知道,被人当面指责自己的作品不好是什么样的滋味。


    不过其它人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每个人的品味各有不同,强行要人家赞许自己,未免太过牵强。


    但是男朋友可不是其他人。


    温塔只要稍稍代入一下冯荻荻,试想萧厉当着自己的面,指责自己的画画技巧差劲,她便恨不能打爆萧厉的脑袋,再把他的头给摁进到她们美术馆门前的喷泉里。


    即便他的语气再客观公正。


    她拍着冯荻荻的肩膀,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


    冯荻荻攥紧她的手,却自顾自又道:“以后我再也不会买他们家的衣服,亏我每年砸那么多钱在他们身上!真的是,一个堂堂的艺术总监,连最起码的眼光都没有,你以后也不许再买这个牌子的衣服了啊!”


    “………………”


    冯荻荻的命令沉重如山。


    温塔想了想,她好像过年前刚刚入手了几件他们家的毛衣和外套。


    不过这个时候,她自然是和冯荻荻同仇敌忾,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她马上道:“那我到时候拿出去捐了!”


    冯荻荻这才肯放过她。


    两个人今天来这场派对的原因也没有什么,就是想要来给自己相熟的学姐捧个场,顺便也来巩固一下她们之间的友情。


    毕竟之前她们的美术馆开业,人家也是带了不少的人脉过来介绍并且认识的。


    没有什么目的的派对总是最容易叫人放松,冯荻荻在和温塔说完了自己的事情之后,就彻底放飞了自我,拎着手里的酒杯冲进人堆里,嗨了起来。


    温塔望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大概明白冯荻荻挑在现在这个场合和自己说分手的原因了。


    有了分手这个理由之后,她今天不论玩的有多过分,温塔都不会嫌弃她的。


    她有社交豁免权。


    她看着冯荻荻的身影,默默摇了摇头,转身正想给自己也去拿一杯酒,却不期然见到一个有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那又是她的一位高中同学。


    “温塔?”那人见到温塔回头,直接面露兴奋,“还真是你啊!我就知道,今天过来学姐的派对,可能会见到你的!”


    “是啊,好久不见。”


    温塔和这位男同学,也是好久没见过了,但却一直有着彼此的联系方式。


    她微微笑道。


    “好久不见!”对方挺直了自己的身体,燕尾服的西装笔挺崭新。


    在见到温塔的身侧并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不禁又问道:“你今天是一个人来参加派对的吗?上回同学聚会,你都没来,我听他们有人说你都已经结婚了,是真的吗?怎么没见你发朋友圈呢?”


    “……”


    “是真的。不过我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和冯荻荻一起。”


    这位老同学的问题有些过分,但也尚在温塔可以回答的范畴之内。


    她给人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老同学的脸上果不其然又露出一点遗憾。


    不过只有一点点。


    他很快又道:“你老公叫什么名字啊?这么有意思的派对,怎么不带他一起来?下回有机会,一起带出来玩玩呗?”


    温塔挑眉。


    如果是以前,遇到这个问题,她当然会选择性忽视,并且把话题给转移走。


    不管这些同学的问题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有自己的原则。


    但是眼下嘛……


    她大大方方道:“萧厉,明洲科技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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