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时絮和顾绥打起来时,怕被无辜殃及,岁岁和小黑躲到了楼上去,他在楼上眯了会,抱着小黑下楼时,顾绥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客厅,他的时絮小爸坐在沙发里,身旁还坐着一个陌生男人。
岁岁迈着不怎么灵活的小短腿,朝时絮扑去,目光全程都落在祁愈身上。
“小、小爸……”岁岁奶呼呼喊道。
时絮摸了摸小家伙柔软的头发,向震惊的祁愈介绍道:“岁岁,我儿子。”
“你还真的有个孩子啊?”祁愈悄悄指了指顾绥,压低声音问,“你跟他生的?你生还是他生啊?”
时絮:“……”
顾绥要是正常人类,祁愈一定不会问这种弱智问题,时絮曾经也以为顾绥会生孩子。
时絮:“这孩子是顾绥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祁愈,“你在骗我吧?我妈在我小时候也跟我说过,我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时絮:“我没骗你。”
祁愈:“……”
时絮跟祁愈说了岁岁的情况,祁愈再看岁岁,眼里多了几分心疼,他朝岁岁张开手,用了生平最温柔的声音哄道:“岁岁,我叫祁愈,是你小爸的朋友,你可以叫我祁愈叔叔。”
岁岁从时絮的怀中抬起头,小手伸出,试探着碰了碰祁愈的手指。
温热柔软的触感,跟小爸的感觉不一样,但一样的温暖。
“去吧。”时絮松开了岁岁,鼓励道。
岁岁爬进了祁愈怀里,抱住祁愈的手,金色圆眼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盯着祁愈,像是一只正在观察人类的小猫咪。
祁愈也没接触过几个人类幼崽,他连抱都没有抱过,明知道眼前的小孩不是人类,还是万分紧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给碰坏了。
岁岁感受到了祁愈的小心翼翼,嘴角咧开,笑出了四颗小奶牙。
祁愈惊奇道:“他笑起来的嘴巴怎么是这个形状的?”
岁岁笑容倏地一收,嘴角下弯,眼里霎时浮出了两汪泪。
祁愈慌了,连声哄道:“诶,我没有说你不好看……我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第一次见爱心形状的嘴巴!你笑得很可爱,不是很!是特别!特别可爱!”
岁岁挤掉眼里的眼泪,咯咯笑了起来,搂住祁愈的脖子,踮起脚,在祁愈的脸颊上落下一吻,奶声奶气道:“喜欢~喜、喜欢祁愈小叔。”
祁愈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向时絮,以寻求几分安心感。
“时、时絮,他他他说喜欢我。”祁愈说。
时絮笑道:“我听到了。”
祁愈:“岁岁说他喜欢我诶!”
时絮:“……我听到了。”
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祁愈长吁一口气,抱住岁岁就是一顿揉:“啊啊啊你真可爱,我也超级喜欢你~”
岁岁被揉得一阵恍惚,时絮的情感表达总是很内敛,而外放的顾绥永远只会将感情投递给时絮,岁岁头一次被这么热情的对待,整个人都懵了。
回过神来后回抱住祁愈,学着祁愈,跟祁愈玩起了贴贴的游戏。
要是祁愈再待久一点,或许,岁岁最喜欢的人会从时絮转为祁愈了。
时絮丝毫不担忧儿子的喜欢会转移给祁愈,他拿起茶几下的一本书,翻到上次还没看完的那一页,自动屏蔽了身旁吵闹的声音,专心看书。
一根透明触手从沙发底下探了过来,即将触碰到时絮的脚踝前,被时絮给发现了。
时絮轻轻抬起脚,落地时故意用了点力,重重踩住触手尖端。
顾绥:“……”
【啊,凶凶的老婆,喜欢~】
触手没有反抗,乖乖被时絮踩着,沙发底下又探出了几根透明触手,逐渐包围了时絮的右脚,它们替时絮脱掉了脚上的毛绒拖鞋,让时絮毫无阻隔地踩在它们的触手兄弟上。
时絮没有穿袜子,肌肤相贴的感觉让顾绥全身颤栗。
【好喜欢~】
时絮:“……”
这书是没办法再看下去了,怕被祁愈发现沙发底下的动静,时絮假装还在看书,右手掏出了藏在口袋中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割断了那几根不规矩的触手,趁祁愈不注意,回头给了顾绥一记警告的眼神。
顾绥无辜地眨眨眼,冲时絮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凶,但好喜欢~
时絮:“……”-
顾绥打扫完客厅就自觉地去厨房做饭了,有触手们帮忙,不到半个小时就做出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在今天之前,祁愈无法想象时絮谈恋爱后是什么样子的,也没办法想象时絮跟他的男朋友是如何相处的。
非要说的话,他觉得应该是恭敬如宾的,表面夫夫最适合时絮了。
与顾绥接触之后,祁愈终于确定了,时絮就该找个与他性格截然相反的。
热情奔放,不在意时絮的冷漠,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必须全心全意喜欢时絮。
这样的对象很难找,顾绥不仅做到了,还做得令祁愈心服口服。
顾绥的眼里只有时絮,这或许是任何一个人类都做不到的吧。
时絮找到了能共度一生的人,祁愈也总算能放心了。
时絮允许顾绥上桌吃饭,顾绥全然忘记了一个小时前的警告,时絮稍稍对他放纵一点,他就灿烂了起来。
“皮皮虾好多尖刺哦,我帮老婆剥,可不能伤了老婆的手。”
“这是我跑了三十多公里才在一个农场里买到的哦,我处理过,没有腥膻味,老婆要多吃点,多补补。”
时絮拒绝了顾绥喂过来的羊腰子:“我不需要补。”
顾绥脸颊迅速窜起了两抹绯红,轻轻撞了下时絮的肩膀,害羞道:“老婆是想让我多补补吗,老婆真贴心,你放心,我会好好注意我的身体的,一定……”
时絮抓起一块炸鸡,堵住了顾绥的嘴巴。
他没了平日的沉稳淡定,白皙脸颊飘起了与顾绥同款的绯红,恶声警告道:“吃你的饭,再多嘴,就给我滚下去。”
顾绥“唔唔”了两声,老实地点点头,听了时絮的话专心吃饭,全程专心专攻着面前那盘羊腰子。
羊腰子在炒之前就切了花刀,一口就能塞一个,顾绥非要将那一小片腰子再切割成几份,一点点放入嘴里。
放嘴里前,还要向时絮投去一个含羞带怯的目光,心里在想什么,全表现在脸上了。
【老婆要我多补补,我得好好补补,一定能够满足老婆~】
时絮忍了又忍,能够无视顾绥的目光,却无法忽视祁愈满含戏谑的目光。
桌子底下,他踩住了顾绥的脚,顾绥脸色一变,终于消停了,他也终于能安心吃饭了。
岁岁自被祁愈夸过笑得好看后,就黏着祁愈不肯撒手,连吃饭时都要坐在祁愈怀里。
他现在还没办法吃人类的食物,只能喝奶粉,但不影响他黏着祁愈。
祁愈夸他笑得好看,他就冲祁愈笑个不停。
他也知道自己长得可爱,毫不隐藏自己的优势,每次祁愈望过来,他都会露出爱心形状的嘴巴,势要让祁愈看到他最好看的样子,让祁愈多夸夸他。
是个喜欢听夸奖的孩子,擅长展露自己的优势,还不让人觉得讨厌。
祁愈越看越喜欢,都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吃完饭,时絮和祁愈重新回到客厅内消食,祁愈摸着岁岁柔软的金发,感叹道:“我可真羡慕你啊。”
时絮:“羡慕我什么?”
祁愈:“有全心全意喜欢你的对象,可爱的孩子,还有一只猫,你已经是人生赢家了。”
他以为他会比时絮先成家立业的,结果,时絮一下手,就提前比他到达了终点。
果然是时队,就是比他们厉害。
时絮:“这算是人生赢家吗?”
祁愈故作不爽:“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就很想过你这种生活,也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达到你的一半。”
时絮静默良久,轻笑道:“你这样一说,我忽然觉得,我现在挺幸福的。”
祁愈跟着笑了:“现在是你想要的正常人的生活吗?”
“是的。”
……
祁愈在时絮家赖到了十点钟才起身离开,他还有些不想走,想多陪岁岁玩会,但明天还要上班,他只能抱着遗憾回去了。
祁愈离开不到一小时,时絮就接到了祁愈的电话,祁愈的声音听上去没了离开前的轻飘散漫。
“派去调查的人刚告诉了我结果,在你家投放纸条的人是……你爸家的管家。”
“我知道了,我会亲自去问他的。”时絮没多少惊讶,语气如常,同祁愈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祁愈看不到他的神色有多凝重,在得到结果后,他被这一结果套了进去,满脑子都是疑问,同时也猜了几个答案出来,但在听到管家的回答前,这些答案都无法被证实。
金竹湾那事之后,时絮有想过去找时岩问问,问时岩知不知道姐姐男朋友的事情,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
时岩的态度摆得很清楚,他就算用暴力也无法从时岩口中撬出秘密来,时岩更加不会为他解惑,去找时岩,不过是白费口舌,还会被时岩缠着说些他不想听的废话。
除非他重新成为时岩的傀儡,但就算他愿意听时岩的话,时岩嘴里恐怕也没多少真话。
管家跟了时岩三十年,在时絮出生前就在时家做事了,他应该知道时岩的一些秘密,不然,也不会给时絮塞纸条了。
时絮没想过从管家这下手知道时岩的秘密,因为他知道管家对时岩很忠诚,跟时岩一样,用暴力也无法屈服,所以时絮根本就没想过找管家,但他没有料到,对时岩忠心耿耿的管家会给他投递消息。
是诱导他主动跳入时岩圈套的阴谋吗?
在自己家,时絮没有锁门的习惯,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只金色眼睛出现在房门口,痴痴凝望着他。
时絮专注想着事情,没察觉到顾绥站在房门口盯了他很久,等察觉后,他难得被吓了一跳。
惊吓之余,还冒出了一个无聊的想法,幸好顾绥的眼睛不是红色,不然这就是恐怖片的经典场景了。
“做什么?”时絮没有上前,坐在床上,静静与门外的眼睛对视。
顾绥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半扇门,正好露出了一个脑袋,他小声道:“老婆在烦恼什么吗?”
时絮实话实说:“是有些事很烦恼。”
顾绥:“那你需要一个暖床人帮你暖暖吗?”
时絮不懂烦恼跟暖床为什么能扯到一起,顾绥难道想帮他暖暖脑子?
“不用,你回你的房间。”
顾绥有自己的卧室,但他习惯跟时絮睡在一起,从他搬进来后,他只在那个房间睡过一次,时絮不愿意让他上床时,他宁愿去客厅沙发睡,都不愿意去那个房间睡冰冷的床,至少沙发上还有时絮的气味,还能聊以慰藉。
顾绥站在房门口不肯走,试探道:“我想跟老婆待在一个房间里,我不用睡床,我睡地板就好了。”
时絮:“趁我现在好说话,你赶紧回你房间,不然你就给我滚去外面草坪睡。”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算盘,等他睡着后,这家伙绝对会爬上他的床,然后毫不心虚跟他解释,不小心就睡上来了。
算盘落空了,顾绥立马想到了新的计划:“老婆,你想不想试试看,我跑了三十多公里买到的新鲜羊腰子的威力?”
时絮微笑:“那你想不想试试看,我昨天刚磨得刀的威力?”
顾绥:“……”
顾绥还想争取机会,还没张口,就得到了时絮一个冷漠的“滚”字。
顾绥关紧了门,可惜地叹气。
他不过是想每时每刻都跟老婆黏着,这么简单的愿望,怎么就这么难实现呢?
被顾绥闹了一通,时絮的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也不再纠结那些事情了。
现在凭空想象只会徒增烦恼,等与管家当面对峙的时候再思考这些问题吧。
……
时絮是个行动派,不喜欢将问题延后,昨晚得到调查结果后,隔天他就给管家打了电话。
如时絮猜测的,管家对时岩没了以往的忠心,管家仿佛就在等他打这通电话,没有多余的拉扯,三言两语间就懂得了彼此的目的,两人很快约定好了见面的地点与时间。
时岩今天在家,管家没办法出门,他跟时絮约好了明天下午一点,在某条路的咖啡店里见面。
挂断电话后,时絮收拾一番就出门上班了。
目前金竹湾加上时絮一共六个保安,时絮是六个人中唯一一个朝九晚五上下班的人,其余五人都没有意见,他们的排班与时絮不同,但上班的时间与时絮是一样的。
工资福利都一样,只不过时间不一样,没人会因为这种事情去挑时絮的刺。
交接完之后,前辈没有急着走,他刚点了份早餐外卖,边吃着饭,边与时絮闲聊。
时絮18岁时进入的异种管理局,这位叫钱信的前辈对他多加照顾,半年后,钱信辞职了。
战争后遗症不严重,钱信之所以选择在43的年纪就离开异种管理局,是想回归家庭,找份安全的工作。
钱信的老婆在他43时给他生了个女儿,他在与异种战斗中懂得了生命的可贵,他不想他的女儿刚出生就失去了爸爸,所以才选择辞职。
时絮与钱信在这几年间还有联系,也只是在过年时互发个祝福短信,联系并不紧密。
时隔近六年再见钱信,时絮感觉他与钱信的距离没有随着时间被拉远,这要归功于钱信是个自来熟。
钱信喜欢分享生活,聊得最多的是他的女儿,他是个女儿奴,见人就喜欢炫耀他有个宝贝闺女。
这位闺女是时絮的粉丝,也因为如此,钱信更加喜欢找时絮聊天了。
“我闺女跟我说了你的事情,你真找对象了?”
时絮看似是个话不多的,他的确话不多,但熟人跟他聊天,他不会拒绝,也会回应。
“嗯。”
钱信:“你跟你对象有小孩了?”
时絮:“嗯。”
“看不出来啊,动作这么迅猛,我以为你至少要单身到三十岁呢哈哈哈。”
钱信性格爽直,想什么便说什么,也不在意说的太直白会不会伤到对方。
时絮没有被伤到,他在想一个问题:祁愈这么想就算了,为什么钱信也觉得他会单身那么久?他看上去不像是会早恋的人吗?
“你跟你对象是怎么认识的?”钱信又抛来了一个问题。
时絮回想了下他与顾绥初见的画面,裂缝中那两次不算。
“路上撞见的。”
钱信“哦豁”了声:“偶然相遇,一见钟情啊?”
时絮:“算是吧。”
钱信:“然后就迅速在一起了?”
时絮算了下时间,不算迅速,但在一起的时间也很快了。
时絮:“嗯。”
钱信:“这是真爱啊,看来你很喜欢你的对象。”
时絮迷茫了:“你怎么看出来我很喜欢他的?”
钱信:“以你的性格,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就跟对方在一起吧,如果不是特别喜欢,你不会跟她在一起,而且还走到结婚生子这一步。”
时絮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道:“我想什么全部写在脸上吗?”
“没有,”钱信摇了摇手指,得意道,“我可不是根据你的表情猜出你的想法的,我是根据你的性格来猜测的,我是胡诌,也是想诈一下你,没想到你这么好骗,这不就都跟我交代了嘛!”
时絮笑容不减,内心涌起了几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不是因为被钱信揣测自己的心思而难受,而是,他无法反驳钱信的话。
喜欢?
还是特别喜欢?
对那只污染物?
搞笑吧!-
下班之前,时絮请好了明天的假。
因为疑似结婚生子的事情,时絮的热度还没有降下去,金竹湾附近仍盘踞着许多时絮的粉丝,时絮上下班仍旧要走最偏僻的小路。今天,他毫无意外的在熟悉的地方看到了顾绥。
自第一次接他下班之后,只要没有事情,顾绥都会来接他下班。
昨天被时絮教训了好几次,临睡前还被时絮恶声恶气地赶了出去,一夜过去,顾绥早已忘记了那些事情,再次见到时絮,还是对时絮笑脸相迎。
“老婆,我来接你啦~”
对比之下,时絮难得的有了几分愧疚。
冷酷无情的时队也有多愁善感的一天,这都要怪钱信跟他说了些有的没的,让他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承认,他是有些喜欢顾绥的。
但,他对顾绥的喜欢,比不上顾绥喜欢他的十分之一。
时絮忍不住想,顾绥会不会觉得不公平呢?
时絮思考时,顾绥走到了他身边,试探着碰了碰他的手指,见他没有排斥,才放心地牵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我腌了好多肉哦,老婆,我们今晚吃烧烤吧。”
没有预兆的,时絮忽然问:“我对你态度那么恶劣,你就不觉得生气吗?”
就没有哪怕一次,生过他的气吗?
顾绥一怔,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又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可是我老婆,我做的不好,老婆教训我是应该的,老婆教训老公是天经地义!”
时絮:“……”
顾绥的确欠教训,他之所以会教训顾绥,都是因为顾绥先撩拨他的。
但他还是忍不住会想,他的教训会不会太过了?
顾绥表达爱的方式就是这么直白热烈,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热情又黏人,就算是他,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这时候,他只能用冷漠的态度来应对。
可冷漠过了,即使是再热血的人都会心寒吧。
尽管他知道,顾绥不是正常人,永远不会对他变心。
只要他给顾绥一点点,顾绥就能还给他百分之百。
“老婆,你今天好奇怪哦,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抱你回去休息好不好?”顾绥晃了晃时絮的手。
时絮拒绝了顾绥的拥抱:“我没有不舒服。”
顾绥:“那你怎么了?”
时絮觉得有这些想法的自己变得矫情了,但还是将矫情吐露了出来:“我忽然觉得我对你挺不好的。”
顾绥诧异:“老婆有对我不好吗?”
时絮:“……”
时絮决定换顾绥能理解的说法:“我赶你走,你会难过吗?”
“当然难过呀。”顾绥低下头,委屈的脸庞放大在时絮眼前,“不能跟老婆贴贴亲亲,我好难过的。”
时絮表情冷漠:“正经点。”
顾绥立马严肃起来:“老婆,你不说清楚的话我不知道,你想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时絮嘴唇动了动,忽然扯出一个恶劣的笑:“我在想,就算我对你多坏,你都要好生受着,不能生我的气,不能忤逆我,永远都只能听我的话。”
话出口后,时絮和顾绥都愣住了,两人对视着,时絮在顾绥明亮的眼中看到了卑劣的自己,他的影子被那眼中的光芒给照亮了,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顾绥笑了起来:“你在跟我表白吗?”
时絮蹙眉:“你听得懂人话吗?”
顾绥仿佛没听到时絮的话,激动得破了音:“你跟我表白了!”
时絮:“……”
身体投入顾绥的怀抱中,顾绥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激动之余还知道控制住力道,他没有被顾绥的下巴磨疼,却被顾绥滚烫的体温和话语给烫到了。
“不管老婆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不会忤逆老婆,我永远会听老婆的话,只听老婆的话。”
紧密黏腻的拥抱,炙热的回应,让人很不适应,却不想推开。
时絮缓缓抬起手,回抱住顾绥,将脸颊贴向顾绥的脸颊。
好烫。
时絮:“你真的好黏人。”
顾绥:“我只黏老婆一个人。”
时絮:“好恶心。”
顾绥心里荡开一层层涟漪,用力抱紧怀中的珍宝,缱绻爱意全都融入了呢喃之中。
“我也好喜欢你,只喜欢你。”
第42章
时絮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这家咖啡店有独立的包房,可以方便客人们谈话,时絮要了楼上最角落的房间,等了没多久,管家就如约出现了。
时絮虽然在时家长大,管家也从始至终待在时家未曾离职过,但时絮与这位管家并没有深交过。
时絮有记忆开始,负责照顾时絮的是哥哥姐姐,时絮没有保留多少关于管家的记忆,哥哥和姐姐相继去世之后,时絮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更加与管家没了交流的机会。
“少爷。”
时絮与时岩撕破脸不是秘密,再次见到时絮,管家仍旧对时絮恭恭敬敬的。
管家姓周,比时岩年长5岁,与注重保养的时岩不同,看脸就能看出他的真实年龄,已经是可以退休的年纪了,仍选择继续留在时家工作。
只是这次,他对时岩不再忠诚,他叛变了。
管家不擅长用电子产品,时絮特意问店员要了份菜单,摆放在了管家的桌前。
“要喝什么?”时絮指了指桌上的菜单。
管家一如既往挂起了职业微笑:“白开水就够了。”
时絮和管家没什么闲话家常可以聊的,管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没有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寒暄话。
“金竹湾是什么意思?”时絮直切重点,语气肯定,“你知道那只污染物的秘密。”
管家点点头,表情痛苦:“我这辈子只谈过一次恋爱,对方是富家千金,我的身份配不上她,我们被迫分开,她被她的家人带去了国外,她在出国的第三年就去世了,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发现了一个秘密,她给我生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阿城……”
“知道这个秘密的时间很不凑巧,您姐姐去世的半个月后,我无意中知道了这个秘密,那时阿城已经陷入了小姐死亡的悲痛中,我没办法跟阿城坦白身份,只能看着他陷在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中,我试着去救他,但救不回来,他……”
管家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似乎在极力抑制着痛苦,扭曲的面容和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阿城最绝望的时候,一只污染物找上了他,污染物诱惑他,如果阿城能用性命来交换的话,它就能让阿城再次见到小姐,我拉不住阿城,他心甘情愿与那只污染物做了交换。”
时絮想起了祁愈的猜测,当时只觉得祁愈编故事的能力很棒,却不想,祁愈说对了全部。
到底是有多爱,才能毫不犹豫交付自己的性命呢?
哪怕知道污染物创造的只是幻觉,也甘愿以失去性命为代价,沦陷在虚幻的梦境之中?
时絮理解不了阿城的想法,但无法说阿城的决定就是错的。
唯一能肯定的是,阿城真的很爱姐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管家:“小姐去世后的一年后。”
与阿城失踪的时间对上了。
时絮想问管家,既然你知道阿城已经被污染物吞噬了,那为什么不上报异种管理局?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浮现后,就立马有了答案——
因为管家不是冷血无情的时岩,做不到大义灭亲,所以只能选择隐藏这个秘密,放任那只污染物继续危害无辜的人。
“当时那只污染物只有F级,就已经很狡猾了,它知道被异能者发现后就会被捕杀,于是变成阿城的样子来让我心软,我也上当了。”
管家苦笑了下:“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不说,但我欠了那孩子很多,他的外公不承认他的存在,他一出生就被家人给抛弃了,直到他死后我都没能给他提供一点帮助,我想补偿他,我的私心酿出了很多错误来……”
在异种管理局工作了六年,时絮见过了无数生离死别,与无数悲情的故事,比管家还要惨的大有人在。
管家的故事并未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动容,时絮知道管家为什么选择这样做,却无法感同身受。
他的理智很清醒,近乎冷漠地道:“这么多年,异种管理局都没有发现那只污染物,是你的手笔?”
管家:“老爷也帮了我,我在时家做了几十年的管家,老爷对我还算有几分感情,他怜悯我失去了儿子,帮我隐瞒了那只污染物的事情,老爷送了我一套房子,那只污染物平时就住在那里,我只要一有休息时间就会去探望他。”
时岩会做这样的事情,时絮一点都不意外。
管家用‘怜悯’来形容非常准确,时絮都能想到,时岩之所以会帮助管家,不是因为时岩有多心疼管家的遭遇。
时岩不过是随便伸个手帮个忙,让管家对他感恩戴德,笼络人心,让管家对他更加忠诚,也是为了更好的掌控住管家。
时岩会考虑污染物杀人的事情吗?
当然不会。
时岩是个自负的人,他培养了许多异能者,认为不管出什么事,那些异能者都能够保护他。
时岩肯定在想,就算日后那只污染物闹出点动静来,只要在异种管理局察觉之前,下令斩杀那只污染物,这件事就永远不会被人察觉,所以时岩才能放心地留下那只污染物。
自以为是的操控一切。
一个父亲想要弥补自己的孩子,时岩却将这份愧疚之心当成用来要挟管家的筹码,真是可笑。
时岩果然是商人,彻头彻尾只注重利益。
“所以,你既然选择养着这只污染物,那为什么又要跟我说明真相?”时絮嗤笑道,“你不会是突然醒悟过来,想要赎罪?”
“那只污染物在我的放纵下杀了无数人,我什么都做不了,也无法将失去的东西偿还给那些人,我没有资格赎罪。”管家捂住疲惫的脸,叹息道,“我的确是突然醒悟过来的,我忽然发现,阿城已经不是我印象中的阿城了,我才终于清醒过来,他不是我的阿城,它只是一只肮脏的污染物,它占据了我儿子的身体,用我儿子的身体做了那么多坏事……”
一开始,那只污染物是很听话的,他被表象给蒙骗了。
那只污染物很聪明,知道自己现在实力不够,只能用谎言和演技欺骗他。
污染物用阿城的身体讨好他,在他面前表现的听话懂事,让他无法狠心将它杀死。
它在这十几年里不断吞噬、进化,终于不用在他面前伪装。
然后,他的阿城开始面目全非……
半个月前,他去金竹湾看望‘阿城’,一进门就发现,‘阿城’趴在地板上,正在啃食一个小孩的脚,那个小孩还活着,在看到他的瞬间燃起了求生的希望,哭泣着朝他伸出手,祈求他能够救自己一命。
“救、救救我……呜呜我好痛啊……爷爷,能不能救救我……我、我想妈妈了,我要回去找妈妈呜呜呜……”
然后,他跟以往一样关上了门,等待门后的痛哭声与进食声消失。
“妈妈呜呜……”
“别怕,我会帮你找到妈妈的,只要你乖乖的,我会实现你的心愿的。”
明明早已经麻木了,内心仍旧会因为那稚嫩的求救声而生出几分焦灼感来。
心愿?
已经进化成A级的污染物早就不屑用等价交换的方式来捕杀猎物了。
它现在轻易就能杀死人,也就没必要用谎言欺骗愚蠢的猎物,诱导猎物跳入它的陷阱。
实现心愿?
真的实现了吗?
再打开门,‘阿城’没有恢复原来的样子,血淋淋又扭曲的脸,嘴角还挂着肉块,坐在被血染红的地板上,贪婪地盯着他。
“好饿啊,还没有吃饱,我还要更多,吃饱了,就能进化了……”
‘阿城’碎碎念着,没有朝他发动攻击,但那双充满渴望的猩红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他,直到他离去,仍能感觉那双视线还黏在他的背上。
他直觉,如果没有那个孩子,他一定会成为‘阿城’的捕食目标。
因为他的皮肉不够嫩,所以才逃过了一劫。
下一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这不是他的‘阿城’。
他终于清醒过来。
小姐谈恋爱之后,时常带男朋友回家,管家也因此能经常见到这位男朋友。
阿城是个性格温柔,很有礼貌的孩子,第一次见面,他还没有开口,阿城就先主动跟他打了招呼,微笑的模样,时隔多年他仍旧记得。
阿城每次来时家做客,都会给他捎带上一份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却也是一份心意。
只因为小姐说,周伯很关照我,阿城就对他上了心,将他当长辈来尊敬,每次见到他,都会亲切的叫他一声“周伯”。
那样温柔善良的孩子,绝对不是那只肮脏不堪,只知道杀戮的污染物。
他错了,错得离谱。
他有罪,罪孽深重。
阿城早就死了,是他用一己私欲将阿城强行留在了这世间,放纵那怪物用阿城的模样为非作歹。
他不配做阿城的父亲,说什么弥补,在阿城死后,他用弥补的借口伤害了他的孩子。
所以,他亲自揭开了真相,为阿城,为自己做一个了断。
“我会去自首的。”
时絮没有接管家的话,自不自首是管家的事情,不管管家是幡然醒悟还是要赎罪,他放任污染物作恶已经是重罪,就算他不愿意自首,也无法脱罪,必须接受惩罚。
时絮不愿与管家聊这个问题,趁着管家内心松动的时候,他抛出了最重要的问题:“你知道姐姐多少事情?”
管家抬起布满阴翳的双眼,他知道时絮想问什么,也愿意将所知的事情全部告知给时絮。
“世界裂缝中有很多财宝,也藏着许多人类想象不到的东西,我不知道老爷想要什么,但我知道,老爷培养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帮他去裂缝中找到某样东西……”
时絮在遇到顾绥之前就猜到了这个秘密。
为此,哥哥和姐姐丢了性命,接下来就要轮到他了,只是他在死亡之前及时逃脱了时岩的掌控。
管家不知道时岩要找什么,时絮隐约猜到了答案。
管家继续道:“小姐某次从裂缝中回来,带回了一个金色的蛋,小姐将那颗蛋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走哪都要抱着它,慢慢的,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老爷看不下去了,想要分开她们,小姐很愤怒,那是小姐第一次与老爷起了争执,因为一颗蛋。”
往事历历在目,说到这,管家的笑容化为了忧愁,吐出一口浊气:“那颗蛋控制了小姐的心神,它操控着小姐,让小姐保护它,小姐的性情大变,为了那颗蛋,与老爷大吵一架后彻底决裂,没过多久,小姐的死讯就传了回来。”
时絮双眼微敛,静静沉思。
管家说的时间线与他记忆中的时间对得上,他没有见过那颗蛋,或许是姐姐有意隐藏,不让他发现。
他一直以为,姐姐是接受不了哥哥的死亡和自己今后的命运才离开的,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一层原因。
他没有发现姐姐的异常。
“她很正常。”时絮说完,又强调了一遍,“她很正常!”
至少,在时絮的记忆中,姐姐一直都是温柔的,从没有对他疾言厉色过。
最后一面,也是笑着同他告别的。
管家:“那只是伪装而已,我和老爷见过小姐疯狂的一面,那时小姐已经被那颗蛋控制住了,小姐还保留几分自我意识,她或许是不想让您知道她的处境,让您为她担忧,所以尽可能在您面前表现的正常,那颗蛋跟控制住阿城身体的污染物一样,都善于用伪装欺骗人类。”
时絮面上淡定依旧,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蜷了起来。
“姐姐死后,那颗蛋又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管家如实道,“从那之后,老爷没有停止在裂缝寻找东西的计划,而且还花费重金,开始大规模的在全世界寻找某样东西,我猜是那颗不知去向的金蛋。”
时絮:“他也被那颗金蛋蛊惑了?”
“我想应该是的,那颗蛋太可怕了,它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可以将人变得面目全非。”回忆往事了一遭,管家的脸比来时苍老了许多,声音也添了无数的疲惫。
“如果没有那颗蛋,小姐不会这样的,也不知道那颗蛋里面究竟长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时絮知道答案,却不会告诉管家。
他将管家说的话在脑中仔仔细细回味了一遍,抓住了一个重点。
“姐姐死前就与时岩决裂了,那她为什么还会答应时岩去裂缝里?”
如果姐姐不去裂缝就不会死了,都已经与时岩撕破脸了,为什么还会听从时岩的命令呢?
管家有些难以启齿,还是说了:“因为老爷拿阿城做了要挟。”
时絮眉眼一凛,陡然爆发的杀气骇住了管家。
时絮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轻声道:“你继续说。”
“阿城的事业刚起步,老爷从中作梗,只要他想,阿城的公司随时都能破产,老爷跟小姐做下了约定,只要小姐再去裂缝一次,帮老爷搜集到能买下阿城公司的财宝,作为交换,老爷就会放过阿城,小姐答应了。”
“就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咖啡杯被时絮捏出了一条裂痕,时絮及时收手,却收不住表情朝扭曲发展,但即使这样,也仍旧是好看的。
管家轻叹口气:“对,就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是……阿城拖累了小姐。”
时絮沉默不语,手指深深陷入皮肉中。
他不在乎阿城的感受,这世界上,他在乎的人只有哥哥和姐姐,任何会威胁伤害到他们的人,他都能毫不留情地铲除掉。
如果当时让时絮来做选择,时絮会毫不犹豫抛弃阿城,选择自由。
但时絮不是姐姐,姐姐选择了阿城,然后,葬身在了世界裂缝中。
真可笑。
“小姐死后,老爷没有再刁难阿城……但阿城的公司还是破产了,因为阿城无心事业,他心里只有小姐。”
时絮肩膀耸动,低笑出声:“那姐姐做这个选择有什么意义呢?结果不都一样吗?”
管家无法解释清楚,因为他们都不是时絮的姐姐,无法替她做出解释。
“我很抱歉。”
时絮:“既然时岩那么想得到金蛋,为什么不拿金蛋来做交换呢?”
为什么要姐姐再去裂缝替他寻找什么财宝?
时岩缺那些财宝吗?
管家:“金蛋控制了小姐,一旦小姐有想将它交出去的念头,金蛋就会夺走小姐的思考,小姐只能保护金蛋,没办法破坏金蛋,老爷没法提出这样的要求,之所以会让小姐去裂缝一次,是想趁着小姐去裂缝的时候夺走金蛋,但老爷没有找到金蛋,他也没有在小姐的尸体身上找到金蛋,小姐死后,那颗蛋就不见了,不知道小姐是带它回了裂缝,还是在小姐去裂缝之前就逃走了。”
……
从咖啡店出来后,时絮就浑浑噩噩的,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穿行,内心只余下空洞。
身后有脚步声逼近,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时絮没有避开朝他伸过来的手,被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握入了掌心中。
很奇怪,污染物的本体明明是黏糊糊的,但顾绥的人身却很干净,皮肤触感跟人类毫无区别。
顾绥保持人类姿态越久,时絮就越无法分清,顾绥到底是人类还是污染物。
或许,顾绥比他们都更像个正常人类吧。
“老婆,你在想什么呀,我跟了你一路你都没看到我,好伤心哦。”顾绥靠了过来,额发擦过时絮的耳垂,他观察了时絮一路,此刻还是没有停止观察。
时絮侧目,撞进了顾绥担忧的眼眸中。
“我想去一个地方,你陪我去吧。”
顾绥:“好。”-
时岩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颜面,即使女儿让自己失望,与女儿关系破裂了,在女儿死后,他还要维持父慈子孝的一面,向众人证明他有多么爱他的女儿,对他女儿的死有多难过。
时岩给女儿办了一个隆重的丧礼,与他的儿子葬在了一起。
墓园建在群山之中,寒风被松柏遮挡,却仍冷得刺骨。
不怕冷的时絮自进墓园之后就一直在颤抖,顾绥拉起时絮的手,放在嘴边不停哈着气,试图帮时絮取暖。
这点热度不足以让时絮的身体温暖起来,却让时絮非常受用。
野兽相互舔舐伤口,人类喜欢报团取暖,时絮以为自己不需要关怀和温暖的,但真被温暖包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抗拒不了,一旦得到了就不想放手。
他停住了脚步,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静静凝望顾绥。
顾绥跟着停下脚步,抬眸望向时絮,还不忘给时絮的手指吹气,又吹了口热气后才询问:“老婆,怎么啦?”
时絮没有说话,又盯了顾绥很久,才缓缓开口:“走吧。”
顾绥没有追问,乖乖被时絮牵着往上走,两人拾阶而上,走了大约十分钟,才在两座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两个人的脸都停留在最美的时刻,顾绥不知道时絮的哥哥姐姐叫什么名字,看到墓碑上两个人都姓时,再看与时絮有几分相似的两张脸,自己得出了答案。
“这是你的哥哥姐姐吗?”
时絮:“嗯。”
顾绥浑身一颤,忽然激动道:“我这是见家长了吗?”
时絮:“……”
顾绥抿了下唇,慌乱无措地向时絮求助:“我、我什么都没带呢,老婆,我我我我该说些什么?”
时絮:“……”
正因为太熟悉顾绥了,时絮才会知道,此刻的顾绥绝对不是在恶意搞怪,见到他的哥哥姐姐,顾绥是真的很紧张,也是真的在认真对待他们这一段关系。
时絮握紧顾绥的手,轻声道:“跟他们打个招呼吧。”
顾绥瞬间冷静了下来,他对着两座墓碑拜了拜,真诚地自我介绍道:“哥哥姐姐们好,我叫顾绥,是一只SSS级污染物,从七年前见到老……时絮的第一眼,我就对他一见钟情了,那时的我还没有进化成SSS级污染物,为了能更好的保护时絮,我按捺了七年,才终于有勇气追求时絮……”
时絮怔怔听着顾绥的自白,有些话他是第一次听。
比如顾绥是为了他才努力进化的。
比如顾绥对他只是一见钟情而已,却记住了他七年,这份感情没有随着时间淡去,反而越来越浓。
又比如,直白热烈的顾绥追他的时候还是会紧张的,还是要做足心理准备的。
时絮忽然很想笑,他的嘴角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翘起了。
“我会好好珍惜时絮的,你们放心把他交给我吧,他是我的宝贝,我会一辈子对他好的,不让他受一丁点委屈。”
听完管家的秘密,时絮的内心非常沉重,他突然很想来这里看看哥哥姐姐。
如果没有顾绥的‘捣乱’,他的心情会一直沉重下去。
两人在墓碑前站了很久,时絮什么都没有对哥哥姐姐说,天色快暗了,他才牵着顾绥的手往山下走。
“我知道姐姐最重要的人不是我。”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絮的声音憋得有些沙哑,“所以我从来没期待过成为姐姐最重要的人,其实,这是假话……”
哥哥还活着的时候,时絮觉得,即使在姐姐心里,他永远排不上第一也没有关系,因为他还有哥哥。
而且,在他心里,哥哥的份量超过了姐姐,所以他们是公平的。
他做不到将姐姐看成第一重要的存在,姐姐不将他当做最重要的人也没有关系。
姐姐身边有阿城,而他失去了哥哥。
哥哥死后,时絮很想像黏着哥哥一样黏着姐姐,但他做不到,他无法抢走阿城的位置,无法成为姐姐最重要的人。
自哥哥死去的那天,他就是一个人了,他开始被孤独包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温暖。
两人走到一株松树下站定,时絮将头靠在了顾绥的肩上,将重量全都交托在顾绥身上,他借着顾绥的身体躲避扑面而来的冷风,躲在了顾绥铸造的温暖保护壳中。
“我很自私,得知姐姐是为阿城去死的时候,我想的是,为什么死的不是阿城,为什么姐姐不能放弃阿城选择我呢?”
明明他们才是有着血缘牵绊的人,明明他与姐姐的关系更深,为什么姐姐宁愿选择阿城,也不愿意选择陪伴他呢?
哥哥死后,有着相同命运的只剩下他和姐姐了,为什么姐姐不能跟他抱团取暖呢?
他们本该相互依偎,一起面对糟糕的未来,一起挣脱父亲的束缚。
姐姐活着的时候,这些话他没法说出口,姐姐死后的今天,这样的想法仍旧存在。
“我真的很自私。”时絮呢喃道,“我只想要索取,不想要付出,其实,我只是想要陪伴而已,我知道的,我跟阿城不一样,阿城能给姐姐的,我不能给,我没办法成为姐姐最重要的人,可我想要姐姐将我视作最重要的人……”
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自私,所以从未对姐姐诉说,可如今他有些后悔了,如果他提早将那个位置抢过来,如果他能彻底自私一次,姐姐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为了阿城牺牲了呢?
顾绥的掌心落在时絮的脑袋上,轻柔地抚摸。
时絮的声音被风卷走后,只剩下了沉重的呼吸声。
“每个人都会有最重要的人,你的姐姐比你先找到了她最重要的人,而你最重要的人已经出现了。”
时絮抬起头的瞬间,脸颊就被温暖的大掌给捧住了,顾绥压了过来,额头重重抵上他的额头,柔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空洞的眼睛重新有了聚焦,时絮再次在顾绥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再次被顾绥的光芒点亮的自己。
让他觉得,他也不是那么的自私卑劣。
即使是这样的他,也能被人深爱着,被人视若珍宝般呵护着。
时絮搂住顾绥的脖子,吻住了顾绥的嘴唇。
这个吻很单纯,没有掺杂半分欲望,只是单纯的想亲吻顾绥,感受顾绥嘴唇的热度。
顾绥头一次没有迫切地深入时絮的嘴里,他没有回应时絮的吻,学着时絮,静静地观察时絮。
嘴唇相贴了许久,时絮才撤离,他回握住顾绥的手,用力紧了紧。
“顾绥。”
“嗯?”
“有点冷了。”
顾绥抓起时絮的手,和之前一样,帮时絮吹手。
哈了好几口热气后,时絮的手终于热了些,但这不足以让时絮彻底温暖起来。
“我们回家吧。”时絮说。
顾绥:“好。”
时絮:“回家后,用你的身体温暖我吧。”
顾绥:“好!!!”
身后,无数根透明触手开始蠢蠢欲动……
第43章
被欲望掌控不是一件好事,在沉溺于顾绥的怀抱时,时絮仍理智的想着这一句话。
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一点点沦陷,直至成瘾。
敞开心扉彻底接受顾绥,投入之后,这种事情逐渐变得酣畅淋漓起来。
他很喜欢,且享受与顾绥肌肤相贴的感觉,被顾绥撬开心防,被完全侵占的感觉。
……
深夜两点,小黑猫和岁岁都睡着了。
时絮给岁岁准备了婴儿房,还购买了婴儿床和各种哄睡的小玩具,但岁岁跟他的大爸爸一样,都不喜欢自己的房间。
不能跟时絮一起睡的时候,岁岁会选择跟小黑猫睡在一块。
小黑猫的小窝足够容纳它一只猫,多一个跟它体型相当的岁岁就有些挤了。
小黑是一只脾气很好的猫,被岁岁霸占了三分之二的窝也没有丝毫怨言,还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岁岁露在外面的小肚皮,岁岁在睡梦中发出梦呓时,还会用尾巴轻轻拍打岁岁的背。
任何哄睡的小玩具,都没有小黑猫来得管用。
时絮捡起岁岁踢掉的被子,盖在一猫一崽身上,学着记忆中看到过的画面,轻拍岁岁的后背。
他还是第一次哄孩子睡觉,动作一点都不生疏,也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困难。
岁岁很乖,给了第一次养幼崽的他极佳的体验。
如果没有亲眼见过那颗金蛋,时絮无法相信,岁岁会从金蛋里生出来,除了过小的身体,他的外表与人类小孩无异。
想起周管家说的话,时絮内心十分纠结。
他不知道姐姐找到的那颗蛋是不是岁岁,就算是或不是,他都要面临许许多多的问题——
岁岁是不是无害的?
他真的会蛊惑人心吗?
他以后会不会伤害他跟顾绥?
顾绥的脚步声很轻,在顾绥出现在客厅的时候,时絮还是发现了顾绥的气息。
顾绥从后拥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伸手过来,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辅助他一起抚摸熟睡的幼崽。
“醒来没看到老婆,我好害怕。”顾绥的嘴唇虚虚贴着时絮的耳朵,带着时絮一起颤抖起来。
时絮嗤道:“你会害怕?”
顾绥收紧了覆在时絮腰上的手臂,声音更加可怜了:“怕的,老婆不在我身边我就害怕。”
装得挺像真的。
时絮想起了周管家说的那些话,他拍了拍顾绥的手臂,顾绥心领神会,扶着他站了起来。
两人走到沙发坐下,顾绥仍旧抱着时絮不肯放,生拉硬拽的,让时絮坐在了他腿上。
顾绥坚持,时絮索性由着顾绥,在顾绥探过来要亲吻他时堵住了顾绥的嘴巴,将顾绥的脑袋压到了沙发上。
“有事要跟你说。”
时絮的语气很正经,顾绥刚还春色荡漾,转眼就严肃了起来:“老婆你说。”
时絮没绷住,笑了起来,顾绥刚牵起唇角,他立即收起了笑,顾绥也学着他迅速收起了笑。
学人这方面,顾绥比猴子还要聪明。
时絮没再跟顾绥拉扯,谈起了正事,他将周管家同他说的那些话转述给了顾绥听。
“据我所知,污染物是不可能完全实现人类的愿望的。”顾绥说。
时絮蹙眉:“那那只污染物是怎么回事?”
顾绥遗憾道:“你姐的男朋友被欺骗了,那只污染物很狡猾,刚认识你姐的男朋友时只有F级,无法用蛮力寄生,只能用谎言来欺骗他。”
“不过,”顾绥继续道,“那只污染物没有完全说谎,拥有幻术能力的污染物可以给人类制造幻术,或许,那只污染物在他生前让他再次见到了你姐姐。”
以生命为代价,只为了再见上一面。
对许多人来说,这笔买卖非常不划算,但对阿城来说,沉浸在虚假的幻象之中,比活着更幸福。
时絮不禁想到了赵辉煌,他跟阿城一样,明知道是死亡,还是愿意葬送生命。
曾经的时絮一定不会理解阿城和赵辉煌,但如今的时絮能够理解一点点了。
顾绥凑了过来,鼻尖磨蹭着时絮的面颊,情事过后的声音还分外沙哑:“我不会让老婆陷入这样的困境的,我会保护好老婆,也会保护好自己,我们要在一起很久,直到生命的尽头。”
很漂亮的情话,连心硬如铁的时絮都有些心动了。
“说得很好,但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力量还被封印着呢。”
祁愈说时絮不懂浪漫,这话还真没说错。
这种时候,时絮应该顺着顾绥的话说,将暧昧的气氛拉至顶峰,可他选择打破暧昧。
顾绥嘴角下弯,想起了旧事,有些难过:“老婆真的好狠心啊,要不是我有所防备,差点就出不来了,一想到我可能会见不到老婆,我就好伤心呜呜……”
顾绥说着说着,眼里泛起了泪光。
看过太多次顾绥的眼泪,时絮还是学不会泰然处之。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一个192的大高个掉眼泪,为什么能没有一点违和感呢?
时絮厌恶不起来,还想哄顾绥,他忍了又忍,还是伸出了手,拍拍顾绥的脑袋,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同顾绥解释。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我是异种管理局的队长,我的职责就是斩杀污染物和异种,当时的你对我来说是斩杀目标,我不可能对你手下留情。”时絮纠结良久,还是选择说出来,“抱歉,让你难过了。”
顾绥瞬间露出了笑脸,要不是他脸上还沾着泪水,时絮会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顾绥都是假的。
“老婆不要道歉,我没生老婆的气,我努力锻炼七年,就是为了日后能保护老婆的,也多亏了我的努力,我才能在老婆手下侥幸逃过一劫,现在能跟老婆在一起,我好开心啊。”顾绥说着说着,脑袋就压入了时絮的怀中,使劲拱了拱。
时絮:“……”
他就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是假伤心。
根本不用安慰,这家伙自己就能自愈。
被时絮拍了下,顾绥总算停了下来,他从时絮怀中抬起头,一脸期待道:“老婆,当时的我对你来说是斩杀目标,那现在呢?”
时絮心念一动,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但在顾绥问出来后,立即就有了答案。
时絮勾住顾绥的脖子,食指按在顾绥红肿的下唇上,刚才那场激烈后留下的痕迹没有消退,眼尾还泛着红,凤眼轻挑,只一个眼神就拴住了顾绥的心。
“你觉得呢?”时絮把问题推了回来。
顾绥咽了下喉咙,双唇抿动间,含住了时絮的指尖,他没有放松嘴唇,紧紧含着,还想将时絮的手指含入嘴里。
“说话。”时絮手指微动,摆脱了顾绥嘴唇的束缚,在顾绥的唇上游移。
顾绥痴痴望着时絮,呼吸凌乱:“老婆不说的话,我不知道。”
时絮:“你不是有读心术吗?你不是很会猜测我的心思吗?”
顾绥:“我想老婆亲口说给我听。”
时絮靠近顾绥,唇落在顾绥耳旁,嘴唇开合间会扫过顾绥耳廓。
“你是我的谁?”时絮低低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道,“我、老、公、啊。”
顾绥呼吸霎时停住,覆在时絮腰间的手臂收紧,他捧住时絮的脸,就要去亲吻时絮,被时絮给挡住。
顾绥无措道:“老婆,想亲亲。”
落入欲望陷阱的,自始至终只有顾绥,时絮十分清醒,含情的双眼恢复了一片冰冷,却依旧勾人。
“正事还没有谈完。”
顾绥哭喊:“老婆!”
真的要这么残忍吗?
勾了他又不给他!好过分!
时絮不理会顾绥的委屈,提问:“金蛋拥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吗?”
顾绥嘴巴紧闭,哀怨地看着时絮,似乎不打算回答时絮的问题。
时絮抚摸顾绥的脸颊,笑道:“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满意了,我才能让你满意。”
顾绥的眼睛顷刻就亮了:“我不知道。”
时絮神情凝重:“你也不知道?”
顾绥:“我在裂缝中那么多年,只见过金蛋一次,那次也没有与它接触过,所以我不知道它有什么能力。”
见时絮突然沉默不语,很烦恼的模样,顾绥问道:“怎么了?岁岁有问题吗?”
时絮把姐姐和金蛋的事情同顾绥说了,顾绥听完后一阵沉默。
时絮没有催促,等了会,才等到顾绥开口:“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你姐找到的那颗金蛋是不是岁岁,如果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不怎么做。”时絮靠在了顾绥肩上,闭上眼睛,“我仔细想了想,那颗金蛋没有伤害过我姐姐,反而还保护了姐姐。”
金蛋出现后,姐姐才有了跟时岩撕破脸的机会。
都已经走到了关系断裂这一步,却还是因为一些原因没能成功跳出牢笼。
但至少,姐姐曾踏出过,曾选择自由过。
“我姐姐之所以会死,都是时岩的错,金蛋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就算没有金蛋,只要时岩还活着,也有别的原因导致姐姐走向死亡结局。
这怪不了金蛋。
或许,金蛋就像不能被打开的潘多拉盒子,只要碰触它,就会沾染上可怕的贪欲。
“我倒希望岁岁就是那颗金蛋。”时絮笑了笑。
至少,这是姐姐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姐姐拼死守护过的东西。
他希望是真的,他会代替姐姐,好好守护它。
时絮不是个话多的人,与顾绥相处,话多的那方永远都是顾绥,因此,顾绥的沉默才会那么明显。
时絮抬眸,见顾绥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猜到什么,时絮抓住了顾绥的手腕。
“你在想什么?”
时絮审讯时,喜欢紧紧注视着被审讯的那方,不需要多久,对方就会败在他压迫力十足的目光中。
与被时絮审讯的所有人相比,顾绥失败的速度更快,几乎是时絮一问,他就老实交代了。
“我在想,我可以杀死时岩吗?”
他对时絮永远没有秘密,哪怕是这种令人惊骇的话,也能放心说给时絮听。
“不用。”
时絮说的是不用,不是不可以。
时絮很平静,时岩的生死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如果想让时岩死,早在与时岩决裂的那天,他就可以用各种办法杀死时岩。
之所以让时岩继续活着,不是因为被父子关系束缚,而是,他不接受时岩轻轻松松就死亡,不然,哥哥姐姐受的委屈,该拿什么填补?
顾绥搂紧了时絮,低声呢喃:“可我很想杀了他,我不想老婆再受委屈了。”
曾经的他来不及帮助时絮,现在的他想替时絮做点什么。
“不用,我有自己的计划,你跟我在一起,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时岩最爱的就是颜面,儿子跟他最讨厌的污染物搅和在一起,对时岩来说是最大的折磨。
顾绥爱听时絮这么说,哪怕时絮与他在一起是含了目的的。
“好,我们在一起~”
顾绥抱着时絮晃了起来,咬住时絮的耳朵,仿佛在对时絮施加无法解除的咒语:“要一辈子在一起!!!”-
隔天上午,时絮接到了祁愈的电话。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如今看到祁愈的名字,时絮就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周伯死了。”
时絮愣了下,周伯做了那种事,判罪下来离死也不远了,时絮没想到周伯会死得那么快,连自首都没来得及,就先死了。
“你昨天跟周伯在xx咖啡店见面了?”
时絮:“你都调查清楚了,再问我有什么意思,我难道会跟你说谎?”
“例行询问嘛,不要这么凶。”祁愈讪讪一笑,忽地正经起来,“他是被污染物杀死的。”
祁愈告诉时絮,周伯昨天从咖啡店出来后就直接去了西区的墓园。
阿城死无全尸,周伯收集了阿城生前的衣物,将它葬进了墓园里,他没办法再通过污染物见到阿城了,就用这样的办法来想念阿城。
周伯在墓园待到晚上九点才离开,下山的时候遭遇污染物,被污染物给吞噬了。
“刚巧B组最近在捕杀这只污染物,他们的人杀死了那只污染物后挖出了还没消化的周伯的尸体,我联系了你爸,不不不,联系了时岩,但电话打不通,所以打给你了。”
周伯没有亲戚,孤家寡人一个,死后唯一能通知的也只有他的雇主了。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通知时岩的。”
“那就麻烦你了。”祁愈叹了口气,“周伯人还挺好的,没想到会这样……”
时絮不反驳‘周伯是好人’这句话,好人也是会做坏事的,在时絮心里,周伯不是完全的好人,他做了很多错事。这个下场,也是周伯应得的。
“周伯昨天跟我说了很多事,我都录音了,等会把录音文件发给你,你斟酌着报给沈局吧。”
祁愈没有询问具体的事情,跟时絮说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时絮给祁愈发送了录音文件,又翻开了通讯录。
与时岩决裂后,时絮没有拉黑时岩的号码,因为没想起来,也因为没必要。
太过刻意,反倒显得他很在意时岩一样。
时絮给时岩打了电话,显示关机。
他思索一番,决定亲自去找时岩,正好,他想再恐吓时岩一顿。
昨天听周伯说了姐姐和阿城的事情之后,时絮就想这么做了。
无法杀死时岩,教训一顿,发泄一下怒气也是可以的。
吃完午饭,时絮就动身去了时家庄园,顾绥想跟着他,被他拒绝了。
周伯的死有蹊跷,刚跟他讲完秘密,转头就死了,而且杀死周伯的那只污染物还正好被人抓住处死了。
看似是巧合,却隐含着刻意。
时絮已经知道了金蛋的重要性,岁岁刚破壳,还没到能保护自己的时候,时絮不想有什么意外发生。
“你在家里看着岁岁。”时絮命令道。
顾绥喉结滚了滚,还是将想跟着时絮的话给咽了下去,他硬生生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一根金色触手,团吧团吧塞入时絮的口袋里。
时絮冷眼看着顾绥动作,等顾绥帮他装好了触手后才问道:“这是做什么?”
顾绥:“我不能陪在老婆身边,就让我的分身陪在老婆身边吧。”
说到分身的时候,顾绥的脸颊浮起了两抹红。
时絮:“……”
时絮想掏出来还给顾绥,想到顾绥拔下来它时痛苦的表情,还是没有这么做。
放着吧,万一有用呢。
顾绥送时絮到了门口,抓住时絮的衣袖不肯放。
时絮:“我只是出个门而已,你弄得我像是要去赴死一样?”
顾绥脸色一变,捂住了时絮的嘴:“不许你说死字,我们明明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你得好好活着,连死都不能想!!!”
时絮:“……”
这对话很熟悉,时絮想起了,顾绥前几天看的狗血电视剧不就有这一幕吗?
这家伙是戏瘾犯了?
顾绥抱住时絮,抽抽搭搭道:“老婆,我和孩子在家等你,你要早点回来哦。”
时絮一脸麻木,配合着顾绥的表演:“我知道了,我会早点回来的。”
顾绥:“要想着我哦。”
时絮:“嗯。”
顾绥:“要一直想我哦,我会每时每刻都想你的。”
时絮:“……”
时絮实在受不了顾绥这股黏糊劲,绝情地甩开了顾绥的纠缠,在顾绥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快速出了门。
身后,顾绥的声音还在追随他。
“老婆,要早点回来哦~呜呜呜老婆,我好想你啊……”
时絮:“……”
他才离开不到五秒钟吧?
有这么想吗?-
为了让偌大的庄园随时保持干净,时岩请了很多人来打理,从庄园入口到别墅的路每天都有人清扫。
时絮到达庄园门口时看到了一地的落叶,在往常,这情况绝对不会发生。
即使时岩出差半个月,佣人们也不敢疏忽大意,总是按时清扫庄园。
离别墅越近,时絮越能感觉到从别墅里散发的阴寒气息。
合格的恐怖片主角明知道不对劲,还是会选择只身一人闯入诡异的别墅内,时絮不打算当恐怖片主角。
在察觉情况不对时,他拿出了电话,给祁愈拨打了电话。
“你现在有事吗?”
祁愈:“你不是刚交给我一个任务吗?我草周伯竟然是这种人……”
时絮打断了祁愈的喋喋不休,直入主题:“我现在在时岩的庄园里,这里有问题。”
祁愈紧张道:“有污染物?”
时絮:“嗯,你派人过来吧。”
祁愈立马道:“好,我马上就来,你先在外面等等,不要贸然进去了。”
“我知道。”
身为异种管理局队长,实力很重要,但谨慎也非常重要。
时絮不是个冲动的人,他很理智,在结束与祁愈的通话后,他没有进别墅,转身进了庭院的凉亭,找了张椅子坐下。
太阳最炙热的时候,一切阴暗都无处遁形,别墅内的窗帘紧闭,玻璃被挡住,无法看到屋内的动静。
在时絮看不到的角落,有无数双眼睛盯上了时絮。
时絮的手垂在身侧,只要一抬手就能抓住藏起来的匕首,给予偷袭的家伙致命一击。
靠近时絮的人似乎知道时絮的深浅,他没有想过隐藏自己的声音,鞋子踩碎了枯叶,踩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故意踩给时絮听的,吸引时絮回头。
口袋里的金色触手探出了尖端,轻轻蹭过时絮的手背,似是在安抚时絮。
时絮垂眸扫了金色触手一眼。
比起靠近他的人,这根触手更加吸引他的目光。
来人走进了凉亭内,阴影覆上来,时絮才缓缓抬起了头,看到了前不久才见过一面的时牧。
时牧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用着未退去稚嫩的声音喊道:“哥哥。”
时絮不喜欢说废话,这个庄园的变化,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觉得出来,他直接询问:“出什么事情了?”
“我把父亲关起来了。”说这话的时候,时牧没有丝毫情绪变化,仿佛是一台冰冷空洞的机器,也压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
听到这话的时絮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两人仿若照镜子般,在彼此脸上看到了同样的麻木冰冷。
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在此刻真正有了兄弟的样子。
被时岩亲手调/教出来的没有感情的人形兵器,就算是主人的生死,也与他们毫无关系。
如果时岩在场,一定会被两兄弟的反应给气疯了。
“是吗。”时絮淡淡道,“为什么要关他呢?”
时牧:“因为他不是父亲。”
时絮终于有了反应:“他不是父亲,那谁是父亲?”
“父亲是强大的,他太软弱了,他不是我的父亲,”时牧倏然露出一抹诡笑,“我得替真正的父亲消灭他。”
第44章
时絮与这位名义上的弟弟并未有太多深交,在时牧的身上,时絮总能看见曾经的自己的影子,每一次见面,时牧的人气都会降低一分,直至变成时岩所希望的人形兵器。
时絮知道时牧在时岩的教导下会有怎样糟糕的结局,却没有一次想要去救时牧,他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还能拯救其他人吗?
现如今,时牧变得比他想象的还要陌生,这也是时絮第一次看到时牧笑,让人不寒而栗。
“哥哥,你想看看那个假冒的父亲吗?”
时絮:“想,但不是现在。”
时牧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脑袋往左边一歪,不解道:“为什么不是现在?”
时絮如实道:“我在等人。”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不需要等人过来,”时牧朝时絮摊开手,“哥哥,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假父亲。”
时絮岿然不动,还是一样的回答:“等等。”
时牧的笑容一收:“为什么要等?你害怕什么?我不会对哥哥做什么的,难道……”
时牧忽地暴怒:“难道你也是假冒的吗?”
少年看似身形纤细,宽大衣服包裹下却有着一副强健的身躯,他动作迅猛,如果是训练室内的机器人,绝对躲不过他这下毫无预兆的出招,时絮头微微一偏,脸侧刮起一阵强风,躲过了时牧的攻击,他抓住时牧的小臂,反手一拧,将时牧压在了身旁的石桌上。
时牧的愤怒瞬间转化为了欣喜,喃喃道:“你不是假冒的,你是真的哥哥。”
只有真的时絮可以这么轻易地制服他。
时牧乖乖趴在石桌上,享受着被时絮压制的感觉,再次向时絮递出了邀请:“哥哥,我带你去见‘父亲’,你不想看看他丑恶的嘴脸吗?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潜入我们家的,但没关系,幸好我及时发现了他的秘密,父亲回来了肯定会夸奖我的,哥哥你也会夸奖我吗?”
时絮蹙眉,时牧的状态明显处于崩坏的边缘,他可不知道有人冒名顶替了时岩。
上一次见面,他没有发现时岩的异常,有谁能顶替那种家伙,能百分百演出时岩丑恶的姿态呢?
唯一的可能是,时牧疯了。
“哥哥为什么不说话?”时牧眼里蒙上了一层困惑,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倏地转头,期待地望着时絮,“哥哥,我带你去见‘父亲’,你要是看到‘父亲’现在的样子,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如果你开心了,你能不能夸奖我呢?”
时絮一言不发,静静观察着时牧的变化。
距上一次见面,时牧又变得不一样了,之前面对他时都是沉默寡言的,这次变得话多了起来。
是信念被打碎了吗?
才让时牧变成这样。
“哥哥,为什么不说话?”时牧眼里划过一抹受伤,“是我还不够厉害,没有资格让哥哥跟我说话吗?”
“你想多了。”时絮松开了时牧,想要坐回到椅子里,身后的椅子从中裂开,一根黑色触手从地底下钻出,劈开石椅后就往时絮袭来。
瞬息之间,时絮抓起匕首利落斩下。
黑色触手一分为二,落在地上还在不停扭动,它们蠕动着,朝着中心汇聚,想要重新拼接完整。
时絮没给它们这个机会,抬脚踩死了其中半根触手,剩下半根触手的生命似乎与它连接在一起,下一秒也没了生息。
“好厉害。”时牧眼里皆是仰慕,他举起右手的刹那,地面开始震颤,从庭院的地底伸展出无数黑色触手,齐齐朝凉亭内涌来,它们避开了时牧,只对准时絮一人攻击。
时絮手中的匕首化为了长刀,手起刀落间,凉亭内堆积了无数被砍断的触手,喷溅的腥臭黏液将凉亭淹没。
战场从凉亭转移到了庭院,随着触手越冒越多,能落脚的位置越来越少。
时絮挥刀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触手仿佛砍不完,刚砍断一批就又涌来下一批,源源不断。
庭院的土地被触手们开垦了一遍,已经没有能让时絮落脚的位置了,他被迫退到了别墅门口,同时发现了,黑色触手们早就将这座别墅外围包围了起来,它们特意给他腾出了一个能落脚的点,而他能够躲避的方向只有身后。
黑色触手们在邀请时絮进屋,不,是操控触手们的时牧在强制让时絮进屋。
“哥哥,你一定会喜欢的。”被大片的黑色淹没,时牧的声音传了过来。
看不到时牧,时絮却能听出时牧声音里的亢奋。
“来吧,我们进去吧,这一定会是一场精彩的表演,等你看到了,一定会夸奖我的。”
黑色触手们合并在一起,仿若一座高山般朝时絮袭来,身后的大门应声而开,刺眼的阳光被遮挡,漆黑包裹住了时絮-
在被黑暗吞噬的瞬间,时絮就摆好了防御姿态,金色触手从他的口袋钻出,膨胀成一张金色的网,兜住了时絮,在时絮周身布下了一层坚固的保护壳。
做好了一切,然而,想象中的攻击没有落下来。
黑暗中亮起了一束火光,紧接着便是第二束、第三束……逐渐连接成了一条线,指引着时絮朝光的尽头走去。
身后的大门紧闭,时絮可以破开大门逃出去,但他没有选择这么做。
让时絮一个人踏入这座房子,他是敢的。
之所以不想只身一人进入房子,是出于安全考虑,谨慎总是最好的。
祁愈的支援不慢,等半个小时他还是等得起的。
但既然时牧邀请他进来了,他就没有逃出去的道理,‘逃’这个字听着也不好听。
时絮抓紧了长刀,朝着火光指引的方向走去。
时絮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摸清每一个房间,火光无法照亮整个房间,驱散不了黑暗,时絮的视线也没有受阻,他跟着火光上了二楼,走到了时岩的房间前。
门内的家伙似乎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帮时絮打开了门。
随着房门开启,一股腥臭扑面而来,时絮及时捂住了鼻子,还是吸入了腥臭难闻的气体。
时岩房间的窗帘也紧闭着,猛烈的阳光照不进来,房间内一片黑暗,借着走廊的火光,时絮只能看清门口的一小片区域,地板上,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蠕动,极度的安静之中,时絮听到了几声痛苦的喘息声。
时牧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时絮身后,含笑开口:“就是他冒充父亲,我把他抓起来了,我棒不棒?”
时牧的声音落下,室内的窗帘被拉开,时絮的视线无法被拉动窗帘的黑色触手吸引。
时岩躺在床上,平日精心保养的脸爬满了皱纹,又因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而变得愈发丑陋,他的身体被无数根黑色触手锁住,在时絮赶来之前,他试图挣脱这些触手的束缚,早已经筋疲力尽,此刻像一条脱水的鱼般瘫在床上,无力地等待着属于他的制裁。
听见动静声,时岩艰难地移动眼球,余光瞥到时絮的白发时,失去焦距的眼里迸射出精光。
求生意志让虚弱无力的他爆发出最后一点力量,用尽全力也只抬起了一点脑袋,满含欣喜对时絮道:“小絮,你是来救我的吗?快救我出去!”
深陷如此处境了,时岩依旧对时絮用了命令的口吻,时牧的这点教训对时岩来说不痛不痒,根本无法改变时岩根深蒂固的想法。
时岩是父亲,他的孩子就要对他唯命是从。
时牧幽幽道:“他很坏对吧,明明是冒充的,还要对你颐指气使。”
从见到时岩之后,时絮就异常沉默,就算深陷局中,他仍旧像是个旁观者般,冷静旁观着这一切。
时岩的呼救他充耳不闻,时岩狼狈的姿态他视而不见。
他想过报复时岩,却从未在报复时岩中获得一丝一毫的快感。
因为,时岩怎么样,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冷血无情这一点,还是时岩教他的。
“无关紧要的人无需在意,你要清楚,最重要的是什么。”
时絮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时岩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无需在意,也无需拯救。
“时絮,你、你听到我的话了吗?你傻愣着做什么?快……快点救我!”时岩已经气若游丝,进气比出气少,还能撑着一口气,说出那么多字。
“他真的很过分,假冒父亲不知悔改,现在还用父亲的口吻要求哥哥救他,这种人就该教训一顿,让他彻底知道错误。”
时牧话落抬起手,大床底下的地板塌陷下去,下一秒,承载着时岩的大床消失不见。
时牧笑着做出邀请的动作,鼓动道:“哥哥,去看看吧。”
时絮扫了时牧一眼,缓步走到地板凹陷的边缘,往下一望。
不知道时牧做了什么,时岩没有掉落在一楼,一楼的地板也破开了一个大洞,结实的床板在落地时就四分五裂,时岩没有立即死亡,应该是时牧特意给时岩留了一口气。
但他的情况比刚才更糟,碎裂的木板碎片扎入他的身体,疼得他面庞扭曲,早在之前就用尽了力气,再怎么疼痛,也发不出凄厉的惨嚎声了。
一楼内依旧是黑暗的,地下室内灯火通明,强烈的光线对比下,时岩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尤为清晰地落入时絮眼里。此刻的时岩如同落入死局的困兽,在他最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面前展露了最丑陋的模样。
时岩躺在地板上,时絮和时牧站在楼上俯视着他,他很久没被人这样俯视过,而且是以这种最丑陋最狼狈的模样被人看着,还是他曾以为能操控一辈子的两个人。
愤怒、难堪、悲愤、绝望……
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将时岩逼入了绝境之中。
第一次,冒出了想死的念头,但紧接着就被求生的意志给压过了这个念头。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就死。
他必须杀了那两个小兔崽子,抹除他们看到的一切,谁都不能看到他的狼狈模样。
“哥哥,你猜他在想什么?”时牧看向时絮,目光中充满了仰慕与崇拜。
今天之前,时牧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时絮的,但以前,这些情绪还没有这么浓烈。
似乎在揭穿时岩的假身份之后,他将对真父亲的崇拜敬仰全部转移给了时絮。
时絮很不喜欢时牧的眼神,时牧仰慕的不是他,时牧仰慕的只是强者,如果有人超越了他,他会成为下一个时岩,或许会落得时岩一样的下场。
“我不知道。”
时絮说谎了,他知道时岩在想什么。
时牧:“我告诉哥哥,他在想什么。”
时牧没问时絮想不想知道,私自做出了决定。
地下室内光影闪动,腥臭的气息从破洞处飘了上来,时絮屏住了呼吸,抑制了想要离开的冲动。
黑虫倾巢而出,顷刻间就将时岩包裹,时岩虚弱的求救声飘了上来,仿佛是故意般,黑虫没有覆盖住时岩的脸,楼上的两人能清楚地见证时岩每一个表情变化。
“他越在意什么,我就越要摧毁他在意的东西,这样的他很丑陋对吧!”时牧幽幽笑着,眼里被疯狂侵入,“这样的人才不是父亲呢。”
时絮想错了,跟顾绥在一起不是对时岩最好的报复,眼前的情景,才是对时岩最好的报复。
时絮没有做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做到了。
“救、救我……”
“时絮,你、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你姐死亡的真相了吗?”
时絮全身煞气毕现,时岩直到这种时候还妄想用谎言来求得一线生机。
他曾猜想,姐姐是被时岩派去世界裂缝绞杀污染物了,他质问的时候时岩也承认了,他信以为真,最后是周伯给了他真相。
姐姐不是去裂缝围剿污染物,而是替时岩去找时岩根本就不在乎的财宝。
垂在身侧的手被时牧托起,时牧帮他收紧了手指,让他抓紧了手心中的匕首。
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魔音般蛊惑着他:“哥哥,他骗了你,他还在继续欺骗你,想不想亲手杀了他?”
“你想的,对吗!”
“你其实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的对吗?我帮你创造了这个机会……”时牧无比郑重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我只忠诚于你,相信我。”
……
祁愈在接到时絮通知的第一时间就带人赶往了时岩的庄园,庄园离异种管理局有点距离,他们尽可能的加快速度,也花了半个小时赶到了目的地。
庄园内一片萧条景色,祁愈没在门口见到时絮,看到庭院内的地面被摧毁得不成样子,心下不禁一慌。
时絮不是个盲目自大的人,既然选择先通知他,就一定不会贸然闯入有问题的房子。
时絮不在门口等他们,就只有一种可能,时絮是不得不进房子里的。
祁愈给时絮打了一通电话,没能打通。
手下的人在几分钟内探查了房子周围,确定没有布设陷阱之后,祁愈指挥着人攻入房子。
想象中会遭遇重重危险,但他们轻而易举就踏入了房子内,且没有遭遇任何伏击。
“副队,这里有情况。”
祁愈闻声赶了过去,一楼客厅的地板凹陷下去,一群人围在一个深坑前,皆表情惊愕地望着底下,喊话的那人是这群人中最镇定的,才不忘通知祁愈,但他的样子看着不比身边的人好上多少。
祁愈有些疑惑,望进坑内时,露出了与这群人一样的惊愕表情。
地下室已经被成群的黑虫给淹没,时岩那张苍白的脸是黑色之中唯一一抹亮色,他的眼皮被虫子的触须撑开,被迫睁大眼睛,闭不上眼睛,他放弃了挣扎,用仇视的目光死死盯着头顶。
浓烈的仇恨让他忽视了周围的动静,等察觉到多出来无数道目光的时候,他的丑态早已全部落入外人的眼里。
对上那些惊奇的视线的瞬间,所有的自尊被击得粉碎,让他再也没了求生的希望。
他想闭上眼睛,麻痹自己,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眼皮被迫撑开,始作俑者仍旧在操控他,让他饱尝自尊被践踏的滋味,轻飘飘的,就将他这辈子最在乎的东西给击垮了。
祁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回想时岩刚才的眼神,他缓缓抬起头,看到了楼上的时絮与时牧。
时絮的右手被时牧把控着,容色冰冷,仿佛是被魇住了般,看着时岩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时絮手中的匕首闪烁出银光,时牧不知道在时絮耳边说了什么,隔着这段距离,祁愈也能感觉到时絮周身陡然爆发的杀意。
时絮想要杀了时岩?
祁愈的脑海中浮现这一念头,这想法不是空穴来风,他曾经无数次确定,时絮是真的想过杀了时岩的。
不,绝对不可以!
至少,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时岩,时絮会出事的!
匕首挥动的同时,祁愈放声大吼:“时絮!”
锋利刀身收入刀鞘,时絮甩掉了时牧的手,眼睛恢复了清明,懒懒道:“喊我做什么?”
祁愈呼吸急喘,过度的惊吓让他险些站不稳,时絮已经收了刀,他还是说了一句:“你冷静一点。”
“我现在很冷静。”时絮轻笑,转头看向没了笑容的时牧。
谁都没有看到时絮是如何出手的,时牧也没有反应过来,等下巴传来疼痛时,他的下巴已经落入时絮的掌心中,时絮的五指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中,似要将他的脸颊洞穿。
“谁让你这么做的?”
时牧仿佛成了一尊不会动的雕像,任由时絮对他发难,只顾痴痴望着时絮。
“说话。”
时牧听话地开口:“是哥哥你啊。”
时絮嗤笑出声:“我不记得我给你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时牧:“不需要哥哥下达命令,我知道哥哥的所有想法,我会帮哥哥铲除你的敌人,任何威胁到哥哥的人,我都会帮你处理掉……”
时絮收紧了力道,他很不喜欢这种说法。
越讨厌什么,就越容易招惹什么,这已经是第三个,妄图揣测他想法的人了。
时牧的脸颊已渗出了血,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没有痛呼求救,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你不反抗吗?”
时牧轻喘了几下,面无表情道:“你是我哥哥,我不会违抗你。”
时絮:“时岩还对你灌输了这种想法?从前也没看你这么尊敬过我?”
时牧:“父亲不在了,哥哥就是我最尊敬的人,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哥哥死后,姐姐就是我唯一在乎的人了。
“哥哥想杀的人,我会替你杀,哥哥想要的,我会替哥哥要到,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姐姐,我不好吗?
你为什么要选择阿城?
就不能陪在我身边吗?
我们才是有着同样的命运,必不可分的啊。
姐姐不能一辈子陪着我吗?
鲜血染红了时牧半张脸,时牧嘴角缓缓勾起:“哥哥,你还满意吗?”
这一刻,时絮很想杀了时牧,杀了时岩亲手培养出来的第二个‘时絮’。
他知道,时牧不会反抗他,甚至不用他亲自出手,只要他一个命令,时牧会愿意亲手了结自己。
原来,从前的他这么疯,这么的可笑。
天平不断摇摆,时絮最后还是选择放开了时牧。
他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收场的,等回过神来,时岩和时牧已经被祁愈叫来的人送去了医院救治。
“时絮。”
时絮清醒过来,祁愈正满脸担忧看着他。
“有事?”
祁愈:“……”
祁愈:“是你有事吧?”
口袋里的金色触手探出了尖端,安抚般蹭了蹭时絮的手背,时絮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我能有什么事?”
祁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弟……时牧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时絮:“他成了第二个我。”
“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遇到你和顾绥,我会走向和时牧一样的道路。”
祁愈心脏一紧,下意识抓住了时絮的手,时絮扫了一眼,调侃道:“我没有变成那样,也不会走那样的路。”
还有调侃的心情,这证明时絮应该是没事的。
祁愈稍稍放了点心,却没有放松对时絮的观察。
时絮看时岩那一眼太吓人了,他真以为时絮要对时岩出手了,以至于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他得在时絮做出过激行为前及时阻止。
“可他为什么会对时岩出手?他不是最敬重时岩吗?”
从时牧的话里,时絮猜出了时牧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小时候,时岩对我讲得最多的话就是,父亲很强大,我们不能忤逆强大的父亲,时岩给所有孩子灌输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时絮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我带顾绥回家那天,阴差阳错让时牧看见了时岩的丑态。”
“信仰需要花费时间和心力来建立,而摧毁只需要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做到,父亲是强大的,时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想过,他到底是不是强大的?他培养了那么多异能者,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强大都是借助外力,而他自身脆弱无比。”
那天,他挣脱了时岩的牢笼,撕开了时岩精心伪装的面具,他与时岩撕破脸的同时,也让角落里的时牧看到了时岩丑恶的嘴脸,以及时岩的脆弱。
那天,时牧的信仰崩塌了。
而时絮代替时岩,成为了时牧最敬仰的人。
时牧本就是继时絮之后最优秀的人形兵器,他自以为读懂了时絮的想法,用时岩给他灌输的东西,帮时絮向时岩复仇。
祁愈表情复杂,唏嘘不已:“时岩这算不算是自作孽?”
时絮眸光冰冷,轻飘飘道:“可能是吧。”
祁愈犹豫良久,斟酌开口:“时岩虽然犯了饲养污染物的重罪,但时牧伤了他还是要被问责的,还有时牧能操控污染物的原因,我们也得调查清楚,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时絮没怎么思考,冷漠得可怕,“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不会阻拦。”
他对时牧没有一丁点感情,他不会救无关紧要的人。
哪怕那人视他如神明。
他从不觉得自己能成为谁的神,信仰这种东西非常可怕,是吞噬人心的恶魔。
沉沦再失去,最终只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时絮跟祁愈去了异种管理局接受例行询问,今天管理局里人很少,大部分人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留在管理局里的都是几个面生的人。
祁愈同时絮解释:“你走了之后又离开了不少人,这几个都是新招进来的。”
离开的含义有很多,有离职,也有在任务中丧命的,避免伤心,一般都是用‘离开’概括。
时絮就算辞职了,他留给人的记忆却无法随着他离开而被遗忘,这群人中有一半是时絮的粉丝,他们没想到在时絮离职后,他们还有再见到时絮的一天,都激动的在审讯室外不断徘徊,奢望时絮出来时能与时絮说上一句话。
“你要觉得烦,我把他们赶走?”祁愈问。
“不用,毕竟是我的粉丝不是。”时絮喝光杯子里的热水,起身,“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祁愈跟着起身,追问道:“你等下要去哪?”
“医院。”时絮没有隐瞒,又道,“时牧那调查到结果后记得告诉我,麻烦你了。”
祁愈翻了个白眼:“太客气了吧。”
时絮笑了笑,出门时,与几个新人迎面撞上,时絮主动跟他们打了招呼,有人颤抖着递出本子。
“时队,我我我是你的粉丝,你能给我签名吗?”
时絮给每个人都签了名,同他们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异种管理局。
他没急着离开,站在门口,仰望异种管理局硕大的标识,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时絮?”
身后响起林权的声音,时絮回头,冲林权挥了挥手:“好久不见,林队长。”
林权:“……”
一成不变的阴阳怪气的语气。
林权不觉得恼火,听多了时絮喊他林副队长,变成了林队长后,他还有些不习惯。
他可能真的有病吧!
林权:“你来找祁愈?”
时絮:“不是,我遇到一些事情,是过来接受调查的。”
林权目光复杂:“你都离开异种管理局了,还这么容易招惹污染物啊。”
林权这话时絮没办法反驳,他不仅会招惹污染物,还把一只SSS级污染物拐上了床。
他很好奇,林权要是知道这事的话,会将他送进异种管理局关起来,还是和祁愈一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呢?
林权被时絮盯得发毛:“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的气色看上去很糟糕啊。”时絮笑了笑,“怎么,这份差事不好做吗?”
林权:“……”
梦寐以求的队长位置终于到了手,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压力。
除了要处理堆积如山的事情之外,还要训练下属,教导新人……
林权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陀螺,被人拿着鞭子不停地抽打,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
这几天很多地方出现污染物暴动,林权已经连续熬了两个晚上,好不容易结束了工作,回来交完报告就准备回家休息,好巧不巧的,被曾经的死敌撞见了最狼狈的状态。
林权都没力气难堪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用沉默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时絮也不在意林权的回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林队长。”
林权:“……”
这家伙,就算离开前也没放弃阴阳他的机会,真是……
林权再次后悔,他为什么要招惹时絮呢?
……
时岩这会已经从手术室里抢救回来了,被送进了单人病房里,祁愈的手下们时刻守在病房门口,不允许外人进入。
时絮不是外人,祁愈的手下们得到了祁愈的指示,并未拦阻时絮。
病房内的消毒水味比走廊内淡了许多,但仍弥漫着令人难受的气味,这股气味来自时岩。
时絮来之前先去了医生那,得知了时岩的情况,污染物侵入了时岩的身体里。
虽然已经完全拔除了身体内的污染物,但时岩体内污染物残留的气味一时半刻消不了,还要持续近一周的时间才能彻底清除。
时岩躺在病床上,佩戴着呼吸机,比被黑虫包围时还要虚弱。
时絮拖了张椅子,在病床旁落座,好整以暇打量时岩。
“我以前不止一次幻想过你狼狈的模样……嗯,比我脑补的还要凄惨。”
时絮要感谢林权,见过林权后,他将这股阴阳怪气的腔调带给了时岩。
“我知道你醒着,我们说会话吧。”
床上的人呼吸微弱,像是还陷入昏迷中。
时絮的手指搭在呼吸管上,笑道:“你说,我要是拔掉它,你的遗产是不是都是我的?”
时岩猛然掀开眼皮,露出血丝遍布的双眼。
第45章
“开玩笑的。”时絮的手指仍旧放在呼吸管上,笑容夺人心魄,眼里与话语暗藏的恶毒也真的能够夺人心魄。
时岩知道,只要时絮想,时絮能随时用那把匕首割断呼吸管,或许更简单一点,直接拔掉,看着他在痛苦中挣扎死去,不管哪种方法,都能让他在极尽的屈辱中不甘而亡。
“昨天我跟周伯见面了,我从他那里知道了很多事,比如,阿城不是失踪的,他是被你们饲养的污染物给吞噬了,又比如,姐姐死亡的真相。”
说最后一句话时,时絮咬字十分清晰,潜藏的恶意不加掩饰地吐露出来,要将时岩给吞没。
“姐姐死后我就在想,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这个做父亲的对她到底会做得多过分?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以为你对他们还有一点点感情。”时絮的手指落到呼吸罩上,俯视着时岩狰狞扭曲的面庞,因惊恐而撑开到极限的双眼,如同上帝般,怜悯地看着手下虚弱不堪的人类,只有怜悯,却没有想过拯救。
时岩的呼吸急促起来,呼吸罩上被不断喷薄的白雾覆盖,时岩想要挣扎,但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呼……嗬……”颈纹遍布的脖子不停耸动,喉结滚了又滚,也只能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时岩从手术室里出来后,想死的念头就消失了,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享受过掌控权势,操控他人的日子,他怎么能死呢?他还要继续活着,只要找到那颗金蛋,他的屈辱随时都能被抹平。
看到他丑陋模样的家伙们,全部消灭就好了。
他不能让那些人再有嘲笑他的机会。
“你不想死了吗?在地下室的时候,你明明就已经有了死志,现在怎么又想苟延残喘的活着呢?”时絮用力按下了呼吸罩,罩子陷入时岩的脸皮中,掐得时岩愈发痛苦。
“嗬……嗬嗬……”时岩眼里的恐惧更浓。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孩子是个疯子,站在疯癫的边缘,随时都能彻底崩坏。
他能用时絮牵绊住时絮的哥哥,能用阿城束缚住时絮的姐姐,却只能用幻术制造谎言来困住时絮。
因为他知道,一旦时絮得知真相后,就会变得疯狂,那后果他不想去想,也不想见到那种后果。
如今,时絮真的疯了,时絮想要杀了他。
这个想法诞生的下一秒,时絮松开了手,压力骤减,时岩却还是置身在时絮带来的恐惧之中无法抽身。
“你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都告诉我吧。”时絮笑道,“我知道你最在乎什么,如果你不想你的丑态被更多人看到的话,就老老实实告诉我。”
时岩痛苦呼吸着,无法回应时絮的话。
“不用着急,我不会让你死的。”
至少时岩现在不能死。
“就算你多么痛苦,我也会让你吊着一口气的,等你能说话了,就告诉我,知道了吗?”
时岩缓慢地眨了眨眼,他现在只能这样回应时絮。
时絮是他手中最满意的一把刀,如今刀尖掉转,指向了他,他才知道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如果可以,他也想主动撞上刀刃,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他不想这么屈辱的死去。
要死,他也要在众人的拥簇和赞美声中死去。
所以,他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放在时絮身上,他培养的异能者们都被时牧给杀死了,如今,能够保护他的只有时絮了。
时絮对时岩没有感情,可做不到在病床前守着时岩这种事情,祁愈派人24小时守着时岩,他又单方面跟时岩说了几句话后,在时岩愤恨不甘的目光中离开了医院。
将一个人的生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很好,怪不得时岩那么喜欢掌控他人。
滋味很美妙,但时絮不想上瘾。
他怕看多了时岩丑陋的嘴脸,又会每晚做噩梦,他可不想在梦里再见到时岩了。
……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草坪边的地灯已经打开,照亮了回家的路。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时絮都能听到岁岁咯咯的笑声。
草坪上铺了柔软的垫子,岁岁和小黑猫坐在垫子上,两人正在玩一个毛线团,岁岁将它推给小黑猫,小黑猫再将毛线团推回来。
这种幼稚又无聊的游戏正好适合这两只幼崽,一崽一猫玩得不亦乐乎,岁岁的眼睛都笑成了两条缝,口水从嘴角溢了出来,滴在了胸前的口水巾上。
这样子看,岁岁倒真的很像人类幼崽。
顾绥在屋子里就闻到了时絮的气息,他放下手里的活冲出了屋子,见到时絮的瞬间眼睛就亮了。
“老婆,你回来了。”话音还未落下,他就站在了时絮面前,给了时絮一个热情的拥抱。
时絮被撞得一个趔趄,始作俑者拉住了他,才不至于让他跌倒在地。
顾绥紧贴着时絮的脸颊蹭了蹭,激动道:“老婆我好想你啊,你下次出去能不能带着我,呜呜没有老婆的日子,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
“不知道怎么过?你今天还不是过过来了。”时絮想摆脱顾绥的怀抱,他越想挣脱顾绥就缠得越紧,黏人得不行。
“我是痛苦着过来的。”顾绥蹭蹭时絮的鼻尖,讨好道,“老婆,看在我这么听话的份上,能不能给点奖励?”
时絮明知故问:“你要什么奖励?”
顾绥的呼吸落在时絮唇上,说话时,离时絮的嘴唇又近了一点:“要亲亲。”
时絮嘴角勾起,搂住了顾绥的脖子,主动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想亲?”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顾绥眼中有亮光浮动,比两人脚下的地灯投射出的光还要璀璨。
“想!”
唇即将相贴前,趁着顾绥放松防备的间隙,时絮一把推开了顾绥,朝着岁岁和小黑猫走去。
“小爸……”岁岁老早就看到了时絮,碍于顾绥的原因才没急着朝时絮奔去,现在有了机会,他立马丢掉了毛线团和小黑猫,迈着短胖的四肢朝时絮爬来。
他已经能说很多话了,却还是学不会行走,但爬行的人类幼崽很可爱,时絮看着喜欢,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等着岁岁爬过来,再将小家伙抱入怀里。
“小爸……”岁岁黏糊糊喊着时絮,还不忘在时絮两边脸颊上留下两个湿漉漉的亲吻。
脸上沾着口水很不舒服,时絮没有嫌弃,作为回礼,也在小家伙的脸颊上留下两个亲吻。
岁岁喜欢得不行,笑得极其放肆,一道凶狠的视线投了过来,岁岁的笑容立马僵住,不敢看顾绥,也不舍得松开时絮,怂怂地缩进了时絮怀里,对着时絮又是一通撒娇。
顾绥敢怒不敢言,想着时絮肯定饿了,带着一身怨气回了厨房,没多久就做好了一桌饭菜。
吃饱后,时絮又陪岁岁玩了会,才放下了岁岁。
顾绥蹲在角落里装蘑菇,他半径一米内都笼罩着阴暗气息。
时絮想,如果他再继续放任顾绥这么下去,这片角落迟早会长出一大堆蘑菇。
“我不在家的时候,有出什么事吗?”
顾绥抱着膝盖仰起头,可怜兮兮看着时絮,答非所问:“老婆不过离开家一天而已,就不爱我了。”
“……”
时絮拿膝盖撞了下顾绥的手背,冷声道:“好好说话。”
以往,只要他一压低声线,顾绥就会老实听话,但最近他太放纵顾绥了,让顾绥变得大胆起来,不像之前那般对他有畏惧了。
他的膝盖刚碰到顾绥的手背,就被顾绥抱住了大腿。
“老婆真的不爱我了呜呜呜……”
时絮:“别假哭。”
顾绥抬起头,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似在向时絮证明,他不是假哭,他的眼泪是真的。
“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时絮无动于衷,说完就毫不留情踢开了顾绥,刚转身,身后就贴上一抹温热的胸膛。
顾绥的脑袋压在他脸侧,委屈的声音就贴着他的耳朵响起:“我好好说话,老婆不要生气。”
时絮:“先把我惹生气再来哄我,你不觉得你很欠虐吗?”
顾绥本质就是个受虐狂,不管时絮对他使用多残忍的手段,他依旧能笑呵呵地凑过来,还会问时絮:“老婆你爽了吗?没爽的话继续虐我吧,只要老婆开心就好。”
顾绥的回答也在时絮的预料之中:“我喜欢被老婆虐。”
时絮想起了顾绥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家暴是犯法的。
时絮拍拍顾绥的手臂,顾绥心领神会,稍稍松开了对时絮的桎梏。
时絮转过身,亲了下顾绥的嘴唇,刚还委屈着的家伙立马就笑了起来,搂住他腰的手臂收紧了些,追着他:“老婆,我还想要。”
时絮:“先回答我的问题。”
对付满脑子只有他的家伙,只能采取‘回答一个问题给一颗糖’的方式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中午和下午分别来了一只污染物,都被我杀死了。”顾绥的语气颇有点要邀功的意思。
时絮敛眸沉思,时岩既然能饲养吞噬阿城那只污染物,就能饲养更多的污染物,这两只污染物极有可能是时岩派出来来抓金蛋的,但是,以时岩今天的状况,时絮直觉,这两只污染物不是时岩的手笔。
是被岁岁的气味吸引的无主污染物吗?
“老婆你不用担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你和孩子的。”
时絮闻言笑了起来。
确实,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也不会有人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想起今天被时牧攻击时,英勇保护住他的金色触手,时絮心念一动,问顾绥:“你拧断你的分身之后,它会重新长出来吗?”
顾绥:“会,但长得很慢,不过有办法能让它快点长出来。”
时絮:“什么办法?”
顾绥的手指在时絮腰间缓缓抚过:“要老婆帮忙。”
时絮轻声道:“那要做吗?”
顾绥一怔,显然没想到时絮会主动开口,他欣喜不已,不顾时絮会不会生气,发狠般吻住时絮的嘴唇,以行动给予时絮回应。
当然要做,而且是狠狠地做。
他想要时絮,只一次是不够的,他对时絮的渴求是永无止尽的-
林权还是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时间,他刚通宵处理完x区的异种暴动,本是回来向沈局递交报告的,报告是交了,沈局又交给了他两份新工作——
调查时牧与污染物有何牵扯。
时岩私底下饲养了多少污染物,找出来一一清除。
这工作不好做,沈局也不放心将它们交给其他人来做。
熬了几个通宵,林权的面色很不好,听完沈局的话,他立即就感觉有两块巨石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压得他快喘不上气来。
时絮平时经历的都是这些吗?
为什么时絮能像没事人一样呢?
若不是亲身经历,他绝对看不出来,时絮都在承受什么压力。
林权的脸颊火烧火燎,再一次认识到,从前的自己有多无知,有多小心眼容不下他人。
也再一次认识到,时絮比他要强太多,他快要顶不住这份沉重压力了。
沈局拍拍林权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能信赖的人很少,时絮离开后,我最信赖的人就只有你了,我知道最近你很辛苦,刚升上来是得辛苦些,等过段时间稳定下来,我给你放个长假,你再好好休息,要麻烦你再辛苦一段时间了。”
领导都发话了,林权也不敢拿乔,他跟沈局客套了几句,接下了这几份差事。
林权在办公室睡了两个小时就又投入了新的工作之中。
时牧的伤比时岩轻太多了,脸颊被时絮硬生生抓出了两个血洞,倒不影响他说话和做表情。
时牧被时絮敲晕了,又被祁愈的人送进了医院,进入医院没多久他就清醒过来,在知道他们要帮他治疗后,他不愿意接受治疗。
他的模样吓到了医生和护士。
12岁,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展露了与这个年龄不符的执拗疯狂。
“这是哥哥给我的印记,不许你们清除它!”
他对上前想要抓住他的人释放了敌意,一名医生和两个异能者被他抓伤之后,他们放弃了对他的救治。
林权见到时牧的时候,时牧脸上早已不渗血了,只是左右两边两个伤口看着挺触目惊心,让人不想直视。
时牧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神毫无焦距,似乎只有正确的人来了,才能重新点燃他眼里的光芒。
林权来找时牧之前,从祁愈那知道了整件事,看到时牧,他总忍不住想起死去的林致。
时牧和林致很像,两人的性格都扭曲了,林致偏执地想要得到时絮,而时牧是偏执地想要保护时絮。
为此酿出了无数罪恶,两人的做法都错了。
林权收起了悲伤,开始对时牧进行提问,如他预料的,不管他问什么,时牧都没有回答他。
当提到时絮的名字时,时牧才有了反应。
林权抓住了窍门,每次提问时必定都带上时絮,而时牧终于给了他答案。
“是父亲亲口告诉我,父亲是最强大的,其次是时絮哥哥,那个人假冒父亲,真的父亲不见了,所以,时絮哥哥就成为了最强大的人,我要听父亲的话,我得听时絮哥哥的话。”
“他是真的父亲?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几下就能将他揍趴在地上,那种废物,怎么可能是真的父亲!”
“我不知道他伪装父亲在我们家生活了多久,我不知道他把真的父亲关到了哪里……”时牧眼神空洞,喃喃道,“父亲有可能被污染物给吞噬了吧,所以那个废物才能取而代之,我竟然没识破他的伪装,还好时絮哥哥聪明,多亏了他,我才能看穿那个废物的伪装。”
“那废物抢夺了父亲的身份不够,还要假借父亲的名义来羞辱时絮哥哥,我怎么能允许外人来伤害我最重要的家人呢!我要他死,用最羞辱的方式让他死去!”
“我得保护哥哥,但我太弱了,连哥哥的一根手指都够不到,我需要向污染物寻求合作,才能更好地保护哥哥,我成功了,我做得棒不棒?”
时牧抬起头,双眼仍旧是空洞的,脸上绽放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容:“所以,那废物死了吗?”
林权没有亲眼见过林致的疯狂,林权见证了时牧的疯狂,借由时牧,他能够想象出当时的林致有多可怕。
走出地下牢房时,林权的脚步异常沉重,若不是周围还有人,他很想靠在墙壁上喘口气。
他很痛苦。
他曾不止一次幻想,在林致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将林致从泥沼中拉出来。
直到看见时牧的疯狂后他才明白,疯子是没办法拯救的,他们早已深陷泥潭。
他们的结局只有两个——
永久的禁锢。
或以死亡终止他们的执念。
祁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一直没有说话,林权缓过劲来:“你在等调查结果吗?”
“嗯,时絮还在等我的消息。”祁愈脸上满是漠然,林权恍惚在他身上看到了时絮的影子。
嗓子有些干,林权压了压喉咙,才缓缓开口:“时岩的地下室里养了很多只低级污染物,时牧将它们放了出来,让它们厮杀,最后存活下来的污染物进化成了A级污染物,时牧主动让那只污染物吞噬了他,而他凭着自己的力量掌控了那只污染物。”
有时絮为诱饵,时牧什么都交代了。
林权觉得自己很可笑,到头来,他还是要借着时絮的帮助才能完成这项任务。
祁愈有些不敢置信:“被吞噬后怎么可能掌控污染物?”
除非拥有强大的精神力,但强大如时絮的哥哥和姐姐,在被污染物吞噬之后也没能夺得身体的掌控权,时牧年纪小,又怎么可能比时絮的哥哥姐姐还要厉害?
林权:“我问了时牧,他说,他从小就跟那群污染物生活在一起,跟它们有了感情,所以它们才会听他的话。”
祁愈心下大骇,想起了时絮身边的SSS级污染物,还有半污染物岁岁。
污染物是能培养出感情的吗?
顾绥和岁岁就是鲜明的例子,祁愈说不出质疑的话来。
林权陷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发觉祁愈的变化,继续道:“拥有了污染物的帮助,时牧杀死了时岩精心培养的异能者们,没了异能者的维护,时岩没办法反抗时牧,剩下的事情,你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两人都沉默下来,走廊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之中。
良久后,祁愈说:“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吧,那先这样了。”
林权:“嗯。”
祁愈离开前又看了林权一眼,林权的状态很不对劲,浓重的疲惫都掩盖不了他的颓丧。
祁愈大致能猜出林权在想什么,却没办法安慰林权,也不想安慰林权。
毕竟,他跟时絮是朋友,时絮讨厌的人,他也会跟着讨厌,即使时絮已经不计较林权做过的事情了,他也没办法跟林权有更深一步的交流,能心平气和说话就已经是极限了。
……
林权将时牧的调查结果交给了沈局,吃过饭休息了下已是凌晨一点了。
这个点不是最好的审讯时间,况且,时岩刚做完手术,还需要佩戴呼吸机,现在去找时岩,也无法从时岩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林权打算回家睡一觉,等养足了精神再去医院看看时岩。
可能最近他真的很倒霉吧,离家还有几步之遥,他接到了下属的电话。
“队长,医院这边出事了。”
林权马不停蹄赶到医院,他在楼下就能看到,住院楼顶楼被凿出了一个大洞,最角落的几个病房全都凭空消失。
有黑色浓烟从缺口处飘了出来,火光冲天,烟尘往上走,底下的人还是能闻到浓烈呛鼻的烟味,空气中夹杂着几丝血腥气,将医院内浓重的消毒水味都给盖过了。
祁愈比林权先赶到现场,他跟他的下属们正在疏散住院楼内的人群,林权到达时,人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
“出什么事了?是污染物吗?是不是跟时岩有关?”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祁愈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他挑了唯一清楚的问题,回答林权:“是污染物作祟,具体什么情况,我现在还不知道。”
祁愈没来过医院,但知道时岩住在哪个病房,顶层最右边的房间,此刻那块区域早就消失了,也不知道病房内的时岩和其他病人去哪了,是不是跟着一起消失了?
正心焦之时,前去打探消息的异能者回来了。
“副队,队长,我们在顶楼发现了时岩和几个病人,我们的人已经将他们保护起来了,正在护送他们下来。”
祁愈和林权齐齐松了口气。
“在哪里?我去帮忙。”林权刚说完,楼内忽然爆发出异响。
中间楼层炸开时,有几名异能者背着病人从楼上跳了下来,避开了这次爆炸产生的冲击。
一名异能者没有背着病人,他是从高空中坠落的,在落地时被林权接住,顾不得体会劫后余生,便急急喊道:“队长,污染物把时岩带走了,我没能拦住它,被它丢下来了。”
“队长!副队!”楼外紧接着又响起了呼喊声。
祁愈和林权顺着那人指得方向望去,半空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直直往下坠落。
落地时扬起了一片尘土,熟悉的腥臭气息弥散开来,塌陷的深坑之中躺着一只已经死亡的污染物,而污染物的身边,躺着一具看不清模样的人类尸体-
时絮早起时就收到了时岩死亡的消息,他匆匆赶到医院。
昨天还好好的住院楼,不过一晚而已就被烧毁,时岩的尸体被放置在太平间内,等待家属来认领。
时岩的大半身体被火焰侵蚀,脸部烧伤最严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貌,但根据DNA结果证明他就是时岩。
“没能保护好他,我很抱歉。”祁愈满脸愧疚。
时絮将白布随手盖回了时岩脸上,冷笑道:“你对他愧疚什么?他也不值得你保护,死就死了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死的是一只随随便便就可斩杀的污染物,而不是他的亲人。
太平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祁愈也不担心时絮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会被其他人听到。
他收起了那些无用的愧疚,情绪还是没有恢复正常:“我知道你不想让他死得这么轻松。”
时岩犯下的罪,光饲养污染物这一条,就够时岩在监狱里蹲很久了,没能亲眼见证这一画面,时絮一定很遗憾。
“无所谓,反正,他在死前也受过很多折磨了。”
足够了,他已经看腻了。
祁愈:“袭击时岩的污染物是时牧放出来的,时牧被带入异种管理局的时候,我们没注意到他释放了那只污染物。”
时牧是真的疯了,他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样的刑罚,在被关起来前也要带走时岩的性命,驱使那只污染物与时岩同归于尽。
看到那只污染物时,祁愈就认出了这只污染物,他在时岩的家里见过,是时牧操控的那一只。
他连夜赶回了异种管理局,抓起了浑浑噩噩的时牧,不需要他怎么逼问,时牧就解释了原因。
“我本来是想要哥哥亲手杀死他的,可惜哥哥太优柔寡断了,所以,只能由我自己动手了。”时牧不屑隐瞒自己的罪行,痴痴笑道,“我知道你是哥哥最好的朋友,你能把我的话转达给哥哥吗?”
“哥哥,我替你做了你不敢做的事情,我很棒对不对?如果觉得我做得好的话,你能不能夸奖我呢?”
时岩很喜欢利用奖励制度掌控孩子们。
做得好的有奖励,做不好要接受严厉的惩罚。
时絮不屑要时岩的奖励,而时牧对奖励的渴求已经深入骨髓。
“你弟真是个疯子。”祁愈说。
时絮淡声道:“他不是我的弟弟。”
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只有哥哥和姐姐。
祁愈看着时絮冷漠的面庞,心想,如果时牧听到这话,肯定会很伤心吧,除了最重要的亲人之外,谁都无法伤害到时牧。
祁愈也能想到,他将这话说出口,时絮一定会回他“无所谓”。
这家伙对不在意的人就是如此冷血无情,而一旦被他在意,那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绝对是一辈子的事情。
……
祁愈陪同时絮走出医院,在大门口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身影。
还没看清那人的脸,时絮就大踏步迎了上去,站在了那人面前。
“我不是让你待在家看着岁岁的吗?”
明明比时絮身材高大,却在时絮面前变成了个怂包,祁愈看得啧啧称奇。
SSS级污染物不常见,妻管严成这样的SSS级污染物更是难得一见,他算是开眼了。
“我让我的分身看着岁岁,不会出事的。”
“你跟过来做什么?”
顾绥小声道:“我不放心老婆,我得看着老婆。”
时絮嗤笑:“不放心什么?我还能丢了不成?”
“丢是不会丢……”顾绥找不到别的借口,干脆耍起了无赖来,抱住时絮就是一通撒娇,“我就想跟着老婆嘛,你不在家,我做什么都没劲。”
“跟着我就有劲了?我有事情要处理,没功夫理你。”时絮直挺挺站着,由着比他高大的家伙在他身上当人形挂件。
时絮的表情虽然冷漠,但顾绥能感觉到时絮的态度松软,嘿嘿笑道:“我知道你有事,你忙你的,不理我也没关系呀,我只要看着老婆就开心了。”
迎上顾绥那双比日光还要灿烂的金色眼眸,时絮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顾绥趁机将笑脸送了过去,蹭了蹭时絮的鼻子:“喜欢老婆,想做老婆的小尾巴~”
时絮:“我可不想要这么恶心的尾巴。”
第46章
时岩死后,时絮顺理成章地继承了时岩的遗产,时岩给了自己这样一份大礼,时絮也礼尚往来地送给了时岩一场极为寒酸的葬礼。
时岩饲养污染物的事情被公之于众,一夜之间,时岩从人人夸赞的善良慈善家变成了可恨恶毒的资本家,作为时岩的儿子,时絮难以避免的受到了殃及,辱骂时岩的人将他顺道一起给骂了。
时絮不在乎这些非议,应该说,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时岩的事是他让人宣扬的,只为了告诉世人,时岩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想死去的哥哥姐姐受人非议,时絮才没把哥哥姐姐的事情也公之于众。
时岩被人辱骂,时絮才能不用假惺惺地给时岩办一场隆重的丧礼,他连父慈子孝那一套都不屑装,随便找了块偏远地方的地,将时岩的骨灰给葬了下去。
下葬那日也没有邀请亲朋好友,草草了结之后,时絮在时岩的墓碑前坐了很久,看着墓碑上时岩扭曲狰狞的照片,心里一片平静。
枯枝被踩断,时絮闻声转头,沈局穿着一身黑衣,站在一株槐树旁,苍老的脸上堆满了哀伤。
“他都死了,你还是这么恨他吗?”
时絮讽刺一笑:“沈局特意过来,是来劝我大度,原谅他的所作所为吗?”
沈侨摇头叹息:“我只是来看看他,虽然我们很早以前就关系破裂了,但也做过两年的朋友,我想来送送他。”
沈侨拄着拐杖,走到墓碑前站定,看到墓碑上的照片时表情一变。
放在墓碑上的照片一般都会选用死者微笑的照片,这也是为了不让活着的人哀伤,而时絮特意选了时岩最丑陋的时刻当做时岩的遗照,不管谁看了都要发怵。
“你这又是何必呢。”沈侨叹息一声,默默移开了视线,连他也无法直视时岩这张狰狞血腥的面庞。
时絮笑了笑:“这里不常有人来,葬在这里也不会吓到谁。”
他倒是希望有无数人能见证时岩丑陋的样子,时岩死后也不希望时岩获得安息。
“我刚认识你父亲的时候,他还不是现在这样,那时的他还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但人都是会变的,一旦沾到了利益,就会改变。
时絮:“您是他的朋友,又成立了异种管理局,那您应该知道,世界裂缝最先开启的时间吧?”
沈侨深深看了时絮一眼,突然笑了:“你知道后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时絮淡淡道,“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隐瞒这个秘密而已。”
时絮以为沈侨不会给他答案了,就听沈侨开口:“三十年前。”
时絮诧异:“这么早?为什么除你和时岩之外的其他人都没有这段记忆呢?”
沈侨:“不止我和时岩,在三十年前,最早一批获得异能的老人们都拥有这段记忆。”
时絮:“是谁抹除了其他人的记忆?”
沈侨:“是世界裂缝。”
时絮面露困惑。
已经开了口,沈侨也不介意将这个秘密说出来:“裂缝中藏着无数人类梦寐以求的宝贝,人的贪念是永无止尽的,普通人踏入裂缝就是死,世人都觉得世界裂缝是罪恶,却不知道,世界裂缝保护了他们,消除了那段互相残杀,只知掠夺的记忆,才不会有更多的普通人因为欲望而做出送死的行为……”
时絮:“我不懂,为什么它不将所有人的记忆全部清除呢?”
如果所有人的记忆全部清除后,谁都不会知道裂缝该如何打开。
按照顾绥的说法,A级以上的污染物无心侵略人类,裂缝打不开,就不会有贪念滋生,就不会有悲惨发生。
沈侨:“我没说过世界裂缝象征着光明正义,它有两面,就像天平一样,它想要维持平衡,既要保全人类,又要给污染物们希望。”
时絮无法理解,但不能理解世界裂缝是正常的,毕竟,它不会说话,没有人类意识。
或许,世界裂缝有属于自己的意识,才能做出两边都讨好的虚伪事情。
时絮:“那为什么七年前,它不将我们的记忆全部清洗掉呢?”
沈侨:“三十年前还没有异种管理局和异能监察处,人类和污染物的战力并不平等,现如今,在战力相等的情况下,世界裂缝无需清洗人类的记忆,因为不会再重复上演三十年前,人类自取灭亡的事情了。”
世界裂缝需要平衡公平,就如沈侨形容的,裂缝和人类世界仿佛被架在天平的两端,一旦有一方倾斜,作为中心的世界裂缝就需要制衡。
它以为自己是上帝吗?
时絮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可是,时岩没有异能。”时絮忽然想到了这一点,“他为什么拥有那段记忆?”
沈侨:“他曾经获得了异能,不知因何缘故又消失了,所以他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吧。”
培养异能者们,挑选并调/教优秀的孩子们,让他们进入裂缝中为他找到那颗能够实现他梦想的金蛋。
时至今日,时絮终于知道时岩在追求什么了。
失去的异能。
真可笑。
沈侨:“自我跟他闹掰之后就没再来往过,我不知道他对你,对你的哥哥姐姐们做了那样的事情,哎……如果我早知道的话,一定会阻止他的,这样,你的哥哥姐姐就不会……”
说到这,沈侨忽然收了声,他也知道这话不该再说,会让时絮伤心。
时絮面无表情凝视着某一处,没有焦距,眼里有几丝哀伤划过:“您知道他想要在裂缝里找到什么吗?”
沈侨一怔,像是才得知这个秘密,消化完后才道:“每次清剿污染物,时岩都自愿送人过来帮助我们,我只以为他是痛恨那些污染物,或者,是想为自己图个好名声,所以才会资助我们,没想到他是有其他私心,很抱歉,我不知道他要找什么。”
“是这样啊。”-
葬礼结束后,时絮回到家时正好赶上了晚饭点。
顾绥原想跟着时絮一起去山上的,被时絮给命令留在了家里。
才一天不见而已,顾绥就像朵蔫了的花一样,一见到时絮,就对时絮使用了牛皮糖攻势。
“老婆,你不是愿意让我当你的小尾巴吗?为什么还不肯带上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当我的小尾巴了?”
“明明你都肯让我ch……”音只发了半截,顾绥就得到了时絮的‘爱心’巴掌。
嘴巴被用力捂住,时絮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剁碎了还不够。
顾绥眨眨眼,“唔唔”了两声,看似在求饶,实则是借用发声来亲吻时絮的掌心。
时絮哪会不知道这家伙在做什么,另只手探到顾绥身后,抓住藏起来的一根金色触手,用力一拽。
“嗷呜……”惨嚎声响彻整个客厅。
时絮是自己发现顾绥这个秘密的,不管他怎么蹂躏顾绥的透明触手,顾绥都没有反应,而轻轻一碰金色触手,顾绥就会有剧烈反应。
时絮知道了,金色触手等同于顾绥的敏感点,他总算抓住了这家伙的一个弱点。
“痛啊!”顾绥眨巴着发红的眼睛,可怜兮兮求饶道,“老婆我错了,我不再说那些话了,你别生气,饶过我吧……”
认错的速度,顾绥敢当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时絮仍旧抓着那根金色触手,眉眼含笑:“你真的想让我饶了你吗?”
说话时,时絮的手指缓缓拨弄着金色触手,接触了那么多次,他太知道碰哪里会让顾绥难受。
顾绥本就泛红的脸涨得通红,眼睛蒙上了一道浑浊的光,时絮再熟悉不过,那是情欲。
每当他放纵顾绥为所欲为时,顾绥眼里就会多出这道光,想要将他吞吃入腹,极其可怕又让人无法抗拒。
“不想……”顾绥喉结不住滚动,声音已然变得低沉沙哑,“老婆不要饶了我,再多摸摸吧,我喜欢被老婆摸。”
顾绥都开口了,时絮反而失了兴致,他扔掉了那根触手,像个玩弄过就不要的渣男。
顾绥“呜呜”了两声,扑过去抱住了时絮的腰,那根被时絮玩弄过的金色触手缠上了时絮的手腕,尖端强行挤入时絮的指缝中,逼迫时絮一定要继续玩弄他。
“老婆,它想让你再摸摸它!”
“它?”时絮嗤笑,“不是你吗?”
“它就是我,我就是它,老婆,我们都想让你摸摸。”
另一根金色触手悄无声息缠住了时絮的脚踝,顾绥的唇紧贴时絮的耳垂,蛊惑道:“老婆,你不想吗?”
“我昨晚又长出了一根触手,比之前的都要粗,你不想玩玩看吗?”
时絮的浅眸中混入了一团墨,在其中不断翻涌,他顺着顾绥,倒入了顾绥怀里……-
再回到客厅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情了,上楼之前,岁岁和小黑猫躺在猫窝里呼呼大睡,落地窗紧闭着,下楼后,落地窗开了一扇,岁岁抱着一个黑色的东西正吃得津津有味。
时絮还在犯晕乎,将那个黑色东西看成了小黑猫,急忙冲到了岁岁身边,掰开了岁岁的嘴巴。
岁岁仰起头,迷茫望着时絮,想明白什么,他抓起地上另一片黑色东西,送到时絮嘴边:“小爸吃。”
时絮:“……”
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后,时絮躲开了岁岁伸过来的手,同时将岁岁手里的东西也给抽走了。
这黑色东西是污染物的身体,死后被硬生生撕下来,撕成了海苔片的形状。
按顾绥的说法,岁岁属于半个污染物,污染物喜欢吞噬同类,岁岁同样喜欢吃污染物,他不喜欢吃活着的污染物,就喜欢吃污染物的尸体,每次杀完袭击他的污染物,都会大方地同时絮分享他的战利品。
时絮看那东西就觉得恶心,自然是不会吃的。
听顾绥说,死后的污染物的味道和海苔差不多,就算味道不差,时絮也不愿意吃。
时絮掏出手帕,擦掉岁岁下巴上的口水:“不是让你别吃这种东西了吗?”
岁岁已经可以吃人类的食物了,但还是戒不了吃污染物的习惯。
前几天,岁岁在吃完一只污染物之后拉了一晚上肚子。
污染物终究是肮脏的,时絮想让岁岁戒掉污染物,岁岁答应了,但每次见到污染物还是做不到。
岁岁努了努小嘴,心虚道:“好吃。”
又说:“岁岁错啦,小爸不要生气,原谅岁岁吧。”
不愧是顾绥带回来的崽,道歉的速度和话语都跟顾绥学了个十成十。
时絮在沙发底下找到了吓得瑟瑟发抖的小黑猫,一手抓着小黑猫,一手抓着岁岁,教育道:“你想吃没关系,但你吃的时候得避开小黑,小黑会害怕的。”
岁岁蹭蹭时絮的手以示讨好,又连忙抱住还在颤抖不停的他干爹,连声哄道:“岁岁错啦,小黑不要害怕,岁岁以后都不吃脏东西啦。”
小黑猫喵喵了两声,在一大一小的安抚下总算停止了颤抖,伸舌帮岁岁舔干净嘴角的污渍。
它害怕污染物,但愿意帮岁岁清理污染物残骸。
“老婆,我做好饭了,你饿坏了吧,快来吃!”顾绥的声音从餐厅里飘了出来,时絮抱起一崽一猫走向餐厅。
运动了三小时,顾绥神清气爽,三个小时前还蔫了吧唧的,这会恨不得将藏起来的触手尾巴全都翘到天上去。他上前要来接岁岁和小黑猫,突然“咦”了声。
时絮:“怎么了?”
顾绥隔空描摹了下岁岁的身体:“老婆,咱们的儿子又大了点诶。”
时絮:“……”
顾绥这话说得太自然,时絮还怪不习惯的。
他将岁岁放到椅子里,仔细端详了会,得出了结论,确实是大了点。
顾绥说得没有错,吞噬同类是可以进化的,岁岁从最初的足球大小,长到正常的三岁婴儿那般大小,偶尔会结巴,但也算是能够流畅说话,从只会爬变为了能走个两步,唯一不变的是,他仍旧只有四颗小奶牙。
顾绥期待道:“再过不久他是不是就成年了?成年之后就该搬出去住了吧,我们得让孩子独立,让他出去闯一闯!”
时絮:“……”
这算盘打得很响亮,他听得一清二楚。
时絮:“刚才又有污染物袭击他,你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外面住?”
顾绥打起了另一个算盘,指着小黑猫道:“让小黑过去照顾他。”
小黑猫:喵喵喵?
我一看到污染物就怂,你觉得是我照顾岁岁还是岁岁照顾我?
时絮:“别开玩笑,跟你说正经的。”
顾绥正经起来:“等他进化到了成年期,除SSS级以外的污染物都不是他的对手。”
时絮讶异:“他这么厉害?”
顾绥有些吃味,着重强调:“再厉害也没有我厉害。”
时絮摸了摸岁岁的脑袋,夸奖道:“我们岁岁真厉害呢。”
岁岁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爱心嘴巴,笑出了四颗小奶牙。
顾绥满脸不爽,再次强调:“我比他厉害!”
时絮充耳不闻,坐下开始吃面。
顾绥:“……”
自己捡回来的崽,顾绥不是不疼的,只是一想起他与时絮甜甜蜜蜜的时候,岁岁总会弄出点声音来吸引时絮的注意,他就觉得不爽。
他跟时絮的婚礼还没有办呢,还没过上一天幸福的生活呢,怎么能被这只爱撒娇爱黏着他老婆的小崽子给破坏了呢?
顾绥瞪着时絮怀里的岁岁,他迟早有一天要将这只崽送出去!
这样,他跟时絮的夫夫生活才更加和谐美满。
孩子长大了就该独立了!
顾绥这样想着,晚上难得没有与时絮同床共枕,时絮还有些不习惯,但也没有开口让顾绥来陪他一起睡。
隔天,在客厅内看到成堆的污染物尸体时,时絮才知道顾绥都做了些什么。
顾绥昨晚没跟他一起睡,也没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而是一整晚都在外面猎杀污染物,在清晨运回了这些污染物的尸体。
顾绥躺在地板上休息,时絮一下楼他就坐了起来,邀功道:“老婆,我给咱们的儿子准备了大餐哦。”
“……”时絮看着成堆的污染物尸体,脑子懵了片刻后就想明白顾绥这么做的用意了。
时絮觉得顾绥太幼稚了,跟一只小崽子争风吃醋,他没有直接点破顾绥的心思,问:“你带回来这么多污染物,岁岁吃得完吗?”
顾绥早就想好了,嘿嘿笑道:“吃不完没关系,我可以把它们先放进冰箱里储存,等岁岁饿了就可以拿出来吃了。”
时絮:“不要脏了我的冰箱!”
“那就让他一次性吃完吧,你放心,岁岁的胃口很大的,绝对不会吃撑。”顾绥朝时絮身后的岁岁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岁岁,你吃得完的对吗?”
这鼓励之中还带着几分威胁,岁岁抖了抖小身体,僵硬地点了点小脑袋:“吃、吃得完吧。”
“你听,儿子都说吃得完!”顾绥不给岁岁逃跑的机会,抓起一片污染物碎片塞入了岁岁嘴里,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岁岁乖,爸爸特意调了你最喜欢的味道哦,不要浪费爸爸的心意哦,吃吧吃吧,不够爸爸再出去帮你找。”
岁岁:“……”
顾绥平时给他的爱不多,但一给就是满分,给的他承受不起,尤其是肚子。
连续吃了好几只比他身体大上三倍的污染物,岁岁连连打了好几声饱嗝,他终于受不了了,挣脱了顾绥的怀抱,一头扎进了时絮的怀里,嘤嘤大哭:“呜呜,小爸,我…嗝,我吃不下了……嗝……”
一边说,还一边打了好几声嗝。
时絮看得好笑,戳了戳小家伙圆滚滚的肚皮:“一开始就吃不下那么多,为什么还要硬塞?”
时絮当然知道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受顾绥的威胁。
岁岁抓着时絮的衣袖,仗着有时絮撑腰,胆子终于大了起来,向顾绥发起反抗:“大爸爸让岁岁吃的!”
时絮给了顾绥一眼,顾绥立马闭紧嘴巴,将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以后你大爸爸再威胁你,你就跟我说,知道了吗?”
这声音仿佛是天籁,岁岁感觉有一束金光洒在了他身上,他重重点头,抱住时絮就是好一顿蹭,黏黏糊糊的,奶声奶气道:“岁岁最喜欢小爸啦,岁岁要一辈子缠着小爸!”
岁岁对人类的情绪最是敏感,别看时絮平时对顾绥冷脸相向,但其实,时絮的内心和外表表现出来的是相反的。他看得出时絮是喜欢顾绥的,且处处纵着顾绥。
他以为,在他与顾绥之间,时絮一定会偏向顾绥,所以才不敢挑战顾绥,他怕时絮会站在顾绥那边,将他赶出去。
得到时絮这句话之后,他什么都不怕了。
就算大爸爸要赶他走,小爸也会护着他的!
顾绥咬牙切齿,又不敢在时絮面前发作,只能忍气吞声,看着他的老婆跟他的儿子在他眼前玩着贴贴游戏。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岁岁在时絮怀里哼唧了一会就睡着了,时絮将他放到了小黑的猫窝里,让小黑猫看着他,转头教训起了顾绥。
顾绥一如既往抛出他的道歉三连——
“我错了!”
“别生气!”
“饶了我!”
岁岁进食的时候时絮没有阻止,是想着借这次机会让岁岁彻底断了吃污染物的想法。
进食污染物能够快速长大,但一直这样下去,岁岁的身体迟早会被污染物染脏的,如果控制不好,会彻底变成一只污染物。
尽管顾绥说,以岁岁的能力,不会被污染物控制,但即使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时絮也想要掐灭这种可能。
所以,他必须阻止。
时絮没真的生顾绥的气,放纵岁岁吃污染物,他也有错。
他很恶劣,喜欢看顾绥向他认错的模样,每次看,都想要更狠地欺负顾绥,来满足他的恶劣心。
顾绥像是知道他的想法,每次都会果断认错,给他展示他最喜欢的模样。
这次也是,顾绥凑到了他身边,捧起他的右手,道一句歉,亲吻他的手一次。
手背,五根手指挨个亲吻,摊开他的掌心,将下巴搭在他的手心中,摆出无辜可怜的姿态,低声道:“老婆,原谅我好不好?”
要怎么做才能原谅呢?
“我会让老婆满意的。”顾绥的吻又落了下来,这次是手腕。
又一声道歉,吻沿着手臂落到了时絮的锁骨,再是脖子。
最后,在歉意声中堵住了时絮的嘴唇,将歉意与情欲都送入时絮的嘴里-
时絮连续请了一周的丧假,假期结束后又继续回到金竹湾上班。
时絮休息了一周,祁愈则忙碌了一周,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机会,在家睡了18个小时后,睁开眼就来找时絮了。
他没有重要的事,过来只是单纯看看时絮,来的路上,他顺道买了一包瓜子,坐在保安亭里,跟时絮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
“你继承了那么多遗产,怎么还要在这里当保安啊,要是我,立马辞职去环游世界了。”
时絮:“你觉得环游世界很好,我觉得在这里当保安很好,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祁愈吐掉瓜子皮,忿忿道:“你说得对,但我还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你们这些可恶的有钱人,就喜欢放着轻松悠闲的生活不过,硬要跑来吃苦!”
“当保安就是吃苦吗?”时絮笑道,“可我觉得这份工作很轻松啊。”
祁愈一噎,细想一下,时絮说的没错,时絮在这里上班压根没什么事,平时就看看门、巡逻,没事干了就坐在保安亭里,玩手机也没人管,准时下班不用加班,工资还比他这个辛苦卖力的要高,这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祁愈重重叹了口气:“我都想辞职来你这边上班了。”
时絮:“怎么,管理局那边压力又重了?”
祁愈:“可不是嘛,林权最近不知道怎么了,频繁犯错,他这个队长做不好,压力自然落到我们副队长肩上了,林权升职后,现在就我和谭枭两个副队,各自分担都要分一半呢,以前有三个副队长的时候至少还能省去一点,我本来就没多少休息时间,现在还要收拾林权的烂摊子。”
时絮眉心微皱:“林权不像是做不好事的人。”
祁愈毫无感情地笑了两声:“我之前也觉得他是个干大事的人,直到我亲眼看见他被沈局批评,我才知道以前是我看瞎了眼。”
提起这些事,祁愈不免唏嘘:“哎,说句你不爱听的,其实,我和谭枭都觉得他怪可怜的,沈局几乎将所有重要事都交给他来办了,还有个空缺的副队长职位,沈局迟迟不让人顶上来,最近污染物频繁闹事,林权跟我们真的管不过来,我也是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明天又要继续上班。”
时絮还是异种管理局队长的时候,事情虽然多,但也没有多到这个程度,沈局也不会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他。
沈局很看好林权,为什么在林权当上队长后,对待林权会是这种态度?
祁愈:“有人还猜测,沈局是不是故意这样做,好让林权知难而退,给你造势,再请你回来稳坐队长的位置,以后再也不敢有人非议你了。”
时絮:“你觉得呢?”
祁愈:“我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沈局最器重你了,最不希望你离开异种管理局的人一定是他。”
“最不希望吗。”时絮喃喃念着这句话。
祁愈:“怎么,我我这话有问题?”
时絮笑了笑:“没有问题,你说得对,沈局是挺关照我的,也很器重我,不过,我不觉得他这么对林权,是因为想请我回管理局,他大概是想给林权施加点压力,让林权在短时间内快速成长吧。”
祁愈怨声载道:“他想让林权成长没关系,就是苦了我跟谭枭,哎……算了,他俩一个是我上司,一个是我队长,我们这些听命行事的打工人也只能背后蛐蛐了。”
祁愈吐槽了会终于消停了,忽地想起一件事:“说起来,我前两天去B区处理公事,那边新开了个主题游乐园,看着挺好玩的,你真不打算出去玩玩,放松一下啊?”
时絮将祁愈的话记进了心里,这一下午他都在想这件事。
他也是该放松放松了,体验一下带着孩子出游的感觉。
他给顾绥发了短信,询问顾绥意见:【你想去游乐园吗?】
时絮在外上班的时候,顾绥手机从不离身,每次他给顾绥发消息,顾绥都是秒回的:【老婆,你在向我发出约会邀请吗?[小狗害羞.jpg]】
时絮:【带上岁岁和小黑。】
顾绥:【你没有否认!老婆主动约我出去玩!!!我好开心啊~~~】
时絮:“……”
第47章
时絮因为时牧的事情和时岩的丧礼请了太多的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都不打算请假了。
确定出游计划之后,在重新上班后的某个休假里,时絮带着顾绥,岁岁和小黑去了B区新建的游乐园。
说是带,时絮也不是个合格的向导,他来过游乐园很多次,都是为了消灭逃窜到游乐园的污染物,严格来算,这是他第一次来游乐园玩,单纯的玩,不需要处理任何公事。
时絮想着进去后看到什么就玩什么,顾绥比他想得周到,提前在网上查好了攻略。
还没进园,时絮就知道了攻略的重要性。
这座主题游乐园很受欢迎,加上刚开业的缘故,即使不是周末也爆满,一大早,园外就蹲守了等待入园的游客们,时絮买了早享通道,进去后还是需要排队。
前几天吃的那几只污染物,帮助岁岁长到了四岁小孩的模样,他拒绝了推车和家长抱,打算今天都自己走路,刚出生时还跟他的小黑干爹一样大,转眼就拥有了能抱起他小黑干爹的体型了。
岁岁抱着他小黑干爹,另只手也没闲着,紧牵着时絮的手,从进来之后就在东张西望,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这是岁岁破壳之后第一次出远门,虽然在网上浏览过这个世界的各种风景,但图片视频和亲眼所见是有区别的。
岁岁确定了,他喜欢这个世界。
漫长的等待终于过去,入园后,顾绥就拽着时絮往最近的游玩项目冲。
“我们得在后面那群人赶上来前先去第一个项目,不然之后想玩要排很长的队,我看网上说,最短也要排一个小时,这样太浪费时间了。”顾绥一边跑,一边同时絮解释道。
眼看着游玩设施离他们越来越近,时絮指着头顶的过山车轨道,冷冷问:“你确定岁岁能坐这个?”
顾绥眨眨清澈无辜的大眼:“有限制的,小孩子当然不能玩这么惊险刺激的项目。”
时絮:“我们都上去玩了,你把岁岁一个人丢在一边吗?”
顾绥:“……”
他就说不要带上这个小崽子吧,真是做什么都很不方便。
和老婆的第一次游乐园之旅,他真希望老婆能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
顾绥在心里连声吐槽,面上笑嘻嘻的,抱起岁岁:“没关系,到时候我把他揣怀里就好了,丢不了,他还能跟我们一起体验呢。”
时絮疑惑:“揣怀里?你怎么通过安检?”
知道时絮要带上这个小崽子,顾绥早就想好了,他摸了摸岁岁的脑袋,命令道:“变吧。”
岁岁这回倒是很听顾绥的话,顾绥话音落下后,他就在时絮眼前缩小成了巴掌大,落进了顾绥的手里。
顾绥摊开掌心,笑道:“喏,这样就可以了。”
时絮:“……”
迷你岁岁朝时絮挥了挥手:“小爸,岁岁想待在你的口袋里……”
顾绥手指微屈,故意挡住了岁岁的身体,不等岁岁把诉求说完就催促道:“好啦好啦,我们赶紧过去吧,多耽搁一秒,就要多排队好几分钟呢。”
岁岁不是人类幼崽,能徒手杀死污染物,还以污染物为主食的家伙,又怎么会害怕过山车呢。
时絮倒不担心岁岁会害怕,岁岁想陪他们一起挑战惊险刺激的项目,他都同意了。
有了顾绥的攻略,即使游客爆满,一天下来,他们也玩了6个项目。
晚上还有一场烟花表演,游客们都很期待这场表演,表演前两个小时,最佳观赏席就被占满了,角落的位置也都堵满了人。
一天下来走了不少路,时絮是体力怪物,还没感到疲累。
这一天的消耗对顾绥和岁岁来说像跑四百米那样轻松,几人虽然不累,但也不想跟一群人挤在一起。
游乐园有主题酒店,时絮订了个有观景台的房间,站在阳台上就可以欣赏游乐园的烟花表演秀。
岁岁缠了时絮一天了,在顾绥的怨气快化为实质前,他终于识相地离开了时絮的怀抱,抱着他的小黑干爹躲到了观景台的最角落。
岁岁一离开,顾绥就抱住了时絮,他最喜欢从后拥抱住时絮,他宽阔的胸膛能将时絮整个后背都贴住,双臂再搂住时絮的腰,就是一个密不可分的姿势,将时絮整个人都拥入他的怀中,不管时絮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极其霸道。
时絮早以习惯顾绥的怀抱,抵抗无用,也懒得抵抗,索性放松了身体,躺在顾绥的怀里,让顾绥承载他的重量。
时间一到,第一束烟花升入空中,“砰”的一声炸响,散开了零零碎碎的白色火焰。
他们住在酒店最顶层,距离烟花最近的位置,绚烂的烟火照亮了时絮的面庞,浅瞳中倒影着烟花的影子。
顾绥的吻落在时絮的耳廓,痴痴呢喃:“真漂亮。”
时絮:“什么漂亮?”
顾绥:“你的眼睛。”
时絮转过头,顾绥的眼里同样倒映着烟花的影子,绚烂的光彩都掩盖不了那抹耀眼的金色。
时絮情不自禁抬起手,指腹落在顾绥眼尾,沿着眼周缓缓滑动,描摹着那形状优美的眼型。
睫毛被屡次碰触,只轻微抖动几下,顾绥一次都没有眨过眼,似是不想错过被时絮主动抚摸的时刻。
“你的眼睛更好看。”时絮说。
烟花落入了顾绥心底,在他心中悄然绽放开了一簇又一簇的灿烂烟火。
顾绥笑眼一弯,轻抵时絮的额头,低声问:“那你喜欢吗?”
时絮眸色渐深,或许是今晚的气氛太好,又或许是冰冷的夜风吹得他脑子不太清醒。
他对顾绥说:“喜欢。”
“我也喜欢你。”顾绥的嗓音含了无尽的欢喜。
额头蹭过时絮的额头,鼻子撞过时絮的鼻子,然后,嘴唇试探般碰了一下,时絮没有躲闪,他的嘴唇再次落到时絮的唇上,密不可分。
喘息声与唾液交换声被响亮的烟花声盖过,时絮的眼睛仍旧睁开着,在火热又窒息的亲吻中,还在窥探着顾绥的反应。
顾绥这双眼睛确实漂亮,从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起,就被它吸引了,无法挪开视线。
原来,他从那么早以前就踏入了顾绥的陷阱中啊。
或许,连顾绥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布设了这样的陷阱。
“唔……”正激烈纠缠着,舌头忽然被咬了下,顾绥喉间溢出一声低吟,却没有放开时絮的唇舌,直到被时絮按了下胸膛,接收到了时絮的意思,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时絮的嘴唇。
顾绥舔了舔唇,委屈道:“老婆,你咬我做什么,我亲得你不舒服吗?”
不,很舒服。
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有一点点不爽而已,想惩罚顾绥一下。
时絮眼尾微挑,唇角微扬:“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咬你,你生气吗?”
喜欢却不愿意说出口,就想狠狠欺负喜欢的人,他就是这么恶劣。
“不生气。”看见时絮的笑,他高兴都来不及,哪还有功夫生气呢?
“你亲我的时候,我还是会咬你,你还想亲吗?”时絮笑意渐浓,手指落在顾绥的喉间,沿着凸起的喉结慢慢画着圈。
“想!”顾绥毫不犹豫道,“我喜欢老婆咬我。”
说这话的他显然忘记,就在刚才,他还因为时絮咬他而委屈过,转头就变了。
时絮不是在玩弄他的喉结,更像是已经剖开了他的胸膛,正在玩弄他的心脏,他被时絮牢牢掌控在手指间,只供时絮一人操控。
明亮灯火与烟火将时絮的面庞照亮,在刚才那阵激烈的亲吻中,时絮的脸颊早已被红意染透,不需要刻意引诱,一颦一笑都极其的勾人心魄。
尤其是那张红得不正常的嘴唇,在光下泛着一层莹润光泽,诱得顾绥移不开眼睛。
这是被吮吸出来,被好好疼爱过后才有的颜色,唇肉上沾得是他与时絮交换唾液后的证据。
他记得那股美味,唇肉饱满,光碾磨间就会让他全身颤栗。
舌尖柔软,口津甘甜。
【好想要啊……】
【不够,永远都不够……】
顾绥彻底败下阵来,无力地垂下脑袋,搂着时絮的手臂却更加用力,他托起了时絮半个身体,让时絮以高姿态俯视他,而他仰起头,可怜兮兮向时絮祈求:“老婆,你再咬咬我吧,想咬哪个位置都可以。”
最好,是他最希望的位置……-
在游乐园走了一天的路,还没有被顾绥折腾时消耗的体力大。
筋疲力尽后,沉沉睡意将时絮淹没,在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异响时,时絮清晰地意识到是污染物在作祟。
本能突破了睡意,操控了他的身体,让他在第一时间就起身冲出了房间。
然而,那只深夜前来的污染物还是潜入了隔壁房间。
这间套房一共有两个卧室,时絮和顾绥住一间,剩下的自然是岁岁和小黑一间。
时絮夺门而出时,隔壁的房门已然被巨大的冲击波给震得裂开,时絮抬脚踢开了门,侧卧的窗户碎裂,呼啸寒风从破洞处吹了进来,裹着黑色鳞粉朝时絮袭来。
尽管时絮反应已经很快了,还是有不少鳞粉落进了眼睛里,眼球瞬间传来刺痛感,闭眼的下一秒,劲风再次袭来,时絮的手臂被人一拽,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你冲得那么快,我都来不及抓住你,有我在,放轻松。”顾绥的声音响在耳畔,与以往的声线截然不同,更低沉醇厚,让时絮不禁想起了难得正经时的顾绥,那个令他陌生的顾绥,可又无比的安心。
时絮只花了几秒的时间就适应了眼球的刺痛,再次睁开眼,弥漫在房间的黑雾被顾绥驱散干净了,黑色鳞粉扬起,皆被两人头顶淡金色的保护罩给挡下。
时絮抬头的瞬间,看到天花板上趴着一只硕大的黑色蝴蝶,它的翅膀不停抖动,无数的鳞粉被它洒落下来,与鳞粉接触的物体正在一点点被腐蚀。
时絮难得有些后怕,好在他没有吸入过多的鳞粉,不然他的眼球恐怕也要被腐蚀一空。
劫后余生,他下意识去寻找岁岁的身影。
为安全考虑,顾绥在抱时絮回房间前,留了一根金色触手看着岁岁,也多亏了这根触手,帮岁岁抵御了一次污染物的攻击。
侧卧的大床早已被震裂,岁岁抱着小黑猫躲到了衣柜旁,他的周身还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保护罩。
看到那层金色罩子后,时絮下意识松了口气。
顾绥抬手间,趴在天花板上的黑色蝴蝶爆裂开来,坠落时溅起了一地的黑色鳞粉,然而,这不是结束。
黑色蝴蝶死亡不久,阳台上飘来粗重的呼吸声。
“呼……嗬嗬……”
出声的家伙发出了不属于人类的声音。
侧卧几乎被黑色蝴蝶摧毁殆尽,吊灯早已停止了运作,月亮被黑云遮蔽,借着罩子上微弱的光芒,时絮才得以看清房间内的布局。
黑暗中亮起了两束红光,下一秒叠加,再叠加,窗外有无数双眼睛正在凝视屋中的他们。
成群的污染物像是得到了号召,一齐朝着时絮奔来。
时絮下意识想要出手,手腕被顾绥抓住。
黑暗中,顾绥的眼睛比那一束束红光还要耀眼,他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时絮却能看尽他眼底的疯狂。
顾绥说过,高等级的污染物不再追求进化了,它们淡化了杀戮,顾绥表现得也总是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心甘情愿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直到此刻亲眼所见,时絮才确定,不是淡化了,而是,进化到最高等级,没了危害之后,杀戮就没了意义,所以才会被强行淡忘。
此刻挥手间就斩断一只A级污染物的顾绥才是真正的顾绥。
他才不是什么单纯无害的人类,他是SSS级污染物。
污染物们有备而来,倾巢出动,杀光了一批又来新的一批,房间内堆叠了无数污染物的尸体,恶臭充盈整个房间,快没了放尸体的位置。
早在顾绥出手时,岁岁就识趣地抱着小黑猫躲到了时絮身后。
他丝毫没有这个年纪孩子应该有的害怕,装模作样抓着时絮的手以求庇护,脸上却写满了兴奋。
身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靠近,在即将触碰到岁岁的肩膀前就被斩断了手臂。
“啊啊啊——”
即使是邪恶的污染物,被砍断手臂时也是会发出痛苦的叫声的。
长刀一转,再次挥下,转断了紧跟而来的另一只污染物,爆溅的液体被阻隔在了金色罩子外,时絮还是下意识做出了躲避的动作。
与污染物战斗了十几年,这还是时絮第一次不用担心会被污染物的液体弄脏身体,忽然觉得,顾绥这个罩子还不错,如果能送给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要他开口,顾绥一定会送给他的。
时絮在战斗中从来不会分心,他绝对不会做危害自己的事情。
察觉到自己在与污染物厮杀中还在想着顾绥,时絮有短暂的怔愣。
这还是第一次,他不用时刻处于戒备状态,不用去留意身边的队友,因为他知道,顾绥一定不会出事,也不需要他及时帮忙,顾绥还能分心来帮助他。
第一次,体会到了有一位强大的队友是多么美妙的感觉。
时絮与顾绥一人就能杀死一大群污染物,他们有能力,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消灭所有污染物。
这次污染物的数量太多了,即使是最低级的污染物,也需要花费挥刀的时间去斩杀。
这是一场体力消耗战,而在之前,时絮就几乎耗尽了体力,能撑到现在还是依靠着强大的精神力。
借着顾绥的掩护,时絮中途给祁愈拨了电话,想要叫祁愈带人过来支援。
之前还信号畅通,现下信号被屏蔽了,他们身处的房间也被污染物制造的结界遮蔽,隔壁房间的客人没发觉这个房间的动静,等不到支援,他们能做得只有杀光这些污染物,才能冲破结界。
天蒙蒙亮时,污染物大军终于停止了进攻,90平的套房内堆满了污染物的尸体,时絮和顾绥从侧卧转移到了玄关处,在即将破开门之前,最后一只污染物也被他们杀死了。
不用叫救援,他们已经自行解决干净了。
随着最后一只污染物死亡,封锁住他们的结界也自动解除了。
时絮的体力早在半个小时前就耗尽了,若在往常,时絮能靠着求生意志咬牙继续撑下去,因为如果他倒下了,士气就会涣散。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他不能在他的下属们面前倒下,所以每次都只能硬撑着。
而这次,顾绥让他停下休息,他没有思考就停下了动作,连本能都束缚不了他,他就甘愿听从顾绥的命令,接受顾绥的保护。
不用自己再拼尽全力去保护别人,被人保护的滋味很好。
顾绥特意给他腾出了一块能够休息的区域,他全程被金色罩子保护着,岁岁和小黑猫靠在他怀里,一同被顾绥保护着。
时絮的眼皮很沉重,却仍撑着不愿意闭上,欣赏着眼前这个与平时截然不同的顾绥。
第一次见到顾绥正经起来,他是有些恐慌的,他的潜意识想要顾绥一直保持憨傻的模样,这样,顾绥对他的热情直白就不会褪去。
被顾绥保护的现在,他不需要再担心那些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就如顾绥在他耳边说的那句“有我在”。
时絮缓缓闭上了眼睛,小憩了没多久,脸颊覆上来一抹温热,时絮睁开眼,投入那双炽热耀眼的鎏金眼眸中,瞬间就被巨大的暖意给包裹了。
“老婆,我再开个房间吧,你睡一觉?”
时絮扫视了房内一圈,不答反问:“结束了?”
顾绥眉眼尽是担忧,柔声道:“嗯,可以休息了,辛苦了。”
时絮笑了笑,笑容有点虚弱:“房间就不用再订了,帮我通知祁愈来收尾,等他到了,交代完我们就回家吧。”
顾绥:“好,都听老婆的。”
……
从时絮电话里听到顾绥的声音时,祁愈有些惊讶,听到顾绥说了什么后,他大受震惊。
带着人赶往出事地点时,祁愈还在担心,他手下的人会不会看穿顾绥的真实身份?
他又想,时絮应该会让顾绥躲起来的。
见到顾绥时,祁愈替顾绥留了一脑门的虚汗。
过了五分钟,手下的人都没有发现顾绥是只污染物,祁愈才终于冷静下来,紧接着又开始质疑起手下们的能力来——
不过是一只SSS级污染物而已,你们就识不破他的身份了吗?
他一点都没往自己身上想,当初他跟顾绥相处了一下午,都没识破顾绥的身份。
祁愈腹诽完自己的手下,又开始吐槽起时絮来:“时絮,我很怀疑,你身上是不是有专门吸引污染物的BUFF啊?不然为什么你走到哪哪里出事啊?你真的很像某位小学生侦探啊!”
祁愈赶来的半个小时内,时絮恢复点体力,也打起了精神,他问酒店借了干净的浴室打理了一番,看不出通宵作战后的狼狈。
听了祁愈的吐槽,他扯了下唇,自嘲道:“我也怀疑我是被人下了什么蛊,不然为什么总遇到这些事呢?”
只是想趁休息天带着家人出来放松一下,结果还是遇到了麻烦事。
看来他的体质不适合出去,自己遇到麻烦了没关系,就怕牵连无辜的人。
祁愈压低了声音:“是因为岁岁吗?”
祁愈早就从时絮这听说了岁岁的事情,这次污染物暴动,祁愈立马就猜出了原因。
时絮点头,祁愈担忧起来:“这不是办法啊,这都第几次了。”
这次还跟以往的袭击不同,以前最多来三只,岁岁一只崽就能解决掉,这次可来了好几拨,他们在这待了半个小时了,连客厅的污染物尸体都没搬运完,还不知道其他房间堆积了多少尸体呢。
“这来了多少只啊。”时絮他们又杀了多少只呢?
“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又不能消灭所有的污染物,也不知道那些污染物什么时候会来找岁岁麻烦,唯一的办法只有来一只消灭一只了。”时絮摸了摸岁岁的脑袋,语气轻松,“对我和顾绥来说,这不算麻烦。”
就算来的是SSS级污染物,他也有自信能够护住岁岁。
岁岁也跟着时絮和顾绥熬了一个通宵,此刻双眼窜出了不少红血丝,哈欠打个不停,还硬撑着不愿意去睡觉,他蹭了蹭时絮的掌心,又打了一个哈欠。
时絮抹掉小家伙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去睡会吧。”
岁岁摇摇小脑袋,抱住时絮的大腿,依旧坚持:“岁岁不要睡,岁岁要陪着小爸。”
时絮在战斗中途停下来休息,岁岁似乎因此被吓着了,他担忧时絮受伤了不跟他说,像块牛皮糖似的缠着时絮,也担心又会有污染物出现袭击时絮,所以他要代替顾绥看着时絮。
“岁岁会保护小爸的,小爸你累了,小爸先去睡,岁岁等小爸睡醒了再去睡。”
这番暖心的话在稚嫩童音的加持下愈发窝心。
时絮心里一阵熨帖,他来不及开腔,祁愈倒先感动上了:“呜呜呜时絮我可真他妈羡慕你啊,你能把岁岁送给我当儿子吗?”
时絮冷漠拒绝:“不可以。”
祁愈脑子转得快,又提出另一个请求:“那你能不能把岁岁借给我几天,让我体验一把提前当爸的感觉吗?”
时絮更加冷漠地拒绝:“想都不要想。”
时絮刚抱住岁岁,岁岁就主动缩进了他怀里,黏糊糊喊着“小爸”,看得祁愈一阵眼红。
“你等着,我很快就能找到对象。”
时絮无情扎刀:“找对象是一回事,你对象愿不愿意尽快给你生个孩子又是另一回事,别为了要个孩子就为难别人了,放别人姑娘一马吧。”
祁愈:“……”草!-
当事人要接受询问,顾绥代替时絮跟赶来的审讯员做了解释。
祁愈来之前,时絮就跟顾绥套好了话,决口不提岁岁,反正这些人也不知道这群污染物为什么会找上他们,顾绥只需要装傻充愣就够了。
顾绥装得不错,审讯员相信了顾绥的谎言。
当审讯员问起顾绥,这些污染物是谁杀死的?
顾绥还是撒了谎:“是我老婆杀的。”
满含骄傲的语气让审讯员愣了愣,追问道:“你老婆是谁?”
顾绥身后隐形的尾巴晃了晃,得意地说出了时絮的名字。
审讯员:“……”
我靠,这好像比污染物作乱还要吸引人啊!!!
出于职业道德,审讯员忍着强烈的好奇心,才没向顾绥一探到底,但不用他问,顾绥就主动朝他泼了一大盆狗粮。
“你想听我和老……时絮的爱情故事吗?”
审讯员双眼发亮。
想听!
时队的八卦可不是一般人能听到的!
被迫听顾绥讲了半个小时,顾绥与时絮的爱情故事,审讯员从一开始的好奇逐渐转为麻木,他想结束这场单方面的倾诉,顾绥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每次他打断换个话题,顾绥总能将话题纠正回来。
目的只有一个——
我不允许你不知道我和时絮的爱情故事,你要认真听,好好记住我说的每个字。
审讯员现在就是很后悔,他就不该好奇的!
偏偏这家伙不怵他的冷脸,也不畏惧异种管理局,也不会看眼色,那张嘴只一个劲叭叭叭,吵得他耳朵疼。
双耳快被顾绥的魔音彻底摧毁之前,审讯员趁着顾绥放松对他的警惕时,匆匆找了个借口跑了。
顾绥想抓都抓不住,他瞪着审讯员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满咕哝:“我才讲到老婆向我求婚呢,怎么就跑了呢?”
顾绥目光一转,落到身旁一个异能者身上,他扯出一抹友善的微笑:“你知道时絮吗?”
异能者:“……”
异种管理局前队长,谁不认识啊?
“他是我老婆哦,嘿嘿嘿……”顾绥脸颊浮起两抹羞涩的红晕,“你想听我跟他的初遇故事吗?我对他是一见钟情哦……”
异能者:“……”
我知道,你刚才跟我上司说的时候,我就在一边,你忘记了吗?
半个小时后……
这名异能者想喊救命了!
祁愈一来就亮出了自己的身份,酒店经理赶过来给他们开了个空房间,时絮在房间里休息了快一个小时,都没等到顾绥回来。
调查不需要很久,再说,他早就交代过顾绥应该说什么了,顾绥理应半个小时前就该回来了。
时絮休息够了,出门去找顾绥,走了两步,就在走廊内看到了顾绥,还有顾绥身边一脸生无可恋的家伙。
“我老婆真的很可爱哦,我好喜欢……”
时絮一把揪住了顾绥的后领,终止了顾绥的喋喋不休。
“老婆,你怎么来了,你不休息了吗?”顾绥眼睛发亮,转身就抱住了时絮。
时絮无视了顾绥身后那名异能者投来的探究视线,掐住顾绥的脸颊,恶声道:“你在磨蹭什么?”
顾绥装模作样“啊”了声,双膝微屈,立马矮了时絮一头,连声求饶:“老婆我错了,不要生气啦,我跟你道歉。”
异能者:“……”
我靠,时队的对象看着人高马大,一拳能打死一只低级污染物的样子,怎么一见时队就秒怂啊!?
顾绥想变相地跟人秀恩爱,时絮不愿意给顾绥这个机会,将顾绥拽回了空房里,门一关就是一顿暴揍。
“啊啊啊痛痛痛,老婆下手轻一点!”
一开始,顾绥还会装模作样博得时絮的怜惜,见时絮无动于衷后,他索性也不装了。
“唔……好舒服,老婆往这里再打打,特别舒服~嘿嘿,最喜欢被老婆打了~”
被迫围观全程的祁愈:“……”
喂,你们是不是忘记我在这了?
别无视我啊!!!-
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了,有祁愈帮忙通气,时絮和顾绥不需要再去异种管理局接受调查,可以直接回家了。
祁愈让信得过的手下开车送时絮他们回去,车上,岁岁终于熬不住,窝在时絮怀里睡了过去。
顾绥硬要跟时絮挤在车后座,跟时絮紧紧挨在一起,他戳了戳岁岁肉乎乎的脸颊,不满地碎碎念叨:“就知道黏着我老婆,这可是我老婆诶,你应该懂得分寸的!”
顾绥这家伙就是记吃不记打,才被时絮教训过一顿,嘚瑟劲没收住多久就又开始了。
时絮也懒得再教训这个家伙,闭眼假寐,全当不知。
前排的手下从见到顾绥起就不停在心里喊我草,等平安将时絮送回家后,他的内心依旧平静不下来。
谁说时队的对象平平无奇的?
这模样都能被叫做平平无奇,那他们这群真普通人要怎么活啊?
……
污染物暴动时,时絮住的房间被结界遮挡,谁都不知道那晚那间房间有多么不太平。
骚乱结束后,几乎酒店所有人都知道顶楼发生了什么。
这家酒店就在游乐园边上,人流量众多,异种管理局的队服太显眼,游客们想不发现都难,祁愈他们堵不住所有人的嘴巴,只要有一个人开口,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很快就泄露了出去。
【我靠,一晚上杀了一房间的污染物?时队不愧是时队,就算不是异种管理局队长了,他的能力还是在的。】
【废话,又不是因伤退下来的!时队才24岁,明明未来可期的,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辞职呢。】
【还不是因为他对象啊,不过他对象是真的帅,那身高那比例那腿长,要知道,我以前眼里只看得到时队的,现在我眼里又多了一个他。】
【这就是你们说的平平无奇?我老早就知道,又是乱造谣!】
【不是吧,时絮他爸做了那种事情,你们怎么还时队时队的喊啊?】
【这跟时絮有什么关系?祁愈说了,时絮他爸从小就虐待他,他们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
【呜呜呜好心疼我时队,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受了那么多的苦,好在现在终于否极泰来了,希望他以后能更幸福一点!】
【你们都没发现吗?时絮的对象是个男的啊!他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有没有可能是领养的?】
【我时队就是人美心善~】
人美心善的时絮刚回家就抱着他的养子回房补眠了。
自决定让顾绥进入他的内心之后,时絮就很少做噩梦了,这一次,他久违地做了场噩梦。
梦里,他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四肢被黑色绳索给捆了起来,那绳索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凭他的力量挣断不了。
两条小腿忽然被什么重物给压住,时絮的脖子和脑袋也被禁锢住,无法抬头去看清压着他的东西。
外面明明艳阳高照,房间内却一片昏暗,白色窗帘被红光覆盖,将整个房间都渲染成了让人不适的深红色。
重物压过时絮的大腿,缓慢挪移,压到腹部时,时絮终于看清了那个重物的样貌。
那怪物长着岁岁的脸,耀眼的金发和金瞳全都化为了黑色,苍白皮肤遍布青黑色的细纹,仿佛是失去了水分而龟裂开的土地,条纹遍布,触目惊心,看一眼便觉得心悸。
时絮的心脏重重一跳,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怪物维持着岁岁刚破壳时的体型,只有足球大小,它坐在时絮的肚子上,苍白小手按揉时絮的肚皮,稚嫩童音带着几分尖利,刺得人耳膜生疼。
“小爸,我想回去,让我回去吧!”
回哪里去?
时絮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腹部。
怪物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咯咯直笑,他的小手变作刀刃,抬手就要划开时絮的肚子……
时絮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与梦中一样的天花板,一样的床褥和气味,恍惚间,时絮以为自己还置身在梦境中。
窗帘被风掀动,一束阳光照了进来,打在时絮的眉眼上,时絮倏地清醒过来。
房间内光线充足,不是压抑沉闷的深红色,也没有呛鼻的血腥气,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心静之后,时絮听到了不间断的呼吸声,他顺着声音望过去,在床的另一侧发现了蜷缩成团的岁岁。
小黑的猫窝对现在的岁岁来说太小了,岁岁还是坚持要和小黑挤在一起,也因此养成了这个睡姿。
小家伙梦呓了一声,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咕噜噜滚进了时絮怀里。
白皙干净的脸,耀眼的金发,薄薄的眼皮紧闭,不知藏着一双怎样的眼睛。
时絮轻轻抚过小孩柔软的头发,忆起梦中小孩那张可怖的脸,眼里的笑淡了几分。
他想起周伯说过的话,那颗金蛋是邪恶的,它会带来灾祸。
第48章
时絮沉思间,小孩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软软糯糯喊了一句“小爸”。
时絮的眸光再次变得柔和起来,柔声应道:“嗯,乖宝宝。”
岁岁很喜欢时絮这么喊他,眼皮还在打架,身体在做出撒娇行为,在时絮怀中一拱一拱,不停喊着“小爸”。
稚嫩童音为这声称呼添了无数的温情,时絮的心塌陷下去,凹陷的地方被怀里的小孩全部填满,仿佛除了这个小孩,再也没有别的人事物能够放在心底。
“岁岁好喜欢小爸,小爸保护了岁岁,岁岁也会保护小爸!”岁岁脸上的倦容消散无踪,定定凝视着时絮,“小爸,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哦,只有我们。”
“小絮,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哦,只有我们。”
哥哥说这话时,时絮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记忆再度被唤醒,他发现了问题。
哥哥说的是“我们”,从一开始,哥哥就将姐姐排除了,哥哥知道,姐姐一定会选择阿城,所以,哥哥才会不带上姐姐,今后的旅程,只有哥哥和时絮,再无其他人。
现如今,岁岁说了一样的话。
只有我们,只有他跟岁岁。
这是他未能实现的愿望,以为哥哥死后就不会再实现了,却有人代替哥哥,愿意帮他实现。
窗帘浮动,室内没有开暖气,从外吹进来的风不是刺骨寒冷的,或许是怀中的孩子太过温暖,连吹拂在脸上的风都变得温暖起来。
时絮的眸色愈发温柔,搂紧了岁岁。
……
SSS级污染物不需要进食,但偶尔疲累时需要补眠。
在还没进化成SSS级污染物之前,顾绥的觉很多,他不喜欢吞噬同类,所以总是用睡觉来代替进化,这样的进化速度很慢,但是他喜欢的方式。
时絮去睡觉之后,他给小黑猫放了猫粮与水,也在沙发上眯了会。
这一觉睡得并不久,顾绥醒来后,时絮还没有醒,他没有去打扰时絮,而是去了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
时絮昨晚累了一晚上,顾绥想帮时絮补一补,今天的菜都是复杂且耗费时间的,即使有无数根触手帮忙,也忙到了夜幕降临。
等菜全部做好后,时絮还是没有下楼。
顾绥悄无声息上楼,轻轻敲了几下时絮的房门,等了片刻,里面都没有动静。
时絮一向浅眠,一点动静都能将他吵醒,他敲了那么多下,放平时,时絮早该冲出来教训他一顿了。
很奇怪。
顾绥又敲了几下门,还喊了时絮的名字,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顾绥知道时絮在家时没有锁门的习惯,他大着胆子拧开了门把手。
未开灯的房间一片黑暗,顾绥的眼睛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他一眼就看到床上的时絮,还有时絮怀中的岁岁。
时絮的胸膛匀速起伏,像是还在睡觉,在顾绥推开门的瞬间,他怀里的小孩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亮起了两束金色的光,一动不动,静静蛰伏着。
诡异的气息充斥整个房间,在门开之后朝着顾绥席卷而来。
“岁岁?”顾绥轻声呼唤。
岁岁没有回应,反而咯咯笑了起来,虽还是稚嫩的童音,但与以往的笑声不同,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顾绥立即明白了情况不对,急急冲到了床边,不顾笑声诡异的小孩,扶起了时絮。
“时絮!”
时絮在一声声焦急的呼喊中醒了过来,还没清楚顾绥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凝重,耳边又响起了岁岁的啼哭声。
时絮的注意力被吸引,看向趴在他肚子上,哭得可怜的小孩。
见时絮望过来了,岁岁朝时絮张开手臂,哽咽道:“呜小爸……”
时絮:“怎么了?”
岁岁看了眼顾绥,抽抽搭搭道:“大爸爸他……他欺负我……”
顾绥一愣,转而暴怒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岁岁吓得身体颤抖,一边哭,一边往时絮怀里缩:“呜呜呜大爸爸好凶。”
时絮抱住小孩轻轻拍抚,同时朝顾绥投去一个不赞同的眼神:“顾绥,你为什么欺负他?”
顾绥的愤懑全转化为了委屈:“我没有!”
岁岁伸出右手,借着走廊内的灯光,时絮和顾绥都看清了他小臂上的掐痕,看那指印,绝对不是他自己能掐出来的,家里只有时絮和顾绥两个大人,时絮在睡觉,那就只剩下顾绥了。
时絮眉心微拢,冷声道:“顾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绥傻了,喃喃重复时絮的话:“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岁岁怎么就忽然诬陷他了呢?
“呜哇哇,岁岁不要看到大爸爸,呜呜小爸,岁岁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顾绥预感到了不妙,他的第六感总是很准,在岁岁说出这番话之后,时絮对他下了逐客令:“你先出去,在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前,不要来打扰我们。”
“咔嚓”。
是顾绥心碎的声音。
顾绥很识趣的没有选择在这时候烦时絮,他听话地退出了房间,想着等过会,时絮就会愿意同自己说话了,他再好好解释他没有欺负岁岁。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岁岁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然而,顾绥没有等到同时絮单独解释的机会,从游乐园回来之后,岁岁变成了时絮的人形挂件,时絮走哪他都要跟着,顾绥压根靠近不了时絮,一旦他踏入时絮半径两米内,岁岁就开始哭,向时絮抱怨顾绥平时是怎么欺负他的,而时絮听进去了岁岁的话,将这场单方面的冷战继续延续下去。
顾绥很委屈,同时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仅是岁岁变了,连带时絮也变了。
看似是岁岁很听时絮的话,但实际上,对于岁岁说的话,时絮都是言听计从的。
顾绥想起了时絮转述给他的话,时絮的姐姐曾经得到过一颗金蛋,然后,姐姐就变了。
现如今,时絮也得到了金蛋,时絮也变了。
在时絮又一次被岁岁引导着驱赶他之后,顾绥坐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时絮一定会遗忘他的,他不能眼睁睁迎接这种结局,他需要做点事情,比如,将岁岁送回世界裂缝中。
断开岁岁与时絮的联系,时絮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吧。
可想归想,实际做起来却很难,他要在保证时絮不受到伤害的情况下抢走岁岁,这根本就是难如登天。
如果他不尽全力,是无法从时絮手中抢走岁岁的,而他要是使出全力,一定会伤到时絮。
看着时絮将岁岁视若眼珠子般保护着,嫉妒将顾绥给吞没,生生在心口抠挖出一个大洞来。
这是他的老婆,是他一个人的!
谁都不能抢走他的老婆!
……
某个深夜,顾绥再一次偷偷潜入时絮的房间,试图抢走岁岁。
时絮早做提防,在顾绥潜入的下一秒就按开了房间的灯,灯光大亮,照亮了顾绥心虚的脸。
“老婆……”顾绥低低呼唤。
连日来,他的委屈越来越浓,本来就不屑伪装,此刻,他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宣泄出来,眼眶瞬间发红,怔怔凝望时絮,希望时絮能向以前一样过来安慰他。
哪怕不能温言软语哄他,能拍拍他的脑袋,或者抚摸一下他的脸,他就满足了。
总比冷冷看着他要好。
“老婆……”
顾绥的呼唤被岁岁的哭声打断,岁岁打断的时机掐得太准了,总是在时絮快要对他心软时及时拉住了时絮。
岁岁抓着时絮的衣领,眼眶比顾绥还要红,与顾绥如出一辙的金色双瞳被泪水浸泡,看着好不可怜。
“呜呜呜小爸不要跟大爸爸走,大爸爸坏……小爸答应过岁岁,要永远跟岁岁在一起的……”
顾绥焦急喊道:“时絮,他有问题!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时絮双眼空洞,仿佛被魇住了般,顾绥的声音被自动隔绝,他只能听到岁岁的声音。
“呜呜小爸……岁岁只有你了。”
“小爸,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哦,只有我们。”
连日来的煎熬和内心挣扎,顾绥再也沉不住气,不可避免会伤害到时絮,所以,他只能尽量让伤害最小化。
目前最重要的是将时絮从岁岁的掌控中解救出来。
透明触手还未靠近岁岁,就被利刃斩断。
顾绥错愕当场,看着时絮手中的锋利长刀,眼里划过一抹受伤,颤声道:“老婆,你、你真的要因为岁岁跟我反目成仇吗?他难道比我还重要吗?”
时絮瞳色天生浅淡,能容纳任何鲜艳的色彩,而此刻,杏黄的灯光照在他眼中,却没有一分温暖的感觉。
他又变回了认识顾绥之前的时絮,甚至更早以前,还没与祁愈深交,那个失去了哥哥姐姐,只知道对父亲言听计从,完美执行任何命令的冰冷机器。
毫无感情。
岁岁缩在时絮怀里,稚嫩的脸透着几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讥笑道:“反目成仇?你们有真的好过吗?即使披着一张人皮,依旧改不了物种不同的事实,你应该知道小爸最讨厌什么吧?”
顾绥未给岁岁一个眼神,但岁岁的声音一字不落地落进了他耳里:“小爸最讨厌污染物啊,是你逼迫小爸,让他一定要跟你好。”
顾绥:“不对,我没有逼迫他,是我打动了他,他是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的!”
时絮还主动向他求婚了呢,虽然是抱着气死时岩的目的,但在时岩死后,时絮没有同他说分手,还是愿意跟他在一起,他也有好几次感觉到了时絮对他的心意。
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时絮!”顾绥呼喊着心上人的名字,企图唤醒时絮。
“真的吗?”岁岁的小手抚上时絮面颊,“小爸,你真的是心甘情愿跟这只污染物在一起的吗?”
时絮的眼睛没有聚焦,在岁岁的诱导下缓缓张开了唇:“不是。”
顾绥双眼大睁,眼里瞬间浮现了泪光,本就破碎的心彻底支离破碎。
尽管他知道,时絮是被操控着说出这些伤人心的话,可还是会难过。
岁岁咯咯大笑:“你听到了吧,是你强迫小爸的,小爸才不愿意跟你这只怪物在一起呢。”
“我是怪物,那你又是什么?你还不是和我一样,是一只怪物?”顾绥手背青筋直冒,恨不得当场撕碎小孩的脸。
“可至少,小爸选择了我这个小怪物啊。”岁岁挑衅般搂住了时絮的脖子,在时絮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笑道,“小爸答应我了,要永远都陪着我,只有我们两个,没有你,所以……”
岁岁话音一顿,抓起时絮的右手,刀尖直指顾绥,命令道:“小爸,杀了这只强迫你的怪物吧。”
已经做好了从时絮手中抢走岁岁的决定,顾绥还是没有伤害时絮的想法,面对时絮迅猛的攻势,顾绥只知道躲闪,不知道进攻。
他眼里弥漫着浓重的哀伤,在躲闪间还有余力呼唤时絮。
“老婆,家暴是不对的,有话我们可以好好说,不要家暴好不好?”
“等你冷静下来,你想怎么打我都可以,至少,至少……”
至少不要用这么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会让他相信,时絮的眼里已经没了他,时絮已经彻底遗忘了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就会痛苦到绝望。
“呜老婆……”
刀刃险险擦过顾绥面颊,在顾绥右颊上留下一道小指长的伤痕,鲜血涌出,与割断的碎发一齐掉落。
岁岁坐在时絮的床上,拍着小手放声大笑,他丝毫不畏惧杀戮,反倒以杀戮为乐,还在不断鼓舞时絮。
“小爸加油哦,等你杀死了他,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会陪着你的,绝、不、食、言。”
时絮挥刀的速度变得更快,逼得顾绥不得不做出反击,如果再纵容时絮对自己进攻,他的下场只有一个:被时絮杀死。
他死不要紧,他不希望某一天,时絮清醒过来后,会因为这件事而伤心。
“你的选择只有两个,你死,或者小爸死。”岁岁的声音飘了过来,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幽冥之声,激得顾绥情绪更加激烈,离失去理智只需要一步,那根紧绷的弦就要断裂开来。
岁岁的笑容里裹挟满满的恶意,他似乎在时絮身上植入了隐形的丝线,在他抬手间,时絮忽地停下了动作,顾绥眼疾手快地收住了手,但伸出去的触手们没能全部收回,有几根触手打在了时絮的手臂上。
时絮面无表情,没有发出丁点声响,但顾绥知道,时絮一定被他的触手给打疼了。
“对不起,很疼吧!”顾绥下意识道歉,就要过来检查时絮的手臂。
岁岁的手指翻飞,时絮的长刀横在两人之间,挡住了顾绥靠近的步伐。
顾绥双目赤红,掠过时絮,看向时絮身后的岁岁。
他有想过对岁岁出手,但时絮被岁岁掌控着,他想要碰到岁岁,得先过了时絮这一关,而这过程里,时絮一定会被他伤到。
岁岁笑得全身颤抖,依旧是一张可爱的脸,却裹满了恶毒:“现在,你该做出选择了。”
顾绥浑身一颤。
他死,还是时絮死?
这个问题不需要犹豫,他一定会选择让时絮活。
岁岁又说:“如果你不想死的话,那就只能让小爸死了,你舍得吗?”
岁岁轻抬食指,时絮举起了长刀,指得不再是顾绥,而是自己。
刀刃架在时絮的脖子上,逼迫顾绥不得不做出一个抉择。
彻底激怒一只SSS污染物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岁岁自然害怕激怒顾绥,但他手上有时絮这个筹码,操控了时絮,等于操控了顾绥。
在时絮还没脱离他的掌控之前,顾绥再怎么发怒,都无法伤害到他,所以,对顾绥的挑衅丝毫不知收敛,还在继续火上添油。
“人都有软肋,没想到污染物也会有。”岁岁讽笑出声,“多亏你喜欢上时絮,我才能掌控住你,好了,你的决定呢?”
只是单纯的问话,岁岁早就自己单方面有了决定,他再次操控时絮,将长刀捅入顾绥的心脏之中。
污染物跟人一样,致命弱点也是心脏,与人类不同的是,它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弱点,会在心脏外围施加一层坚硬的防护罩。
时絮的刀是特制的,连坚硬的钢筋都能轻易捅穿,加上有岁岁的力量加持,顾绥的防护罩被刀尖刺破,鲜血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顾绥悲伤地望着时絮,他感觉不到刀刃带来的疼痛,却能感受到另一种心痛。
他像是没有受伤般,仍能灵活地抬起手,温柔地抚过时絮的面颊,轻声呼唤:“时絮,我好疼啊……”
时絮的眼睫抖动了一下,无机制的眼中有了几分光彩,然而只是一闪而逝,又重新归为了死一般的沉静。
长刀拔出,拉出了一长串的血线,喷溅的鲜血落在时絮的脸上,对别人的鲜血避之不及的时絮没有躲闪,他呆滞在原地,没有主人的命令,陷入了待机状态。
顾绥倒在了他脚边,在倒地的瞬间褪去了人身,变回了原型,金色的污染物逐渐淡化,渐渐化为了水,与鲜血混合在一起,很快便找不到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岁岁终于停止了笑,冷冷望着地板上的一滩水:“死了吗?”
时絮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让他的问话变得像是在喃喃自语。
岁岁的鼻翼翕动,没在空气中闻到污染物的气味,才终于确定,顾绥已经彻底死亡了。
“好简单啊……”岁岁说完,嘴角再度咧开,仍旧是可爱的爱心嘴巴和四颗小奶牙,如果没有看到他刚才的模样,谁都会认为他只是个单纯无害的小孩。
他朝时絮勾了勾手指,时絮僵硬地转过身,面无表情走向床边。
“我不喜欢你这样看我,跪下。”岁岁命令道。
时絮听话地跪了下来,抬起头,仰视着床上稚嫩的小孩。
时絮全心全意的臣服让岁岁十分满意,他静静审视时絮,良久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明明外表还是小孩,浑身上下却散发着过于成熟的气息。
“我其实不愿意做到这个地步的,谁叫你比较倒霉,抢了我想要的东西,如果可以,我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毕竟,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岁岁的语气充满了哀伤,抬手,覆盖住时絮的眉眼,遮住了时絮的目光。
“时絮,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命令。”岁岁声音一顿,像是用尽了全力,语气轻飘飘的,却不容抗拒,“杀死自己。”
在岁岁惋惜的目光中,长刀再度举起,刀刃在砍向时絮的脖子前忽地一转,劈向了床上的小孩。
千钧一发之际,岁岁艰难躲开了时絮的蓄力一发,床板被砍裂,他狼狈地跌在地上,木头碎片扎入他脆弱的皮肉里,他浑然不觉,往后一躲,避开了时絮又一次蓄力攻击。
操控的人偶自己解开了线,岁岁丝毫不觉得震惊,他知道时絮有这种能力,所以才能坐稳异种管理局队长,且无人对他的能力提出质疑。
在下令时絮杀死顾绥的时候,他就预感到,时絮会因为顾绥的死而清醒过来。
再次躲开时絮的攻击,岁岁站在衣柜旁,低低笑了起来:“亲手杀死自己心上人的感觉如何?”
时絮面色冷凝,眼里积聚着一层坚冰:“你是谁?”
‘岁岁’:“你真的猜不出来吗?”
“拥有操控能力的异能者,我认识的只有一个……”时絮话语突然停顿,似乎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内心挣扎,才艰难地将那个名字说出口,“沈局。”
话音一落,眼前的小孩面容扭曲,身形变化,眨眼间就变成了沈侨的模样。
答案被证实,时絮没有惊讶,他表现得太过平静,问道:“岁岁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沈侨:“忘记它吧,你见不到它了。”
时絮没有询问沈侨做这一切的目的,答案显而易见,沈侨想要的是金蛋,他跟时岩一样,也在追求这颗能够满足他心愿的金蛋。
时絮不理解的是:“你已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力量,为什么还需要金蛋?”
“权利?力量?”沈侨嗤笑出声,“拥有了这些又如何,人类不像污染物,拥有几倍的寿命,不管我做多少努力,还是延缓不了衰老的速度,当我有一天醒来,意识到我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时,我感受到了死亡的可怕之处……”
一想到死亡就离他不远了,他就开始害怕。
就算掌握了权利与力量,却掌控不了自己的生死。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踏上了高位,享受过权利带来的好处,又怎么甘心死去呢?
他想活着,继续将权利和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沈侨:“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你可能不能理解,你不理解我的想法也没关系,毕竟,能够理解我的只有时岩,能与我心灵相通的也只有他,我们曾经真的很要好,可惜我们的志向一样,可惜能够掌控一切的只有一个人,我和他必须得分出一个胜负来,他输了,我好不容易赢过了他,我不能辜负他的死亡,所以我得活着。”
沈侨和时岩虽然在很早之前就关系破裂了,但两个人在很多方面都很相像。
比如对权利的执着,比如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衰老。
所以几十年来,能够不间断地坚持锻炼,只为了拥有一副强健的身躯,可无论他们怎么保养,都控制不了自然衰老。
时絮觉得他们很可悲:“就因为你们的一己私欲,就要葬送那么多年轻的生命吗?”
时岩为了寻找金蛋,可以将亲生孩子们培养成人形兵器再加以利用。
沈侨为了金蛋,同样可以利用自己的手下们。
时絮不相信沈侨没有利用过他们。
那么多次开启世界裂缝,打着清剿污染物的名义,实则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沈侨和时岩本质上是一种人,只是,沈侨比时岩更会伪装罢了。
沈侨:“那与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是自愿加入异种管理局,自愿上战场的,他们是无私奉献吗?不是,他们也是为了自己,为了名誉,为了功勋,以及裂缝中数之不尽的财宝。”
沈侨顶着时絮印象中的那张脸,可眼前的沈侨却让时絮感觉陌生。
时絮知道沈侨与时岩有嫌隙,长辈的仇怨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影响,沈侨是公正的,从进入异种管理局后,时絮就受过他不少关照。
在时絮心里,沈侨比时岩这个父亲要和善温柔太多,他也曾真心效忠过这位上司。
正因为如此,在看到沈侨的真面目后,时絮才会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是面对时岩时没有的。
“你对我很失望对吗?”沈侨苍老的脸上遍布皱纹,笑起来时,那些皱纹更加明显,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似外表那般浑浊。
“我不想这样对你的,可你手里有我需要的东西,我知道你不会主动把它交给我,我想从你手中抢过来是轻而易举,但你身边有一只SSS级污染物在保护你,所以我只能这样做了。”
“周管家的警告还是没能让你意识到那个小孩是邪恶的,没能让你主动放弃他,所以我只能强硬地抢过来了,我有想过悄悄替换掉那个小孩,但你那么聪明,一定会发现那个小孩是假的,你那么较真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那个小孩,还要找到真相,到最后,我们还是要撕破脸。”
沈侨眼里多了几丝泪光,说得真情实意,仿佛这么做真的是他的无奈之举。
“时絮,我不得不这样做,如果你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和平相处,我真的很欣赏你,在得知你与一只污染物纠缠上的时候,我没有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我多次挽留你也是真的,除了你之外,没人可以胜任异种管理局队长这个位置,你回来吧,不要与那只污染物同流合污了,我可以重新将你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你不喜欢吗?”
时絮:“我不喜欢。”
或许很多人会为沈侨的话而心动,但他一点都不稀罕。
沈侨根本不懂得他到底想要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也说了,你和时岩才是一种人,我回到你那边才是同流合污。”
沈侨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不懂,你明明那么厌恶污染物,为什么会跟一只污染物纠缠在一起呢?”
为什么?
因为他在一只污染物那得到了人类无法给予他的东西。
因为他觉得,这只污染物比大部分人都像个正常人。
因为……
他喜欢这只污染物。
不过,这些原因没必要解释给沈侨听。
“岁岁已经算是半个人类了,想要实现你的心愿,他就得死!”时絮沉声道,“沈局,收手吧,身为异种管理局局长的你,不该无视一条生命。”
就算岁岁还没有破壳,时絮也不会将金蛋交出去,更何况岁岁已经破壳了。
实现愿望的方法是残忍的,他绝对不会让沈侨得逞。
“要怪,只能怪它能够实现愿望,是它制造了我们的贪欲……说再多,你还是不明白。”沈侨叹了口气,不愿意再与时絮多说废话。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他的拐杖,杵地的瞬间,时絮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如同万花筒般不停变幻,有几只A级污染物从裂开的空间缝隙中爬了出来,将时絮团团包裹,一齐发动了攻势。
看到这几只污染物时,时絮立马就意识到一件事:不仅是时岩,连沈侨也在偷偷饲养污染物。
与沈侨相比,时岩倒显得胆小起来了。
时岩只敢饲养一些低级污染物,而沈侨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竟饲养了那么多只高级污染物。
与昨晚一样,污染物源源不断从扭曲的空间中爬出来,且最低级的也是B级,时絮砍完一波又迎来了下一波,源源不断,似乎只有等到他筋疲力尽,被污染物杀死后才能停息。
沈侨站在扭曲的空间之外,以上帝视角旁观着时絮,面上浮现出几分悲悯。
“我真的不想这样做的,小絮,我真的很欣赏你,尤其是你的冷静。”
同时也是他最为厌恶的一点,因为这代表着,时絮永远不会被他完全操控。
就算能操控时絮一时,时絮也总能找到机会反咬他一口。
时絮挣脱了他的控制,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你能乖乖听我的话,我会给你一条活路,可惜……”
时絮砍断了一只A级污染物的头颅,他已经冲出了扭曲的空间,刀尖就要刺到沈侨的心口,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生拉硬拽地扯回了空间之中,逼迫着他与污染物们继续战斗。
面对时絮突然的爆发,沈侨依旧岿然不动,他很自信,时絮不是他的对手,这是他给时絮准备的死亡牢笼,在时絮死后,他也不会死亡。
他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沈侨闭上眼睛,似乎不愿意看到时絮死亡的模样。
他的声音缓缓响起,是长辈对小辈最后的道别。
“我会给你举办一场隆重的葬礼,我会告诉所有人,你的死亡是有意义的,所有人都会为你哀悼,这样的结局,你还满意吗?”
“葬礼?”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沈侨身后响起。
沈侨睁开眼的同时,一根金色触手穿过了他的心口。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操控着时絮捅穿了顾绥的心脏,而他的心脏被顾绥给捅穿了。
茫然过后是不可置信,沈侨呆滞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顾绥。
已经死去的顾绥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唇缓缓勾起:“他现在还不需要。”
也永远不会需要。
他会将自己一半的生命渡给时絮,他与时絮还要度过一段非常漫长的人生。
在死亡来临前,他会带着时絮回到他出生的地方,抱着时絮一同陷入长眠。
第49章
看到死而复生,且丝毫没因时絮的冷待而伤心的顾绥,沈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信满满以为时絮和顾绥都踏入了他的陷阱之中,但中计的人其实是他才对。
心脏被刺穿,沈侨没有立即死亡,他也丝毫不受影响,仔细看,抓着拐杖的手在微微颤抖,拼尽全力往地上一杵。
沈侨周身的空间再度扭曲,瞬息之间,他便与顾绥拉开了身位,捅入他心脏的金色触手被斩断,还有半截触手仍留在他的胸口。不是不想拔出,而是不能拔出,一旦拔出,他随时都有可能大出血而亡。
顾绥发觉了沈侨的动向,却没有去阻拦,在沈侨脱离他身边时,他悄悄来到了时絮身边,将沈侨特意制造,关押时絮的空间牢笼给震碎,将时絮拉入了他怀里。
这个拥抱比之前任何一次拥抱都要紧密滚烫,顾绥的眼睛仍泛着红,抱着时絮开始发泄他的委屈:“老婆,真的好痛的,要老婆亲亲才能好。”
即使是假的,即使顾绥无坚不摧,还是会被伤到,不是皮肉伤,而是比皮肉伤更致命的心伤。
长刀刺入顾绥心口时,时絮也跟着顾绥一起心痛了起来,那时的他没能安慰顾绥,现在他想要安慰,却不是时候。
沈侨吐出一口血,眼前的一切已经证实了答案,他的语气还是充满了不可置信:“你们在演戏骗我!时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时絮拍了拍顾绥的后背,顾绥不舍地放松了点力道,时絮才能艰难转过身,看向眼神阴鸷的沈侨。
“和周伯见面的那天,我就有了怀疑,但那时我还没有怀疑你……”
周伯在时家干了那么多年,对时岩的忠心有目共睹,时絮虽然对周伯没有深入了解,但凭着十几年的相处,也知道,在周伯心里,时岩的份量很重。
周伯确实会因为阿城的事幡然醒悟,但不会醒悟得那么彻底,将忠心了半辈子的主人卖了个彻底。
尽管,时岩利用阿城欺骗了姐姐,导致姐姐死亡,才会让阿城甘愿与污染物做交易,但时岩也给周伯提供了帮助,帮周伯一同饲养那只污染物,还帮周伯隐瞒了秘密。
周伯会恨时岩,却无法抵消时岩几十年的好。
周伯就算醒悟了,也会给这场主仆情谊画上一个句点,留一个好结局。
周伯会将秘密告诉他,但不是全部,为了给时岩留一点颜面,周伯会将所有的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事实是,周伯几乎什么事情都跟他说了,唯恐他不更恨时岩一点,而且还重点提到了姐姐和金蛋的事情,向他强调,那颗金蛋是坏的,隐晦的提醒他应该要放手。
“周伯死得太快了,刚跟我讲完所有秘密之后他就死了,而且还是被正在逮捕的污染物给杀了,那只污染物还正好被发现了,周伯的尸体也在当天就被找到了。”
看似是巧合,太顺了反而显得很奇怪,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了一切。
当时时絮只是有一点怀疑,姐姐的名字再被提起,终于得知了姐姐死亡的真相,他无法冷静下来,也就忽略了那一点点怀疑,直到时牧的事情过后,他才确定了自己的怀疑。
他想要时岩生不如死,痛苦不已,就正好有人帮他做到了,时牧做的是他想要做却没能做的。
看着时岩在屈辱中受折磨,最后凄惨死去,他是痛快的,可痛快之后,紧随而来的是一个又一个疑问。
“我想要知道姐姐死亡的真相,周伯就主动将真相送过来了,我想要时岩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时牧就帮我做到了,如果一切事情都能心想事成,那真的很好。”
可是,他偏偏不喜欢被操控的人生,尤其是别人自以为是的读懂他的想法,替他完成他的心事。
这会让他感到十分恶心。
沈侨靠在墙壁上,捂住渗血的心口,失血导致他的面色苍白,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挤压得更深,显得更加狰狞:“那你也不该怀疑到我身上来。”
“因为林权。”时絮说。
沈侨错愕。
时絮微微扯唇,嘲讽蔓延:“听祁愈说,林权自从接任队长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如果说你是为了培养他,让他能在短时间内快速胜任这个职位,这个解释也是合理的,毕竟能者多劳嘛,但林权现在经历的是我之前的老路。”
沈侨眯眼:“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不就塞给林权几个工作而已,你就因为这个怀疑我?在什么职位就要做什么,如果他做不到,那这个队长他也不用做了。”
“对,你终于把你的心声说出来了,”时絮笑了笑,“林权现在走的就是我原来的路,经历的也是我曾经历过的,你的目的,就是想让林权主动辞职,跟我一样。”
沈侨的脸色沉了下来。
时絮:“你说你很看好我,在我提出辞职之后多次挽留我,让我不得不相信,我是被你重视着的,可其实,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吧!”
沈侨不语,时絮继续道:“我还没成为异种管理局队长之前,还没有那么多谣言,身边的人对我也没有怀抱那么大的敌意,改变是在我当上队长之后,我开始频繁遇到倒霉事,一周有6天的时间都在加班,要处理密集的工作,还要听从你的命令去帮手底下的人训练,然后,有越来越多的人表面称赞我,背地里不断议论我……”
看似光鲜亮丽,威风凛凛的异种管理局,私底下却早已经烂透了。
很难相信,这是严肃刻板,公正公平的沈局手下的异种管理局。
“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而我在你的刻意布局下过上了我最讨厌的生活,最后,逼得我不得不主动辞职。”
沈侨倏地发笑,肩膀不停耸动:“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
“你觉得我只是在胡思乱想,但事实就是如此,你针对我时还算隐晦,我在辞职之前都没有看出是你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但从你对待林权的态度,我才发现了真相。”
时絮缓了口气,在沈侨愈发阴鸷的目光中再次说道:“林权是个木讷,一板一眼的人,虽然脾气坏了点,但对你忠心耿耿,不会对你提出任何质疑,所以你才会对他不知收敛,是为了让他尽早知难而退,主动放弃队长这个位置,你这样做,是想换你更加欣赏的人顶上吗?但你更欣赏的人是我,可你又不愿意让我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让你回来?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回来啊。”沈侨语气沉痛,“我明明这么重视你,这么为你着想。”
时絮对沈侨的表演无动于衷,淡淡道:“所以,你是承认你是故意对林权施加压力了吗?”
沈侨:“我是给他增加了点压力,他顶不住又能怪谁呢?”
时絮没有回应沈侨这一问题,当然,沈侨也不是在向他提出疑问,沈侨只是在单纯的发泄对林权的不满而已。
为什么会对林权不满?
因为林权坚持太久了,没有如沈侨计划得提前崩溃卸任。
沈侨不满的是,林权的能力远超他的想象。
是不满,也是嫉妒。
“你在时岩的墓碑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回去后仔细想了想,借着时岩去世的事,我去拜访了你跟时岩的共同好友,从他们那知道了你的一些事情……”
那些人早就被沈侨控制住了,如果只靠时絮自己,无法从那些人口中撬出秘密。
顾绥拥有读心的能力,只是从来不对他使用,有顾绥的帮助,他才能在不被沈侨发现的情况下,发现沈侨的秘密——
“三十年前,时岩是第一批拥有异能的人中的一个,而这些人中不包括你,你是在世界裂缝中获得的异能,他们以为,你会得到异能,是因为杀死一只S级污染物后获得的奖励,但他们没想过,当时作为普通人的你,为什么能够杀死S级污染物呢?”
“我猜,帮助你获得异能的是金蛋。”时絮语气肯定。
沈侨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胸口的血不再流了,他的脸色仍旧苍白,变得愈发老态,但眼神变得更加凌厉,慈祥、和善消失无踪,抛下了所有伪装。
“你猜的没有错,我向它许愿,它就给了我异能。”
人的欲望是无法被完全满足的,有了一个心愿,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意识到死亡在逐渐向自己靠近时,沈侨迫切地想要再找到一颗金蛋,这次他想要求得长生。
刚才的战斗消耗了时絮不少体力,他有些站不稳了,也不勉强自己硬撑着,放松自己靠在了顾绥怀里。
在他与沈侨对峙时,顾绥全程都安安静静的,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他,观察着他的一切,放在他腰上的手后移,落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抚。
顾绥的体贴让时絮十分受用,他抓住顾绥的另只手,拼命从顾绥身上汲取安心感。
“我姐和那颗金蛋的事情你也知道,你曾经插手过这件事。”
不是询问的语气,时絮已经有了判断。
沈侨:“是啊,我插手过,也差一点就能得到那颗金蛋了,可惜时凛太狡猾了,她将那颗金蛋藏到了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又破灭了,你能理解我那时的心情吗?在时凛死后,我派了无数人去裂缝中寻找其他金蛋,但不管怎么找就是找不到,我和时岩千方百计想要找到它,那颗金蛋却偏偏落到了你手里,在希望破碎后我就决定了,我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抓住希望。”
时絮:“可是,你这次也没有抓住希望。”
沈侨喉间泛起腥甜,血染红了他苍白的嘴唇,在这种时候,他仍然能笑得出来:“你想杀了我吗?”
时絮轻轻转动长刀:“我是有这个想法。”
沈侨靠在墙上,气息微弱,咯咯笑着:“在你行动之前,要不要听我说个故事?”
时絮眸光闪烁,答应了沈侨的提议:“你说。”
“我和时岩认识的时候已经结婚生子了……”
沈侨是独生子,父母从小就在他身上寄予了太多希望,可直到三十岁了,他依旧碌碌无为。
他知道父母对他很失望,妻子表面温柔贤惠,私底下不知多少次向朋友吐槽他的无用,连亲生儿子都看不起他。
在遇到时岩之后,一事无成的他终于有了件幸运的事情。
时岩先是他的老板,在日渐相处下,他们成了朋友,到最后变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时岩知道他的困难,总是给他提供帮助,给他升职加薪,带他出入豪宅,享受从前没有过的生活。
沈侨很感激时岩,也很羡慕时岩。
时岩从小生活在一个小康家庭,刚高中毕业父母就给了他一笔钱,时岩因此才能赚到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沈侨更羡慕时岩的聪慧和经商头脑,在别人还沉迷于校园恋爱时,时岩早已发家致富,成了商界新贵,挤入了S市的上流圈子。
而他活了三十年,连一辆像样的车子都买不起,一套西装反复穿了好几年,面对任何人都佝偻着腰背,已经习惯了低头哈腰讨好人的生活,却还能对比他过得好的人生出强烈的妒忌心。
老天爷是不公平的,时岩拥有幸福美满的前半生,他的人生似乎永远都没有波折,世界裂缝第一次开启时,时岩幸运地成为了第一批异能者,而沈侨什么都没有获得,他依旧是老天爷的弃子,依旧要续上平庸的下半生。
尽管有时岩的帮助,他的生活质量变好了,可父母仍旧对他失望,妻子和孩子仍旧觉得他没用。
他们都觉得他是走了狗屎运,他能过得好,都是靠着时岩的帮助。
不知从何时开始,对时岩的感激渐渐转化为了妒忌与仇恨。
某一天,他被时岩带着进入裂缝寻找财宝,他们发现了一颗金蛋,时岩那时还不知道这颗金蛋有什么作用,他知道。
他是在无意中从某个异能者口中听到的,那位异能者将金蛋带回了家,原本想带回来研究,却被他的老婆做成了食物,他老婆吃了那颗金蛋后就拥有了异能。
趁着时岩熟睡的时候,沈侨拿走了金蛋,在吃下金蛋的那瞬间,他知道了,金蛋的作用并不是获得异能。
吃下它的时候,他就可以向金蛋许一个愿望了。
沈侨笑容癫狂:“我向它许愿,然后,时岩的异能就变成我的了!”
时岩发现自己的异能消失后消沉了一段时间,直到时岩发现,他得到了与时岩一模一样的异能后,时岩才猜出了自己失去异能的原因。
时岩与他大吵了一架,自认识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还大打出手,最后,他靠着时岩的异能战胜了时岩,那也是他第一次赢过时岩,也是第一次尝到操控他人的乐趣。
他靠着‘操控’的异能让一大群富商为他出资成立了异种管理局,靠着实力成为了异种管理局局长。
操控的傀儡越来越多,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就越不愿意放弃这些东西,所以他执着地想要长生,让他美满的下半生持续延续下去,永远没有终结之日。
“我承认你很优秀,比我见过的所有异能者都要优秀,而这么优秀的你还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异能,却拥有对战任何异能者的力量……”沈侨的眼里淬满了恶毒,心口早已不流血了,却有名为‘嫉妒’的东西从他的伤口处渗了出来。
“有的人从一出生,起点就比我们这些普通人高太多了,如果没有异能,我这一辈子都无法赶超时岩,时岩天生优秀就算了,他的孩子还一个比一个优秀,你明明是普通人,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呢?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呢?”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如果他生来就优秀,就不需要去争夺了,他也可以容忍那些比他优秀的后辈,不用担心他们会超越自己。
他也想大度,可他做不到!
因为他得到的不公平太多了,他必须要为自己创造公平!
“如果我像你一样,就不用费尽心机去抢夺时岩的异能了,我跟时岩也不会有这种结局,我真的很感激他曾经对我的关照,我有时候也会想,我们其实不必走到这种结局的。”
单方面的倾诉终于被打破,时絮轻嗤道:“你不会后悔的,你本来可以向金蛋许愿拥有异能,但你偏偏要从时岩那抢夺异能,从你决定这么做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后悔。”
沈侨已经被嫉妒给腐蚀了,他在时岩墓碑前为时岩流的眼泪,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应该说,这是他希望的结局。
时絮:“是你操控了时牧,让他对时岩出手,也是你,派那只污染物袭击医院,让时岩与那只污染物同归于尽。”
沈侨嗤嗤笑了:“原来你都知道了,谢谢你愿意听我讲完故事,也谢谢你给我制造机会,我等的人到了,我想,我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随着沈侨话音落下,时絮和顾绥周围的空间再度开始扭曲,从扭曲的空间另一头爬出了一只又一只污染物,四面八方,将两人围堵。
沈侨身后的墙壁破开一个大洞,他微笑看着两人,一边往破开的洞口退去。
顾绥抬手间震碎了扭曲的空间,涌向他的四只污染物惨嚎着化为碎块。
经历酒店那晚的战斗,时絮发现他跟顾绥的配合相当默契,两人只一个眼神交流就能明白彼此在想什么。
时絮借着顾绥帮他打开的缝隙冲了出去,在沈侨即将逃脱前抓住了沈侨的衣袖。
沈侨的笑容有一瞬凝固,大吼道:“时凛,还不快来救我!”
长刀落下,布料断开,砍掉了时絮与沈侨的联系。
黑发女人从洞口中闪现,将沈侨护在了自己身后,黑色长发随风飘舞,明亮灯光落入黑色长刀之中立即消失不见,黑刀之中潜藏无数的冰冷杀意。
微笑后更加明艳动人的脸却摆出一副漠然神情,与时絮如出一辙的丹凤眼毫无波澜,如一潭死水,平静地注视着对面的时絮。
时絮瞳孔猛缩,怔怔望着突然出现的女人。
女人的外貌与16年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时间没有改变她的外貌,却夺走了她的笑容与灵魂。
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姐姐,时凛。
最后一次见到姐姐,时絮才到姐姐的胸口,而如今,时絮已经高出了她半个头,再见面,已经不能再像当初那般自然亲昵的交流。
只一刹那,时絮就明白了时凛为什么还活着,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时岩又欺骗了他!
时岩根本不知道吞噬时凛的那只污染物在哪里,如果知道吞噬女儿的污染物被自己的仇敌操控了,即使时岩对时凛没有多少感情,也会将‘时凛’抢回来。
时岩临死之前还在用谎言来迷惑他,为了活下去,时岩不惜撒下一个又一个谎言,连自己亲生女儿的死亡也能利用。
时岩可恶,而操控‘时凛’的沈侨更加可恶。
“沈侨!”这是时絮第一次发怒,也是时絮第一次直呼沈侨的名字。
沈侨哈哈大笑,眼里全是癫狂:“时絮,你的表情太精彩了,当我从裂缝中找到这只污染物的时候,我就在期待你们知道真相的样子,可惜时岩已经没机会知道了,但你的反应让我很满意。”
时岩站在‘时凛’身后,举起拐杖,用力敲在‘时凛’的左腿上,拐杖底部压着‘时凛’的小腿,抵着小腿上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伤疤。
“你应该记得这个伤疤吧。”
时絮的动作被叫停,顺着沈侨的话,看向那块伤疤,表情变得愈发难堪。
刚加入异种管理局的那一年,时絮第一次跟随管理局的成员进入裂缝,那次他们遭遇了异种大军,和时絮一起的五名成员丧生了,只剩下时絮还在苦苦硬撑,等待支援。
那时候是沈侨派人救得他,那人戴着面具,全身穿着银色盔甲,时絮认不出对方是谁,只知道这人是沈侨最得力的下属。
一只污染物临死前用自爆的方式想要带走他们,那时的时絮经验不足,没有预料到污染物的行动,对方在爆炸中护住了他,有盔甲防护,那人没受多严重的伤,只是左腿被烧伤了,留下了这块去不了的伤疤。
时絮很感激那人,可他与那人就只见过那一次,他找上沈侨,想要见见那人,沈侨告诉他:“她正在帮我执行很重要的任务,估计你们短时间内见不到了。”
说是短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六年,时絮未能与那人说上一句感谢,直到今天才知道,那次的帮助不过是沈侨的有意为之。
“我不是故意不让你们相见,我给过你机会的,你本来有机会提早看穿我,拯救你的姐姐的,可是你没有认出你的姐姐。”
沈侨挑衅的话清晰地落入时絮耳里,以往的时絮能够无视任何挑衅,可这次,沈侨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捅入了他的心脏之中,让他痛不欲生。
“时絮,你没能救你的哥哥,也没能救下你的姐姐,你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你可以眼睁睁看着你的姐姐一直这么痛苦下去吗?”
沈侨手指翻飞,‘时凛’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变化,她露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可惜沈侨无法制造出眼泪,不然,‘时凛’这副表情能更加打动人。
“时絮,你姐姐想要你陪他,该怎么做,你知道的吧。”
‘时凛’忽然又露出了一个笑,是时絮记忆中最喜欢的笑脸。
时絮握紧了刀柄,没有丝线操控他,他却自己举起了刀。
“只要你砍下去,我会让你姐姐解脱,你们可以一起解脱。”
“时絮,她早就不是你的姐姐了,她只是一只污染物!”
顾绥身后长出了无数根金色触手,将四面八方的污染物一齐洞穿,他徒手撕开了扭曲的空间,奋力冲了出来,他眼中闪过银光,看着时絮那把长刀落下。
金色触手伸展,在触碰到时絮的长刀之前,那把长刀被先一步抽走。
时絮的神志归位,‘时凛’的掌心覆盖到他的手背上后,他又愣住了。
“小絮,不要怕。”婉转悦耳的声音,是姐姐的声音。
沈侨的笑容僵住,不可置信看着‘时凛’:“你为什么会说话?”
污染物占据了人类的身体,可以操控那具身体,也可以用那人的声音说话,除‘时凛’以外的其他人都明白沈侨的意思,沈侨指得不是污染物,而是时凛本人。
被污染物吞噬之后,时凛还保持着自己的意识,刚才,她是用自己的意识夺走了时絮的刀,现在,也是用自己的意识在与时絮进行对话。
“姐姐?”时絮眼里尽是茫然,他和沈侨一样,也坚信时凛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就算听到时凛喊他的名字了,仍旧晕晕乎乎无法回神。
时凛抬起手,冰冷的掌心覆上时絮的面颊,明明是冰冷的,时絮却感觉温暖无比。
时凛的眼睛缓缓弯起,弯出了漂亮的月牙形状,柔声道:“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们的小絮。”
“这不可能!”沈侨终于从时凛恢复意识的事中回过神来,可仍旧不愿意接受事实。
他拼命动着手指,试图催动时凛身上的隐形丝线,可不管他怎么努力,时凛都不受他的控制了。
“时凛,我现在命令你,杀了时絮!”
话音落下,在沈侨自信的目光中,时凛举起了黑色长刀,捅穿了沈侨的心脏。
沈侨很怕死,他学着污染物,用异能在自己的心脏外围覆上了一层丝线盔甲,顾绥刚才那一击只击溃了这层盔甲,还没伤到沈侨的心脏。
时絮和顾绥都不知道这个秘密,跟在沈侨身边十几年的时凛知道。
濒死之际,沈侨也不在乎会不会被时絮和顾绥再次抢走金蛋了,他催动丝线召唤出一只污染物,污染物跪在他的面前,虔诚地向他递上一颗煮熟的肉球。
说他是假慈悲也好,沈侨不忍心自己亲手杀死那个小孩,就命令污染物帮他完成这项任务。
他特意将那个小孩制作成食物的模样,这样吃起来就不会有抗拒心理了。
他原本是想着,等杀掉顾绥和时絮后再好好享用的,现在,他没办法慢慢享受了。
他迫不及待地将那颗肉球吞下,就算只吃一点,金蛋也能发挥出作用。
肉球滑入喉咙,心口的疼痛被希望给麻痹,他脑中已经在幻想自己获得新生的未来了,等他获得永恒的生命和年轻的身体,他需要换一个新身份,创造一个比时絮还要精彩辉煌的人生经历,再次走向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三秒、五秒……
那道能实现他愿望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
幻想破灭,沈侨清醒过来,才意识到,以时絮和顾绥的能力,不可能在他虚弱的时候阻止不了他,他们眼睁睁看着他召唤出污染物,吃下了名叫岁岁的小孩做成的肉球,却没有阻止。
时凛背对着他,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时絮脸上满是漠然,顾绥眼含嘲讽,开了口:“你在吃什么?”
“你们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吗?”出声后,沈侨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虚弱,他的力量和生命在逐渐流失。
“我知道,那是我随便从某个下水道中抓来的污染物,被我变成了岁岁的模样。”顾绥故意停顿笑了笑,“沈局长,污染物的滋味怎么样?原来你喜欢吃垃圾啊!”
沈侨目眦欲裂。
顾绥的话刺激了他,也点醒了他。
时絮和顾绥算好了一切,他以为,就算被两人的演技给欺骗了,只要金蛋在他手中,他就有翻盘的机会,但从一开始,时絮就没有被他的异能操控。
在酒店时,他偷偷替换掉了那个小孩,原来早就被时絮给发现了。
真可笑,他败给了时岩的孩子们。
沈侨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想过自己会死,也想过自己会是寿终正寝,却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自己操控的傀儡手中,而且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方式被杀死的。
临死前,他的脑海里没有闪过这六十年来的人生走马灯,而是回忆起了时岩临死前的模样。
在时絮离开之后,他悄悄潜入了时岩的病房,与时岩说了很多话,聊起了从前的事情,在时岩愤怒不甘的目光中,召唤出了操控时牧的那只污染物。
他站在时岩病床前,蔑视着时岩,对时岩说的最后的话也满含讥讽:“在裂缝还没开启前,我一直深信,你的人生永远都是璀璨的,我很庆幸世界裂缝的存在,让我有机会,亲手将你的人生摧毁,我给你准备的结局,你还满意吗?”
他清楚记得时岩最后看他的眼神。
愤恨是恨他。
后悔是后悔认识他。
不甘是因为在活着的时候都没能胜过他。
唯一看不懂的是怜悯,现在,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时岩到死都觉得,他会落得和时岩一样的下场。
时岩猜对了。
很可惜,时岩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他很遗憾,没能听到时岩的临终遗言。
但他知道,时岩想说的,一定是诅咒他的话。
沈侨笑了,血从他嘴角流下,他在自我嘲笑中结束了自己漫长又可悲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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