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裴野望额间神经猛地一跳, 迅速伸出手。
无力跌落的青年被他稳稳地接住。
裴野望顺势半跪下来,一手抱着晏绥,一手迅速摸过晏绥全身。
检查了一遍晏绥的情况, 他不由松了口气。
至少没什么外伤,精神值也安全。
“行了, 他没事, 就是力竭了。”
他用身体挡住战员们的视线, 不动声色地将那颗外露的结晶心脏塞回晏绥被血浸透的衣领里。
能坚持到现在才倒下, 晏绥倒是比他想象中更坚韧。
……
晏绥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他童年的小玩伴。
虽然它长得不太好看, 甚至可以说是丑陋, 却是小晏绥在意外救下它后得到的唯一可以敞开心扉的玩伴。
他看到它在他面前挥舞着两条手臂,用那两条黑红色的、附着层层骨刺或是鳞甲一类的手臂抱着小皮球,和他一起玩耍。
然后, 是妹妹如玻璃般碎裂的笑脸, 还有在他面前无力倒下的小小躯体。
随后是被一刀劈开, 碎裂一地的黑红色残破肢体……
晏绥身体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猛地睁开眼。
趴在床头的小女孩同样一下弹起:“妈妈!”
坐在另一张床上闭目假寐的裴野望抬眼一看,马上起身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晨光从窗户里透入,晏绥僵直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后背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神志刚从昏蒙中苏醒, 身躯里蛰伏着的酸软、疼痛和沉重瞬间如山一般压来,让他一瞬间僵着身体, 不敢呼吸。
使用结晶心脏的后遗症开始发作,晏绥只觉得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 头昏脑涨、恶心想吐, 混乱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翻腾着,让他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年。
直到衣袖被小心地扯了扯, 他凝滞的眼珠才缓缓转动,落在床边满脸焦急的小女孩身上。
片刻后,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刚想抬手摸摸小女孩的脑袋,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清理干净换上了病号服,手背上更是挂着点滴。
“躺好。”
裴野望摁着晏绥冒着虚汗的额头,把他的脑袋按回床上,然后扯上被子盖好。
很快,苏婉和徐青山都跑了进来,忙活着查看晏绥的情况。
晏绥恹恹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可以。
知道这个时候,他才有了自己真的从那个混乱的第十三层台阶后回到现实世界的实感。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理智逐渐回笼,余光瞥到床边将小女孩拎开的裴野望,陡然心虚。
糟了,之前没忍住本性,当着裴野望的面就这么冲了上去,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机会难得”……
他眨巴眨巴眼,悄悄在苏婉两人忙碌的间隙里抬眼,看向裴野望。
裴野望察觉到视线,垂眸淡淡的看着他,神色不明。
被子被他拉得很高,盖住了晏绥的半张脸,只露出他圆溜溜的一双眼睛。
晏绥就小小地缩在被子里,继续抬眼悄悄地看着他。
片刻后,裴野望像是被他打败了,宽厚的手掌盖在晏绥眼睛上,缓声说:“好了,都过去了,睡吧。”
晏绥又眨了眨眼。
落在眼睛上的手掌很温暖,让他疲惫的身体又止不住地开始犯困。
裴野望只觉得晏绥的睫毛又轻又痒地扫过手心,然后这个不省心的家伙乖乖地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平稳下来。
晏绥又睡着了。
确认晏绥没什么问题后,苏婉轻手轻脚拔掉他手背的针头,和徐青山一起安静地出去了。
裴野望拍了拍瞪着他的小女孩的脑袋,用气音小声说:“看好他。”
说完,他也放轻动作离开,轻轻关上病房门,踏着晨光往特处局的方向离开。
小女孩趴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抓住了晏绥的一根手指。
妈妈……
她攥着晏绥的手指,趴在床上也缓缓睡着了。
……
这一觉晏绥睡得很安稳。
但他空空如也的肚子开始闹腾起来,将他生生闹醒。
再次醒来,窗外的阳光变得炽烈,晏绥恢复了一些力气,摸起手机一看,发现已经快中午了。
小女孩双手搭在床边,下巴搭在手上,眷恋又担忧地看着晏绥:“妈妈,你怎么样了?”
“我不是你妈妈,别再这么叫我。”
晏绥忍着腹中饥饿,不厌其烦地再次纠正。
就在他打算拿手机点外卖时,房门被推开,如天神下凡的裴野望拎着食盒和奶茶走了进来。
晏绥的眼睛瞬间就黏到了食盒上,肚子应景的咕噜一声。
好饿,他已经闻到了黑椒牛肉的味道了。
晏绥伸着手,迫不及待地接过食盒,随后埋头干饭。
裴野望则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张白花花的纸,看向瞪着他呲牙的小女孩开口问道:“小朋友,你愿不愿意当急诊科的收费员?”
“……嗯?”
晏绥诧异地从食盒里抬头,和小女孩一同看向裴野望。
小女孩戒备又好奇地看着这张传单,小心问道:“收费员是什么?可以一直待在妈妈身边吗?”
裴野望不动声色:“当然,你晚上不都能在这看见他吗?当了收费员,以后你就能帮上他的忙了。”
小女孩一喜,当即伸手像是抢一样夺过传单,抱在怀里笑嘻嘻地说:“好,我要当这个收费员!”
这张白花花的纸落在小女孩手里后,花里胡哨色彩迅速氤氲而出,上面大而夸张的血红色字体正正写着收费员招聘传单。
也就是说,居然真的可以让小女孩来当收费员?
目睹全程的晏绥震惊道:“裴大,你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裴野望一眼瞥过来,似笑非笑地说:“我倒是想问,为什么你一提需要收费员,这张收费员的传单就出现在小女孩病房门缝里?你是这个急诊科的亲儿子吗?”
这……
好像是哈。
当初口出狂言的晏绥心虚地抿抿唇,低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干饭。
裴野望饶有兴致地看向欢喜地抱着传单的小女孩,又问道:“对了,她有名字吗?”
“啊?”
晏绥再次茫然抬头,嘴角还沾着一粒米。
他还真不知道。
他和裴野望一起看向小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小女孩睁着黑洞洞的眼眶看着晏绥,安静了片刻,然后摇摇头,平静地说:“我没有名字。”
晏绥看着她,开始回想曾经那些灌入脑海的记忆。
然而翻遍那些痛苦和疯狂的画面和话语,都没有任何有关名字的东西。
……但是没有名字,称呼确实也是个麻烦。
想了想,晏绥张口就来:“要不就叫你小七吧。”
毕竟是第七个挂号的病人嘛。
裴野望不由失笑。
这起名品味,该说糟糕还是敷衍?
但小女孩显然并不嫌弃。
她的眼眶明显惊喜地睁大了一些,扑上前抓住晏绥的手,欢快地说:“小七,就叫小七!小七喜欢妈妈起的这个名字!”
晏绥:“……我不是你妈妈。”
但看看眷恋地用脸蛋蹭了蹭他的手,又抓着他的手放在头顶上期待地看着他的小女孩小七,他还是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算了,你喜欢就好。”
直到晏绥放下筷子,抱着奶茶开始吸溜,裴野望把小七打发走,问道:“怎么样?第十三级台阶后面发生什么?”
昨晚……
被有意无意忽视的记忆被唤醒,晏绥突然神情一变,猛地掏出自己那残破的手术刀一看,顿时欲哭无泪。
他的手术刀,怎么又变成这幅濒临散架的样子了?
还有,还有那一千多个的病人——
被晏绥的表情逗乐,裴野望闷笑一声,显然猜到了晏绥在崩溃什么。
他迅速咽下笑意,说:“没关系,手术不急,苏护士也已经帮忙在问诊系统上给它们排期手术了,特处局也会帮忙处理。”
晏绥这才松了一口气,努力理了理脑海中混乱的记忆和思绪,这才开始慢吞吞地讲述。
听完他讲述完所有的遭遇,裴野望眉头拧起:“然后呢?你进入了第二扇门,遇见了什么?”
晏绥一时卡了壳。
他努力去回想,最后的记忆却停留在一片混乱和漆黑之中,无形无踪。
见状,裴野望朝着晏绥展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个透明的白色晶体,形状和结构酷似大脑。
晏绥目光一凝:“这是……”
裴野望说:“这是当时你手里紧紧抓着的东西,晕过去了都不愿意松开。怎么样,能想起什么吗?”
晏绥定定地看着那颗与结晶心脏如出一撤的结晶大脑,突然眼睛瞪大,一掀被子翻身下床。
裴野望没想到晏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被风风火火的晏绥一把拉了起来,拽着急匆匆地往外跑。
白天的急诊大楼很安静,走廊上只有他们奔跑的脚步声。
裴野望被拉着跑了几步,就迅速跟上了晏绥的步伐,反过来托住他的手臂,低声问道:“你想去哪?”
晏绥头也不回地说:“去护士站,我需要一台电脑。”
裴野望一听,直接带着晏绥快步朝着过去三楼的护士站去。
进了护士站,晏绥坐下开机,然后迅速打开电脑,登录诊疗系统。
他鼠标“咔哒咔哒”地点击着,飞快地打开了一个曾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页面。
晏绥双眼不由瞪得圆溜溜的,抬起头时,电脑屏幕的光倒映在他清透的琥珀色眼底,透亮明媚得惊人。
他语气难掩兴奋:“真的有了,挂号和收费的后台权限!”
略有些恍神的裴野望迅速收回注意力,若无其事的目光落回屏幕上的权限界面。
原本他们只能被动地看到挂号的相关数据记录,根本无法对挂号进行任何操作,现在显然无论是放号、挂号和收费的权限都重新回到他们手上,大大地化被动为主动。
他嘴角饶有兴致地一勾:“你还真干了一票大的。”
晏绥抿着唇偷笑,心里也对这个权限颇为满意。
不仅如此,他的脑子里还多了很多东西,那是很多很多的,巨量的知识。
只是结晶心脏似乎有些异变,被反噬的痛苦还残留在身体里,具体的变化他暂时还没来得及探究。
以及,他的眼睛似乎……
晏绥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裴野望脖子上的皮质项圈和检测仪。
那双眼睛里光华隐现,视线透过表盘的明亮绿光,看到了里面的……
正俯身看着电脑屏幕的裴野望敏锐地侧头,“怎么?”
被抓包的晏绥瞪圆了眼,片刻后才眨巴眨巴,老老实实地说:“我的眼睛能看到更多东西了,脑子里也好像多了很多奇怪的知识。”
裴野望一手撑在桌子上,看起来对此并不奇怪。
他平静又肯定地说:“当然,你接触了不可名状,甚至很可能见到了‘祂’。看到了这些象征着某种本源和法则的存在,自然会受到它们非常强的影响。”
晏绥一怔。
裴野望这么一说,一种微妙地,被掩在黑暗之中的感觉也逐渐突破层层迷雾,从心底缓缓升起。
裴野望追问道:“你还能再想起点什么吗?哪怕只是一点朦胧的感觉。”
“我的感觉……”
晏绥愣愣地看着前方,顺着内心自然而然浮出的感觉说:“‘祂’能影响和利用急诊科的规则,但不是此间的主人。”
“因为……毁灭、混乱与无序的主宰,会于此降临和苏醒。”
话音一落,空气瞬间安静。
电脑机箱运转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像是在艰难地消化着这句话的意思,裴野望和晏绥一时都没有说话。
灭世的邪神,将会在这个急诊大楼里诞生?
裴野望眼睛一眯:“也就是说,‘祂’在这里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迎接甚至促成所谓的‘主宰’出现?”
晏绥想了想,点头。
“那就不能让‘祂’如愿以偿了。”裴野望起身,轻轻将那颗结晶大脑放在晏绥手里。
他含笑地看来,说:“晏医生,我们开急诊门诊吧。”
晏绥握住那颗结晶大脑,对裴野望始终从容的态度感到一丝好奇。
他盯着裴野望脸上的表情,轻声问道:“蚍蜉撼树,有意义吗?”
“有没有意义,得做了才知道。”
裴野望似笑非笑地说:“‘祂’想要急诊科陷入混乱,制造对立和恐慌,那我偏要反其道而行,让急诊科重新恢复正常运转。”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晏医生配合。怎么样,晏医生有兴趣加入吗?”
晏绥注视着对他伸出手的裴野望,眼底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期待和笑意。
他一拍裴野望的手,笑弯了双眼,“正合我意,加我一个。”
第42章 第 42 章
“这套房子很新, 南北通透,距离最近的地铁口三分钟路程,市人民医院步行五分钟路程, 装修和家具用的都是高档品牌,拎包入住……”
房产中介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晏绥站在宽敞明亮的落地窗往外看, 还能在楼宇间看到人民医院的大楼。
好不容易迎来了珍贵的休息日, 晏绥没有在医院里多待, 约了房产中介就开始紧赶慢赶地去看房。
因为预算给的很足, 要求也很明确, 晏绥很快就物色中了这间医院附近一处高档小区里一百平出头的出租房。
北欧极简风的装修看起来干净利落,小区花园也颇大,隔音装修更是做得很好, 竟也有几分闹中取静之感。
晏绥很快决定租下, 签完合同从中介手中拿了钥匙以后, 后续他只需要将一些日用品填补进来, 就能彻底安顿下来了。
他颇为满意地再次转悠了一圈,估算了一下自己需要添置些什么。
在晃到落地窗边的懒人沙发时,他一屁股坐下,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了会呆。
片刻后, 他摸了摸裤兜,掏出了那颗结晶大脑。
剔透的结晶大脑躺在晏绥掌心, 仿若一块浑然天成的白水晶。
晏绥没想到裴野望把这个也给了他,他原以为私藏下结晶心脏以后, 这颗结晶大脑会被送去特处局, 毕竟这可是涉及到与邪神复苏的副本世界的东西。
但裴野望却说他用之前类似的办法弄了一个替代品,这个一看就是和结晶心脏同源同属的“绝望之基”原版就留给他了。
但说实话, 晏绥有点拿不准这颗结晶大脑。
不同于结晶心脏炽烈直接,这颗结晶大脑散发着冷静又疯狂的感觉,稍一感知,内里疯狂又混乱的信息和呓语便足以冲垮任何人的理智。
但结晶心脏的反噬还在体内残存,他现在暂时还不太敢轻易尝试这颗结晶大脑的威力。
……何况,心底的某种预感在对他发出警兆,这颗结晶大脑恐怕要比结晶心脏更为危险。
想了想,他把领口里被浸润上温热的结晶心脏取下来,和白色的结晶大脑放在一起打量。
在他的眼睛里,这两颗结晶构造很是奇异,和他在副本世界里曾经见过的那些纯能量集合体“绝望之基”又有微妙不同,根本无法用现有的认知去定义它是个什么。
真是奇特,他印象里“绝望之基”什么样的都有,为什么会是这两个人类器官模样的出现在现实世界?
还有,为什么特处局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其他副本世界的幸存者……
还没等他的思维继续发散,躺在他手心里的结晶心脏和结晶大脑突然分别亮起艳红和冷白的光芒。
晏绥一惊,下意识地一甩手将它们放下。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两色光芒在地板上闪烁着,彼此交相辉映。
几个呼吸后,两颗结晶通通光芒大盛!
心脏艳红的光和大脑冷白的光彼此交缠着,映照在彼此身上,然后又很快熄灭光芒,安静地蛰伏下来。
观察片刻,晏绥好奇地重新拿起这两颗变回普普通通的剔透晶体,仔细打量。
它们看起来和最初并无什么不同,只在晶体的表面分别镀上了一层艳红和冷白的光。
他再细细感应一番,发现两颗结晶的力量似乎都被提高了一大截,两者之间更是多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联系。
而昨晚混乱一夜后,结晶心脏内莫名多出的古怪感觉似乎被削弱一些。
研究许久,晏绥确认这两颗晶体不会再有更多的变化后,干脆这两颗结晶都串在胸前的红绳上。
既然提高增幅了结晶心脏的力量,就当是好事吧。
手机猛地震动起来,是裴野望的电话。
晏绥一接起,就听到裴野望在对面言简意赅地说:“刚刚战员和研收中心的研究员们传来消息,那些被吃了又重新吐出来的危险物情况有点糟糕,可能得尽快安排手术。”
晏绥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它们在哪?我现在过去。”
“不急,它们一时半会死不了,明晚上班再处理也来得及。”
裴野望笑了一声,低沉的笑声隔着电流信号贴在耳边,给耳朵带来一阵莫名的酥麻。
晏绥下意识地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然后就听到裴野望慢悠悠地说:“研究员们对它们目前状态非常感兴趣,正积极给它们吊命呢。而且你的手术刀也被搞残了吧?也需要时间修复……”
晏绥想了想,又将手机重新贴回耳朵上,说:“你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说这个?”
裴野望脑海里闪过刚刚看过的监测部数据报告。
最近的混蒙界很是骚动,多个诡异恐怖的存在出现异常波动和位移。
而他有种莫名的预感,这些被观测到位移的存在恐怕是朝着急诊科来的。
刚决定开放门诊,就要面临这波冲击……
脑海里思绪万千,但裴野望嘴上却只是懒洋洋地说:“其实就是希望你能尽快修复手术刀,赵维康教授来催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安排手术。”
晏绥抓了抓头发。
也是,其实早就该准备安排第一台手术了,但是事情是一波接着一波,根本没给他们多少喘息时间。
晏绥:“我知道了,尽快。”
挂了电话,他干脆直接起身出门,急匆匆地回去急诊大楼。
虽说要给医科研组收容的病人们安排手术,还要说开门诊,但前面还有一千多个“病人”和医科研组的病人排队等着晏绥做手术呢。
急诊大楼在白天很是沉寂,仿佛独自静立于时空一隅,被这个鲜活热闹的世界彻底排斥、隔离、遗忘。
晏绥仰头安静地看了看这座稍显破旧的大楼,推门而入。
“这是什么?快点给我看!”
一推开玻璃门,晏绥迎面就见导诊台后的骷髅架子徐青山和小女孩小七。
她瞪着黑洞洞的眼眶,一手抢着鼠标,一手不停地拍着徐青山的脑袋,直把他的骷髅头都拍到了导诊台桌面上,“哐哐哐”作响。
晏绥:“……你在干什么?快放开徐医生!”
小女孩唰地抬头,身形一闪就出现在晏绥身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妈妈!”
香香的,暖暖的妈妈!
终于得救的徐青山扶着自己的脑袋,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靠坐在椅子上,瘫着不动了。
晏绥没理会满脸眷恋地看着他的小七,上前几步看向着徐青山问道:“怎么样了?没事吧?”
徐青山摆摆手,虚弱却又温和地说:“我没事,她也没把我怎么样,刚刚只是在问我要怎么做一个收费员而已。”
顿了顿,他又说:“就是,能不能让她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晏绥这才看向小七,伸出手。
小七缩了缩脑袋,怯生生地将藏起来的手机放到晏绥手里。
晏绥将手机还给徐青山,这才缓和了脸色,蹲下来摸摸小七的脑袋,说:“好孩子不能这样做,因为这样会伤害到其他人,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都是,明白吗?”
小七瘪瘪嘴,乖乖点头,然后伸手一把抱住了晏绥的脖子。
晏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托着她的腿弯将她一把抱起来,认真地说:“我把她送回三楼去,徐医生你也不用太让着她,要让她明白是非道理。”
徐青山汗颜。
他这是让着她吗?
他是打不过她……
将闹腾的小七安置回她的病房后,晏绥捧着自己摇摇欲坠的手术刀奔上四楼,开始紧锣密鼓地修复。
他把从黑洞通道后薅来的高能量材料满满当当地往实验台上一摊,不由松了口气。
幸好,还有这些材料能挽救一下他的刀。
这些看起来血淋淋甚至恶心怪异的材料个个都内蕴着极强的能量,丝毫不输晏绥在特处局里见过的A级材料,还有些材料在晏绥预估里甚至能达到特处局分级记录中的S级。
他当初拢了一兜稀罕的好东西出来,好在裴野望很有良心,没趁着他昏迷的时候给他全薅走,而是留给他整理后再决定如何处理。
晏绥也投桃报李,分出修复用不上的那些准备大价钱卖给特处局,还剩了大半的材料可用。
更妙的是,之前他突然得到的知识还有些缺漏,而这次因为直视“祂”而得到的知识浩瀚如海,正好填补了不少空白。
此外,还有一些关于利用危险物材料制作特殊医疗器械的想法,也有了个雏形。
晏绥戴上手套,喜滋滋的先挑出一颗能量达到了S级,通体环绕着灰黑色阴云般的无形尘雾,看起来仿佛人类干尸头颅的灰褐色物体。
然后他又拿出一条带着恶心粘液的肠子,按照某种奇异的规律摆放在桌面上。
他拿起那颗环绕阴云的“干尸头颅”,定定地观察着,眼里似有微光流过。
尘雾在他专注的视线里逐渐放大清晰,化作一个个极其微小的漆黑符文,坚硬的外皮溃散成最细小的结构,暴露出内里隐而不发的、足以让整个A市毁灭的恐怖能量和波段。
这颗“头颅”其实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危险物的核心,平时被坚硬外骨骼保护在体内最深处,现在倒是便宜了他。
只是这颗“头颅”散发着浓重的枯败气息,它所具有的神秘特性也是枯朽和死亡类别的。若是曾经的他得到这个材料,恐怕会因为无法利用而只能卖给特处局了。
但现在……
晏绥微微一笑,拿起破烂手术刀,轻轻点在“头颅眉心”位置。
某种无形的东西倏然颤动起来,被晏绥的手术刀的刀尖轻轻拨弄着,奇异又古怪地开始发生变化。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个呼吸,被手术刀抵着“眉心”的“头颅”突然剧烈地变化起来。
不过片刻,原本的灰褐色的“头颅”融化变色,化成一个粉红色的圆球,散发出浓郁的生机。
晏绥竟然是从法则的层面上彻底改变了“头颅”的神秘特性,让它“由死到生”,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东西!
大幅提升的灵视能力让他能够看透更为精深微妙、玄而又玄的内蕴法则,甚至可以出手改变它。
现在,这个新材料本身具有韧性和弹性被自身的神秘特性强化到极致,完美契合他的手术刀修复所需。
再配合其他材料,这一次修复甚至可以赶上他之前的修复进度了。
晏绥放下这颗粉红色圆球,心里感慨。
真不愧是S级的高能量材料,可惜只捞到几个。
将带着恶心粘液的肠子同样从法则的层面调整修改好后,在准备绘制符文法阵之前,晏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很好,按照这个进度,今晚晚饭前他就能将所有可用的材料都用上。
晏绥满意一笑,兴奋地继续修复进程。
他可怜的破烂手术刀,终于看到了修复的曙光。
第43章 第 43 章
周一晚上, 苏婉迈着沉重的步伐踏进急诊科。
人为什么要上班?这班她是非上不可吗?
……还真是,不上班她就得去死。
她好想炸了这栋急诊大楼啊。
当苏婉看到已经全副武装、摩拳擦掌,等着她一来就直接要把她拉进手术室的晏绥和徐青山时,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说:“不是,这还没到上班时间吧?”
晏绥点头:“是啊。”
苏婉指着自己:“我也才刚到急诊科吧?”
徐青山也跟着点头。
苏婉不可置信地咆哮:“我夜班之神都还没来得及拜, 你们急着做什么手术啊?!”
晏绥面无表情地说:“一千二百七十四。”
苏婉喉头一哽, 眼前一黑, 只觉得自己离当场厥过去只有一步之遥。
手术室里的灯终究还是飞快地亮了起来。
好在这次的“病人”虽然数量恐怖, 但处理起来不算太困难。
他们先从相对简单也相对更危急的“患者”开始做手术, 也就是差点被融合危险物吞掉, 后来又被裴野望殴打吐出来的那些危险物。
它们在融合危险物肚子里走了一遭,好消息是侵入体内的异化污染力量被吸食干净,异变不大。
坏消息是, 几乎都被消化得仅剩下零星的残躯。
但这不是问题最大的, 最难办的还是它们体内被破坏消化掉的规律法则。
不过这一切在他提升了的灵视面前, 都已经降级成能较为轻松解决的问题。
晏绥从混杂在一起的“呕吐物”里挑挑拣拣, 将同属一个“患者”的剩下的身躯挑出来,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它们意识寄存的核心躯体。
晏绥握着裂纹浅淡许多的手术刀悬停着,刀尖轻轻点在他们的核心躯体上,小心地拨弄描画着, 将它们紊乱的内在秩序和法则捋顺。
随着他微不可查的动作,手术刀下看似颓烂的腥黑肉块竟一点点改变模样, 重新焕发丝丝缕缕的血线,生出红色的鲜活血肉。
不过片刻, 腥黑肉块彻底变成一个蠕动的血色肉团, 还颇为有活力地“嘭嘭”跳动着。
晏绥满意地一笑,然后将它们仅剩的身躯按照某种规律重新排布组装起来, 利索地缝合。
最后再用属于它们自身的法则力量强行刺激它们的意识,剩下的就可以等它们自己长回来。
有变强的灵视加持,手术做起来更容易了。
很快,手术室如流水般送出完成手术的危险物,再由战员们协助送去三楼的病房里安置。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个完成手术的危险物悠悠醒转。
它显然还没弄清现在是什么状况,眼珠子都还没彻底睁开,一下就弹跳而起,尖声嘶叫起来。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等这一大堆“患者”完成手术后,晏绥刚将沾满粘液的手套摘下,就见苏婉和徐青山仓皇地急匆匆跑来:“救命!三楼那群怪物闹起来了!”
今晚裴野望恰好不在,晏绥赶上三楼时,就见本应让患者安静休养的三楼病房区里一片狼藉。
这些苏醒的危险物根本不受控制,满地乱跑的、呓语尖叫的、互相攻击的、张大嘴巴彼此吞吃的、甚至扒在战员身上尝试攻击或是吃掉他们的,乱七八糟扭成一团。
狼狈的战员们也不是对付不了这些“病残”危险物,但这里的数量实在太多,他们刚用绳索套住这个,另一个张着大嘴就扑了上来。刚一脚踢开这个张大嘴的危险物,又有一个精神体危险物呼啸而来。
而且他们也不敢下重手,万一不小心弄死,害了晏绥和苏婉怎么办?
晏绥额头青筋一蹦:“……你们在干什么?”
所有危险物动作一顿,齐刷刷地看向晏绥的方向。
体内某种残留的气机告诉它们,就是这个人类施展神奇手段,将它们救回来的。
几乎是瞬间,走廊上乱糟糟的所有危险物都癫狂起来,扭身激动地朝着晏绥扑来。
它们不顾一切地燃烧掉体内仅剩的所有能量去靠近他,它们不多的理智和意识兴奋又混乱地叫嚣着要亲近他。
这是让它们脱离痛苦的人,这是它们的恩主,是它们的……
“噗嗤”一声闷响。
晏绥面色不变地迎面就是一刀,捅进冲得最快的危险物体内,朝它的核心法则狠狠一点。
他拔出刀,这个危险物当即噗通一下被贯在地上,软趴趴地倒飞而回,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粘液血痕。
所有意图扑上来的危险物顿时僵住了。
还有几个来不及减速扑了上来的,都被晏绥利落地一个给了一刀,步了“先驱者”的后尘。
晏绥微笑着,拎着手里滴滴答答往下滴血的手术刀一步步走来,慢条斯理地说:“看来是我的手术不够彻底,让各位不满了……”
危险物们开始齐刷刷地后退。
有个胆子大一点的危险物颤颤巍巍地开口,音调古怪地说:“没有,没有不满……”
“是吗?”
晏绥语气轻缓:“那我有没有说过,做完手术后的病人就该好好卧床休养?没有医生的许可不能随意下床?”
危险物们不敢吱声,拼命摇头,没有头的摇突出的躯体,没有突出躯体的则整个身体都在摇。
晏绥微微歪头:“没有?那我现在说了。”
他拎起软倒在地的危险物,往病床上一甩,“回去,现在。”
危险物们如蒙大赦,几乎是弹射起步,疯狂地扑到最近的病床上,钻进被子里一动不敢动。
晏绥转头看了眼被子里乱七八糟挤在一起的危险物们,对战员们说:“麻烦你们再把它们送回各自病床上,再敢闹事……”
白被子们猛地一抖。
晏绥满意地笑了笑,说:“病人好好听医嘱才能恢复得又快又好,别像之前那个黑瘦子一样不顾身体,就想着跑路。”
战员们面面相觑,意识到晏绥说的“黑瘦子”是之前趁着混乱偷偷逃跑的未知黑色瘦长危险物。
说起来好像是他们在围堵的时候不小心被它发现端倪……
咳,都是黑瘦子的错!
接下来的时间里,晏绥继续做手术,继续有病人被战员避开电梯,从楼梯被送上三楼。
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那批的危险物们摁住了后来的危险物,病房里都非常和谐,危险物们缩在被子里,安静如鸡。
渐渐地,有危险物因为体内能量匮乏,缓缓陷入沉睡。
三楼真正安静下来。
整个急诊科都在有序地运转着,另一边的混乱世界中依旧笼罩在疯狂的漆黑中。
裴野望长腿一迈,颇为闲适地踏过深长的裂隙,眨眼间便从混蒙界回到现实世界的研收中心的研收中心里。
面对众领导和研究员的目光,他甩甩手,锈红色的拳套在他手臂层层退去。
他开口说:“确实是往我们这边来的。”
余局顿时憋不住了,厉声道:“现在全国各个地方爆发的副本化现象和伤亡恶性事件已经快要超出我们的处理能力了,为什么还让它们靠近现实世界?就该把它们全杀了!”
裴野望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说:“我也想将所有可能的危险全都扼杀在摇篮里,可这是我想不想的事吗?”
余局的脸彻底黑了。
他面色阴沉,冷声说:“你最好能一直这么从容不迫。”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这间巨大的监控室。
裴野望耸了耸肩,看着眼前众人难掩焦急地交头接耳,讨论应该如何应对,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急诊科的方向。
这些玩意恐怕都是冲着急诊科去的,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晏医生那边还顺利吗?
手术室里的晏绥侧过脸,闷闷地打了个喷嚏。
他隔着口罩揉了揉鼻子,提起刀说:“下一场手术开始。”
等晏绥将第二堆“患者”处理完,时间已经到了早上五点半。
苏婉说什么都不愿意继续干了,整个人死尸状瘫在导诊台上,表情呆滞得像是灵魂出窍。
晏绥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有点压榨太过了,于是体贴地拿过记录本,自己上楼去查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的警告,这些“患者”们非常乖巧,甚至乖巧到有些过头了。
晏绥无视病房里众多钦慕又渴盼的眼珠子,平静地低头记录着。
这时,打开的房门被敲了敲。
中年战员说:“那个,晏医生,你能出来一下吗?”
晏绥:“怎么了?”
中年战员有些尴尬地说:“就是那些达到出院标准的危险物,这个……”
晏绥点点头:“走吧,我协助你们把它们送去特处局。”
中年战员一愣,有些结巴地说:“这,我们,你,你愿意?”
“有什么不愿意的。”晏绥理所当然地说:“他们现在缺胳膊少腿的,我这里可没有能量供他们恢复。与其被其他危险物吞进肚子里,去你们那的研究中心更安全些,而且说不定还可以蹭能量尽早恢复。”
中年男人:“……”
无法反驳。
片刻后,见中年男人还没走,他疑惑地抬头,就见中年战员唰地对他鞠了个超过九十度的躬,大声说:“现在终于有机会说了,晏医生,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晏绥被他的大嗓门震得一跳,随后反应过来:“你是陈志行?”
中年战员陈志行摸了摸后脑勺,咧出一嘴牙,掏了掏从身后抽出一条裹着红布的长条。
下一秒,他一抖手里的锦旗,露出“救人一命、恩重如山”八个烫金大字,大着嗓门中气十足地喊道:“多谢晏医生救了我老陈一命!以后有危险我冲锋,绝不会让你掉一根头发……”
晏绥被这大嗓门震得耳朵有点疼,捧着被塞进手里的锦旗迟疑地开口:“……谢谢你,这是我应该做的。”
急诊大厅内,即将出院的危险物们挤在一起,战员们虚虚围着它们戒备着。
在晏绥出现在大厅里的那一刻,安静的危险物们顿时骚动起来。
“晏医生,晏医生!”
“晏医生!”
晏绥低头对上无数颗亮晶晶的眼珠子,语气平缓地说:“你们跟着他们去特处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好配合,争取早日恢复力量然后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危险物们安静下来,乖巧地连连点头。
晏绥对战员扬了扬下巴,战员们会意,将运输箱推进来,打开箱门准备将这些危险物装箱送去特处局。
就在即将装箱之前,这些危险物们又激动起来。
它们争先恐后地说:“晏医生,祂们,祂们要来了!”
晏绥眉梢微动:“祂们?祂们是谁?弥霍斯吗?”
危险物们瑟缩起来,细细地发着抖,一声不出。
晏绥了然,说:“我知道了,去吧。”
“等等,还有一件事。”
为首的危险物扭捏着,害羞地低下头,小声说:“能不能摸摸,摸摸我的头?”
晏绥:“……”
他看着它脑袋上四仰八叉支棱着的肉粉色利齿大花,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随意地拍了拍它带着五彩斑斓花纹的身躯后,就将它推进箱子里。
这一下像是捅了马蜂窝,各个危险物争先恐后地涌上来,非要晏绥“摸摸头”,才心满意足地进箱子里。
好不容易将所有危险物送进箱子里,熟悉的调侃声音就在身前响起:“现在你的心情如何?怕不怕它们遇上怪研究员?”
晏绥闻言回头,“那就麻烦裴大帮忙跟研究它们的小组打个招呼了。”
裴野望失笑,“不用麻烦了,你直接跟我去吧,关于那些高纯度的定神晶,研究员们有问题想问你。”
第44章 第 44 章
“什么?研究员没办法找到含珠鳗内的定神晶?”晏绥诧异地反问。
“对, 他们希望你亲自去演示讲解一下。”裴野望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晏绥往特处局走去。
早几天前晏绥还躺在病床上昏迷的时候,被晏绥剖出来的第一批定神晶, 连带着部分手术切下来的危险物材料以及晏绥收集整理的资料一起,被战员们小心谨慎地运回特处局, 准备抓紧时间开始第一批次的精神镇定类装备和救助物品研发工作。
但没想到才过了几天, 关于定神晶的研究就受阻了, 不得不求助晏绥这个最初发现的人。
特处局的研究和收容中心里, 危险物材料研究小组、装备研究小组等研究员早早收到消息, 一大早就等在中心门口。
一见两人到了, 他们顿时如饿虎扑食,扑向了晏绥。
“请问晏先生是怎么发现含沙鳗体内的定神晶的?为什么我们无法探测或是自行剖取?通过养殖含沙鳗定期获取定神晶可行吗?”
“关于特危人类堕化个体的危险性大幅降低,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定神晶的提纯办法……”
熟悉的人群, 熟悉的场面, 熟悉的七嘴八舌的问题。
好在这次他身边多了个裴野望, 只听他低咳一声, 这些研究员瞬间噤声。
晏绥松了口气,对满脸热切地看着他的研究员们说:“那个,一个一个问题来吧。”
好不容易将他们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问题都回答完后, 晏绥又去看了看他们剖取定神晶的现场。
一看,他就发现问题了。
研究员们没有他的灵视能力, 现有仪器也无法探测出含珠鳗体内的定神晶藏在哪,晏绥口头讲述的剖取方法根本没法用, 研究员贸然下刀当然找不到定神晶。
“停停停, 不是这样。”
晏绥连忙拦下手法不对的研究员,顺着那条含珠鳗身体的某种纹路轻轻抚摸, 将痛苦地不停弹动的含珠鳗安抚下来。
“是这里,这里的暗影看到了吗?”
说完,晏绥手术刀利索地一剔一挑,定神晶就被他剖了出来。
研究员们小小地惊呼起来,又在晏绥的指导下磕磕绊绊地尝试,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点点窍门,成功剖出了第一颗定神晶。
一群老大不小的研究员们欢呼雀跃,激动地围着这由他们亲手剖出的第一颗定神晶一直看。
教得出了一身汗的晏绥也发现了,他眼睛的灵视究竟有多占便宜。
想让没法看见内里的人来操作,用的事完全不同的理论方法。
研究终于推进了一大步,危险物材料研究小组研究员们红光满面,笑呵呵地开始连哄带骗、生拉硬拽地要将晏绥带去他们小组的其他项目参观。
裴野望早已经先一步离开,晏绥实在抵不过他们的热情,生生被这群平均年龄五十以上的研究员们拖到其他项目组。
为首的老教授笑呵呵地介绍道:“晏医生知道由虫卵和卵鞘制作的加速愈合药剂吗?在分发给战员们的实践过程中,发现有可用于普通人的可能性。”
“我们研究后发现,药剂稀释后对伤口愈合、细胞激活、疤痕祛除、各种重大疾病特别是癌症都有惊人的效果,在多个医疗领域都有极大的应用前景……”
说起这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兴奋得脸庞发红:“现在上面批了一大笔经费,让我们专门成立了一个项目组来研究,说不定以后我们老百姓也能借此减少疾病的痛苦!”
晏绥有些惊讶,顿时提起了兴趣。
身为医生,他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真是个意外之喜。
一群研究员簇拥着晏绥,闹哄哄地往加速愈合药剂项目组所在的研究区域走,要让晏绥去看看他们的最新研究成果。
晏绥一边好奇地问着相关细节,一边跟着他们往前走。
刚到项目组的门前,他们迎面撞上了从其中走出的另一群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研究员。
“赵主任。”
研究员们纷纷朝着为首的中年研究员打招呼,然后就打算带着晏绥绕过他们,进入后面的区域。
“慢着。”
那位赵主任倏然停住脚步,冷冷出声。
晏绥随着研究员们停下,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发现赵主任正直直地盯着他。
他沉声问道:“他是谁?谁允许他进来的?”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最后是为晏绥介绍的老教授开口:“这位是晏绥医生,加速愈合药剂的原料就是晏医生发现并……”
“我知道,那个S级灵性。”赵主任抬手打断了老教授的话,目光依旧定在晏绥脸上。
他冷淡地说:“科研重地,闲人免进。我们很感谢晏先生对我们的贡献,但前面是涉密区域,事关加速愈合药剂的信息安全,晏先生不方便进入。”
老教授皱眉:“什么闲不闲人,这原料都是晏医生提供的,现在让他参观一下有什么问题?”
赵主任反问:“是他提供的又如何?他又没法为药物研究提供任何帮助,看了又有什么用?加速愈合药剂的全部项目现在由我负责,不行就是不行!”
晏绥有些尴尬地左右看看,他到底只是个外人,又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实在不希望研究员们为了他吵起来。
他想了想,一边慢慢后退,一边略带局促地对旁边陪同参观的装备研究小组的研究员小声说:“要不这边我就不看了,我去你们那边……”
“不必了。”
赵主任目光不善,语气生硬地说:“装备研究小组也是科研重地,同样不方便待客。对了,我记得晏先生还没完成异能检测吧?小钱,带晏先生去异能检测组完成检测,然后送他离开。”
晏绥:“……”
赵主任还没说完,他目光阴沉沉地扫来,冷淡地说:“我知道晏先生在医科研组那边有挂名,以后你除了医科研组和异能检测组,其他涉密区域还是别随意踏入了。”
“不能走!”
被针对的晏绥还没开口,带他进来的研究员们倒是开始恼火起来。
老教授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拽住晏绥的手臂将他扯回来,然后直接朝着赵主任开火:“赵名,你在这拿什么乔?如果不是他,加速愈合药剂根本都不会存在!现在急着抢功劳,就开始把人往外撇了?”
赵主任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但对方的身份还是让他不得不忍一口气:“老师,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老教授继续喝骂:“别叫我老师,我没你这样的学生!我就问你,如果不是晏医生,不是裴大,我们能站在这里好好做研究吗?能有这么多材料给你做研究让你晋升吗?现在你倒是端起你那副主任的身份了?”
“裴野望?您还好意思提起他?”
赵主任冷嗤一声,他本来被老教授当众喝骂就已经很没面子了,现在一提起这个,他满腔的火气顿时轰地往上冒。
“加速愈合药剂和普通人适用药物的推进正是需要我们大量投入来推进的时候,他裴野望倒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提了一大批加速愈合药剂走,你们也能让他说提就提?他当研收中心是自己家,你们难道也跟战员大队那些哈巴狗一样只听他话吗?”
晏绥眼帘一抬,原本犹豫着还想劝和退让的话一下止住。
赵主任越说越气,后面甚至忍不住咆哮起来:“现在我一接手,组里就只给我剩了这么三瓜两枣的原料和药剂?之前拿经费的时候上面可是给了很多期许和要求的,结果现在连项目都无法快速推进,到时候上面问责下来谁担得起?别忘了我们自己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了谁而研究!”
老教授踏前一步,愤怒地高声道:“我们当然是为了人民做研究,为了在第一线战斗的战员们做研究!这个药剂本来就是为支持一线战员们战斗而研究的,你忘了研收中心成立的最初目的,我可没忘!”
“……”
赵主任的话被硬生生顶回来,气得肺都快炸了。
但面对老教授怒火逼人的目光,他还是下意识地避了避,冷嗤一声:“那也得有成果才能谈什么支不支持……说起来,咱们裴大已经超过一个月没去异能检测组导出他的检测仪数据了吧?谁知道他是不是偷偷隐瞒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说不定他和这个S级灵性什么时候就堕……”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垂目思索片刻的晏绥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赵主任,微笑道:“我确实对药品制作和武器装备设计没什么研究,不过裴大也送了十支加速愈合药剂给我。”
他顿了顿,在赵主任明显阴沉了不少的视线里继续悠悠地说:“托我的‘S级灵性’的福,我能看出药剂里面除了卵鞘内提取的粘液,还加入了微量定神晶粉末、石角蜥甲片粉末、六脚血蛙的心脏、白漆草的汁液……”
他流畅地报出加速愈合药剂里使用的所有材料和用量,甚至连整个药剂制作工艺都说得八九不离十。
所有知道这个药剂配方的研究员几乎是悚然地看着晏绥。
裴野望提走的药剂上可没有贴什么成分表,更何况还能说出所有用量和整个制作工艺……
这就是S级灵性的能力吗?
赵主任的脸色发青,他刚张口想说什么,就被晏绥再一次打断。
晏绥抱臂一笑,继续说:“至于将药剂改造成普通人的适用药物的研究,你们应该才刚找到疗效和安全兼顾的精准稀释比例吧?一比二百三十六这个比例还是挺容易找的,不过估计你们现在的进度卡在了药剂本身所具有的疯狂和污染力上。”
“不过这也不难,只需要将其中的部分材料替换成更温和的材料,比如将定神晶粉末用量减少到十分之一、宁神花改变性状后重新萃取汁液……后面可能还有适应性问题,就需要将工艺改成……”
所有在场的危险物材料小组的研究员,包括老教授,从原本的惊悚到目瞪口呆,再到双眼发亮,最后到心情激动地四处找东西尽可能地记下晏绥所说的内容。
甚至站在赵主任身后的研究员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埋头开始唰唰记录。
时间太短,他们实际上还没找到最精准的稀释比例,只大概确定在一比二百三十到二百四十左右,待会他们就按晏绥说的这个比例试!
一长串滔滔不绝的话说完,晏绥刚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当即就有年轻的研究员小跑着,殷勤地送上矿泉水。
晏绥顶着在场全员的视线谢过那位研究员,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喉结在修长优美的脖颈上滑动着,说不出的好看。
然后他微笑着看向脸涨成猪肝色的赵主任,一脸无辜地笑着说:“啊,不好意思,就这么把你们的机密研究在大庭广众下说了出来,没关系吧?”
还不等赵主任反应,他恍然道:“不过成果都是我得出的,这个组长是不是可以给我当?哦不对,这个研究组都可以直接写报告结束了。”
“赵主任,你可以直接卸任了吧?”
第45章 第 45 章
赵主任眼角抽搐得更厉害, 脸色黑如锅底。
他从牙缝里用力挤出一句话:“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以为你这样空口白牙乱说一通,就可以, 就可以……”
晏绥笑了笑,轻松地耸了耸肩:“哦, 还有一个问题, 毕竟那些虫卵卵鞘什么的都不可再生, 研收中心是个正经的研究机构, 也不可能让人家战员再堕化一次。至于有什么可替代的, 量产的材料……”
“够了!”
赵主任暴喝开口,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极其难看地说:“我真是疯了,居然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里跟你废话, 简直是浪费生命。你懂药物吗?你懂研究吗?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扭头吼道:“小钱!马上联系中心的安保, 请这位S级灵性的先生完成全套的异能检测, 我今天就要看到完完整整的检测报告和安全性评估!”
赵主任吼完, 身后的人却没有动静。
他一扭头,就见正埋头记录的小钱手忙脚乱地打好最后几个字,然后迅速收起手机,尴尬又小心地问道:“那个, 赵主任,我马上安排……”
赵主任气笑了:“不用了, 我自己叫。”
说完,他直接拨了电话, 喊道:“今天执勤的安保在哪, 马上给我到危险物材料小组来!”
晏绥抱臂,冷眼像看小丑一样看着他鬼吼鬼叫着折腾完这一圈。
安保小队迅速冲上楼, 晏绥一看,发现居然还是熟人。
当初带着晏绥第一次来到特处局检测异能的战员头领神色不动,无声地看了一眼这个剑拔弩张的氛围,淡淡地问道:“赵主任,有什么吩咐?”
赵主任指着晏绥:“把他押去异能检测组完成检测,然后把他赶出去!”
结果那些战员全都跟木头一样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战员头领更是漠然地回道:“抱歉,根据条例,异能检测必须在尊重本人意愿的情况下完成。而且晏医生是医科研组的成员,拥有在研收中心通行的权利,我无权赶走他。”
赵主任气急:“那我这危险物材料研究小组是不是涉密区域?我要求他马上离开!”
晏绥已经对这出闹剧感到厌烦,于是露出一个没有情绪的微笑:“不必了,我自己走。赵主任还是管好你自己,别多管别人的闲事。”
说着,他颇为轻松地耸了耸肩:“我建议赵主任还是把精力放在如何寻找虫卵卵鞘的替代品吧,毕竟为了经费和领导嘱托,怎么也得多出点力,也好显得您还有点用啊。”
“……”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都偷偷瞄向赵主任,努力抿下唇边弧度的同时,也忍不住为赵主任捏了一把汗。
赵名为什么这么急赤白脸地否认晏绥,就是因为一旦验证晏绥的结论是正确的,那么后续无论赵主任怎么折腾研究,都是在为晏绥做白工。
还有最致命的那个问题,主材料虫卵和卵鞘的替代物。
前面晏绥说的所有结论,他们其实都是可以用时间用资源慢慢摸索出来,但这个如此特殊的主要成分的替代品,还真不是那么好找的,需要他们在整个实验过程中一点一点尝试。
现在好了,寻找替代品这件事迫在眉睫,甚至一旦出成果的时间有所拖慢,就完全是赵主任的责任了。
晏绥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够狠。
赵主任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手指颤抖地指着晏绥,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晏绥回以灿烂的笑容,脸颊上浅浅的酒窝又乖又甜。
他温和地对赵主任说:“接下来就麻烦赵主任全力推进,好好给这个项目收尾了,毕竟我们的裴大、战员和民众们,都在等着赵主任的重要成果呢。”
说完,他微笑着和老教授以及其他站在他身边的研究员们点头感谢,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装备研究小组的研究员们站在晏绥身边支持他的同时,也围观了全程,现在通通跟着晏绥麻溜地离开。
走进电梯里后,装备研究小组为首的中年女人推了推眼镜,略有些促狭地笑道:“还有心情来我们这参观吗?赵主任一时半会估计也顾不上我们这里,我们还是很想听听晏医生的意见和建议的。”
晏绥歪头想了想,答应了。
正好他对于医用器械有了很多想法,特别是苏婉和徐青山的抗污染和维持精神值的装备,必须尽快安排上了。
如果能借助装备研究小组的力量,肯定比他自己研究制作省事多了。
晏绥结合自身灵视的便利和副本世界的经验,刚提出了几个建设性的意见,老教授就带着几个研究员追了上来,说要给晏绥道歉。
晏绥不觉得老教授他们有什么错,直言让他们不必放在心上。
提到刚刚发生的事,老教授还是忍不住唉声叹气:“我以前也带过赵名一段时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他的母亲意外死在一个邪教徒堕化的危险物手里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晏绥保持沉默。
他不觉得苦难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但老教授说起这个,也不是让晏绥原谅赵主任的意思。
装备研究小组的人体贴地留出了一个空间给他们交谈,老教授目光悠远,缓缓地继续说:“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混蒙界、不可名状和异能人群体的存在,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极端恐惧和排斥所有与之相关的东西,比如赵名,比如余局。但人的力量与混蒙界相比,实在太过渺小,怎么可能真的能彻底控制和清除掉一切威胁呢?”
老教授这么一说,晏绥倏然想起,当初那纸可笑的死刑通知书上,就有余局的签名。
他在心底一哂,到底是有多害怕,才会这么草木皆兵。
说着,老教授耷拉着的眼皮抬起,眼里透出睿智的光:“孩子,你对危险物材料的运用和理解简直超乎想象,恐怕不仅仅只是表层的利用,而是触及到了……更为核心的东西吧?”
晏绥有些意外,没想到老教授的眼睛这么尖。
他刚想开口,老教授就抬手止住他的话,继续慢悠悠地说:“加速愈合药剂配备给执行高危任务的战员们才几天,就已经有很多民间组织在明里暗里地打听这个药剂了。甚至之所以会有普通人适用研究,也是因为有一位战员为了救一位被侵蚀堕化的普通人,给他喂下了自己的药剂,没想到竟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这个作用。”
晏绥平静地说:“这本来是一件好事。”
老教授笑了,然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啊,但是现在在研收中心你也看到了,鱼龙混杂、乱七八糟。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多多给予裴大他们支持,他们战员大队……真的太不容易了。”
这是一位真正心系战员们的老教授。
晏绥认真地回道:“放心吧,我会的。”
老教授和蔼地笑了,抬手略有些吃力地拍了拍晏绥的肩膀,说:“放心吧孩子,加速愈合药剂里该属于你的功劳别人一分都抢不走,我会帮你好好盯着的。”
晏绥对这个倒是不怎么在意,他更关注的是另一个事情。
他问道:“教授,裴大脖子上的检测仪也是被那些人逼着戴上的?”
老教授一愣,却是摇摇头。
他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那个检测仪是裴大自己提出、设计并戴上的。”
……
在特处局待到将近中午,好不容易摆脱牢牢抓住他的手,恋恋不舍地说着感谢和邀请的研究员们,晏绥逃也似地离开了特处局。
刚回到家里,晏绥的脑子里都还在环绕着老教授最后那句话。
装备研究小组的中年女人也肯定了老教授的话,但她也表示不清楚具体细节,关于那个检测仪的内情,似乎是装备研究小组里很高级别的机密。
晏绥还在想着,手机就叮咚一声,弹出了收款信息。
紧跟着的是裴野望的信息,他似乎刚忙完,言简意赅地说这是第一笔批下来的奖金,后续会继续分批打到他的账上。
晏绥一看奖金数额,顿时为其上的巨款笑弯了眼。
他低头按着手机,打开手机银行,分别给两个熟记于心的账户转了大笔的钱。
转账完成后,他举着手机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在手机上直接问裴野望。
还是今晚见面再问吧。
他躺回床上,打了个呵欠,困倦地闭上眼。
一切都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
夜晚的急诊科,晏绥正低头整理着白大褂,休息室的门被“叩叩”敲了两声。
裴野望带笑的声音从门边飘来:“听说晏医生今早在研收中心很是威风,狠狠地为我们战员出了一口气?”
“实话实说而已。”
晏绥低头将笔扣在口袋里,刚一转头,一下撞进裴野望满是温和笑意的黑眸里。
“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叫上我,”裴野望抱臂,似笑非笑地说:“那些人在我面前不敢说话,就尽逮着你撒疯来了。”
晏绥没说话,目光一转,落在了他脖子上那个皮质项圈和检测仪上。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个检测仪,是因为那些人才戴上的吗?”
裴野望一听,顿时好笑道:“如果是,急公好义的晏医生要替我出头吗?”
晏绥歪着头打量着裴野望的神情,发现裴野望脸上满满的都是调侃,根本没有任何勉强或是隐忍的痕迹。
他眉头一挑,挑衅似回以一笑:“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说完,他迈步越过裴野望,直往外走。
裴野望连忙转身抓住了晏绥的手臂,“抱歉抱歉,是我不识好歹了。”
他笑眯眯地说:“你看我像是会受那些人影响的人吗?这个检测仪由我把关设计,完全由我掌控,导不导出数据也是我说了算,不是什么束缚性质的东西。”
晏绥瞥了裴野望一眼,“裴大真是好兴致,检测仪都如此与众不同。”
“一举多得的事情。”
裴野望耸了耸肩,说:“既然身涉深渊,那么堕化就是一个避免不了的话题。你也最好不要随意使用这个东西的力量,有什么需要动手的尽量交给我。”
他点了点晏绥衣服下的结晶心脏,语气和缓:“而在关键的时候,你的这十秒,就是最锋利的尖刀。”
……
又花了整个星期的时间,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将那一千多个“病人”处理完了,还给医科研组里危急排序最前的两个病人做了手术。
虽然他们无法重新变回曾经的模样,但都如徐青山一般保留了完整清醒的意识,据说甚至还展现出了一些的异能能力。
徐青山瞪着黑洞洞的眼眶,手指骨指着自己,下颌开合着呆呆地问道:“那我呢?为什么我没有异能?”
苏婉白了他一眼:“你都成了骨头架子还能活着,还能这么自如活动,已经是很强大的异能了好吗?”
好在挂号权限拿回他们的手里,这个星期虽然忙碌,但也过得很清净。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只过到了下周一。
“什么?今天就试着开放挂号?”徐青山惊异地问道。
晏绥点头:“先放十个试试水。”
抱臂靠在墙边的裴野望也说:“放吧。”
最近各个副本化区域和世界各地都出现了高阶存在的袭击,开放门诊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徐青山无措地左右看看,下意识地看向苏婉。
苏婉和他脸上都戴着最新研制的抗疯狂和污染防护面罩,透过透明的玻璃,能看到她面无表情,听闻噩耗也只是呵呵一声,看似平静地接受了。
但看看夜班之神的牌位前堆积如山的贡品,她内心大概也没那么平静……
十个预约诊号一放出,瞬间秒没。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眼见这么“火爆”,苏婉还是忍不住眼前一黑。
裴野望眯了眯眼,按下耳机低声道:“所有人,防护等级提高到最高,做好准备。”
时钟指针一格格缓慢爬动,走到晚上十一点。
所有人神经一紧。
几乎是秒针落下的瞬间,一阵冰凉阴冷的风骤然挂进急诊科。
邪异气息涌动着,即便戴着防护面罩,苏婉和徐青山还是脸色发白,精神值不稳定地波动起来。
一道湿漉黏腻的吐息轻轻打在晏绥耳边,有些熟悉的低柔邪异嗓音贴着晏绥耳边响起。
“晏医生,好久不见了,你……”
晏绥额头青筋一蹦。
他曲肘猛地向后一击,却被人稳稳地用手挡住。
身后的人还想动作,然而一股巨力猛地钳住祂的脖子,将祂一把甩出了导诊台里。
裴野望高大的身影彻底挡在晏绥身前,他抱起双臂,对这个面容俊美邪异的男人慢悠悠地说:“不好意思弥霍斯先生,现在还没有开始问诊,还请先去将挂号费缴了,然后排队等着吧。”
第46章 第 46 章
面容俊美邪异的男人冷冷地看着裴野望, 垂落的苍白手指微微用力曲起,蓄势待发。
那双赤红的竖瞳危险地闪动着,那仿若无机质般的眼神只需一眼就足以让人如坠深渊。
裴野望毫不退让地直视着祂, 似笑非笑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收费处的方向,说:“医闹会被赶出去, 不缴费就无法看病问诊, 你考虑清楚了。”
大厅旁侧的收费处, 小七爬上桌子趴在窗口上, 瞪着黑眼眶龇着尖牙, 气得咬牙切齿。
哪来的臭东西, 居然又来跟她抢妈妈!
待会她一定要给这个臭东西好看!
弥霍斯却看也没看收费处,只是视线微微转动,看向裴野望身后冷眼看着他的晏绥。
那冰冷无机质的视线一下就柔软了下来, 缱绻温柔, 带着无边的痴恋与渴望。
祂无视裴野望警告的视线, 低头掏出一条还在扭曲蠕动的红纹触手, 双手捧起,俊美的脸笑得令人眼晕:“晏医生,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一见这条触手,晏绥不由神情微动。
虽然这玩意唤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但不可否认,这是个非常难得的能量极高的高等级材料。
眼看着似乎有戏, 弥霍斯双眼一亮,声音又低柔下来, 蕴着满溢的浓重深情:“如果你想要我的心, 我也愿意给你。”
“不必了,你也没有心脏这种东西。”
晏绥毫不客气地打断, 说:“挂号费和诊费麻烦到收费处缴费,作为医生我不收受红包和回扣。”
弥霍斯:“……”
裴野望微微眯眼,肌肉绷紧,做好了应对弥霍斯发怒进攻的准备。
谁知弥霍斯只是笑容回落了一些,然后就抿着唇乖乖地低头,“好吧。”
说完,祂还真的转身往收费处走去。
收费处里的小七精神一震,摩拳擦掌的准备给这个长触手的臭东西一个好看。
然而她刚动能力,那些彩光线条还没开始弹动,瞬间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和恐怖的气势死死镇压下去。
弥霍斯冰冷的赤红竖瞳在浑身僵住的小七身上漫不经心一扫,红纹触手被“啪”地丢在收费处的桌面上,线条优美的薄唇吐出毫无情绪的两个字:“缴费。”
……这个臭东西,就像那个红色的大坏蛋一样,根本是她无法抗衡的存在。
为什么这么多坏蛋觊觎她的妈妈!
小七气得眼眶里都泛起了血色的泪花,却不得不识时务地低头,浑身僵直地按照徐青山教过的流程在电脑上给弥霍斯缴费。
拿到缴费凭条后,弥霍斯没有一秒停留,一下闪身回到导诊台前,双眼亮晶晶地双手捧着凭条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晏绥点点头,毕竟是挂了号的病人,于是便也态度平静和缓地说:“先去候诊区等着吧。”
不多时,其余抢到号的九个不可名状也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
晏绥一眼扫过去,嚯,这里面没一个简单的。
还有理智可以沟通的,就让它们先去缴费等待;被异化侵蚀得痛苦疯狂的,就由裴野望协同战员摁住,等治疗完后再收费。
见目前的挂号和缴费流程都还算在正轨上,晏绥略略放下心来,终于上楼来到二楼的门诊室,在电脑上按下“开始问诊”。
“叮咚——请,001号,到急诊1室就诊。”
几乎是叫号声响起的瞬间,弥霍斯就闪现在诊室里。
祂赤红的竖瞳贪婪地锁定在晏绥身上,嗓音低柔缱绻:“晏医生,到我了。”
晏绥双手搭在键盘上,脸上露出灿烂的营业微笑:“不好意思,你这种情况我救不了。”
“……”
被这么直言拒绝,弥霍斯俊美的眉眼缓缓垂下,长而浓密的眼睫打在脸上,给他平添几分脆弱无助。
祂神情低落,轻声说:“我想先跟你道歉,对不起。”
晏绥沉默地看着祂。
弥霍斯规规矩矩地坐在患者的椅子上,双手搭在膝盖上,乖巧又可怜地垂着眼继续说:“上次我不该这么对你,我太着急了,因为我太高兴了,终于出现了能治愈我的存在,所以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忽略了你的感受。”
晏绥态度也缓和了一些,平静地指出:“可我确实填补不了你的空腔。”
“不,可以的!”
弥霍斯倏地抬起头,抬手“唰”地撕开自己的胸膛,露出略有些眼熟的空荡腹腔。
晏绥:“……”
弥霍斯人类一般的躯体下,依旧是流体一般蠕动流淌的身躯,而那几乎占据了大半身体的空洞壁上,竟然奇异地生出一缕鲜红的、跳动的新鲜血肉。
“你看,多么温暖又多么生机勃勃,自从它出现在我的身体里,便始终充实地填满这里,从未被任何东西吞没。”
祂渴盼地凝视着晏绥,声音越发低柔婉转:“你能救我,这就是铁证。”
这倒是出乎晏绥的预料。
他有些惊奇地歪头打量着这缕血肉,确实从其上感受到了浓郁且坚实的温度和生机。
奇怪了,他当初就隐约发现弥霍斯本身所蕴含的法则是纯粹的黑暗,代表的是扭曲的邪恶、憎恨、极度和不洁,以他现在的极大提高的灵视一看,果然确凿无疑。
这个空腔是从祂本身的法则中生出的,自祂诞生成型之时便始终跟随祂,而如今祂身躯里流动的恶意和疯狂丝毫不减,这缕血肉到底是怎么生出的?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晏绥打量了这缕血肉片刻,拿出手套戴上,探手触碰细看。
晏绥的手指刚一触及那缕血肉,弥霍斯整个身体就猛地一颤。
他奇怪地抬眼一看,就见弥霍斯俊美的面容上浮起满溢的、古怪的红晕。
祂红色的竖瞳深邃得如同暗红深渊,内蕴满满的邪异和诱惑。
祂激动地看着晏绥,喘息声渐渐重了起来,抬手握住晏绥触及血肉的手臂,声音颤抖着说:“是的,是的,就是这样,我亲爱的晏医生……”
与此同时,祂胸膛内的空腔涌动起来,呼啸而起,瞬间吞没了晏绥的手臂,黏腻的流体透过晏绥的手套和袖口的缝隙,贴着他的皮肤往里钻。
弥霍斯的红晕蔓延到了祂的耳朵和脖子,只痴迷地低声说:“我果然没有晏医生就不行啊……就是这样,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关心我的时候……唔!”
晏绥目光一厉,胸口的结晶心脏微微发热,手术刀从他深陷在弥霍斯胸膛中的指尖弹出,刺破那缕温热血肉,狠狠划破弥霍斯的后背。
巨大的破口横贯弥霍斯的身躯,祂狠狠一颤,双眼瞪大,脸色发白地用力蜷缩身体。
而晏绥利索地收回手,平静地扯下沾满了粘稠流体的手套扔进垃圾桶,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再医闹,就把你丢出去。”
弥霍斯低头捂着胸口,柔软的卷曲黑发垂落,让人看不清祂的面容。
祂突然低声说:“我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你将禁物带在身上?”
晏绥没理会祂,将得到的信息录入系统后,点下完成问诊。
他说:“你这种情况还需要多观察,看看后续病情如何发展……”
弥霍斯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你不要将它带在身上,那是来自毁灭的死物,包括那些来自崩毁的世界的力量,它们会让你……”
什么?什么崩毁的世界?
晏绥眉梢微动,终于扭头看向了弥霍斯。
就在这时,只听“叮咚”一声。
“请,002号,到急诊1室就诊。”
弥霍斯话还没说完,叫号系统突兀地响了起来。
晏绥眼风扫过电脑界面,他根本还没点下一个号。
他利落地取消了叫号,扬了扬下巴说:“你继续说。”
弥霍斯脸颊古怪地抽动着,竖瞳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眼里爆发出惊人的愤怒和憎恨,祂咬牙切齿地说:“祂就藏在这里,是吗?”
那个将祂的传送扭曲,让晏医生接触到禁物的家伙,居然就藏在这里!
就像是响应祂的话,那种莫名的视线突兀出现,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碾压在弥霍斯身上。
晏绥豁然站起,就见而弥霍斯在强大的压迫下,几乎是全身抽搐起来。
即便如此,弥霍斯还是强行顶着压力张开口,颤抖着说:“晏医生,祂是故意……让你接触禁物……那是毁灭的恶意……千万不能……靠近……”
“你先别说话了。”
晏绥眉头拧紧,马上扶住弥霍斯的身体将祂放倒,半跪着用力摁着祂的人中,同时迅速凝聚手术刀,扯开祂身上的白衬衫,在祂白惨惨的胸口上迅速描画减弱和抵消压力的符文。
弥霍斯颤抖的竖瞳移动着,定定地落在焦急忙碌的晏绥身上,眼里突然生出无限的温柔和眷恋。
祂感觉到了,身体里微小的血肉在缓慢地增长。
好温暖,真的好温暖,让祂想要落泪。
祂绝不能让这么温暖的晏医生……
祂剧烈喘息着,目光流连在晏绥身上,还在强行地一字一顿说:“祂做了……一切,要……让你……苏醒……毁灭——”
“嘭”地巨响一声。
门诊室的大门被“嘭”地推开,裴野望冲了进来,冷声道:“那家伙又出现了,你……”
他的声音猛地顿住了。
半跪着的晏绥抬起头,身前是炸成烂泥、四处飞溅的一大滩灰暗流体。
他眨了眨眼,缓缓开口说:“祂把弥霍斯的这个分身碾碎了。”
裴野望上前将晏绥从地上拉起来,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晏绥眼睫微垂,说:“弥霍斯说……那两个来自副本世界的晶体和异化污染力量,都来自崩毁的世界。”
居然让“祂”这么气急败坏地直接碾碎了弥霍斯的分身……
裴野望一瞬似乎想了很多,但他的面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用力握了握晏绥的肩膀,沉静地说:“不用多想,这件事交给我,现在先换个衣服,再换个门诊室,先对付完外面那九个病人再说。”
晏绥点了点头,对裴野望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两个浅浅的酒窝清晰可见,丝毫不见阴霾。
而在裴野望看不到的身后,他背着的右手死死握紧,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第47章 第 47 章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再换了一间干净的诊室,晏绥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面色无异地点下开始问诊。
他表面上看似冷静依旧, 但大脑却闹哄哄的,纷乱不已, 眼前的电脑屏幕和办公桌在他空茫的眼里不断翻搅、扭曲, 直至彻底糊成一大团浆糊。
弥霍斯的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祂的话并不难理解。
但……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明明从出生到现在, 都是彻彻底底的人类, 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什么灭世的主宰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了?
唯一的疑点, 就是他失忆的那段副本世界经历。
难道那段经历里埋藏了什么秘密?他在副本世界里被做了什么手脚?是像小七一般被当成了祭品、容器还是……
“医生!”
晏绥瞬间回神, 扬起一个标准的营业微笑:“你好,麻烦你自我介绍一下,你是什么物种?哪里不舒服?”
病人座位上的是一个如山包一样的存在。
虽然祂盘踞于此的身躯并不大, 但晏绥所有的感官都在隐隐告诉他, 这是个超乎想象的庞然巨物。
无数恶心可怖的复眼嵌在祂的身躯上, 如同繁星天体, 细密又巨大,牢牢地锁定在晏绥身上。
祂缓缓开口,声音沉闷而又悠远:“医生,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我只问你,你愿意成为我的信徒, 终生侍奉我吗?”
“……”
晏绥看祂的眼神一言难尽。
这家伙到底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招安的?
他再次问道:“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祂不动如山,无数复眼古怪地咕噜噜转着, 又飞快地落在晏绥身上, 沉声说:“你不过区区蝼蚁,弱小得可怜, 根本无力触及我等力量,在我们的世界吸引过多的注意只不过是自寻死路。在我之后,还有不可计数的、更残酷的存在在好奇你、觊觎你,但只要成为我的信徒,向我奉献一切,我会给予你庇护,免于被其他的存在彻底吞没、灭杀。”
祂语气笃定,说的话也是用的肯定句,根本没有给晏绥选择的权力。
晏绥歪着头看着祂,琥珀色的眼眸微微闪动着,突然笑了起来:“好啊。”
他甚至从座位上站起来,张开双手微笑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祂紧紧地盯着晏绥,缓缓说:“迎接我的赐福吧。”
话音一落,无数如梦似幻的光斑和光泡在祂体内炸开,层层裹住了晏绥。
迷离的光影浮动着,带着无数奇异的力量和法则往晏绥体内钻。
片刻后,这不知名的存在倏地睁大了所有复眼:“等等,你……怎么会……”
晏绥胸口上串着的两个结晶器官都在发着烫,不仅是结晶心脏,就连结晶大脑都贴着皮肤,投入冰冷又灼热的温度。
在这越发浓重的彩光中,晏绥睁开眼,圆润清亮的眼眸像是在发着光。
他透过这种无形的链接,“看”到了祂那庞然到可怖的真身。
只一眼,晏绥便直接挥手驱散始终萦绕在身边的彩光,坐回座位上,“噼里啪啦”地开始敲键盘。
患者部分身躯遭遇异化污染力量入侵,异常膨大,偶发不受控的自残行为……
这不知名存在犹自不可置信:“为什么不行!我的眷属、我的信徒都无法承受如此浓重的祝福,为什么你竟能毫无反应?”
晏绥敲完最后一个字,微笑说:“根据你的临床表现来看,异化污染力量恐怕已经危及到你的核心法则了,必须马上手术开刀才能解决。”
不知名存在还想挣扎,直接被晏绥给了一刀,正正戳在祂体内最为痛苦的淤节点上。
祂身体疼得一下软了下来,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所有复眼都在疯狂地乱转,咬牙切齿地说:“区区一个蝼蚁……居然敢……”
晏绥无视祂的叫嚣,直接抓住祂一块身躯,往手术室的方向拖去。
呵,他都和什么灭世的主宰扯上关系了,让他成为信徒,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一路拖去手术室,晏绥将祂往手术台上一扔,打开上方的无影灯。
“开始手术。”
……
另一边的研收中心,同样灯火通明。
研究员们在实验室里忙碌着,死死地盯着各项数据。
“真的……成功了!真的跟晏医生说的一模一样!”
有个年轻的研究员顶着黑眼圈惊呼出声,还没等他兴奋地跳起来继续嚷嚷,就被身旁年纪大些的研究员给了一肘子,将他捅了下来。
研究成功了,实验室里的气氛却愈发古怪。
赵主任黑着脸,背着手站在实验室里不说话,其他的研究员也低着头不说话,要么假装忙碌,要么偷偷眉来眼去。
加速愈合药剂的普通人适用改造以他们难以想象的速度完成了,经过他们的反复实验,无论是惊人的医疗效果还是极近于无的副作用,都完美得不可思议。
但这一切,都跟半途插进项目组里来的赵主任和他的团队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经过前面的研究和实验,他们仅剩的那点虫卵卵鞘以及加速愈合药剂,都已经差不多用完,而主材料替代品的寻找到现在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现在所有进度都卡在了赵主任这里。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赵主任脸皮抽动了一下,半天才强撑着扯出一个笑:“不错,大家辛苦了……接下来我们全组集中力量,将最后一个难关攻克下来,大家加油!”
实验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回应和掌声。
刚刚被一肘子捅下来的年轻研究员在心里撇了撇嘴。
要不是当初赵主任在那发疯,说不定药剂现在都可以开始大规模临床试验了。
耽误的这点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就因为等不及,而彻底失去活下来的机会……
被腹诽的赵名一回到自己团队的专属实验室里时,脸上僵硬的笑再也挂不上去了。
大门一关,他骤然一沉,“哗”地一声将手里的资料摔了满地。
满室噤若寒蝉,赵名努力深呼吸几口气,阴沉着脸问道:“我不是让你们全力去找替代材料吗?现在进度怎么样?”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个中年研究员小心地说:“赵主任,那种虫卵卵鞘非常特殊,本来相似特性的材料就非常稀少,目前能找到两种的都多多少少和现有配方的其他材料互斥,还要继续找。”
赵名目光闪动着,突然冷不丁地问道:“陈志行人呢?”
中年研究员身体一僵,后背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说话越发小心:“陈志行战员康复后,马上归队了。现在好像也是跟着裴大在外面出任务……”
话音一落,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安静。
片刻后,赵名冷声道:“将陈志行在特处局的所有的数据整理一下,发一份给我。”
说完,他扭头回到办公室,“嘭”地一声甩上门,打开密密麻麻的资料仔细看。
他就不信了,他们连找个替代材料都找不到?
这最后的功劳必定会落在他们手上!
……
急诊科今晚过得有惊无险。
只是苦了苏婉和徐青山,这次的“病人”都是些超乎想象的高阶存在,特制的防护面罩愣是被用成了消耗品,一场手术换两三个都有点顶不住。
病人看完后,他们通通都上了特处局利用定神晶最新研发的提高精神值的设备,躺进特殊安全舱里休养去了。
苏婉不顾形象地躺在安全舱里,两眼无神,“气若游丝”地说:“这个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晏医生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精神值也不会受影响?他还是人吗?”
徐青山一听,当即低头掏出手机一看,说:“再坚持一下,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国庆假期了。”
苏婉一下抬起头:“什么?我们有国庆假?”
徐青山一下卡了壳,呐呐地说:“有,有吧?”
苏婉哀嚎一声,又倒了回去,无力地说:“我只想辞职。”
过了片刻,她又扭过头来:“等等,还有一个多月到国庆,那岂不是快到晏医生生日了?”
被念叨的晏医生查完房,白大褂的衣兜里手机叮咚一声。
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银行的短信,之前打出的其中一笔钱被退了回来。
他神色不变,低头按着手机,再一次将钱转过去。
犹豫片刻,他点开了微信久未联系的对话框。
就在他捧着手机,对着聊天框斟酌词句的时候,对面反而先弹出了一条新信息。
晏绥愣住了。
他们到了A市,还约他出来见一面?
……
天光明媚,到了夜班急诊科的下班时间。
病房里的病人们问诊时有多高傲,现在就有多舔狗。
002号病人身形缩小了一大圈,给人的感觉却更为轻松利落,现在祂在晏绥宣布祂可以出院后扒拉着他的手臂,死乞白赖地问道:“晏医生,你真的不当我的信徒吗?”
晏绥:“不当。”
祂继续扒拉着不放手,说:“那,那我给你当信徒也可以。”
晏绥:“……不必了,我一个区区人类蝼蚁,消受不起。”
002号病人转动着复眼还想说什么,身体猛地一轻,整个身体被一只手提了起来。
裴野望懒洋洋地说:“这位病人,你该出院了,我送你一程。”
说完,他徒手撕开一道通往混蒙界的通道,将祂往里一扔,彻底了事。
晏绥和裴野望都清楚这些存在是研收中心无法触碰的,所以天亮查完后,他们就要将这些试图赖在这里不走的“病人”们通通都清出院。
终于搞定自己的工作,晏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要离开急诊大楼。
苏婉和徐青山也终于缓过来,慢吞吞地从安全舱里出来。
徐青山:“对了,晏医生,你是不是快要生日了?”
晏绥脚步一顿。
想到最近急诊科略有些惨淡的氛围,徐青山主动说道:“我们到时候在上班前买个蛋糕庆祝一下吧。”
苏婉一听,登时在心里骂了徐青山一声猪头。
哪有这样提前跟人打招呼的?肯定是生日当天再给他惊喜啊。
晏绥恍然意识到,又快到那个日子了。
出神片刻后,他抱歉地笑笑:“不用了,我不过生日,而且那天也是我父母的忌日,不必为我费心,谢谢你们。”
丢下一个重磅炸弹后,晏绥急匆匆地走了。
目瞪口呆片刻,徐青山看向苏婉,心虚地问道:“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苏婉缓缓闭上震惊张开的嘴巴,面色古怪地说:“可是……我记得他的遗嘱上继承人的关系写的是母亲啊?”
第48章 第 48 章
工作日的咖啡厅内没什么人, 悠扬的轻音乐轻柔地飘在咖啡香中,让人很是安静放松。
晏绥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的街景,桌面的卡布奇诺杯壁上水珠滚落而下, 半天都没有被人端起。
不知过了多久,咖啡厅大门的铃铛响起, 晏绥扭头一看, 就见熟悉又陌生的中年女人缓步走了进来。
他连忙起身, 轻声喊道:“妈。”
梁荭神态和煦, 虽然能从她脸上的细纹看出这些年来的疲惫和沧桑, 但依旧难掩她眼角眉梢的欣喜。
她静静地凝视晏绥片刻, 缓缓笑了起来:“小绥长这么大了,都已经这么高了。”
晏绥乖顺地点头,拿起手机问道:“还是一杯冰美式吗?”
梁荭一怔, 没想到晏绥居然还记得她的喜好。
她点了点头确认, 随后两人面对面坐下, 一时相顾无言。
细数下来, 自从晏绥考上大学后没再主动联系过他们,他们也忙于带着女儿四处求医,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见过面了。
梁荭张了张口,最终还是笑着打破沉默:“你这孩子真是的, 这么久不主动联系,现在突然转这么一大笔钱过来, 把我和你爸都吓了一跳。”
晏绥笑了笑,也顺着梁荭的话说:“对, 医学生太忙了, 整天不是上课就是看书,人都快学傻了……那笔钱你们拿去用吧, 妹妹这些年治病花了很多,现在我工作赚到了钱,也该出一份力。”
“……”
梁荭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和愧疚,缓声道:“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我和你爸为了你妹妹四处奔波,忽略你了,是我们的不是。”
晏绥怔了一下。
片刻后,他连忙摇头:“没关系,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
是的,没关系的。
他的父母早就亡故,眼前的梁荭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是收养他的养母。
他把他们的亲生女儿害成这样,他们一家还能让他衣食无忧地长大,供他读完书,他已经很感恩了。
梁荭叹息道:“你才刚出来工作,钱都是不够用的,爸爸妈妈还有积蓄,你妹妹这里你不用操心。”
顿了顿,她叹息更甚:“你也不用总是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们也从没怪过你。”
晏绥捏着咖啡杯的手紧了一瞬。
她一定不知道,当初妹妹刚出事,他们夫妻争吵的时候,他就在门外听了个一五一十。
他微微垂下眼睫,掩下所有思绪,面无异色地说:“您看我是会勉强自己的人吗?我现在真的赚很多,你们拿去用吧。”
梁荭却还是摇头,眼神里焕发出明亮的光彩,“真的不需要了,现在你妹妹已经有救了!”
……什么?
晏绥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妹妹,有救了?
他一时有些恍惚。
就像是压在心头的重石突然被移开了一些,一丝微弱迷蒙的光从缝隙中透入,照耀在久待黑暗中的人脸上,欣喜的同时却让人感到刺眼灼痛。
望着梁荭堪称容光焕发的笑容,他忍不住问道:“是哪位医生这么厉害?”
梁荭满是期待地说:“你爸从他的一个院长朋友那里听说了,A市这边有一种新型特效药已经开始临床实验了,目前的效果好得惊人。我们来A市就是为了这件事,你妹妹寻医问药这么多年,这个新药已经是她如今唯一的希望了。”
这……
听起来怎么这么像诈骗?
晏绥斟酌了一下词句,问道:“我现在也在医院上班,这是具体是什么药?我也去了解一下。”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梁荭和缓地笑了起来,说:“我和你爸都了解清楚了,那是个正规的医药研究机构,目前还在保密实验中,估计你也打听不到什么。我们现在也只知道那是种颠覆性的新药,我们找机构里的人打听过了,你妹妹那种古怪的病症特别对症。”
晏绥心里倏地升起一丝古怪的预感。
梁荭说的不会是加速愈合药剂的普通人适用版吧?
有直接的结论,按照时间推断也差不多该验证出来了,但虫卵卵鞘的替代品可不好找,赵名他们不可能这么快找到。
应该不是这个药物。
晏绥挥散脑中的想法,也顺从梁荭的意思不再坚持转钱,只由衷地笑道:“希望这次她能真正好起来。”
……
赵名这两天可谓是春风得意。
他笑容满面地带着自己的研究团队从会议室里出来,视频会议里一直责问催促的大领导刚刚接连不断的夸奖简直夸得他心花怒放。
什么年轻有为、研收中心的中流砥柱、超乎想象的科研能力,简直夸到了他的心坎里去。
他身后的中年研究员快走几步,凑到赵名身边小声说:“赵主任,教授那边要求我们在对外公布的研发人员名单里加上那位晏医生的名字,还要放在第一位。”
赵名脸色一沉,随后冷嗤一声:“那个老家伙,生怕我吞了别人的功劳似的。让他放心,该给那个晏绥的我一分都不会少给,至于什么研发人员名单……”
他冷笑道:“有什么可加的,所有研发人员的名字都不会公布,到时候统一对外出口,药物就是由研收中心研发制作的。”
他身后的研究员们面面相觑。
赵名这一句话说得轻巧,实际上还不是将晏绥本可以获得的巨大名望直接被抹消,转移到自己身上吗。
以后别人一旦探究起究竟是研收中心的谁研发的这个药物,那还不是他赵名?
可惜晏医生了,终究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赵名知道那些研究员们的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不在乎,反正最大块的蛋糕已经被他端走了。
他笑着问道:“第一批药物志愿者什么时候到位?”
研究团队一听,都忍不住皱眉。
有人小心翼翼地说:“可是,角翼粘液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风险,现在它作为替代品的药物才刚刚经过两轮的安全性检测,我们还不确定它的稳定性……”
赵名的脸又拉下来:“有什么问题?能有什么问题?你是在质疑我的科研能力还是研收中心的安全检测程序?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我们这个药救命吗?赶紧实验赶紧推广才是真真切切为人民着想!”
开口的研究员脸色青白一片,中年研究员踏前一步挡在他面前,马上接道:“已经联系上了,这些有名的重病患者已经都到了A市,就等着我们通知了。”
“很好。”赵名嘴角这才往上扬,施舍般地说:“不过小钱你担心的也有点道理,马上拿药剂去继续进行安全性检测,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他意气风发地一挥手:“完成安全检测后,马上就安排临床实验!”
……
晏绥回到家,“哗啦”一声拉开厚重的窗帘。
今天的A市是个大阴天,黑沉的乌云重重地压低,风雨欲来。
但这一点都没有影响晏绥的好心情。
妹妹有救了,这真是这段时间里难得的好消息。
至于其他的……
晏绥回身,看向客厅的茶几。
结晶心脏和结晶大脑安静地躺在一堆凌乱的草稿上,悄无声息。
无论他如何对那段空白的记忆回溯,都得不到丝毫信息。
他看着那两颗结晶,目光微微闪动。
他犹豫着、评估着,最终还是将它们重新拿了起来。
尽管这两个结晶十分危险,但心底却有某种感觉告诉他,它们不会真正伤害他。
两种不同的认知在他体内撕扯,但最终还是后者占据了上风。
他握紧这两颗冰凉坚硬的结晶,冷冷一勾唇。
被动等待着未知的命运实在不是他的作风,尽可能地将迷雾后的东西摸清楚,反而才有机会想到反制的办法。
想着,他将茶几上散落着的半成品草稿纸拿起来,盘腿坐在地毯上继续低头描画。
之前老教授跟他说的话,晏绥上了心。
通过今晚的情况来看,抗疯狂和污染防护面罩的防护力还是太低了,必须想办法加强。
画到一定阶段,他还在地毯上散落的零碎东西中拿起一个样品面罩和几种材料,直接上手改造。
改造成功的话,就能进一步革新面罩的防护能力,那些战员的安全也更加有保障。
接下来晏绥就在去医院上班限量放号问诊,下班回家捣鼓设计改良,间或发个微信问问妹妹身体的最新情况。
如此过了近十天,晏绥往研收中心的装备制造小组投递了不知多少设计稿,弄得那位秦组长只要一接起他电话,声音顿时柔了好几个度,说话也直接弟弟长弟弟短的,一副恨不得认他做干弟的样子。
刚从梁荭那得知妹妹已经作为药物志愿者被送入研究机构后,晏绥尽管心里隐隐担忧,但也只能祝福妹妹,希望她这次真的能尽快痊愈。
晏绥脑子里正乱糟糟的,突然手机又震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危险物材料研究小组的老教授。
他接起来,问道:“教授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时候来找他,难道是药物研究受挫,来找他帮忙了?
听到晏绥清润明朗的声音,老教授想到赵名做的混账事,直想叹气。
虽然赵名说药物研发该有的奖励和收益都会给晏绥,但这仅仅只是钱的问题吗?
本应属于晏绥的最大功劳就这么被赵名轻描淡写地抹消取代,赵名那副大义凛然,为了研收中心不要个人名利的嘴脸让领导很是赞赏,也让他们拿他没办法。
本来他都没脸打这个电话,但药物都已经走到临床实验这一步了,他觉得还是要跟晏绥说一声。
晏绥一愣:“什么?已经开始临床实验了?”
老教授颇为无奈地说:“虽然赵名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是科研能力是真的不错,这次也确实被他抢到功劳了。”
晏绥好奇地问道:“他找到的替代材料是什么?”
老教授:“是同样有修复作用的B级危险物钻地飞蜈的角翼粘液。”
什么?
钻地飞蜈……的角翼粘液?
晏绥倏地睁大眼睛,豁然起身,喝道:“不好,快停止临床实验!”
第49章 第 49 章
面带病容的药物志愿者坐在轮椅或躺在病床上, 被家属带着,依次走进宽敞明亮的实验室里。
晏姝孱弱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挂着呼吸机, 黑发在枕头上蜿蜒,衬得脸色越发惨白。
发现晏姝睁着乌溜溜的眼珠看着自己, 梁荭连忙握住她冰凉的手, 轻声问道:“小姝, 怎么了?”
晏姝缓缓地眨眼, 呼吸机里冒出一片水雾。
她轻声说:“等这次治好了, 我可以去见哥哥吗?”
陪在一旁的晏父脸色一变, 皱眉开口:“有什么好见的,当初不就是他……”
梁荭给了丈夫一下,柔声地对晏姝说:“好, 小姝康复后想做什么都可以。”
晏姝笑了, 眉眼弯弯。
梁荭一愣, 刚见过晏绥没多久的她, 突然发现这两个孩子虽然眉眼并不相似,但笑起来的模样居然如此神似。
晏姝又虚弱地喘了几口气,闭上眼微笑着轻轻说:“我要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 然后回去上学,也去学医, 当一个好医生……”
一阵巨大的酸涩骤然袭击了梁荭的心脏。
她别过脸,不希望晏姝看到她发红的眼眶。
虽然当初和丈夫争吵, 坚持留下晏绥没有将他送走, 但她心底未必是不怨的。
也许……真正没有怨怪过晏绥的,只有晏姝自己。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戴着口罩和目镜, 走过来对他们说:“实验准备开始了,因为还是保密实验,所以麻烦家属先出去一下。”
“小姝别怕,爸爸妈妈就在外面等着。”
晏姝对着他们微笑,轻缓地点了一下头。
纵然又万般不舍和担忧,梁荭和晏父也只能跟其他家属一起离开这间宽敞的实验室。
研究员们忙忙碌碌地给药物志愿者们接上各种监控仪器,然后小心地捧着药剂分别到不同的志愿者身边。
赵名挨个检查了一圈,经过晏姝的病床时,目光在晏姝的“晏”姓上停顿了一瞬,然后又略带嫌弃地移开。
他一挥手,说道:“第一次药剂临床实验,开始!”
……
晏绥一边死命催促出租车司机开快点,一边不停地尝试拨打着梁荭和晏父的电话。
然而估计因为保密被收了手机,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老教授告诉他,因为研收中心里收容了太多危险的东西,所以临床实验并不在特处局里,而是在郊区一个保密级别很高的实验室里。
老教授很信任晏绥,在被他喝止的瞬间,他们马上想方设法地联系去了实验室的研究员,却发现联系不上。
这只能说明,临床实验已经开始了。
老教授也有些慌了神,他努力稳住颤抖的声音:“我把地址也发给你,我马上联系裴大,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拦下实验的。”
晏绥紧抿着苍白的唇,再一次试图拨打梁荭的电话。
然而电话那端还是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钻地飞蜈的角翼粘液是一种非常具有迷惑性的材料,它也确实有修复治愈的作用,各方面适性也不错,乍一看确实是很适合的替代材料。
但问题是,这个危险物体内藏着过于暴虐的疯狂能量啊!
钻地飞蜈本身并不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它依靠的是很特殊的隐蔽和休眠的特性来缓解压制体内这股暴虐能量,而这种能量,同样存在于它的角翼粘液中。
不仅如此,这种角翼粘液还与药剂里的数种材料互相冲突,只是被其中镇定缓和的成分暂时压制了,同时它自身具有的隐蔽休眠特性也让它的能量潜伏着,看起来非常无害。
而这种药物一旦接触到了活生生的人体,被压制后反弹得格外强烈的能量冲入普通人脆弱的身躯……
这并不是无法在后续的研究中检测出来的,为什么他们这么急着临床实验!
就在这时,出租车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晏绥猛地一抬头,发现前面堵了长长的车龙。
等了好一会,出租车都静止在马路上,动都没动。
晏绥克制不住地捏紧手机,司机也知道晏绥很急,打开导航看了一眼,有些发愁地说:“他们说前面出连环车祸了,还不知道要堵多久,换路的话附近也在修路,小伙子你看……”
晏绥二话不说,直接抬手扫码付钱下车。
他刚一关上车门,打开导航打算徒步换条街道重新打车,却发现周围的道路一大片都是刺眼的红,原本唯一畅通的道路现在因为突如其来的车祸,直接堵成了暗红色。
如果要徒步穿过这片拥堵区域,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晏绥快步走到人行道上,一边往前跑一边搜寻路边的共享单车。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天都在和他作对,这条路一眼望去空空荡荡,一台单车都没有。
晏绥的心越来越重地往下沉,浑身的血几乎都凉透了。
就在这时,手机又嗡嗡地震动起来。
是裴野望。
他接起一听,就听见裴野望沉冷的声音响起:“你的右边,上车。”
他扭头一看,就听见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道黑影风驰电掣,从静止的车流缝隙中掠过,直冲而来。
刚一停下,一个头盔就被飞抛过来,落在晏绥的怀里。
黑色摩托的车手抬起头盔的护目镜,露出裴野望深浓的眉眼:“走!”
黑影在拥堵的车流间呼啸而过,飞快地越过前方的车祸点,以快要起飞的速度直冲向他们的目的地。
晏绥揽着裴野望的结实劲瘦的腰身,还在低着头不屈不挠地继续拨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听……”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电话里模糊的声音被狂风吹散,晏绥的心却越发沉重。
“研收中心那边已经联系上实验室那边的工作人员了,他们会先行帮忙拦截阻止,会没事的。”
裴野望的声音隔着头盔有些发闷。
晏绥放下了手机,望着不断模糊掠过的景色,神情有些空茫。
如果当初他不顾梁荭的回避,即便惹人不高兴也多追问几句,或者多关注加速愈合药剂的研发进度,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晏绥犹自发愣,摩托突然猛地甩尾一停。
猝不及防之下,他整个人撞上了裴野望的后背,然后被抓着手腕稳稳地扶着,直到他自己重新直起身。
裴野望一掀头盔,说:“到了,我们走。”
眼前是一片安保严密的宽阔园区,裴野望拿着通行证,带着晏绥一路通过层层安保,迅速赶到了实验室所在的大楼楼层。
然而刚一出电梯,他们就看到实验室大铁门前的骚乱。
“你们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药物有问题?!”
“你们领导呢?物业呢?叫你们能开门的人来!”
“你们真的是工作人员吗?你说药物有问题就有问题吗?你们的证件拿出来看一下……”
“快开门啊,我儿子还在里面啊!”
“大家先别急,我们已经在叫人来处理了,大家先冷静一点……”
药物志愿者的家属们拥挤在实验室门前,而几个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急得满头大汗,连带几个拦着人的安保人员被团团围住。
他们是在这里管理场地和维护设施的工作人员,也不知实验室里药物临床实验的内情,只知道刚刚上面突然通知他们要马上通知实验室里的研究员阻止实验,说是药物有问题。
但他们无论如何联系呼叫,实验室里都一片沉寂,无人回应。
等他们赶到实验室现场,在门外焦急等待的家属们一下围住了他们,当有个工作人员嘴快说出了药物有问题要阻止实验的时候,场面就彻底不受控了。
家属们情绪越来越激动,围上来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密,甚至已经有家属控制不住开始推搡。
安保人员不得不拿出拿出警棍拦截,然而一见他们掏警棍,那些家属更激动了。
眼见着即将升级到肢体冲突,一条粗壮的手臂突然横伸过来,几个意图冲上前的男人踉跄几步,被稳稳地拦开。
裴野望冷声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工作人员苦着脸说:“这,我们也不知道啊,实验室里面没有回应,门也被里面锁上了……”
“把门砸开。”
晏绥上前两步,沉声开口说。
自从来到这里,看到围聚在实验室大门外的家属后,他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必须马上打开这扇实验室的大门!
“小绥,你怎么在这?”
梁荭惊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晏绥扭头一看,发现是互相搀扶着的梁荭和晏父。
他只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视线,对着看过来的裴野望再次强调:“裴大,我们把门砸开!”
“什么?”
工作人员傻愣愣地开口:“这可是特制的合金大门,你们……”
“让开。”
裴野望上前几步,直接强硬地将还扒拉着大门的人拉开,套上指虎握紧拳头,抬起手绷紧肌肉。
晏绥指挥着安保和工作人员将家属们带得离大门远一些,目光紧紧地盯着裴野望的背影。
下一瞬,裴野望身形一动,赫然一拳朝着铁门挥出!
“轰隆”一声巨响,所有人惊叫起来,整栋大楼仿佛都震动起来。
然而还不等他们站稳,裴野望又是接连一拳轰出。
高大厚重的合金大门在裴野望的拳头下震颤着,不断被轰击出可怖的凹陷,直到大门彻底变形,轰然从门框上脱落,也不过只是几拳的功夫。
大门轰然倒下,泄出实验室门后的惊叫惨嚎。
“救!救命啊!”
几个白大褂研究员满脸惊恐地从倒塌的大门里冲出来,露出了他们身后的地狱之景。
实验室里一片混乱,病床、输液架和各种设施乱七八糟地散落着,许多白大褂身上带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那些穿着病号服的志愿者们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身体都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小姝——!”
梁荭凄厉地声音极具穿透力地传来。
在实验室的正中央,异变程度最深、外形变得最为庞大可怖的瘦弱少女痛苦地颤抖喘息着。
她的眼白彻底消失,皮肤上爬上一层层古怪的红鳞,眼球也变得一片浓黑。
她苍白孱弱的身体被自己长出的外附层层骨刺或是鳞甲的粗壮黑红肢体支撑起来,在尖叫的实验室里肆虐着,疯狂地破坏着所有触及的人或物。
大门轰然砸下的同时,少女喉间泄出几声不成调的惨叫,身体无力地晃动着,在门外所有人的面前又从身体上爆出两条扭曲可怖的黑红肢体。
像是消耗了不少力量,这两条新生肢体张牙舞爪地抓起一个身体扭曲反折的研究员,就要往少女的嘴里塞去。
晏绥瞳孔微缩。
“晏姝,不要——!”
一股强劲的拳风赫然袭来,裴野望眉眼冷凝,一拳重重地轰击在那条新生手臂上!
第50章 第 50 章
“嘭”地一声巨响!
晏姝发出一声惨叫, 那粗嘎又尖锐的声音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
新生的黑红肢体还很脆弱,几乎被一拳打碎,就连晏姝都被打退好几步, 撞翻了好几个病床和围挡。
那被抓住的研究员倒头就往下掉,被裴野望眼疾手快地接住。
晏绥紧随其后, 迅速查看了一下这个研究员的情况, 见他还有气, 马上给他简单地固定了一下骨折地方。
小心地将这个研究员安置在角落后, 他又抬头定定地看向被裴野望牢牢限制在墙边, 仿佛一只巨型黑红蜘蛛的晏姝, 琥珀色的瞳孔里微光流转。
片刻后,他心头提着的气终于微微放松。
还好,还好, 晏姝还没来得及吃人, 她的异变还没有变得不可逆转, 一切都还来得及……
晏绥在晏姝尖锐的惨叫声中朝着他们的方向快走几步, 高声道:“裴大,将她除了四肢以外的所有肢体都打掉!”
“小姝——!”
梁荭突然冲破了本就脆弱的拦截防守,冲了进来。
她死死看着在裴野望的拳头下不断惨嚎痛嘶的晏姝,瘦弱的身躯如飞蛾般扑进混乱的实验室内, 眼眶痛得几乎要流出血来。
“小姝,是妈妈啊!别怕, 妈妈这就来救你!”
晏绥的视线瞬间扫过去。
不好,危险!
异变的志愿者趴伏在地上, 低声吼叫一声, 猛地纵身朝着梁荭扑来。
晏绥眼疾手快地一肘挡下扑来的志愿者,一把拽住梁荭的手臂:“妈, 你冷静点……”
如此近距离直面强烈的不可名状污染,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精神值下跌的症状了。
头发蓬乱的梁荭充耳不闻,只拼命试图挣脱晏绥的手臂,冲着裴野望和晏姝呼号:“小姝,不要伤害她,小姝——!”
晏绥眉头拧紧,用力将她扯回来,随后用指甲一掐她的眉心。
梁荭被掐得一痛,神色之间清明了些许。
晏绥挡住身后那些恐怖的景象,双手如铁钳一般牢牢握住梁荭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医生,我会把她救回来,相信我。”
梁荭呆呆地望着晏绥,望着这个不知何时已经长得如此高大的养子,混着血丝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溢而出。
她再也克制不住,身体软倒下来捂着脸大哭:“小姝啊,我的小姝啊……”
晏绥将梁荭交给焦急地跑进来的晏父,对紧赶慢赶终于赶到的战员们点点头。
有了足够的人手,场面终于被迅速控制住。
惊恐崩溃的家属们被疏散,实验室里所有受伤的研究员被紧急救助,显露出异变症状的志愿者们也被一一控制,暂时先分别关进收容箱里隔离。
志愿者们变异的程度都不深,情况都还算好处理,真正难办的是晏姝。
她对这个药剂的剧烈反应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如今看她生长出无数黑红肢体,破坏力极强的状态,竟像是高等级的异能者堕化一样。
裴野望余光瞥见战员们飞快地控制住局面,动作间越发没有顾忌,拳风呼啸而过,几下又打碎了数条黑红的肢体。
“啪啪啪”数声,那些怪异生长出的肢体接连爆开,在漫天散落的血雨碎肉中,失去支撑的晏姝如断线的纸风筝,直直往下坠落。
然后,被冲上前的晏绥稳稳地接住,顺势放倒在地。
晏姝神色狰狞,喉间不间断地发出惨叫和咆哮混杂的声音,犹在挣扎。
她瞪大完全变得漆黑的眼球,覆满红鳞的皮肤古怪地涌动着,瞬间又鼓起数个骇人的巨大鼓包,有什么东西在其下蠢蠢欲动,几欲爆出。
晏绥左手用力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右手在她心口附近细细摸索了一阵。
找准位置后,他手中凝聚出手术刀,反手就往她心口上方某个位置用力一扎,深深地没入了小半把的手术刀。
所有鼓包的生长骤然停滞,像是被切断了能量供给,只能软趴趴地陷下去。
晏姝猛地一颤,身上疯狂攀升的诡异恐怖的异样之感也随之停滞。
她睁大空茫的眼珠,像是离岸的鱼,胸口一下一下剧烈地上下起伏,勉力呼吸着。
晏绥语气急促:“这附近有无菌环境的地方吗?她必须马上手术。”
裴野望的声音依旧沉稳:“楼上有手术室,战员们已经去将徐青山和苏婉用直升机接过来……”
“不行,来不及了,我们必须先开始。裴大,麻烦你来帮下忙。”晏绥打断他,抱起晏姝放在一张病床上,然后推着她往电梯跑去。
裴野望眉头拧了拧,一边跟着晏绥跑,一边按着耳机说道:“老陈,小磊,你们两个上来手术室协助手术。其他人盯好实验室,那些家属也必须控制好,不可以再有任何伤亡发生。”
工作人员早就提前收到消息,早已将手术室和各种器械收拾好了,他们将晏姝推进去就能开始手术。
晏绥急匆匆地在手术室内准备,陈志行和晏绥曾经见过的年轻战员也冲了上来,手忙脚乱地换上手术服。
同样换上手术服的裴野望介绍道:“他们两个有医学方面的背景和能力,让他们来帮个忙。”
晏绥点了点头,一边抽着麻药,一边语气短促地说:“戴上防护面罩,用我带来的那两个。”
陈志行和小磊一愣,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受过训练、对不可名状的疯狂和污染具有高抗性的合格战员,既然现在直视了晏姝也毫无异状,没道理做个手术就需要戴上防护面罩了啊?
裴野望眼风扫过去:“还不戴上?”
两位训练有素的战员二话不说,马上拿起这两个和他们手上不太一样的防护面罩扣上。
面罩一戴上脸,他们顿时觉得神志一清,手术室里弥漫着的某种疯狂和诡异的气息顿时被过滤隔绝,整个人都舒服许多。
这是晏医生新研发的装备?真是厉害。
晏绥全然不知两位战员内心对他的赞赏,只神经紧绷地抽好麻药,拉过晏姝的手臂试图注入。
然而细长的针头根本无法刺入晏姝黑红鳞片下紧绷的肌肉。
她全身的肌肉不知何时越来越紧绷了,她整个身体痉挛着,逐渐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蜷缩姿势。
就连扎入她心口的手术刀也在肌肉强劲的压力下“咯吱咯吱”作响,细小的裂缝顺着还未修复完成的裂口向着手术刀身不断蔓延。
晏绥眉头一拧,以最快速度重新抽更多麻药,转而顺着心口被手术刀扎开的伤口注入麻药。
随着大量麻药注入晏姝体内,又随着血液游走全身,她全身紧缩的肌肉终于不断放松,整个人软在了手术台上。
手术已经上了正轨,在等待麻药起效的时间里,裴野望却注意到晏绥额间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晏绥微不可查地吸气呼气,右手微微张合着,试图放松紧绷的手臂。
自从晏姝重病住院,再加上梁荭和晏父的有意隔离,晏绥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所以,他其实根本没想到,晏姝的情况居然已经恶化到这个地步。
晏绥捏紧了发着颤的手指。
快冷静下来!
还有那从身体里升腾而起的,那该死的,不合时宜的兴奋和刺激……
快从我的知觉上滚下去——
突然,柔软的布巾从旁伸了过来,将他额头上的汗水擦去。
晏绥惊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正正落入了裴野望深邃沉静的黑眸。
“放手去做。”裴野望望着晏绥清透的琥珀色眼眸,缓声开口:“我在这里,就在你身边。”
“……”
晏绥眼睫微颤,心底却奇异地渐渐平稳下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终究是哑着嗓子开口说:“准备好隔离箱,然后后退,我要拔刀了。”
陈志行和小磊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后退。
晏绥张开右手,那把插在晏姝心口上,被挤压得“咯吱”作响的手术刀倏地溃散成无数光点,重新在他右手上凝聚。
于此同时,软在手术台上的晏姝猛地一抽,胸口怪异地高高挺起。
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黑红交杂的流体如喷泉一般伤口里疯狂向外喷涌。
直面冲击的裴野望和晏绥同时为其中强大到可怖的疯狂意味而皱眉。
而陈志行和小磊就像是被当头敲了一记闷棍,即便戴着晏绥改造过的加强版防护面罩,还是呼吸不畅几欲呕吐,手腕上的检测仪剧烈地闪烁着,精神值危险地波动着。
陈志行按着小磊的脑袋,让他和自己一样别过脸来尽量减少对精神值的冲击,心中难掩惊骇。
不是,这个女孩身体里到底藏着什么恐怖东西?
裴野望的眉头也结了个疙瘩。
这种情形,可不像是简单的问题药剂导致的异变或堕化。
晏绥紧紧地盯着那些黑红的流体,盯着它们逆着地心引力不断往上翻涌,渐渐在晏姝的胸口上方凝成了一个巨大的黑红色圆球。
这个黑红色大圆球如有生命一般在空中一涨一缩,一条细细“枝干”像是脐带一样连接着晏姝的心口和这个圆球。
随着它的涨缩,晏姝本就瘦弱的身躯越发干瘪皱缩。
她身上黑红皮肤以及鳞片仿佛合着她被汲取的生命力一同,如潮水般顺着“脐带”涌向黑红圆球。
而那个圆球也肉眼可见地覆盖上层层的仿若骨刺一般的鳞片,随后圆球从上至下地缓缓裂开几条缝隙,竟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颤颤巍巍地一层层打开。
在最后一点黑红色在她心口的皮肤上消失的瞬间,晏绥眼眸倏地一亮,猛地扑了上去,一刀砍在了那条细细的“脐带”上。
但这条“脐带”比他想象中还要坚硬许多,手术刀一砍上去,顿时发出轻微的“咔”一声。
这一声仿佛惊雷在耳边炸响,晏绥喉间溢出一丝冷笑,心里发狠,继续用力切割下去。
在他不计代价地用力之下,“脐带”终于被砍断了。
彻底绽放的圆球花苞摇晃着,带着花苞中巨大的、掺杂着血丝的、深浓近黑的诡异团块一起往下坠落。
恐怖的邪异之感和癫狂呓语突然在手术室内大盛,那个仿若胎盘的黑红团块在空中蠕动着,仿佛有什么极邪恶极疯狂的东西即将从其中突破苏醒。
拉着隔离箱急急准备上前的陈志行和小磊眼神一空,检测仪上的精神值直直往下掉,迅速变黄转橙。
电光火石之间,裴野望猛地纵身一捞,迅速将这朵“花”连同黑红肉块一同塞进了隔离箱里,然后“嘭”地一声合上锁死。
有了隔离箱的封锁,手术室里的邪异之感大大降低。
陈志行和小磊猛喘一口气,低头剧烈咳嗽起来,血沫都快咳出来了。
他们只觉得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特别是陈志行,冷汗都浸湿了战训服内的短袖背心。
然而还没等他们庆幸多久,监测仪尖锐的“嘀——”声又将他们的心情打落。
晏姝身体上的异变虽然消失大半,但身体的各项指征却急剧下降。
“快,准备输血,你们谁会指挥抢救?”
晏绥盯着监测仪,一边用力给晏姝心肺复苏,一边厉声问道。
这……
陈志行和小磊也急出一头汗,却束手无措。
让他们扎针输血或是递个器械都行,但他们也没办法做这么专业的抢救工作啊。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大门滑开,徐青山和苏婉就像是天降神兵,换好手术服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徐青山一看这状况,黑洞洞的眼眶扫过监测仪上的各项数值,当即喝道。
“快!给她建立体外循环!晏医生继续心肺复苏,不要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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