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孩子他爸是谁
沈栀洗完澡,换上睡衣,又在外面披了一件睡袍,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上次打印的b超图纸,他来到客厅。
但盛骏没在客厅,只有厨房那头传来一些响动。
沈栀过去一看。
只见盛骏不知从哪儿找出一条围裙,背对着他,正在灶台前忙碌。
听见脚步声,盛骏忙碌之下抽空回了个头,说道:“哥,我帮你喂过狗了,狗粮就是电视柜旁边那袋吧?”
沈栀摸了摸凑到自己脚边摇尾巴的狗:“对。”
“那条狗真是快生了啊,那肚皮大的,我都怕撑破了。”
盛骏一边说一边将菜入盘,他动作麻利,以前经常用沈栀家的厨房,不多时,便做好了晚饭。
“哥,开饭了。”盛骏喊道。
沈栀把图纸裹好揣在睡袍兜里,上前端起两盘菜。
盛骏正在盛饭,余光瞥见沈栀的身影,说道:“我刚才就想说了,你是不是长胖了?”
“可能吧。”沈栀应付地回。
盛骏失笑:“长胖就是长胖,还有可能长胖吗?”
沈栀没有说话,端着盘子来到餐厅,把盘子放到桌上,他直接拉开椅子坐下。
盛骏前后跑了两趟才将剩下的饭菜全部上齐,布好碗筷后,他在沈栀对面落座。
这么看去,餐桌挡住了沈栀的下半身,似乎也没长胖多少,刚才沈栀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他回头一瞥,真是把他惊了一跳,感觉沈栀一下子长胖了一大圈,明明上次见面时沈栀还是较为消瘦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好。
胖点比瘦点好,更健康些。
盛骏很快想通,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给沈栀夹了一个虾:“尝尝,我来之前特意让家里佣人去市场买的,专挑大个儿的买。”
说完又问。
“对了,哥,你和那个徐麟处得怎么样?”
沈栀垂眼看着自己碗里的虾。
盛骏做饭的手艺很好,知道他口味清淡,这虾只用了油和盐清炒,然而香味飘进他的鼻子里,却让他感到恶心。
看到虾皮上泛起一层淡淡油光,沈栀连忙闭了闭眼,生怕自己在餐桌上干呕出来。
“你吃。”沈栀把虾夹回盛骏碗里,干吃了一口饭,才说,“徐麟人还不错,但不适合我。”
盛骏惊道:“为什么啊?”
当初听他妈说他哥不喜欢女人的时候,他震惊得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做梦都是他哥的事,后来他妈说要把徐麟介绍给他哥,他花钱找人打听了不少关于徐麟的事。
徐麟那个人有好有坏吧。
好的是徐麟确实优秀,名校毕业,不管是在同学圈还是朋友圈里都口碑不错,并且家里还是教书的,称得上一句书香门第,再者徐麟外形上佳,父母也都接受了他的性向,和他在一起的话,基本上不会受到来自家庭的阻力。
坏的就是徐麟那个人实在太浪,前前后后交往的对象没有几十也有十几,甚至在他和他哥认识的人里,就有两个人和徐麟有过瓜葛。
但这不是什么大事。
徐麟只比他哥小一岁,上三十岁后,就在慢慢收心了,前年和前任分手后,空窗了一年多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徐麟喜欢他哥,上次见面回去,徐麟经常向家里提起他哥,徐麟他妈又找到他妈说这些事,他妈又跟他说。
盛骏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索性放下碗筷,专注等待沈栀的回答。
却见沈栀也把碗筷放下,从兜里摸出什么东西,隔着餐桌递了过来。
盛骏定睛一看。
居然是几张卷起来的图纸。
“这是什么?”他疑惑地伸手接过。
“我叫你过来,说有事跟你说。”沈栀重新拿起碗筷,表情平静,语气也没什么波澜,“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
盛骏把图纸展开一看,疑惑的表情顿时变为惊恐,他唰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
“这是b超图吗?有人怀孕了?”盛骏看向沈栀,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句话,最后抖着声音问了一句,“哥,你不是不喜欢女人吗?怎么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
而且都两个月了!
两个月了啊!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在他哥和徐麟相亲前就怀孕了。
沈栀叹气:“你冷静点。”
“哥,你叫我怎么冷静?你现在才跟我说我要当叔叔了,这可是一条新生命,我冷静不了啊!”盛骏的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地响个不停,“孩子他妈是谁?我见过吗?是和你相过亲的人?你们连孩子都有了,应该打算结婚吧?这事儿你得提前跟我妈说,不然她准找你闹。”
沈栀一声不吭,等盛骏叽里呱啦地把话说完,他才提醒:“你看上面。”
“哪上面?”
“最上面的名字。”
盛骏已经把图纸放到桌上,闻言又拿起来,仔细一看。
最上面果然写了一些信息。
[姓名:沈栀]
[性别:男]
[年龄:32]
盛骏:“……”
漫长的沉默后,他揉了揉眼睛,又抬头看了看沈栀,再把图纸翻来覆去地看上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他呆滞地问:“这、这上面怎么是你的名字?”
沈栀十分平静:“这就是我的b超单。”
盛骏大脑当场宕机,这下倒是冷静下来了,但也只是表面上的冷静。
“我在你入股的那家医院做的检查,应该错不了,这单子是上个月的了,现在差不多有三个月。”
“……”
“叫你过来也是想和你商量这件事。”
“……”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做手术把它拿掉了。”
“……”
“其实我一个人去医院也没什么问题,但毕竟是上手术台,我想了很久,还是想找个人陪我一起去。”
“……”
“你陪我去吧。”
“……”
盛骏恍恍惚惚地坐回椅子上,现在有餐桌挡着,他看不到他哥的肚子。
但他刚才站着,看得一清二楚。
他哥穿着一套没那么厚的睡衣,睡袍往两边敞开,肚子的确微微凸起,都把睡衣拱起了一点弧度。
他大脑空白,想了许久,在堆得密密麻麻的疑问中,勉强找出一个重点:“哥,孩子他爸是谁?”
沈栀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盛骏挠了挠头,不确定地说:“是孩子他爸吧?还是孩子他妈?”
沈栀没接话茬,只问:“你有时间陪我去吗?”
“有有有,当然有,没时间也要抽出时间。”盛骏说着,还想建议他哥再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可他哥怀孕的事给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他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吃完饭后,沈栀主动收拾碗筷。
盛骏一看他哥那肚子就心惊肉跳,赶紧阻止了他哥,让他哥去客厅坐着休息,他慌手慌脚地收拾好碗筷直奔厨房。
厨房里有洗碗机,盛骏一边把碗筷往洗碗机里放一边胡思乱想。
他哥不可能是女的,绝对是个男的,他小时候还和他哥一起洗过澡,大家长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可他哥怎么就怀孕了?
男人还能怀孕啊?
也不知道让他哥怀孕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虽然他哥相过很多次亲,但也没听说他哥和哪个人看对眼过,在他的印象中,他哥连恋爱都没谈过,说不定连嘴都没和人亲过。
结果一来就来个猛的,直接怀上了……
盛骏深吸口气,又长长吐了口气,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却不敢深想下去。
收拾完来到客厅,沈栀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那条狗窝在他脚边的毛毯上,尾巴一直晃来晃去。
盛骏看了看那条狗胀鼓鼓的肚子,又看了看他哥微凸的肚子,心情复杂至极,他原以为自己过来这趟只是为了看怀孕的狗,现在不仅看了怀孕的狗,还看了怀孕的人。
双孕临门。
唉……
“哥。”盛骏喊了一声,把落在餐桌上的图纸放到茶几上,问道,“手术的事,你和医院那边说好了吗?”
“说好了。”沈栀说,“就在这两天,他们会联系我。”
“好。”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沈栀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把盛骏送到门口,他说,“等医院那边联系我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盛骏艰难地说了个好。
他的目光没忍住又往他哥的肚子上飘。
反正事情已经摊开说明,他哥没什么好遮掩的,丝毫没有用睡袍遮挡一下肚子的意思,双手随意放在兜里,肚子就那么露着。
许是之前坐着,这会儿站着,姿势不同,也让他哥肚子的凸感变明显了。
室内开了空调,即便只穿一件单衣也不会冷,盛骏还是伸手将他哥的睡袍往中间扯了扯。
“肚子别着凉了。”他说,“哥,那我先走了,有事随时找我。”
本来盛骏过来还要和他哥说下关于给狗接生的事,这下直接抛到脑后,他疾步回到车上,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李子,帮我个忙。”
凌晨一点,某家酒吧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徐麟和几个朋友开了卡座,都喝得醉醺醺的,他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朋友们不知道去了哪里,卡座上空无一人。
徐麟也没在意,往沙发上一瘫,摸出手机,打开某个软件,熟练地划动起首页来。
有个男人悄无声息地坐到他身旁,探头往他手机上一看,顿时笑道:“都来酒吧了还要在网上约?不嫌麻烦啊?”
卡座离舞池远,这边声音没那么大,男人几乎贴着徐麟的耳朵说话,徐麟想不听清楚都难。
“关你屁……”徐麟恼怒扭头,却对上一张清俊的脸,他霎时噤声,愣了一下,问道,“你谁啊?”
男人笑着摸他的脸。
“我是谁不重要,我看你一个人坐这儿好久了,你的朋友都走了?”
徐麟没有挣扎,呆呆看了男人一会儿,抬手抚上男人手背。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一杯酒下肚,徐麟晕晕乎乎地跟着男人离开酒吧,刚转进一条巷子,眼前骤然一黑,一双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紧接着,一块抹布塞进他的嘴里。
徐麟这才发觉不对,但为时已晚,他发不出声音,头被套住,手脚也被绑住,像过年将被宰杀的猪一样被人拽着在地上拖行了一段距离,屁股都快擦出火花了,疼得他眼泪直飚。
盛骏站在巷子里抽烟,看到被拖行过来的徐麟,心里烦得不行。
原以为徐麟已经海王上岸,结果是装得像,把他和他妈都骗过去了,要不是今晚突然联系上以前的一个朋友,他都不知道徐麟所谓的收心只是不再随便和人确定关系,可私底下的炮友还是一个接一个地约。
真脏。
他也是脑子抽了才认为徐麟配得上他哥。
盛骏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用鞋底碾了碾,随即对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个人上前就是一脚踹在徐麟的屁股上。
徐麟痛得呜呜直叫。
那个人毫不含糊,抽出腰间的皮带勒到徐麟的脖子上,稍一用力,徐麟身形一僵,双脚死命地蹬。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要是不配合或者乱喊乱叫的话,今晚我有的是时间在这里跟你耗,听到没有?”
徐麟疯狂点头。
那个人把手伸进头套里,扯掉了徐麟嘴里的抹布,问道:“你三个月内和谁上过床?挨个把名字报出来。”
*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响吵醒了熟睡中的何似,他摸到手机,上面显示出一串陌生数字。
何似在接和不接之间犹豫了一秒,想到自己的工作性质,他撑起上半身,还是接了电话。
“喂?”
“何似。”电话里的声音很熟悉,“我是沈栀。”
何似瞬间清醒,猛一翻身,从床上弹坐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老板,这么晚了有事吗?”
沈栀的语气有点急:“你现在有空来我家一趟吗?狗好像要生了。”
凌晨两点多,所有公共交通都已停止运营,何似不得不打车去沈栀给他的地址。
沈栀住在一个高档小区里,车辆和行人都要登记并且经过业主的认证才能进去,不过沈栀应该提前向保安打过招呼,保安只确认了他的身份便开门放行了。
小区里都是矮楼,只有三楼,沈栀住在第二层,何似没等电梯,直接从楼梯跑上去,敲了敲门。
很快,门被打开。
伴随着一阵扑面而来的暖气,何似看到沈栀的身影,张口就喊:“老板……”
然而话音未落,他注意到了沈栀的肚子。
沈栀只穿了一套睡衣,看样子也是半夜从床上起来,睡衣的布料不厚,那微微顶出来的肚子根本挡不住。
何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们老板才三十出头,年纪轻轻就有将军肚了?
没等他再看,沈栀不动声色地偏身将肚子掩了一下,说道:“进来。”
第22章 b超单
何似第一次来沈栀家,没好意思到处乱瞧,走到客厅后问:“老板,狗呢?”
“左边。”沈栀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何似往左看去,果然看到落地窗前放了一个很大的狗窝,那条狗就在里面。
他走过去蹲下,狗的肚子和那晚看到的一样大,它匍匐在毯子上,吐着舌头喘气。
何似和狗窝保持了一定距离,仔细观察下来,确定狗没什么问题,估计是生产前感到焦虑和不安,它看上去很不舒服,还一阵阵地宫缩,确实容易吓到一些养狗新手。
“它怎么样了?”
身后再次响起沈栀的声音。
何似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沈栀身上多了一件外套,外套穿得整齐,每颗扣子都扣上了,但里面仍是之前那套睡衣,露出领口和一截裤腿,看着有些奇怪。
难怪刚才沈栀没有动静,原来是去穿衣服了。
何似没有多想,回道:“目前看来还好,它快生了,情绪上有所波动是正常的。”
沈栀闻言,拧着的眉头稍稍松开一些,他上前摸了摸狗的脑袋,说道:“你来之前,它一直在家里乱窜,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都是正常现象。”何似说,“狗生产前一般会找地方藏身,还会有刨地的动作。”
狗的脑袋在沈栀手里拱来拱去,呜呜叫着撒娇,沈栀不得不弯下腰。
何似本来蹲在狗窝中间,见状往旁让开一些,可能是他们老板不久前洗过澡,他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沐浴露香,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他们老板的侧脸。
老板脸上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但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在轮廓上镀了一层暖色的原因,和之前比起来,老板的眉眼变得温和不少。
何似看得略有失神。
直到对方似有所感地看过来,他骤然回神,挪开目光,同时起身摸了摸鼻子。
“老板,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下午他给沈栀发了一个清单,让沈栀提前买好东西。
沈栀站直身体,走到狗窝一旁,那里放着一个三层的推车,里面装满东西,显然都是临时买的,连包装都没拆。
沈栀问何似:“这些够吗?”
何似过去检查了下:“够了。”
两人一起把东西的包装拆完,分类放回推车上,狗窝里的狗换了个姿势躺着,依然吐着舌头,视线追随沈栀。
何似试着摸了摸狗的脑袋,狗不排斥他,但也没像对待沈栀那般热情和依赖。
在地上蹲了一会儿,就见沈栀拿了一张凳子过来。
“坐。”沈栀说。
何似接过凳子,又想到什么,往沈栀身后一看,问道:“老板,你不坐吗?”
沈栀双手揣兜,将外套往中间拢了拢,他语气平淡地说:“我不想坐。”
何似哦了一声,坐到凳子上。
沈栀在他面前站着。
两人都没说话,不约而同地看向狗窝里的狗,气氛一时安静得只剩狗的喘气声。
这么干坐着有些尴尬,何似想玩手机,可想到自己在老板家里,老板还在旁边站着,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过了许久,他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老板,给狗取名字了吗?”
“没有。”沈栀说。
何似心下了然,估计老板后面还要把狗送出去,想想也是,老板日理万机,哪儿来的时间养狗。
刚想完,沈栀就说:“你不说我还忘了,要给它取个名字。”
何似:“……”
沈栀陷入思考。
何似无语地说:“那这几天你都是怎么唤它的?”
沈栀对着狗嘬嘬两声。
狗窝里的狗听见声音,立马摇着尾巴爬起来,想往沈栀脚边蹭,却被沈栀按住脑袋。
沈栀捏了捏它的耳朵:“真乖。”
何似:“……”
果然老板哪怕当了老板,也躲不掉他们中国人的传统取名方式,狗叫嘬嘬,猫叫咪咪。
沈栀问:“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何似反问:“你想取个怎样的名字?”
“都行。”沈栀没所谓的样子,“只要顺口。”
何似开始头脑风暴,然而他和他爸妈一样取名无能,他自己的名字都没什么含义,以前养的狗也随便叫的小白,绞尽脑汁后,他说:“元旦?”
老板是在元旦那天捡的狗。
沈栀喊狗:“元旦。”
狗没反应。
沈栀摇了摇头:“不行。”
“……”
何似心想狗都不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怎么可能有反应,但对方是他们老板,他不好说。
想了想又说:“一月?”
正好现在是新年的一月份。
沈栀继续喊狗:“一月。”
狗还是没反应。
沈栀看向何似。
何似沉默片刻,破罐子破摔:“就叫嘬嘬吧。”
沈栀嘬嘬两声,狗的眼睛都亮了,冲着沈栀直摇尾巴。
沈栀满意点头:“以后叫嘬嘬了。”
“……”何似抹了把脸。
唉,这名字取的……
比他爸妈给他取名时还随便。
守到凌晨三点多,嘬嘬还是没有要生的迹象,何似困得直打哈欠,还好明天周六,不用上班,可以回去补觉。
中途沈栀去了好几趟卫生间,最后一次回来,见何似打着哈欠,便对他说:“我来守着,你去客房休息,有情况时喊你。”
何似实在困得不行,没有拒绝。
不过他没去客房,直接躺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躺下就感觉背后抵着什么东西,他早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毛衣,因此触感特别明显,伸手往背后一摸,摸到了几张纸。
何似抽出一看,还是带着图像的纸。
毕竟是在别人家里,他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当即就要把纸放到旁边的茶几上,可他认字,也经历过网络的冲刷,目光只是往上一扫,就意识到了自己手里拿着什么。
他的动作一顿。
紧接着,下面的文字映入他的余光。
[早孕八周左右。]
何似猛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只觉手上的纸格外烫手,他没来得及多想,身体条件反射地弹坐起来。
动作间,余光再次瞥见上面的信息。
[姓名:沈栀]
[性别:男]
[年龄:32]
后面的内容没看到,因为他直接将纸翻了个面,一巴掌拍到茶几上。
声音吸引了那边沈栀的注意。
他走后,沈栀便坐到了他坐的那张凳子上,背对着他,听到声音后,沈栀回头:“不是让你去客房睡吗?”
“啊?哦,好。”何似点了点头,没敢朝沈栀那边看,逃也似的跑进了客房。
关上门,他靠在门板上平复呼吸,却依然心脏狂跳,大脑乱得仿佛被一根棍子狠狠搅过一通。
他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此时的震惊。
那就是b超单吧?
还怀孕两个月了。
为什么上面写了他们老板的名字?按理说应该写老板女朋友的名字,尽管他也不知道老板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可无论如何,绝对不是写他们老板的名字。
何似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他并未有意去看,只是余光不小心扫到,如此一来,看错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然而想是这么想,却无法彻底说服自己,他脱了鞋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心情还是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想到他和老板上床的那个晚上,一会儿想到老板变胖的身形,一会儿想到刚才看错的单子。
有什么东西在他胸口呼之欲出,又被他用力按了下去。
太魔幻了。
他心想。
不知道眯了多久,何似被沈栀喊醒,他坐起来缓了一会儿,然后跟着沈栀来到客厅。
路过沙发时忍不住朝茶几上看了一眼。
那几张b超单不在了。
何似回头看向沈栀走在前面的背影。
室内开了空调,暖气很足,他单穿一件毛衣都觉得有一点热,可沈栀穿了一件在外面才穿的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来到狗窝前,嘬嘬趴在里面,下面的毯子被浸得有些湿润,何似探头进去,看到了像气泡一样的东西。
“在生了。”他对沈栀说。
沈栀站在狗窝一旁,表情难得显出一丝紧张。
何似去卫生间把手洗了几遍,回来戴上手套,等了一阵子,见第一只小狗露出半个身体,便帮忙把小狗拨出来。
等第一只小狗出来,他快速撕开小狗身上的胞衣,找到脐带。
“剪刀。”他对沈栀伸手。
沈栀立即递来一把剪刀:“已经消过毒了。”
何似把脐带剪断,开始用湿纸巾清理小狗口腔和鼻子里的粘液,再用干毛巾擦掉小狗身上的血迹。
这期间,沈栀一直在旁看着,一声不吭。
何似忙着给嘬嘬接生,没工夫想其他事,他把清理干净的小狗放到铺了毛巾的盆子里,再将盆子放到嘬嘬的狗窝外面,嘬嘬抬头就能看到盆子里的小狗。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嘬嘬一共生了四只小狗,何似把四只小狗全部放回狗窝里,又开始给嘬嘬补充营养和水分。
也是嘬嘬好运,跟了他们老板,以前他家小白生产,生就生了,顶多喝点水恢复体力,什么吃的都没有。
何似忙到早上,累得腰酸背痛,抬头一看,外面的天都亮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晨曦从落地窗外洒进来,正好落在他和沈栀的身上。
何似眯了眯眼,看向沈栀。
和晚上的灯光比起来,阳光更加耀眼,铺在他们老板身上,犹如漫上一层圣光。
沈栀弯腰守在狗窝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狗窝里的嘬嘬舔着刚出生的四只小狗,他的表情十分复杂,说不出来有多高兴或者激动,眼里有着何似看不懂的其他情绪。
沈栀看了很久,始终没有说话。
何似打破沉默:“老板,你也守了一夜,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沈栀慢慢回神,转头和何似对视。
何似这才发现,沈栀的眉心微微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板?”
“嗯。”沈栀应了一声,“等会儿就休息。”
说完重新看向嘬嘬。
沈栀伸手想摸嘬嘬的脑袋,但想到嘬嘬刚生产完,又收回了手,他蹲到狗窝前,对嘬嘬说:“嘬嘬,你当妈妈了。”
何似起身站到沈栀身旁,视线在对方身上转了一圈,又不受控地往对方肚子上看。
可惜沈栀蹲着,看不出什么。
时间走到上午九点半,何似在沈栀家里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饭,又叮嘱完照顾嘬嘬和小狗的一堆事项,便准备离开了。
他对沈栀说:“我周末两天的下午要给邻居家的孩子补习,其他时间都空着,嘬嘬和小狗有什么事的话,你随时找我。”
沈栀把他送到门口,真心诚意地道谢:“真的谢谢你了。”
何似摆了下手:“没事。”
转身时,他又看了一眼沈栀的肚子。
有大衣遮挡,依然看不出什么。
熬了一宿,何似上地铁找到座位沉沉睡了一觉,回家洗了个澡,躺上床后便没那么困了,他本想再眯一会儿,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脑子里的画面晃来晃去都是那几张b超单。
早孕八周左右……
沈栀……
难道老板的女朋友也叫沈栀?
可就算巧合到了这种程度,老板的女朋友不能也是个32岁的男人吧。
何似忍无可忍地爬起来,拿起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
b超单上的信息是孕妇本人的信息吗?
*
沈栀给嘬嘬喂食时又呕了一阵,新开的湿粮有着一股腥味,让他闻着就犯恶心。
忍着不适收拾完嘬嘬吃过的碗,又观察了一会儿小狗的情况,他才洗了手回到卧室。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沈栀拿过手机一看,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沈先生。”打电话的人是他认识的李医生,“我是康泰医院的医生,上次给你说的手术的事有眉目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我们给你说一下手术的方案和细节。”
沈栀愣了一下:“手术吗?”
“对。”李医生以为沈栀有所顾虑,便安慰道,“风险是有,但我们已经尽量把风险降到最低,要拿掉孩子,手术肯定得做。”
沈栀一时没有说话,他将手抚上肚子。
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他能清楚感受到肚子凸起的弧度。
说来也是神奇。
明明不久前他的肚子还是一马平川,好像只过去了几天,弧度就出来了。
有时候他甚至难以想象,他肚子里有个生命正在孕育。
“李医生……”沈栀迟疑地开口,他的表情有些茫然,但很快,仿佛拨开云雾一般,他做好了决定,“如果把孩子生下来呢?”
“嗯?”李医生没反应过来。
沈栀说:“把孩子生下来的话,风险大吗?”
第23章 我改变主意了
李医生沉默许久,郑重其事地说:“沈先生,生与不生这个问题你要考虑好,要是以后孩子月份大了,你再反悔,我们医生也没办法再将孩子拿掉。”
“我知道。”沈栀说,“我改变主意了,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李医生惊讶地吸了口气:“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
“这么重要的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李医生说,“你抽空来医院一趟吧,我们见面讨论。”
挂断电话,沈栀起身走进卫生间。
他把卫生间里的灯光开到最大,站到镜子前,从上往下一颗颗地解开睡衣的扣子。
解完最后一颗,微凸的肚子从睡衣间露了出来。
以前的肌肉痕迹完全消失不见,整片肚子都微微鼓了起来,像是一点点地往里充了气。
沈栀拿手机搜了下网上三个月的孕肚,有人的肚子仍旧一马平川,丝毫看不出怀孕的迹象,但也有人的肚子比他的肚子还要明显,初步有了半圆的形状。
看来肚子大小也视个人情况而定。
他抬手抚上肚子。
现在已经决定留下孩子,他的心境产生变化,当五指缓慢碰到肚皮时,心跳竟也跟着加快。
此时此刻,他肚子里有个孩子。
他要做爸爸了。
沈栀这么想着,抬头看到镜中自己呆愣的表情,慢慢的,他收住表情,平静地和镜中的自己对视。
也许这就是天意。
在他想要一个家的时候,这个孩子来到他身边,让他连相亲都省了,直接安心养胎。
*
第二天下午,盛骏怀着复杂心情来到沈栀家里。
沈栀家的门是密码锁,他录了指纹,可以随时开锁,进去就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蹲在客厅的地板上分装狗粮。
盛骏一愣,将男人打量一遍,惊讶地说:“毕助理?好久不见,你越来越年轻了啊!”
男人沉默片刻,尴尬开口:“我不是毕哥。”
“哦?”
“我姓马,也是沈总的助理,你就叫我小马就好。”
“哦。”
盛骏心道难怪变化这么大,他还以为毕助理去韩国整过容,连颜值都提高了。
不过他哥也真是的,身边的助理一个个无论男女都穿清一色的职业套装,连发型也差不多,害他老是认错。
“马助理,我哥呢?”盛骏问。
“在卧室里。”马助理说。
盛骏道了声谢,抬脚就朝卧室走。
然而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唰地一下转过半边身体。
马助理这会儿又埋下脑袋,专注地分装包装袋里的狗粮,并用不同的保鲜盒装好。
他心无旁骛,连盛骏走到自己面前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直到抱起几个保鲜盒要站起来,才冷不丁瞥见盛骏那张几乎要贴上来的脸。
盛骏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眼睛,面无表情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马助理:“……”
他吓得手上一抖,险些要把保鲜盒抖掉,还好盛骏眼疾手快,迅速站直身体,并伸手按在了最上面的保鲜盒盖子上。
啪的一声。
仿佛拍在马助理的肩膀上,他的身体都跟着哆嗦了下。
不怪他胆小,实在是对方刚才那副模样太过凶悍,眼神犀利得好像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
再说对方人高马大,光是气场就很唬人。
“马助理。”盛骏沉声喊道。
马助理的脸都白了:“怎、怎么?”
“能向你打听一件事吗?”
“你说。”
“你有女朋友吗?”
马助理愣住:“啊?”
盛骏声严色厉:“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马助理立即摇头:“没有啊。”
“男朋友呢?”
“……”马助理有被吓到,几乎把头摇成拨浪鼓,“你别开玩笑,我不喜欢男的,怎么可能有男朋友!”
“那你三个月内有没有和谁上……”盛骏顺嘴的话说到一半,猛地意识到说这话不合适,于是赶紧闭上了嘴,他往旁呸了一声,又说,“没什么。”
说完,拿开了放在保鲜盒盖子上的手。
马助理一脸蒙。
盛骏后退两步,上上下下地将马助理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思考,思考完,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马助理:“……”
盛骏敲响卧室门时,沈栀正好换上衣服,他特意挑了一件宽松的深色羽绒服,虽然穿上略显臃肿,但是丝毫看不出怀孕的迹象。
打开门后,上一秒和盛骏打上照面,下一秒,盛骏的目光就往他肚子上瞟。
沈栀轻咳一声。
盛骏以闪电般的速度收回目光,讪讪一笑,随即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哥。
沈栀问:“你开车来的吗?”
“对。”盛骏忙道,“哥,你放心,我今天出来找你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爸妈都不知道我的行踪,这件事只要你自己不说,那我永远不会开口,我会把它一起带进棺材里!”
说得激动,举手就要发誓。
沈栀不想听他废话,直接拍开他那只挡路的手:“走了,我和你们医院约了时间。”
盛骏连忙跟上沈栀的脚步:“哥,你等等我。”
马助理还在外面忙碌,沈栀临时叫他过来帮忙,家里的嘬嘬和小狗都要有人看着,嘬嘬和小狗的口粮也要提前备好。
沈栀过去看了嘬嘬,嘬嘬的精神状态不错。
就是马助理有点郁闷。
“沈总,你家狗喊了都没反应。”马助理小心翼翼地抱怨。
沈栀问:“你喊对了吗?”
“喊对了,嘬嘬嘛。”马助理弯腰对在狗窝里喂奶的嘬嘬勾了勾手指头,字正腔圆地喊,“嘬嘬~嘬嘬~”
沈栀听了一会儿,纠正他:“小马,你喊错了。”
马助理疑惑道:“不叫嘬嘬?”
“是叫嘬嘬,但嘬嘬不是你那样喊的。”沈栀慢慢蹲到狗窝前,快速从嘴里挤出两个音调,“嘬嘬。”
嘬嘬吐着舌头,兴奋地来蹭沈栀屈起的膝盖。
沈栀回头看向马助理:“是这个嘬嘬。”
马助理:“……”
这叫名字吗!
啊?
谁来告诉他这能当做名字吗!
马助理内心一同咆哮,表面上却窝窝囊囊,故作恍然地哦了一声,拍了拍巴掌说:“原来是这样喊的啊,还是沈总高明,这样的话,只有知道的人才能把嘬嘬喊走。”
尽管他也不知道喊走一条狗做什么。
后面的盛骏笑得都快在地上打滚了。
下午两点,沈栀和盛骏驱车来到康泰医院。
盛骏是康泰医院的股东,但只拿钱入股,平时几乎不在医院露面,因此医院里认识他的人不多。
在前台登记过名字后,护士领着他俩去了上次那个女医生的办公室,李医生提前收到消息,也在女医生的办公室里等着。
瞧见盛骏跟在沈栀后面进了办公室,李医生多看了几眼才把盛骏认出来。
“你是盛先生?”
“是我。”盛骏看了一下李医生胸前的工作牌,笑盈盈地伸手和对方握了握,“李医生好记性啊。”
李医生谦虚道:“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盛先生不常过来,刚才差点没把你认出来。”
盛骏说:“李医生你这话说的,谁也不想常来医院吧。”
李医生哈哈直笑。
坐在办公桌后的女医生投给李医生一个疑惑目光,李医生弯腰在她耳边蛐蛐几句,女医生顿时起身向盛骏伸手:“原来是我们盛老板啊,初次见面,你好你好。”
两人握过手后,女医生看向沈栀。
李医生适时介绍道:“沈先生是盛先生的朋友,也是最早在我们康泰登记的几人之一。”
简而言之就是有裙带关系的人。
女医生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在沈栀和盛骏之间转了一圈,她没多问,让两人坐下后,直接说起了沈栀的事。
“沈先生,你真的决定好了吗?”女医生再次确认。
“我想好了。”沈栀说。
盛骏坐在沈栀旁边的凳子上,两条长腿大喇喇地往两边敞着,双手撑着膝盖,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表现得比沈栀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
“医生。”盛骏抢先问道,“真的没有风险吗?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比如说身体虚弱、容易受凉什么的。”
女医生话被打断,只好先回答盛骏的问题:“后遗症肯定有的,这种情况生与不生都有风险和后遗症,但好好养着的话,还是能把身体养起来,至于你说的身体虚弱和容易受凉,也都是看后期保养的,只要我们不在手术台上出问题就行。”
说完,又对沈栀说。
“既然你决定好了,那就重新建一个档,以后定期过来检查……”
话没说完,又被盛骏急吼吼地打断。
“医生,孩子都三个月大了,不能拖啊!”
女医生有些烦了,忍着不耐回道:“才三个月,早得很。”
“哪里早了?”盛骏噌地起身,“再定期检查下去,等孩子长到七八个月大,那不是可以等着生下来了?还打什么打?”
语毕,办公室里一片安静。
女医生和李医生瞠目结舌地望着盛骏。
半晌,女医生也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看还没反应过来的沈栀,又看了看一脸莫名其妙的盛骏,脸上燃起一股怒火:“你想让他把孩子打掉?”
盛骏抓了抓头发,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不是,我……”
女医生气道:“虽然你是孩子的另一个爸,但是孩子没在你的肚子里,要不要打掉孩子,你都不和沈先生商量吗?”
盛骏:“……”
这下换他目瞪口呆。
他的脑袋仿佛被寺庙里撞钟的撞木狠狠撞了一下,耳边全是嗡的回音。
他在哪儿?
他在做什么?
他怎么就成孩子他爸了?
“张医生。”沈栀终于反应过来,指了下盛骏说,“他是我表弟,陪我来的,之前我想打掉孩子,忘记跟他说我改变主意了。”
女医生愣了一下,脸上的愤怒秒变尴尬,她连忙坐了回去,对盛骏说了一声不好意思。
只有盛骏保持着诧异的表情,扭头看向沈栀,不可思议地问:“哥,你要把孩子生下来?!”
直到离开医院,盛骏都没从震惊中回神。
把沈栀送回住宅楼下,他跟着下楼,犹犹豫豫地问:“哥,那个孩子他爸或者孩子他妈到底是谁?你悄悄告诉我,我保证不乱说。”
沈栀回头。
盛骏双手合十,一脸恳求的样子。
沈栀说了一句:“你不认识。”
“那你说说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沈栀安静两秒,回答:“男的。”
目送沈栀走进住宅楼,盛骏赶紧钻回车里,他没急着点车子的火,先是点了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整理思绪。
他的确希望他哥早点结婚,前提是他哥遇到一个良人,和他哥一起结婚生子,照顾他哥,温暖他哥。
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他哥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都三个月了,那个男人连影儿都没看见,不知道是他哥没告诉那个男人还是那个男人不想负责,不管出于哪种原因,那个男人都在他这里留下了非常糟糕的印象。
一想到他哥肚子里的孩子有一半是那个男人的,他哥还要辛辛苦苦生下那个孩子,盛骏就有一口血哽在喉咙里。
啊啊啊!
气死他了!
才教训了一个徐麟,怎么又来一个人渣!
盛骏脸色阴沉,把烟叼在嘴里,眯起眼睛打开手机备忘录,凭着记忆嗒嗒嗒地打下一串名字。
徐麟(划掉)
马助理/暂不知全名(概率不大)
毕助理/暂不知全名(待查)
……
何似一觉睡醒,逼着自己暂时忘掉那件魔幻的事,终于感觉轻松不少。
连着两天,沈栀都没联系他,倒是一个大学同学在周末下午给他打来电话。
第24章 是他的
那个同学和何似关系不错,大一的时候就交了女朋友,一直稳定发展到现在,已经开始准备婚事。
这次过来何似家附近的植物园,便是跟着摄影工作室的人来拍婚纱照。
给何似打电话时,婚纱照刚好拍完,对方让何似过去一起吃顿晚饭。
何似没能推掉,只能穿起衣服出门。
植物园离他家只有两个地铁站的距离,打车过去,十几分钟就到了,同学早就找好餐厅,和几个人围坐在餐桌前一边等他一边聊天。
何似进去打了招呼,扫眼一看,都是熟人。
估计摄影工作室的人先离开了,在场都是他们同学,三女两男,相互关系不错,应该都陪着一对新人拍完了婚纱照。
班长自然也在其中。
瞧见这个在哪儿都能插上一脚的老好人的身影,何似并不意外。
等他拉开椅子坐下,同学招手让服务生开始上菜。
上次见面已是三个月前,就是何似和林东朝在班长的调解下表面上冰释前嫌的那一晚,好久没见,大家都很高兴,各自说着自己的近况。
何似闷头吃菜,没有吭声,还是被同学喊了一声,才如梦初醒一般。
“何似,你今天怎么了?”同学关心地问,“你生病啦?”
何似连忙摇头:“没有。”
同学说:“我看你老是心不在焉。”
几句话吸引了饭桌上其他人的注意,大家的交谈声停下,纷纷扭头看向何似。
何似扯起嘴角,随口解释道:“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听说你那个工作很忙啊,还经常加班。”一个女同学对何似说,“你还是要注意身体,不要仗着年轻就乱折腾,这年头二十多岁带一生病的人多得去了。”
何似点了点头。
话题很快从他身上挪开,跳回了今天拍婚纱照的一对新人身上,他们脸上的妆还没卸,头发上也抹了一堆发胶,正在兴致勃勃地分享自己挑选摄影工作室的经验。
说到一半,冷不丁听见哕的一声。
新人中的女方脸色骤然一白,趴到桌上开始干呕。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立即起身要围过去,却被那个同学制止。
“她没事,等会儿就好了。”同学抚着自己未婚妻的背,又低头在女方耳边说了几句。
女方轻轻点头。
同学一边扶起女方一边对大家说:“你们慢慢吃,菜不够的话就加,我带倩倩去外面透透气。”
目送两人走出餐厅,剩下几人都是一头雾水,只有何似眉头紧皱,表情复杂,望着出去两人的背影,半天没有回神。
剩下几人都歇了吃饭的心思,或站或坐,让服务生拿来扫帚和拖把打扫完地板后,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了刚才的事。
“她吐得好凶啊,别是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肠胃炎?我上次得了肠胃炎就是上吐下泻。”
“有可能……”
何似在旁听着,心说不可能,同学的未婚妻不是得了什么肠胃炎,而是怀孕了。
因为……
他的思绪突然卡了壳。
他下意识地要往那个人身上想,可理智又在拼命阻止他往那个人身上想。
他抿了抿唇,正要打住自己的念头,肩膀就被旁人拍了一下。
转头看去,班长不知何时站到他的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说:“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卫生间,班长摸出半盒烟,抖出一根,递向何似:“来一根?”
何似垂眼看着露出来的烟头,有些犹豫。
“嗐,没事。”班长说,“这里又不是你们公司,也不在以前班上,你抽根烟没什么。”
何似低声说了谢谢,伸手拿了一根烟。
他会抽烟,甚至高中有段时间患上了极大的烟瘾,到了大学开始戒烟,虽然没有完全戒掉,但是早就不在人前抽了。
班长是班上唯一一个知道他抽烟的人,并非他特意告诉班长,而是班长曾无意间撞到他在学校操场边上抽烟。
两人先后点上火,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一时变得沉默。
过了将近半分钟,班长先按捺不住,吐出一口烟雾,开口问道:“今天心情不好吗?”
何似回答:“还行。”
“他们都说你心不在焉,我倒觉得你是闷闷不乐。”班长说,“工作上有困难?”
“没有。”
“那就是感情上了?”
何似扭头瞥向班长。
班长顿时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好,我不问了。”
说完,又酝酿片刻,才进入正题。
“赵娇出月子中心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吧?你和林东朝吵架就吵架,把我架出去干什么?我私下跟你说的那些事,你全抖到林东朝面前了,你知不知道林东朝后来把我骂得跟孙子似的。”
原来是秋后算账来了。
“不好意思啊,班长。”何似抱歉地说,“我这人就是性格急、嘴巴快,和林东朝一吵架就上头,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这歉是道得快,却有种不怎么真心实意的感觉。
原本班长准备了一肚子苦水,打算等何似一解释,他就稀里哗啦往外倒,结果何似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让他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班长心里有些憋闷,但没处发泄,用力抽了两口烟后,他把烟屁股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林东朝那些私事,你别随便往外说,他去相亲也是迫不得已,他妈知道他喜欢赵娇后,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没法撇下他妈不管。”班长叹气,“赵娇也是,明知道林东朝身不由己,还和林东朝闹脾气,连林东朝的电话都不接,要是她早接受林东朝,哪儿有这么多事。”
何似说:“他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其他人都恨不得躲远点,也就你天天闲得无聊,正事不做,在他俩中间瞎搅和。”
其实何似还想说林东朝就是惯着赵娇,哪天林东朝真不理赵娇了,赵娇肯定立马老实。
但他没说。
这种话不好多说,要是被班长转达给林东朝,又被林东朝听进去了,那他不是也成了瞎出主意的那个人。
见班长还要说话,何似抬手制止。
“行了,都说多少遍了,以后他们的事别跟我说,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听。”何似把摁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转身走出卫生间。
外头,同学和他的未婚妻已经回来了,女方坐在椅子上休息,同学站她身后,轻轻替她揉着肩膀。
其他人则围成一团,不知道在看什么,场面十分热闹。
何似刚走近就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我靠,都八周了!”
“你们真是动作快啊,婚礼都还没办,孩子就有了,等下个月办完婚礼,正好等着迎接新生命。”
“话说回来,老付是我们班上第二个有孩子的吧?赵娇是第一个,她的儿子也就几个月大,怕是从毕业起,大家就要陆陆续续当父母喽。”
“赵娇的儿子不提也罢……”
几个人说得兴起,丝毫没留意到何似的靠近,等何似挤入他们当中,一声不吭地拿走女同学手里的单子,几个人才反应过来。
还想调侃何似,但见何似神情怪异,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后,都忍着没说话。
何似捏着b超单,视线直接扫向最上面的两栏个人信息。
[姓名:吴倩]
[性别:女]
[年龄:22]
……
同学未婚妻的名字就叫吴倩,性别、年龄以及下面的信息都对得上,也就是说,b超单上面的的确确填的是孕妇本人的信息。
何似脑内一空。
有那么几秒,他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思绪也飘出了云端,没了重力的压制,有些东西再也藏不住,张牙舞爪地从他心底爬出来。
他身体僵硬,表情呆滞,直到b超单被同学抽走。
同学把b超单折好放进未婚妻的包里,笑着打圆场道:“才两周多,本来想过三个月再告诉大家,但今天瞒不住了,你们可要替我保密。”
其他人纷纷应好。
何似的目光落在那个装着b超单的包上,哪怕知道不太可能,也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单子上面的信息只会写孕检本人的信息吗?”
同学和女方都愣了一下。
同学不解地说:“什么意思?上面还能写其他人的信息?”
何似说:“比如陪同的人的信息……”
“怎么可能!”女方好笑地说,“你见过病例上写病人家属信息的吗?当然谁是病人写谁的信息,家属的信息可以写在联系人那一栏上。”
就差直接说何似这话问得真不带脑子了。
“……”
何似再也说不出话了。
晚上回到家里,洗过澡的何似靠在床上继续拿着手机搜索——
男人能怀孕吗?
男人怀孕有什么症状?
怎样才能确定一个男人有没有怀孕?
搜到晚上十二点,乱七八糟的信息看得何似头晕眼花,他把手机一扔,呈大字形地躺到床上。
老板那张b超单上也是写的八周。
两个月。
但他和老板上床是在三个月前,时间对不上。
不过上床时间和怀孕时间不一定能同步吧?
对了!
何似从床上坐起来,他突然想起同学今晚拿出的b超单上面写的时间不是这两天,好像是半个月前。
所以老板的b超可能也不是这两天做的。
如果那张b超单上的时间是一个月前,那么老板怀孕三个月左右,老板肚子里的孩子就极有可能……
是他的。
这三个字震得何似头皮发麻。
他呆坐许久,摸到床上的手机,点进他和沈栀的微信对话框。
内容停在周五中午,他给沈栀发了一个给狗接生要准备的东西清单。
何似压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努力平复心情,他在输入框里打打删删,最后只打出一个“老板”发出去。
两个字看着十分单调。
何似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何似:嘬嘬和小狗的情况怎么样?]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没等到回复,他拿着手机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何似准时被闹钟吵醒,大脑清醒的下一秒,他拿起手机,点进微信。
微信里已有十几条未读消息,都是经理发来的消息和工作群的消息,何似往下滑了一会儿,找到被屏蔽了的各种消息顶到下面的对话框。
最后的内容仍是他昨晚发的两条消息。
都过了一宿,沈栀还没回复。
想到以前沈栀不分白天黑夜地工作,仿佛住在微信里一样,何似竟有些不习惯。
但转念想到沈栀可能怀孕了,不管是孕妇还是孕夫都不能过度劳累甚至日夜颠倒地工作,也就稍稍安下心来。
临近年关,雪越来越大,不及时清扫的话,眨眼就能把街道淹没,何似顶着一身寒气来到公司,办公室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在了。
秦华埋在自己的工位上嗦羊肉粉,余光瞥见何似的身影,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转正后就越来越迟了啊。”
何似没搭理他,坐到自个儿位置上,放下羊肉粉,和秦华一起嗦起粉来。
想也知道对面的秦华在一边嗦粉一边玩手机,但不知道看到什么,冷不丁地嘿嘿笑了起来。
办公室里非常安静,突兀的笑声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秦华!”有人拍着桌面,不满地说,“别笑了,我还以为公司闹鬼了。”
另外一人调侃:“我们秦哥现在谈上恋爱了,人也变活泼了,都是爱情的滋润啊!”
“对了。”有人问,“秦华,你上次不是说和人家约了周末吃饭吗?吃上饭没?”
秦华知道这些人不是真的关心自己,只是想看自己笑话,他哼笑一声,扯着嗓子说:“周六就见面了,顺利的话,我过年前能脱单。”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嘘声。
秦华连羊肉粉都不嗦了,继续叭叭起来:“我跟你们说,不是我吹牛,人家女的那叫一个优秀,去隔壁国家留了学回来,长得漂亮不说,去年刚回国,家里就给买了大g。”
何似没听下去,提起剩下的汤去了卫生间,扔完垃圾回来,正好碰到经理出去。
“秦华真的是,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他也不想想开大g的美女能看上他不。”经理吐槽完,又对何似说,“你让阿姨提前打扫b会议室,空了两天,里面灰尘很多,以后每周一早上增加一个会议,在小组会议之后,等会儿我把时间变动发群里,你留意一下,有老板和嘉益其他人加入,上点心啊。”
何似愣道:“老板要来?”
经理说:“以后老板会经常来。”
“以前老板不是不怎么过来吗?”
“新的一年,肯定有新的工作安排,以前老板把重心放嘉益上,现在我们万豪的春天要来了!”经理握紧拳头,情绪激动,神采飞扬,“不说了,我的斗志催着我去工作了,休息一秒都是对生命的浪费!”
何似:“……”
他和这种主动版卷王没什么好聊的。
找清洁工说完打扫会议室的事,何似回到座位上,就见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锁屏显示有两条未读消息。
点进去看,都是沈栀发来的。
[过犹不及:嘬嘬很好]
[过犹不及:但我对养小狗没有经验,养得很吃力]
何似啪啪打字。
[何似:老板,你具体说说]
[过犹不及:打字说不清楚]
[过犹不及:等下见面说]
何似:“?”
第25章 你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不到半个小时,办公室里突然响起经理诧异的说话声:“老板,你这么早就来啦?”
话音未落,各个工位上的人齐刷刷地抬头。
何似也抬头看去,只见办公区门口站着一抹深灰色的身影,正在往里张望,经理端着一杯刚冲好的咖啡,快步朝着那个人走去。
“老板。”经理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表情中有着几分肉眼可见的紧张,“我们不是十点才开会吗?”
沈栀单手推着玻璃门,对经理说:“你忙你的,我找个人。”
“找人?”经理问,“找谁?”
“何似坐哪儿?”
经理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把咖啡杯从右手换到左手,然后指向办公室的一角。
“那头,绿植挡住了视线,你走过去就能看到。”
“好。”
沈栀说完,抬脚就往里走。
办公室里十分安静,之前还有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以及细碎的交谈声,现在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程度,只有沈栀的鞋底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响。
所有人的脑袋就跟向日葵似的随着沈栀的身影打转,直到沈栀停在何似的办公桌前。
何似坐在椅子上,偏过脑袋,还保持着双手搭在键盘上的动作,他有些怔愣地望着沈栀。
对面的秦华安静如鸡,上次因为蛐蛐自家老板和何似冷战到现在,这会儿自家老板站在跟前,他连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何似。”沈栀喊。
何似蓦地回神,连忙起身:“老板。”
“你开会前有空的话,来我办公室一趟。”
周围十几双眼睛盯着,沈栀没有多说,见何似点头应下,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区。
沈栀前脚一走,经理后脚便大步冲了过来,其他人碍于经理在场,不好围上来,但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何似,老板找你干什么?”经理直截了当地问。
何似不知道沈栀介不介意被人知道自己捡了一条狗的事,但这是沈栀的私事,不方便从他口中说出。
“不清楚。”何似说,“可能要问什么吧。”
经理也没多想,只一本正经地叮嘱:“你在老板面前千万要谨言慎行啊,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心里得有个数。”
后面的话说得小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
何似点头:“我知道的。”
他把目光放回电脑屏幕上,正要加速处理手上的工作,后背冷不丁地被经理拍了一下。
“老板让你去他办公室,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
何似说:“老板说开会前过去找他,我先把手上的事做完。”
经理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老板的事就是最大的事,你手上的事再重要,能有老板重要吗?快去快去!”
“……”
何似扔下鼠标,赶紧去了。
董事长办公室和何似他们的办公室在同一层楼,从电梯出来,分了左右两区,何似他们的办公室在右边,董事长办公室以及行政部和人事部的办公室都在左边。
不过以前沈栀很少过来,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经常关着,形同虚设,万豪的工作都会先交给负责各个楼层的总经理处理,过滤并汇总之后再送到嘉益那边的总经办去。
以前何似经常过来行政部拿东西,这边的办公室和员工不多,过道冷冷清清,鲜少和人撞上,但今天过来,过道上都是人以及许多放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基本的办公用品外,还有一些柜子和盆栽。
何似远远看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外站着几个人,走近一看,一共五个人,有四个人穿着统一的蓝色制服,背后都写了“搬家公司”的字样,剩下那个穿着黑色正装的人是何似的老熟人。
“毕助理。”何似喊了一声。
毕助理还在和搬家公司的人交流,说得满头大汗,闻言转头,笑了一声:“小何,你怎么来了?”
何似说:“我找老板。”
“沈总啊?”毕助理指了一下办公室里面,“沈总在里面,你进去就是。”
何似说了声谢谢,往里走去。
这个办公室和嘉益那边的办公室布置差不多,分了里外两个办公室,里面是沈栀的小办公室,外面是助理们处理事务的大办公室。
但这边的大办公室面积较小,也只设了两个工位。
此时大办公室里比外头的过道还乱,杂七杂八的东西随意堆放,两张桌子上更是堆满文件。
何似走到里面,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不一会儿,沈栀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进来。”
何似推门进去。
沈栀的办公室面积也小了一圈,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连沙发和茶几都是配套着准备,不管外面如何混乱,里面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
“老板。”何似走到办公桌前。
沈栀坐在办公桌后看电脑,点了两下鼠标,头也不抬地说:“坐。”
何似拉过椅子坐下。
不得不说,老板办公室里的配置就是好,连给其他人坐的椅子都比经理办公室的椅子更软更舒服。
等了半分钟左右,沈栀松开鼠标,身体微往后靠。
何似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沈栀的腹部。
然而偌大的办公桌挡了大半视线,沈栀还在腿上搭了一条毯子,毯子盖到胸口下面,把何似想看的地方全部遮住。
何似暗叹口气。
沈栀没有直接进入正题,先问了何似的工作情况。
何似都一板一眼地回答了。
沈栀将手臂搭在座椅扶手上,双手的十指相扣,轻轻放于腹部,他说:“你们经理是个不错的人,哪怕以后你不在万豪工作,你跟着你们经理,也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何似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跟着经理学的。”
沈栀安静了下,这才说道:“嘬嘬没有足够的奶水,有条小狗一直饿肚子,我只能人工喂养,但不知道是不是我喂的方式不对,小狗喝的很少,一管喂完,可能只喝了三分之一不到。”
说着,沈栀露出一点愁容。
何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和老板接触的时间越长,他越发现真实的老板和表面上冷淡的样子不太一样,老板并非经常面无表情,实际上微表情很多,表露出来的情绪也不少,只是周围的人少有敢直勾勾盯着老板看的。
这样的老板真是鲜活。
“是不是你喂食的姿势不对?”何似说,“喂小狗的时候,尽量保持小狗的头部向上倾斜,就是模仿自然哺乳的姿态。”
沈栀说:“我按照视频来的,应该不会错。”
何似问:“喂的频率呢?”
“我在家时,通常每两个多小时喂一次。”
“夜里也在喂吧?”
“在喂。”
说到这里,何似突然注意到沈栀眼下有一层很浅的青色,明显是睡眠不足造成的,明亮的灯光照在沈栀脸上,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沈栀眉眼间也有一层淡淡的倦意,只是他轻轻拧着眉头,掩去了那些情绪。
何似上次照顾小狗还是上初中的时候,过去太多年,竟让他忽略了照顾刚出生的小狗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别的不说,光是夜里每两三个小时喂一次食这点就能耗费一个人大半的精力。
何况沈栀极有可能怀着孕。
想到那张b超单以及上面“八周”的字样,何似顿觉如坐针毡。
“老板,你白天不在的时候,小狗是谁在喂?”何似问。
“我请了一个阿姨,让她白天上门帮我照顾小狗,我晚上回去再接着照顾。”沈栀说。
何似建议道:“不然你让阿姨住家,夜里也帮忙喂食小狗?”
沈栀不说话了。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何似慢慢打直了背,他识趣地没再吭声,但余光注意到沈栀搭在腹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半晌,沈栀开口:“我家里不方便留人。”
何似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瞬间明白沈栀这么说的原因,他沉默片刻,说道:“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晚上过去看看?”
“好。”沈栀没怎么犹豫,“我今天会一直呆在万豪,你下班时过来找我。”
回到办公室,经理没在,何似的屁股刚沾上椅子,八卦的同事们就围了上来。
“老板说什么了?”
“是不是喊你过去升职加薪?还是交代了什么新任务?”
“居然跳过了杨经理把你喊过去,何似啊何似,你真是能耐了,你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何似:“……”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问了半天,可惜何似的嘴跟蚌壳似的,怎么都撬不开,看似每句话都回答了,却没一句答在点上。
最后还是秦华一拍桌子:“问问问,还在问,问个没完没了的,你们上不上班了?”
气氛骤然一静。
一群人相互看了看,默不作声地散了。
何似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秦华。
透过隔板上绿植之间的缝隙,他看到秦华也在偷偷瞅着自己,两人对上目光,秦华的表情顿时变得别扭起来,忙不迭地挪开视线。
下午下班,何似特意等办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收好东西去董事长办公室。
过道上依然放满东西,显然还没来得及收拾,但人都不在,这个点都下班了。
大办公室的门虚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何似进去还没敲响沈栀办公室的门,就听见里面响起熟悉的干呕声。
声音若隐若现、断断续续。
何似敲门的手顿在半空,直到里面的声音完全消失,他的手才落到门上。
“进来。”
何似推开门,看到沈栀从办公桌后起来,对方脸色苍白,头发也有些凌乱,把搭在腿上的毯子随意放到办公桌上,过来关了办公室的灯。
“走吧。”沈栀声音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呕得厉害的原因。
何似想起沈栀一直穿着外套,连脖子上的围巾都没取下来,他上午过来时,办公室里也不怎么暖和。
“老板,办公室里没开空调吗?”
“坏了。”沈栀揉了揉鼻子,鼻尖被他揉得通红,他也不怎么在意,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毕助理叫人过来修了,今天还没修好,看明天能不能修好。”
沈栀的车就停在公司楼下,没有司机,他直接开门坐到驾驶位上。
一路上,沈栀似乎都不太舒服,趁着等绿灯时,他一把扯掉脖子上的围巾,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太勒了。”沈栀说了一句。
第二次来到沈栀家,里面还是老样子,只是客厅里多出大量嘬嘬和小狗的东西,部分东西没来得及拆,用塑料袋装着,随便堆在电视柜前。
嘬嘬比刚生产完那晚活泼不少,听见开门声后摇着尾巴跑过来,在沈栀脚边打转。
沈栀换上拖鞋,用脚轻轻将嘬嘬推到一旁,他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新拖鞋扔到何似面前。
“你的。”
何似本想直接穿上,才踩进去一只脚,结果发现连在两只拖鞋中间的标签还没拆。
来到客厅,沈栀已经带着嘬嘬蹲在狗窝前了。
何似检查了下狗窝里的四只小狗,状态都还不错,虽然沈栀说喂食时出了很多状况,但是沈栀把它们养得很好。
“那个阿姨呢?”何似问。
“走了。”沈栀说,“我们回来前几分钟走的。”
何似默了一瞬。
他们老板确实警惕,要不是他无意间看到那张b超单,又有林林总总的细节加起来,他也不会怀疑到老板怀孕上面。
何似简单示范了下给小狗喂食的动作,又盯着沈栀做了一遍,纠正完沈栀的动作后,他看到沈栀白皙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室内开了空调,温度逐步上升,刚才他脱了外衣放到沙发上,但沈栀仍旧穿着大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
“老板。”何似从沈栀手里接过小狗,“你先去换衣服吧。”
沈栀没有拒绝,去卫生间洗了手,又回了卧室。
何似把小狗放回狗窝里,他蹲在狗窝前,嘬嘬过来嗅他的手,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手边拱来拱去。
和元旦那晚瘦骨嶙峋的样子比起来,嘬嘬胖了一圈,好看多了。
何似忍俊不禁,摸了摸嘬嘬的脑袋。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何似起身去拿沙发上的外套,摸出手机一看,居然是他们老板打来的——那次电话之后,他便给老板的手机号码打上了备注。
“老板?”何似接起电话,同时快步走向卧室。
“何似……”
电话里,沈栀声音发虚。
何似手上一抖,只觉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他赶紧跑过去,拧开卧室门,进去看到沈栀弓着背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手机。
“老板!”何似几乎是滑步过去,半跪到沈栀面前,“老板,你怎么了?”
沈栀脱了外套,身上穿着毛衣,毛衣不怎么宽松,可以一眼看出他腹部微凸的弧度,他表情极为难看,脸上布满冷汗,双手紧紧抓住何似的一条胳膊。
“何似,我肚子疼。”
第26章 你回去吧
何似用手背抹掉沈栀脑门上的汗,看了一眼对方的肚子,又飞快挪开视线,宛若被烫着一般。
沈栀呼吸粗重,热气全部喷到何似脸上,何似反握住沈栀发抖的手,只觉自己的手也在跟着颤。
“老板,你起来。”何似说,“我带你去医院。”
沈栀被拉着站起来,指了下衣柜:“衣服。”
何似心领神会,让沈栀站好,他快步过去,随便找了一件外套给沈栀穿上。
“老板,能坚持吗?”
沈栀的脸色几近惨白,汗水才被何似抹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细密一层,他嘴角紧抿,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何似扶着沈栀走出卧室。
然而沈栀肚子疼,步子慢,只走这么一小段路就用了快半分钟,何似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一个箭步往前,蹲到沈栀面前。
“老板,上来,我背你出去。”
沈栀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拒绝:“不了,我自己走。”
“你走得太慢了。”何似说。
沈栀还是没有同意,他不方便弯腰,只用穿着拖鞋的脚轻轻踹了何似一下,正好踹在何似的屁股上。
“你起来。”
何似回头,对上沈栀那张无奈多过生气的脸,余光瞥见对方用手护着的腹部,顿时反应过来——
他怎么忘了这个!
他立即起身,随即弯腰,没给沈栀反应的机会,一把将沈栀打横抱了起来。
沈栀之前看着消瘦,可现在长胖一圈,又穿了一身厚衣服,重量着实不轻,还好何似力气大,平时也没少干体力活,保持好姿势后,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何、何似!”沈栀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搂住何似脖子。
何似脚步不停:“老板,我这样抱你出去就快多了,你自己走出去,还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
沈栀单手圈着何似的脖子,又震惊又抗拒又不知所措,一双眼睛睁得很圆,那张冷淡惯了的脸第一次浮现出如此多的表情。
他仿佛连疼痛都忘了,另一只手揪着何似的衣服。
“你放我下去,被人看到了像什么话!”
何似问:“老板怕被人看到?”
沈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一个劲儿地重复:“何似,你别闹了,放我下去。”
何似转弯来到沙发后,抬起一条腿抵住沈栀的屁股,迅速伸手,抓起了沈栀之前扔在沙发上的围巾。
他把围巾盖到沈栀脸上。
“这下可以了吧?”何似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外走,“就算别人看到你了,也看不到你的脸,就算看到你的脸了,外头天都黑了,也不一定能认出你。”
“……”
沈栀没了动静。
也不知道是妥协了还是被何似这番行为无语住了。
拿上车钥匙后,把门关好,何似抱着沈栀来到车库,把沈栀放到副驾驶位上,他帮对方系好安全带。
揭开罩在沈栀脸上的围巾一看。
沈栀又出了一脸汗。
何似没再直接上手,而是用围巾简单擦了擦沈栀脸上的汗,直到被沈栀抬手挥开。
沈栀将头偏向一旁,眉头皱起:“行了,这么脏的围巾还往我脸上抹。”
何似闻言,赶紧收起围巾,裹起来扔到后座,他说:“老板,你自己的围巾,你还嫌弃。”
沈栀说:“我又不是洗衣机,围巾戴我身上还能一直保持干净?”
何似:“……”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老板新的一面解锁。
何似不清楚附近医院的位置,还是沈栀让他去康泰医院,他才在导航上输入了康泰医院的名字。
不久后,车来到医院。
负责沈栀的女医生今晚不值班,接到医院的电话后,她临时驱车赶来,给沈栀做了一套检查。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女医生只好把沈栀喊到办公室里详谈。
沈栀的疼痛有所缓解,跟着女医生进了办公室,坐到椅子上,抬头就见女医生盯着自己身后。
“他进来吗?”女医生用下巴示意了下。
沈栀回头看去。
只见何似站在门口,一副要进来不进来的样子。
沈栀问:“你要进来吗?”
何似一愣,反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沈栀点了下头。
何似立马迈步上前,走进办公室后,顺手把门带上。
女医生见状,也拉开椅子坐下,同时对何似说:“门后有凳子,你拿过来坐。”
何似拿过凳子坐到沈栀身旁。
女医生没怎么关注何似,经过上一次把他们盛老板认成沈栀男朋友的乌龙,她吸取了教训。
她总共见过沈栀三次,每次陪沈栀来医院的人都会换上一批,估计这个帅哥又是沈栀的哪个朋友。
“沈先生,我这么跟你说吧,男人怀孕和女人怀孕还是不一样的,男人的身体本就没有孕育生命的先天条件,如果在怀孕时注意不当,孩子流了都是小的,就怕对你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女医生的视线在沈栀眼下那片淡青上停了片刻,语气严肃,“我不是跟你说了孕期注意事项吗?孕期一定要注意饮食均衡,适量饮水,避免重活,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保持充足睡眠,我说了那么多,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吗?”
沈栀没有说话,难得因理亏而沉默,甚至垂眼不去正视女医生的眼睛。
女医生问:“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沈栀嗯了一声。
“人家怀孕都是多睡多休息,你怀孕却反过来,少睡少休息,你这样不是也给胎儿增加负担吗?”
沈栀默了半晌,也没解释自己睡眠不足的原因,只说:“不好意思,我以后会注意。”
女医生叹了口气,又问:“肚子还疼吗?”
沈栀说:“有点。”
女医生拿起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她起身走到沈栀面前,蹲下身说:“方便掀一下外套吗?”
沈栀穿的大衣没有扣子,只是被他裹得很紧,他把大衣往两边扯开,露出里面的白色毛衣。
微凸的弧度又显出来。
女医生问:“具体哪里痛?”
沈栀大概形容了下。
女医生认真听完,又看了看沈栀的肚子,站起来说:“有时候腹部的疼痛有可能是姿势不当造成的,改变体位应该会有所帮助,平时不要久坐,也要进行适量运动,回去后热敷一下,把热水袋或者温热的毛巾放到疼痛的地方,但要避免过热。”
女医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既然疼痛已经缓解,接下来能做的只有观察,以及叮嘱沈栀多注意身体。
她看沈栀的脸色依然有些难看,便让他稍等,出去找护士要热水袋了。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合上,一时间只剩下何似和沈栀两个人。
何似从头到尾都没吱过一声,呆滞的目光落到沈栀的肚子上,感受到沈栀的视线后,他慢慢抬起眼皮,和沈栀对视。
虽然早就怀疑甚至确定栀怀孕的事,但是亲耳听见女医生和沈栀像是拉家常一样地说出“怀孕”的字眼时,那种认知被冲垮的强烈震惊还是刺激得他太阳穴隐隐生疼。
他抹了把脸,继续看着沈栀。
许久,沈栀主动打破沉默:“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何似看沈栀鼻尖都渗出了一层细汗,他扯了两张女医生办公桌上的纸,递给沈栀:“擦擦。”
说着,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鼻子。
沈栀接过纸,指尖不小心碰到何似的手背。
何似触电一般,收回手揣进兜里,等沈栀擦完鼻尖的汗,他问:“是我的吗?”
话是这么问,但他心里本就有答案。
果不其然,沈栀说:“是你的。”
“……”
何似大脑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之前疑神疑鬼,做梦都在想沈栀怀孕的事,现在这件事摊到明面上了,却有种脑子锈得无法思考的感觉。
他们老板怀孕了。
孩子是他的。
然后呢?
然后他也不知道了。
“何似。”沈栀的声音扯回何似的思绪,“你介意吗?”
何似愣道:“介意什么?”
沈栀恢复了往日冷淡的样子,但眉头皱着,唇色也有些白,他偏头直勾勾地盯着何似,目光不闪不避。
“你介意我生下你的孩子吗?”
这话说得……
他以前做梦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能听见这么一句话。
“我倒是没什么。”何似挠了挠头,“反正孩子在你的肚子里,是去是留都看你的决定,就是男人生孩子会不会太危险了?”
何似还是有点担心沈栀的安全。
“孩子已经有了,打掉和生下都有风险,我考虑了很久才选择把它生下来。”沈栀将手搭上腹部,隔着厚实的衣服,仿佛感受到了里面有个生命正在成长,他的表情没变,可眉眼间似乎多了什么情绪,“既然它都来了,那我就接纳它。”
何似怔怔望着沈栀的脸,不知道走了多久的神,身后突然响起开门声。
他噌地起身,转头看到女医生拿着一个用毛巾裹好的热水袋进来。
“沈先生。”女医生问,“要不要去床上躺着?”
“谢谢,但不用了。”沈栀说,“我过会儿就要回去。”
女医生惊讶地问:“这么急?”
“嗯。”沈栀言简意赅地解释,“家里有事。”
女医生心想大晚上能有什么事比自个儿身体还重要,但沈栀明显不想多说,她也不好多问。
沈栀捧着热水袋坐了十来分钟,等团在腹部的不适感散得差不多了,便和何似一起离开了医院。
两人前脚刚走,女医生的手机就后脚响了起来。
女医生见是一串陌生数字,想也没想,直接挂断,她在办公室里换好衣服才出去,路过大厅,听见护士喊她。
“张医生,你的电话。”
女医生疑惑地走过去,发现电话是打在他们医院座机上的,她问护士:“谁找我?”
护士小心翼翼地做了个口型:“盛老板。”
女医生:“……”
接过话筒,刚喂了一声,对面传来盛骏焦急的说话声:“张医生,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急死我了,我哥去医院了?他怎么样?你让他等一下,我在路上,马上就到医院了。”
女医生听盛骏噼里啪啦一通说完,才找到机会说话:“盛老板,你别来了,沈先生都走了。”
“走了?”盛骏破了音,“这么快?”
女医生说:“沈先生腹部疼痛,我给他做过检查了,没有大碍,可能是生活习惯不当导致的疼痛,纠正过来就好。”
盛骏忙道:“你怎么不给他开点药?”
“孕夫能随便吃药吗?”
“……对哦。”
“不然我早给他扎上一针了。”女医生无语地说,想到对面的人是他们医院的老板之一,又放缓语气,“你放心吧,沈先生已经恢复过来了,有个帅哥陪他一起来的,不会有事。”
对面沉寂两秒,猛然发出一道呼声:“谁陪他一起来的?!”
女医生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才说:“沈先生的朋友。”
盛骏追问:“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女医生说:“我哪儿知道啊?盛老板,人家又不是我的病患,我也不可能见一个人就问名字吧。”
“好吧。”盛骏不情不愿地说,“张医生,你把我的电话号码存一下,以后只要我哥去了医院,你就及时告诉我一声。”
女医生:“……”
盛骏没有多说,挂电话后,又给他哥打去一个电话,依然没人接听,他拿着手机沉思片刻,对前面的司机说:“不去医院了,去我哥那儿。”
“好的。”司机应道。
但转过一个弯后,盛骏又改变主意了。
“算了算了,送我回去吧。”盛骏说。
司机问:“不去沈先生家了?”
“不去了。”盛骏抓了把头发,烦躁地往后一靠,自言自语地说,“这么晚了过去,我哥肯定要说我,都怪那个护士等我哥快走了才给我打电话,以后得找几个机灵点的人盯着才行……”
说着说着,慢慢没了声音。
剩下的话只能在心里想。
让他哥怀孕的那个男的到底是谁?
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罢了,但如果是他哥身边的人或者是他认识的人,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哥好好一个男人……
唉。
怎么就大肚子了!
另一头,何似和沈栀回到家里,何似检查完小狗们的状态,沈栀刚好叫了外卖。
沈栀点的清粥小菜,可惜没什么胃口,只动几下筷子就吃不下了,他逼着自己喝完了半碗粥,剩下时间都在椅子上干坐着。
等何似吃完全部,他说:“今天谢谢你了,你回去休息吧。”
何似问:“老板,你肚子还疼吗?”
“差不多好了。”沈栀说。
何似起身要收拾桌上的残局,但沈栀阻止了他。
“先放着,等会儿我来收拾。”沈栀还是那句话,“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何似问:“老板,那小狗呢?”
“我会照顾的。”
何似皱眉:“医生说你不能再熬夜了,就算是为了孩子,也要保证充足的睡眠。”
沈栀想了想,说道:“我会尽快找人帮我照顾小狗,你不用担心。”
何似感觉沈栀的话不太现实,小狗刚出生,起码要照顾一两个月,但沈栀已经怀孕三个月,随着时间的推移,肚子会越来越明显,除非找个知道沈栀怀孕的人来帮忙照顾小狗,否则沈栀即便在自己家里也要跟做贼似的躲躲藏藏,连外套都不敢脱。
可要沈栀继续照顾小狗的话……
“老板……”
“何似。”沈栀打断他的话。
何似瞬间噤声。
沈栀表情平静,看着何似说:“孩子是我决定生下来的,以后我会负起全部责任,所以你……”
他顿了顿,才说。
“你回去吧。”
这四个字仿佛有种魔力,一下子封住了何似所有想说的话,他安静地看着沈栀,片刻,开口:“老板,那我先走了。”
沈栀坐在椅子上没动,垂着薄薄的眼皮,只嗯了一声。
何似大步走到客厅,拿起外套抖了抖,穿上身后,头也不回地来到玄关穿鞋。
也不知道嘬嘬是不是和他熟悉起来了,跑来他脚边蹭来蹭去。
何似穿好鞋子,弯腰摸了摸嘬嘬的脑袋。
这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不久前在医院里,老板明明可以让他在医生的办公室外等着,却问他要不要进去,其实老板早就猜到他看见了那张b超单并且有所怀疑,所以老板主动迈出一步,打破僵局。
老板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说出刚才那些话。
孩子和他没关系。
他不用负责。
如果他想,他完全可以当做孩子不存在。
其实这样很好,他刚踏出大学校园,他才二十二岁,他才过国家法定结婚年龄的线,他连结婚的准备都没做好,又怎么当好一个孩子的爸爸?
他甚至有种自己都还是孩子的感觉。
他怎么就要当爸爸了……
何似吐出口气,开门出去,可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坐在餐厅里的沈栀不知何时来到客厅,站在沙发旁。
客厅里堆着许多东西,沙发和茶几上也放了不少东西,似乎有些日子没有收拾过了,乍眼一看,乱糟糟的。
但沈栀可是他们老板,今天在万豪里,哪怕董事长办公室外乱成一锅粥了,董事长办公室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杂乱。
原本他们老板的家也该干干净净,又大又豪华,然而他们老板怀了孩子,不敢让人在家里逗留。
沈栀站在那样一片背景中,沉默地看着他。
何似和沈栀对视半晌,心下一横,砰的一声把门拉上,重新穿上拖鞋走了回去。
第27章 194号
何似在客房将就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他就醒了。
客房的门没关,嘬嘬屁颠颠地跑了进来。
何似起身揉了一把嘬嘬的脑袋。
难怪他们老板总喜欢摸嘬嘬的头,嘬嘬的头毛茸茸的,耳朵也软,手感确实很好。
昨天一晚上起来了两三次,又是给小狗喂食,又是打扫狗窝,何似累得够呛,脑子都是糊的,坐在床边歇了半天才起来洗漱。
沈栀的卧室在客房的斜对面,门紧闭着,门缝里没有一点灯光,显然里面的人还在熟睡。
何似把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完,又给嘬嘬喂了狗粮,看嘬嘬吃完又在自己脚边打转,便从客厅的茶几上翻出一条新买的遛狗绳。
遛狗绳还没拆封。
他拆到一半,觉得吊牌晃来晃去碍眼得很,索性先把吊牌扯了下来,手指夹着吊牌,翻过来一看。
价格六百多。
再一看——
仅是胸背的价格。
何似:“……”
他两眼一黑。
这件胸背比他之前差点丢了的那件羽绒服都贵。
嘬嘬也是过上好日子了。
给嘬嘬穿上胸背,又套上牵引绳,带着嘬嘬出去时,天边已经透出一丝光亮。
何似不了解这个小区的布局,担心迷路,只能一边遛狗一边记路,还不能走远了。
也不知道嘬嘬是不是在家里闷得太久,此次出来,活蹦乱跳,一点也看不出刚生产完的虚弱。
昨晚没有下雪,路面是干的,但冬天的风吹在脸上跟刀刮似的,何似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遮住下巴,缩着肩膀站在草丛外面,等草丛里面的嘬嘬拉屎。
沈栀买的东西十分齐全,连捡狗屎的工具和袋子都买了。
见嘬嘬拉完,何似立即抖开袋子,过去捡屎。
刚用工具夹起狗屎,忽然听见身后响起声音:“是小何吗?”
何似转身,就见毕助理站到了他刚才站的位置上。
随着他的动作,夹在工具上的狗屎也围着他转了半圈,直接怼到毕助理面前。
屎味儿钻进毕助理的鼻子里。
毕助理瞬间皱起眉头,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何似见状,赶紧把狗屎装进袋子里,捆好袋子,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
毕助理看了一眼何似脚边的嘬嘬,用手在鼻前挥了挥,才说:“小何,你也住这里?”
“我不住这里。”何似拉着嘬嘬走出草丛,“我过来找老板,顺便帮老板遛狗。”
毕助理闻言,诧异地指向嘬嘬:“它就是沈总捡的那条狗?”
“对。”
毕助理的视线落回嘬嘬身上,认真打量嘬嘬一番,他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如此反复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不愧是沈总,随便捡都能捡到一条潜力股。”
何似:“……”
不愧是毕助理,一个“丑”字都能说得这么委婉。
他严重怀疑毕助理每天晚上都在看《聪明男人会说话》这种书,并且看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
“你还遛吗?”毕助理问何似。
“不遛了,回去了。”何似收起思绪说,“本来就是牵它出来透透风,顺便上个厕所。”
毕助理哦了一声,又问:“你也养狗?”
“小时候养过。”何似回。
“难怪这么熟练。”
毕助理想到刚才何似镇定自若地和狗屎打交道的画面,心里由衷生出一股敬佩之情,家里目前没养狗的人还能做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
两人一狗进了住宅楼。
嘬嘬走在前面,电梯门一开,它便窜了出去,绳子带着何似也加快了步伐。
毕助理只好走在最后。
其实他来这里找他们沈总的次数不多,一般都是岑助理和马助理过来,今天岑助理和马助理都有其他事要忙,整个办公室里属他最空闲,只能他来跑上一趟。
之前为了方便,他也在他们沈总的门锁里录入了指纹。
本想让何似牵着狗往旁让让,他好上去开门,可话还没出口,只见何似把遮挡盖往上一划,嘀嘀嘀地输了几个数字。
紧接着——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
“欢迎回家。”
何似把门推开,却没进去,他缩短了牵引绳,弯腰按住要往里窜的嘬嘬,说了一句:“毕助理,你先进去。”
“……”
毕助理走进玄关,熟门熟路地从鞋柜里翻出一次性鞋套,穿上鞋套,他另外拿了一双递给何似。
何似看了一眼,没接:“我不用鞋套。”
毕助理一愣:“你就这样穿鞋进去?”
“不是啊。”何似说,“我穿拖鞋。”
毕助理低头一看,果然看到宽敞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双黑色的棉拖鞋,鞋码不小,一看便是男款拖鞋。
再对比何似的脚……
差不多长度。
毕助理沉默半晌,到底没说什么,把多出来的鞋套放回柜子里,先进去了。
何似在门口把嘬嘬的脚和屁股都擦干净,又取下胸背和牵引绳放到柜子上,才松开嘬嘬。
嘬嘬嗖的跑得没了影儿。
毕助理在客厅里站着,见何似穿着拖鞋进来,心头一直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别的不说,何似和他们沈总什么时候熟到这种程度了?居然大清早地过来帮他们沈总遛狗。
等等——
所以何似这是连他们沈总家的住址都知道了!
毕助理心里大惊,胡思乱想了几分钟,看外头的天色亮得差不多了,抬脚朝沈栀的卧室方向走。
才走出一步,何似的声音蓦地响起:“毕助理,你去哪儿?”
毕助理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何似已经走到他身后。
“时间不早了,我找沈总说点事情。”毕助理回。
何似看着他说:“老板还在睡觉。”
“我知道。”毕助理习以为常,这段时间他们沈总非常嗜睡,有时候趴在办公桌上都能睡着,他和其他助理经常在必要时直接喊醒沈总。
当然这也是他们沈总的意思。
何似以为毕助理经过自己的提醒,会继续在客厅里等,可毕助理完全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很快走到沈栀的卧室门外。
敲了敲门。
毕助理扯着嗓子喊:“沈总,你起来了吗?”
里面没人回应。
毕助理又喊了几声,实在喊不醒沈栀,只能进去。
何似跟在后面,见毕助理伸手要拧门把手,心跳都差点漏上一拍,他身体的反应快于大脑的反应,几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毕助理的手。
毕助理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没来得及使劲儿,就被何似强行扯开。
“何似,你干什么啊?”毕助理恼道。
“毕助理,你等一下,我看看老板醒没醒。”何似飞快说完,拧开门就闪进了沈栀的卧室里,生怕毕助理跟着进来,他顺手反锁了门。
咔嚓一声。
外面的毕助理听见声音都震惊了:“何似,你在搞什么鬼?把门打开!”
何似来到床前,发现沈栀醒了,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望着天花板走神。
室内的空调开得很足,沈栀只把被褥一角盖在腹部,从某个角度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些许端倪。
何似松了口气,同时心想以后真得防着沈栀的那些助理,他们和沈栀走得太近,很容易发现什么。
“老板。”何似喊。
“嗯。”沈栀应了一声,把手放下,想从床上坐起。
何似上前搀扶。
沈栀的头发有些凌乱,人也有种刚醒的迷糊,但好好睡了一觉起来,精神明显好了不少,眼下那层青色都淡去许多。
何似说:“毕助理找你,就在外面。”
沈栀叹气:“我听见了。”
这会儿毕助理还在啪啪拍门,恨不得撞门进来,想不听见都难。
“何似。”沈栀说,“你跟他说一下,让他在客厅等着,别敲门了,听得我头疼。”
何似过去开门,刚把门打开一条缝,毕助理就急吼吼地想挤进来,只是何似人高马大,随便一挡,就把门缝堵得结结实实。
“毕助理,老板让你去客厅等。”何似说。
毕助理问:“老板……不是,沈总亲口说的?”
“对。”
“那你呢?”
“你等等。”何似关上门,再次顺手把门反锁,他走过去问,“老板,要我帮忙吗?”
“不用。”沈栀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你还要上班,别迟到了。”
何似问:“你不和我一起?”
沈栀的办公室都搬到万豪了,他还以为今天能蹭一下沈栀的车。
沈栀平静地说:“我请了半天假,下午才去。”
何似愣道:“你什么时候请的?”
“刚才。”
“你刚才打电话请假了?”他也没看到沈栀拿手机啊。
沈栀说:“我向我自己请的。”
何似:“……”
像是看出了何似的蠢蠢欲动,沈栀体贴开口:“我也可以批你的假。”
何似大喜:“真的?”
“但你回去要写张请假条,让你们经理签字,再交到行政部去。”
“……”
这还不是要扣工资吗?
和他们平时请假有什么区别!
何似心如死灰。
*
来到公司,办公室里的人已经到了大半,各自买了早餐,各种味儿在空气中混杂。
何似提了一碗牛肉面坐到工位上,默默吃面。
中午,他和几个男同事去附近的餐馆吃饭,大家聊起最近的新闻,免不了说到他们老板身上。
“今年万豪没有大动作吧?前年那么大个项目,老板都把担子交给曾总和余总,怎么今年过来了?”
“是不是嘉益那边出什么事了?”
“老刘,你老婆不是在嘉益上班吗?她没说什么?”有人问一个同事。
男同事茫然:“我老婆什么都没说啊,嘉益不是好得很吗?从上个月的年会就能看出来,去年才签了一批新人,总不能今年就出事了吧?再说今年才过一个阳历,农历都没到,能出什么事?”
“那你们说老板怎么无缘无故地跑过来了?难道是要重点管理万豪?”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猜着原因,猜了半天,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老板胖了很多吗?”
话音未落,从头到尾都没吭过一声的何似突然背脊一紧,随即拿起茶杯重重放到桌子上。
啪的一下。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大家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何似,面露诧异。
何似单手掌着茶杯,默了数秒,冲大家笑笑:“各位哥哥,我们还在外面,能换个话题不?”
大家一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都哈哈大笑起来。
“行,我们不说了。”坐在何似旁边的同事开玩笑道,“你看着这么大个儿,胆子却这么小,老板又不在这里,也不可能来这里吃饭,我们说几句怎么了?再说也不是说老板坏话。”
“能理解。”另一个同事说,“小何年纪小嘛,刚从学校出来,以前还被老师管着,现在怕老板很正常。”
说完,又安慰何似。
“我们老板还是很通情达理的,有什么好怕的。”
何似:“……”
唉。
吃完饭,何似让几个同事先回公司,他跑了一趟便利店,再回去时,董事长办公室那头已经有不少人在忙了。
何似把东西放到工位的抽屉里,过去看了看,看到毕助理和岑助理都在,两人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正说着什么。
“毕助理。”何似喊了一声。
毕助理看到何似就来气,今早被何似锁在门外时,他差点以为何似要对他们沈总谋财害命了。
当时真的吓坏他了!
他不想搭理何似,但这里还有其他人在,他也不好明说自己和何似之间发生了什么,于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倒是岑助理热情地向何似打了招呼。
何似也不是喜欢自讨没趣的人,便跳过了毕助理,直接问岑助理:“岑姐,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有有。”岑助理忙说,一边领着何似进了办公室一边抱怨,“东西太多了,这里就我和小毕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如果你现在有空,可以帮我们把这些文件按年份和月份分一下类,分完放到那个柜子里就行,你看柜子边上贴了标签,上面有对应的数字。”
何似顺着岑助理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都是些杂活,干起来只费时间和精力,不怎么费脑子,很适合他这种临时过来帮忙的人。
何似坐到岑助理的椅子上,开始分类文件,毕助理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岑助理在门口和工人商量修空调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的声音静了下来,只听岑助理喊:“沈总,你来啦。”
何似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又忍住了,抬头看到沈栀从外面进来,沈栀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外套,可能穿得太厚,整体显得有些臃肿,但那张脸还是十分好看,只是眉眼冷淡,让人不敢靠近。
两人对上视线。
何似喊:“老板好。”
沈栀微颔下首,脸上没什么表情,脚步也没停,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打开后没再关上,何似的目光一路追随沈栀的身影,直到沈栀在办公桌后面坐下,他的视线冷不丁地被岑助理伸来的手挡住。
“别看了。”岑助理说,她还以为何似是在担心自己会被沈栀责怪,“你是来帮忙的,沈总不会说你什么。”
何似知道岑助理误会了,却也不好解释,只能收回目光,继续埋头分类文件。
然而岑助理没有离开,安静片刻,她伸手拉过毕助理的椅子,坐到何似对面。
“小何。”岑助理说,“问你个事。”
何似头也不抬:“什么事?”
岑助理也不墨迹,张口就问:“我再确定一下,你没有女朋友吧?”
何似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岑助理甚至没等他回答,就接着说:“我有个侄女,还在读大三,和你差不了几岁,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要不要见一下?”
“岑姐。”何似停下手里的动作,“我暂时不想考虑找对象的事。”
“为什么?”岑助理一愣,“你这么年轻,现在不找,难道等年纪大了才找?”
何似一本正经:“我想好好上几年班再说。”
岑助理疑惑地说:“可我昨天还在你们这儿听说你元旦参加了相亲活动,你和人家女孩一起上台做了游戏,连微信都加上了,只是最后没成。”
何似:“……”
死秦华!
他就知道那张嘴要在公司里胡咧咧!
沉默的空气中,气氛变得尴尬,岑助理笑了笑,起身忙去了。
午休快结束时,何似回工位拿上东西,过去敲响了沈栀办公室的门——门不知何时关上的。
里面响起沈栀的声音:“进来。”
何似将门推开,只见沈栀从电脑后面偏了下头,和他四目相对后,又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挪了回去。
“老板。”
“嗯。”沈栀嘴上应着,可态度明显比早上的那声“嗯”冷淡一些。
何似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沈栀一直在忙,只好主动走过去。
他把便利店的袋子放到桌上:“老板,我买了一个热水袋,你可以把它充好电后放在腿上,这样暖和一些。”
这办公室里的空调还没修好,刚才他在外面坐了半个多小时,手脚都是凉的。
何似都遗憾没多买一个热水袋,正好一个放在腿上,一个垫在腰后。
沈栀拿鼠标的手顿了一下,目光偏了过来,落到装着热水袋的袋子上,他伸手扯开袋子,看了看里面。
何似还以为沈栀会拒绝。
没想到沈栀很轻易地就接受了,他从袋子里拿出热水袋的盒子,拆开盒子,把热水袋放在办公桌上充电,见充电器上的红灯亮起,转头对何似说:“谢谢。”
何似脸上的笑容刚要绽放。
下一秒,沈栀说:“194号。”
何似:“………………”
第28章 拖家带口
何似准备下班后回家一趟,拿些衣物去沈栀家里,小狗出生不久,需要照顾一段时间,他怕是要住到过年才能回去。
不过他无所谓,他孑然一身,住哪儿不是住。
真说起来,沈栀家的床更软、更暖和,而且自从嘬嘬有了小狗,沈栀家的中央空调几乎没有关过,就凭他家那五级能耗的空调,估计整个冬天下来,他都舍不得开一秒钟的空调。
这么一想,何似还挺美。
距离下班还有五分钟,办公室的人都坐不住了,各自收好桌面,就等时间一到,立即起身走人。
何似稍微装了下样子,没急着关电脑,他在电脑上打开微信群消息,一边装模作样地看一边在心里想回家要拿的东西。
正想得入神,左边列表里忽然跳出一条消息。
[过犹不及:下班等我]
何似一愣。
[何似:老板,我下班不跟你走,我要回家拿东西,身上的衣服都是昨天的,还没换过]
[过犹不及:知道]
[过犹不及:我送你回去]
何似:“?”
他简直受宠若惊,下意识坐直身体。
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老板日理万机,就算走在路上看到地上有钱,也没时间弯腰去捡,因为他们老板的时间比地上的钱更加值钱。
当然。
他们老板这种大忙人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走在路上。
总之——
[何似:老板,我自己回去,还是不占用你的时间了]
[过犹不及:为什么?]
[过犹不及:我送你回去不是更方便吗?还是比起坐车,你更想挤地铁?]
[何似:不是]
[何似:老板,你有那么多事要忙,我怕耽误你]
对面输入了好一会儿,没再发来消息。
五点半一到,办公室的人跟出土的蘑菇似的一个个冒起来,还没出去,就见一道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岑助理抬手叩响办公室的玻璃门,扬声喊道:“何似!”
话音未落,一道道视线落到何似身上。
何似还没起身,便已成为整个办公室的焦点。
岑助理用目光找到他的位置,说道:“小何,沈总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何似问:“现在?”
“现在。”
原本因下班而变得嘈杂的办公室一时间静得仿佛都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大家神色各异,但眼里的诧异藏不住。
何似率先回神,生怕又像上次那样被办公室的人团团围住,赶紧关了电脑,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小跑出了办公室。
他担心沈栀有重要的事找自己,越跑越急,直到跑过中间的电梯,才慢慢放缓脚步。
电梯这头的过道已被清空,大办公室也干净整洁,里面只有两个工位,正好分给岑助理和毕助理两个人,其他助理应该都留在了嘉益。
何似敲响沈栀办公室的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去。
“老板。”
沈栀没像白天那样忙碌,靠在座椅上,身体随着椅子一起左右轻轻晃动,他腿上依然搭着毯子,手里抱着何似中午从便利店买来的热水袋,抬眼问:“下班了?”
何似看沈栀一派轻松的模样,松了口气。
“对。”他说,“下班了。”
“打卡了吗?”
“刚来的路上打了。”
在手机上打卡,几秒钟的事。
沈栀又问:“东西都拿上了?”
“拿上了。”何似说,除了手机,他就只有一个人,每天两手空空地来、两手空空地走,不像有些同事,还要提上饭盒。
沈栀闻言,起身把热水袋和毯子一起放到椅子上。
办公室里的空调已经修好,虽然温度开得不高,但沈栀做不到整个下午都在办公室里穿着大衣,他把大衣脱下挂到了衣架上,身上只有一件单衣。
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腹部还是比较显眼。
何似站在原地,视线不动声色地在他们老板的肚子上打转。
才三个多月吧。
怎么感觉这肚子比其他人大上一些?
但何似没怎么接触过孕妇,唯一在生活中接触过的孕妇还是赵娇。
赵娇怀孕时,他们还没毕业,因为都在实习,所以见面次数不多,但偶尔几次在学校里碰到,哪怕赵娇穿着春夏的薄衣,也并不显怀。
后来还是在他们的毕业答辩上,他乍然看到赵娇那遮都遮不住的孕肚,反应和其他人一样,都吓了一跳。
仔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赵娇怀孕三四个月时是什么样。
他压根不关注赵娇。
当时的他甚至都没想过自己和赵娇还会产生纠葛。
这时,沈栀的目光扫了过来。
何似连忙收回视线,咳嗽了声,一本正经地问:“老板,你找我过来有事吗?”
沈栀已经穿上大衣,大衣很好地挡住了他腹部的隆起,他套上围巾,走到何似身旁,很自然地开口:“你不是要回去拿东西吗?”
何似茫然:“啊?”
沈栀对他抬抬下巴:“车在楼下,走吧。”
直到坐上沈栀车里的副驾驶位,何似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怎么就这么跟着沈栀走了?
元旦那天沈栀也是用这辆车送何似回家,车载导航上有何似家小区的名字,沈栀直接打开导航,搜索路线。
等车子滑到路上,何似问:“老板,你不忙吗?”
沈栀看着前方,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都下班了,我忙什么?”
“没有工作?”
“有。”沈栀说,“工作是做不完的,做好今日份就行,明日份等明日再说。”
“……”
何似震惊了。
这是他们卷王老板说的话吗?
之前他们老板可是凌晨四五点还在处理工作,比经理还卷。
“而且我推掉了很多工作,暂时放到其他人手里。”沈栀接着说,“我怀孕了,医生说不能过度劳累,要想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只能舍下一部分。”
何似愣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老板,那你从嘉益过来万豪也是……”
“养胎。”沈栀言简意赅。
何似:“……”
估计他们老板还不知道下面人心惶惶,都以为老板这次过来是要制裁他们,一个个夹着尾巴,连热爱带薪拉屎的秦华都减少了上卫生间的时长。
“嘉益还有其他股东,也有我的亲戚在,很多双眼睛盯着。”沈栀说,“我在万豪方便多了。”
何似心想。
他蹭车也方便多了。
下班高峰期很堵,他们在一条路上堵了快半个小时,沈栀那股恶心劲儿又上来了,趴在方向盘上想要作呕。
何似看得也很难受,问沈栀要不要下车吐。
沈栀只是摆手。
他中午吃得不多,吐也吐不出什么。
何似只好下车和沈栀交换位置,顺便拿了一瓶水递给沈栀,想了想,他又拿回水,拧开瓶盖后,重新放到沈栀手上。
“你这要吐到多久?”何似说。
沈栀系上安全带,脸色苍白,歪头靠在椅背上缓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医生说一般情况只持续前三个月,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些人要等到第四个月才会逐渐减轻。”
前面还在堵车,天都黑了,放眼看去,一双双红色的车尾灯在昏暗的背景中几乎连成一片。
何似给车挂了空档,扭头看向沈栀。
沈栀已经闭上眼睛,可能是刚喝了水的缘故,嘴角沾了些水。
何似到处找了一下,没找到纸,索性用手背擦过沈栀的嘴角。
谁知他的靠近把沈栀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同时往旁避了一些,等看清楚伸过来的是何似的手后,皱着的眉头略有放松。
何似收回手说:“老板,你嘴角有水渍。”
沈栀立即摸向嘴角。
“我刚帮你擦掉了。”何似补充,“如果你不介意我是用手的话。”
沈栀没说介不介意,放下手,看了何似一眼:“谢谢。”
前面的长龙慢慢松动,车子一辆接一辆地行驶起来,何似把档换回去,松开刹车,踩上油门,跟上前面那辆车的速度。
他看着前面的车屁股,话在嘴边绕了一圈,还是挤了出来:“老板,辛苦你了。”
沈栀没有说话,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仿佛没听见何似在说什么。
不过在后面的路程中,何似几次逮到沈栀偷瞄自己。
唉。
老板真的是……
还装模作样地把手挡在眼睛旁边,此地无银三百两。
*
把车停在小区外面,何似本想让沈栀在车上等着,他快去快回,可沈栀说车里空气太闷,不想在车上呆着。
何似只好把人带进小区。
进了单元楼,他带着沈栀往楼梯上走,他都走到一半了,回头一看,沈栀站在楼梯下,一动不动。
“老板?”何似喊。
“我们走楼梯?”沈栀问。
何似以为沈栀嫌累,安慰道:“只有几楼,很快就爬上去了。”
“不是。”沈栀说,“电梯呢?”
何似这才明白什么,说道:“我们这是安置房,很久以前建的了,没有电梯,大家都走楼梯。”
沈栀沉默了。
何似叹气,往下走了两步,向沈栀伸手:“来,我拉着你走。”
他依然以为沈栀会拒绝。
结果下一秒,沈栀没怎么犹豫,就抬手搭上了他的手。
何似抓住沈栀的手,轻轻往上一扯。
沈栀借力走上楼梯。
两人一前一后,手牵着手,楼道里的空间有些狭窄,昏黄的光洒在他俩身,何似走在前面,想到自己拉着的不止老板一人,顿时有种自己在拖家带口的感觉。
这感觉真是……
很微妙。
很难以形容。
还好家里之前收拾过,看上去不是太乱,何似把沙发上的衣服一股脑扔回卧室床上,又几脚踹开随便堆在地上的一些东西,他拍了拍沙发上的灰尘:“老板坐。”
沈栀坐到沙发上。
何似临时烧水,倒了两杯热水放到茶几上,又把茶几上的杂物都堆到一边,才说:“老板,我进去收东西了,你在这里坐会儿。”
沈栀没有到处乱看,只是坐着,点了点头:“去吧。”
何似要拿的东西不多,除了最基本的换洗衣物外,就只有一些日用品和平时看的几本书,正好用一个行李箱装完。
拖着行李箱回到客厅,沈栀已从沙发上起来,手里端着水杯,站在柜子前看上面的东西。
柜子在电视机旁,和电视柜连在一起,是木工在装修时贴着墙壁做的,柜子从上往下一共分了四个小格,下面三个小格各自放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只有最上面的一个小格一看便知经常打扫,里面放了三个相框,每个相框的玻璃都擦得干干净净。
何似走过去,目光顺着沈栀的目光落过去。
沈栀在看最前面的那个相框,里面卡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对父子,容貌相似,尤其是他们的眉眼,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男人搂着男孩的肩膀,笑容灿烂,男孩个子不高,看着瘦瘦小小,一套中学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他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只是有些麻木地望着镜头。
沈栀说:“你和你小时候不是很像。”
“都这么说。”何似很快收回目光,不愿多看的样子。
“照片上的你上中学了吧?”沈栀问。
“嗯。”何似说,“初二。”
沈栀笑了一下,笑容很浅,但出现在他那张一向冷淡的脸上,笑意似乎被放大几倍,和平时很不一样。
“你初中的时候好像不怎么高,怎么现在长这么高?”
“我初中的时候很矮,读高中后才长起来。”何似几乎不和人说这些,哪怕在了解他过去的梁玄和余达文面前,他也总是下意识地对过去避而不谈。
此时可能是话题刚好走到这里。
何似垂着眼皮,顺其自然地说了下去。
“我读高中时不仅要上学,还要到处打工攒学费和生活费,好多地方不招未成年,我要托很多关系才能找到合适的兼职,都过成那样了还能长个儿,老天也在可怜我吧。”
沈栀听得愣了一下,眼中的笑意迅速淡了下去,他扭头看向照片中的男人,眉头皱起。
“你爸没管过你?”
“我爸……”何似回忆了下,“我都忘记他那段时间在干什么,我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但经常见不到他,我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在生活。”
“现在呢?”沈栀问,“他没和你住在一起?”
何似偏头看着沈栀,安静半晌,语气轻松地说:“他早死了,我高中毕业之后不久,他就死了。”
说完,顺便补充。
“我妈也早是别人的妈了,她在我六岁多的时候和我爸离婚,没回来过。”
沈栀十分错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很突然的,他伸手抓住了何似的手。
还没开口,何似抬眼与他对视,表情郑重:“老板,我只想问一件事。”
“你问。”沈栀哑声回。
“我想知道——”何似顿了顿,说道,“经理跟我说元旦那天加班的人,加班工资翻三倍,年底奖金也会翻倍,这是真的吗?”
“……”沈栀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何似抹了把脸,痛苦地说:“上周发工资,我反复算了几遍,加班工资没翻三倍,经理说加班的事是嘉益的行政在管,工资都发下来了,她打电话过去问了几遍,对面也没个说法,还说嘉益和万豪的薪酬制度不一样,我是万豪的员工,不能按照嘉益的标准来,可我就算不是嘉益的员工,干的也是差不多的活儿啊,本来元旦假期就该休息,我还在外面参加活动,报名费都缴了,结果中途被经理喊走,我熬了个大夜加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这事本来就说好了,我也是信任经理,才一直把这事记着,结果你看……”
说到最后,他拖长语调,小心翼翼地瞅着沈栀。
沈栀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老板。”何似轻声说,“你说漏掉的工资该怎么办……”
沈栀放开何似的手,转身就走:“我明天跟行政部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把你的工资补上。”
何似连忙拉着行李箱跟上去,欣喜地说:“谢谢老板!”
沈栀开门出去,头也不回,只有声音轻飘飘地传回来:“客气了,194号。”
何似:“……”
不是……
这三个数字怎么又冒出来了?
过不去了是吧!
第29章 《准爸爸必看,陪老婆怀孕》
第二天早上,何似还是没有蹭上他们老板的车。
因为他都遛完狗准备出门了,他们老板还没起来,他轻轻打开老板卧室的门,里面一片昏暗,只能模糊瞧见床上睡着个人。
何似等了有几分钟,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要关门时,一道声音响起:“车库尾号31到33上停的都是我的车,车钥匙在鞋柜的老位置上,你不想坐地铁就自己开一辆去公司。”
空气本就安静,何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沈栀在说话。
“老板,你醒啦?”何似问。
“没有。”沈栀回得很快。
何似:“……”
没醒还说话。
你在说梦话呢。
来到玄关,何似在放小物件的抽屉里一通翻找,最后勉强挑出一个奔驰的车钥匙,但到车库看到那辆奔驰车后,他又把车钥匙放了回去。
算了。
他这种牛马不配开车,免得到时候还要被人怀疑车是他偷的。
挤地铁来到公司,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见经理从办公室里出来。
两人撞上目光。
经理对何似招了招手:“小何,你来得正好,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件事。”
何似把手里提着的米粉放到自己座位上,顺便脱了外套搭椅背上,才过去敲响经理的办公室门。
经理本来就要出去,没有坐回椅子上,直接站着说:“刚才嘉益的行政给我打电话了,说要重新核算你的工资,元旦假加班漏掉的工资,会在下个月给你补上,到时候你注意一下金额。”
何似闻言,只觉惊讶。
他昨天晚上才跟沈栀说了那件事,今天一早就有结果了。
不得不说,他们老板的动作就是快。
“好的。”何似喜道,“这点小事还要麻烦杨姐,真的很不好意思。”
经理瞥他一眼:“你真觉得不好意思就不会在微信上催我四五次了。”
何似:“……”
其实他还找来了经理的办公室一次,因为经理被他问得烦了,不回他的消息。
“算了,我理解你的心情,都是打工人,能把加班费拿回来就好。”经理说着,扭头看向何似,话锋跟着一转,“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跟嘉益那边说的?”
何似早就猜到经理会这么问,便搬出已经准备好的回答:“我直接跟老板说了。”
经理表情诧异,上下打量何似一番:“听说昨天下班老板又叫你过去了,你很讨老板喜欢啊。”
何似笑笑,没有接茬。
经理自然看出了何似在装傻充愣,既然何似不想多说,她也懒得多问,挥了挥手让何似出去了。
下午四点,何似跟着经理出完外勤回来,坐下没几分钟,经理突然发了一张截图过来,上面是曾总的助理在小群里通知半个小时后开会的内容。
[杨经理:你准备一下]
[杨经理:等会儿跟我去会议室,你负责会议纪要]
何似:“……”
这马不停蹄地……
他抹了把脸,回了个ok的手势。
平时他都回复“好的”或者“收到”或者“嗯嗯”,不高兴时,只会扣一个ok的手势,也不知道经理能不能看出他窝囊版的报复。
会议在a会议室里开,何似提前三分钟过去,就见一个年轻女生正在往桌上放刚冲好的咖啡。
女生听见声音,对何似点了下头。
何似认出女生是曾总的助理,打完招呼后,他找了个位置坐下。
片刻,曾总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往里看了看,问女生:“小王,老板还没来吗?”
女生摇头:“没看到老板。”
“嘿,真是奇了怪了,都下午四点多了,老板居然还没来,以前开会他都是最积极的。”曾总说。
“是不是临时有事?”门外另一个人说,是楼上宋总的声音。
“都要开会了,临时有事也该说一声吧。”曾总走进办公室,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看来老板也不是机器,也有累的时候。”
曾总拿出手机,刚拨通电话,门外一道铃声响起。
然后是宋总的声音。
“老板来了。”
曾总立马起身。
何似抬头看去,只见沈栀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毕助理和岑助理,再后面是宋总等人。
曾总助理已经放完咖啡,正要回自己的位置,被何似伸手拦了一下。
“小王,老板不喝咖啡。”何似小声说,“你把老板那杯咖啡换成温水吧。”
小王啊了一声,倒不是质疑何似的话,而是何似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来,她的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
而且以前开会时,她都是备的咖啡,老板也都喝了。
没等小王开口,前面的曾总喊道:“小王,过来把投影仪打开。”
小王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何似看向沈栀,对方已经落座,正在听旁边的宋总说着什么,他双手抱臂,身体轻轻往后靠着,明明是很放松的姿势,可感觉上有些紧绷。
不过沈栀垂着眼皮,听得十分认真。
在一群只穿着单衣或者单薄正装的人里,穿了外套的沈栀显得格格不入,但所有人都只是悄悄看上两眼,没人敢说什么。
何似犹豫了下,轻手轻脚地出了会议室,结果在门口遇到匆匆过来的经理。
经理喊住他:“马上开会了,你怎么出来了?”
何似说:“我拿东西。”
“那你快点。”
何似以最快的速度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温水,端着水回到会议室,大部分人都落了座,只剩曾总和他助理还在调试投影仪。
会议室里很安静,除了曾总和他助理的说话声外,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何似看映在幕布上的画面不怎么清晰,啪的一下把会议室里的灯全关了。
趁着光线昏暗,他猫腰来到沈栀身后,小心翼翼地伸长了手把水杯放到沈栀面前的桌上。
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他,只有沈栀回头看他。
“刚接的温水。”何似把声音压成了气音。
其实他还想叮嘱一句别喝咖啡,可这话有些越界,要是被沈栀左右两边的人听见,那还得了。
沈栀微点下头。
何似又猫着腰,做贼似的绕回自己位置上,刚松口气,扭头就对上了经理那道探究的视线。
“你小子确实厉害。”经理说,“怪不得能讨回加班费。”
虽然知道经理脑洞再大也不可能大到猜出真相的程度,但何似做贼心虚,没忍住解释了下:“上次在嘉益的时候,你让我下去买咖啡,老板说他不喝咖啡,我刚想起了这件事。”
“我知道。”经理说,“问题是你能不能拿个像样的杯子?”
经过提醒,何似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的咖啡是用透明玻璃杯装的,还不是普通的玻璃杯,面上有纹路,杯口往外延伸了一圈,看着很有特色。
他们公司没有专门的茶水间,更不可能有这些杯子,显然是曾总助理特意准备的。
何似:“……”
再看沈栀面前。
用玻璃杯装着的咖啡旁多出一个一次性纸杯,纸杯是随便买的,本来看上去没什么,然而一旦有了咖啡的对比,就明显变得廉价了。
何似顿时有种再过去把纸杯拿走的冲动。
刚这么想完,沈栀忽然动了一下。
在何似和经理的目光中,沈栀很自然地伸手端起纸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何似一时怔愣,等到前面调试好投影仪的曾总开口说话,他才回神,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又迅速压下去。
余光里,经理一脸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表情。
会议开始后,何似打开手机的录音器放到笔记本旁,拿着笔,一边记录一边走起了神。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怀孕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注意的地方也太多了。
唉。
父母难当啊。
下班后,何似有意在办公室里逗留了十来分钟,看其他人差不多走完了,他才去董事长办公室找沈栀。
不过沈栀没在,打电话问,才知道沈栀已经在楼下车里等着了。
老板下班比他这个员工还要准时。
何似下楼,走到车前,透过挡风玻璃往里看了看,只见沈栀坐在驾驶位上,车里再没其他人。
他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弯腰问道:“老板,你现在都是自己开车吗?”
“对。”
“之前不是有个司机吗?”
“暂时不用他了。”沈栀语气平静,看何似还有疑惑,便多说了两句,“目前知道我怀孕的人不多,可数下来也有几个,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了。”
虽然沈栀打算生下这个孩子,但是男人怀孕生子到底是一件稀罕事,他不想站在八卦中心,也不想让孩子从生下来就开始承受流言蜚语。
所以他打算一直瞒着。
等到几个月后他把孩子生下来,再给孩子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
何似闻言,没再多问,但也没有上车的意思,他想了想,说道:“以后我来开车吧,万一你开到一半不舒服,那很危险。”
沈栀没有拒绝,主动解开了安全带。
晚饭还是点的外卖,保安帮忙送进来的清粥小菜,昨天和前天都是吃的这家,只是点了不同的菜式。
吃完饭,何似收好碗筷放进厨房的洗碗机里,转身就见他们老板坐在岛台后面,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何似不知道他们老板什么时候来的。
都怀着孕,走路还悄无声息的。
“老板。”何似走过去,趴在岛台的另一半上,“商量个事呗。”
沈栀翻了一页书,一边看一边说:“你说。”
岛台的宽度只有四十厘米左右,何似占一半,沈栀占一半,几乎是面对着面。
他俩的头顶上悬着一盏光线明亮的吊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何似看见灯光铺满沈栀的脸,连每根眼睫都照得一清二楚。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他说:“以后别点外卖了,我来做饭。”
沈栀抬眼:“你会做饭?”
“简单的可以,复杂的也可以现学。”何似自信地说,“就像你这几天点的外卖,我在网上找找食谱,基本上能复刻出来。”
沈栀顿时沉默,眼神变得有些怪异。
何似问:“你不相信?”
沈栀不答反问:“味道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可能完全一样,但一样的食材和步骤做出来的话,应该差不了多少,而且外卖都不太干净,你怀着孩子,又是入口的东西,我们自己在家做比较放心。”何似说得情真意切。
沈栀默默看着他,眼里似乎有波光流转,很快,消失不见,他啪的一声合上书本:“有什么条件?”
何似一脸诚恳:“没有条件,做饭而已,举手之劳。”
沈栀动也不动,继续看着何似。
何似清了清嗓子,站直身体,一边观察沈栀的表情一边谨慎地说:“只是这个买食材的钱嘛……”
沈栀:“呵呵。”
呵完,起身拿着书就走。
何似忙道:“老板,你看我为了让你在孕期睡个好觉,每天晚上都要起来两三次,给小狗喂食和收拾屎尿,早上还要起来遛狗,这家里也是我收拾的,不然客厅都乱成什么样了,我出去做兼职都没这么累,现在加上做饭,估计连休息的时间都没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顺便赚点辛苦费。”
沈栀微微一顿,皱起眉头:“你很缺钱?”
“缺啊!”何似说,“我一直都很缺钱。”
“你底薪都有一万多,不够花?”
何似有些惊讶,心想老板居然连他底薪多少都知道。
“生活费是够的,但做其他事就不够了。”他老实回答。
“你要钱干什么?”
“买房子。”何似说,其实后面还有一个“娶老婆”,也不知怎的,他没敢说出来。
沈栀问:“你家的房子是租的?”
“不是租的,但我想换套房子。”何似说,“我家离城里太远了,上班很不方便,而且没有电梯,每次买大件搬上去都费时又费力,如果攒够钱了,我想换一套城里的房子。”
沈栀转头看向何似,安静片刻,说道:“以后在家,都由你来下厨。”
何似惊喜交加,高兴地说:“谢谢老板!”
“但我不会陪你去买食材。”沈栀冷冷补充,“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当成一份兼职来做。”
“老板放心,我不会让你陪的,我也没打算让你陪。”何似拍着胸脯保证。
沈栀:“……”
这天晚上,沈栀没再跟何似说一句话。
睡前,何似收到沈栀的转账消息,他捧着手机看了好一阵,随即反应过来——
老板是不是又生气了……
*
时间一晃到了周末,何似要回去给蔡阿姨的女儿补课,吃过午饭便出发了,到家时正好是下午两点。
小宝好久没见何似,不仅一点都没生分,还跟牛皮糖似的黏着何似不放。
何似没有办法,只好一边抱着小宝一边给乔思妤补课,小宝的瞌睡说来就来,不多时就在何似怀里歪着脑袋睡过去了。
这个时候,蔡阿姨才过来抱走小宝,从卧室出来,她不好意思地对何似说:“小宝又给你添麻烦了。”
何似拿过试卷,不动声色地盖到书上,笑道:“不麻烦,小宝还是小孩子,又不重。”
“你好几天没回来,小宝天天念着你,想你得很。”蔡阿姨把茶几上的水果盘子放到餐桌上,拿起递了一个橘子给何似,想起来说,“对了,昨晚你妈来了。”
何似剥橘子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蔡阿姨。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全散,速度之快,把蔡阿姨都吓了一跳。
不过他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重新挂上笑容,一边剥橘子一边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这里的房子是何似他爸和袁芳离婚前买的,一家三口搬过来时,蔡阿姨夫妻已经住在他们楼上,只是没住两年,袁芳偷偷跑了。
蔡阿姨早忘了袁芳长什么样,因为这几年袁芳经常过来,她才重新认识了袁芳。
“好像是晚上八点多,我下楼扔垃圾的时候碰到她的。”蔡阿姨说,“她一直在敲你家的门,还以为你不给她开门,我跟她解释说你这几天都没回来,她才离开。”
何似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乔思妤,扯了张纸,擦干净手,才轻轻哦了一声。
蔡阿姨知道何似不想在袁芳身上多聊,连忙转移话题:“你下周也不回来吗?”
“可能要等过年去了。”何似说,“我同事家的小狗连眼睛都睁不开,还要照顾一段时间。”
那个同事呢?
什么都不做?
蔡阿姨心里犯起嘀咕,但没好意思说出来,想来想去,她小声问了一句:“是女同事吗?”
“男同事。”何似说,“我怎么可能住女同事家里。”
蔡阿姨讪笑一声:“也是。”
聊完,蔡阿姨拿着篮子去客厅做绣活儿了,何似朝客厅的方向多看了几眼,刚回过头,就听乔思妤的声音响起:“小何哥哥,是女同事吧?”
何似看去。
乔思妤吃完橘子,刚擦干净手,拿着笔没有继续做题的意思,正神情莫测地望着他。
“不是女同事,是男同事。”何似没多解释,用手指在她的试卷上点了点,“题做完了吗?就开小差了。”
乔思妤嘿嘿一笑,一点都不怕何似的样子,她用笔头指了一下被何似藏在试卷下面的书。
“准爸爸必看,陪老婆怀孕。”乔思妤说,“我看到你的书名了。”
何似:“……”
乔思妤问:“小何哥哥,你要当爸爸了?”
何似平时可以没脸没皮,但当着一个未成年小姑娘的面,还被小姑娘直接把书名念了出来,他臊得脸上好像有火苗在往上窜。
“你看错了。”何似把手伸到试卷下面,合上书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书塞进一旁的挎包里。
乔思妤一脸憋笑。
何似瞥她一眼,沉着声说:“做题。”
“好好好。”乔思妤说。
何似拿过乔思妤的课本,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看了没几分钟,他又慢吞吞地摸到手机,打开手机,点进读书软件。
不一会儿,电子版的《准爸爸必看,陪老婆怀孕》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可惜做笔记不方便。
还是手写笔记更容易记忆。
另一头,银灰色的车转弯驶进一个古香古色的院子里,在小道上蜿蜒了十来米,最后停在一栋古朴的楼前。
车刚停稳,盛骏连忙下车,绕过车尾来到后座的另一边车门外,还没伸手,车门已被人从里打开。
“哥!”盛骏看着沈栀下车,又气又急,忙上前说,“我不是让你坐着别动吗?等我开门,你再下来。”
沈栀关上车门,有些无语地说:“我不是残疾了。”
盛骏心说不都一样吗?
在他这里,他哥简直成了一颗易碎的玻璃珠,他生怕他哥不小心磕着碰着或者不小心摔了,每次想起来都提心吊胆。
这段时间里,盛骏做了不少事,其中最大的事就是把他哥身边的男人都排查了一遍,可孩子的另一个爸哪儿有那么好找?播颗种子就跑的人,像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他看谁都像那个人,又看谁都不像那个人。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想通了。
既然孩子的另一个爸跑了,那就让他来担起那份责任,他是孩子的亲叔叔,只要有他在,孩子的父爱就不会缺失!
他可以给孩子源源不断的父爱!
当然——
如果孩子想要母爱,他就无能为力了……
毕竟他也不可能变成一个女人。
盛骏给司机打了招呼,让司机自个儿先去吃饭,半个小时后再回来,然后领着沈栀往楼里走。
门口的服务生瞧见他们,连忙迎来:“两位先生有预约吗?”
走在前面的盛骏刚要说话,一道声音忽从楼梯上传来:“盛骏,你来啦。”
盛骏和沈栀同时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从楼梯上下来。
居然是徐麟。
盛骏当场黑了脸,往沈栀身前一挡。
然而徐麟无知无觉,一边往下走还一边飞快地整理了下衣服领口,他穿得颇为正式,头发也做了造型,整体来看,确实很帅。
第30章 他挺好的
盛骏这些天为了找孩子另一个爸的事忙得晕头转向,都忘了上次教训徐麟是什么时候,不过看徐麟这活蹦乱跳的样子,估计身上的伤都好完了。
想到这里,盛骏又有些蠢蠢欲动。
他手痒了。
徐麟并不知晓盛骏心中所想,见盛骏阴恻恻地望着自己,也不意外,还十分抱歉地冲他笑笑,然后偏头看向被盛骏护在身后的沈栀。
沈栀也在看他,表情和目光都很平静。
有了中间的盛骏作对比,徐麟感觉此时的沈栀看上去真是平易近人极了,身上仿佛笼着一层圣光,让他舍不得挪开视线。
“沈栀。”徐麟喊了一声,“好久不见。”
沈栀微微点头:“徐先生。”
“我们先上去吧,楼上已经有人等着了。”徐麟看了一眼盛骏,继续好声好气地说,“你姨妈也来了,在楼上招呼客人。”
下周三是沈栀姨妈也就是盛骏他妈的生日,姨妈没打算大办,便提前一周请相熟的人吃饭。
今天请的是一些亲朋好友,但沈栀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徐麟。
他记得徐麟他妈和他姨妈只是认识而已,要说熟也没有多熟。
显然盛骏也有相同的疑惑。
盛骏催着想和沈栀并排而行的徐麟走到前面,他拉着沈栀,有意落后好几步,把手挡在嘴前,悄悄说道:“哥,我早就问过我妈了,她今天没请徐麟他们,我也不知道徐麟怎么在这里,要是知道他在这里,我肯定不让你来。”
盛骏一脸紧张,甚至看都不让沈栀往徐麟身上看。
沈栀只是朝徐麟那边瞥了一下,盛骏立即用身体挡住他的目光。
“盛骏。”沈栀的目光在盛骏脸上打了个转。
盛骏当即一个哆嗦:“哥?”
沈栀说:“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盛骏一听这话,心头大骇,连脸色都变了,他知道他哥又聪明又敏锐,却没想到他哥神机妙算到了这种程度。
但他怎么可能承认?
死也不承认!
“没有啊。”盛骏讪讪一笑,“哥,你太高看我了,我从小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长大,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啊?”
沈栀默默看着盛骏。
盛骏表情僵硬,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敢看他哥的眼睛。
还好沈栀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见前面的徐麟在一个包厢外面停下脚步,便知道到地方了。
徐麟脸上挂着笑,视线一直落在沈栀身上,他有意想和沈栀说几句话,但沈栀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直接转身走进包厢。
倒是盛骏在他面前停下。
徐麟扭头对上盛骏那张横眉竖眼的脸,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几分。
盛骏毫不客气,目光上下打量。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徐麟,长得不错、身材不错、衣品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会来事,没有其他富几代那些鼻孔朝天的臭毛病,要是私生活干净一点,确实是个很好的对象。
盛骏心里惋惜,同时越想越气。
都和他哥相亲了,还管不住自己的鸡,把他哥当什么了?家中屹立不倒的红旗吗?以为和他哥在一起了还能外面彩旗飘飘。
想到那晚的事,盛骏就觉徐麟这个人脏得不行,才几秒钟的时间,连空气都被徐麟污染了。
还好孩子的另一个爸不是徐麟,不然他晚上睡觉想起这件事都能呕出一口血来。
“徐麟,看在我们之前认识的份上,我跟你直说了吧。”盛骏两手插兜,不在他哥面前时,他冷眉冷眼的模样很能唬人,“你一声不吭地消失这么多天,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我哥找你好久都找不到,大家都是成年人,你这态度,懂的都懂,我哥又不会对你死缠烂打,你都做得这么明显了,就一拍两散呗。”
徐麟慌忙解释:“不是,盛骏,你听我说,我没有故意消失,我只是……”
盛骏嘴角一扬,冷冷笑道:“你只是什么?你只是遇到意外了?你只是受伤了?你只是出不了门了?”
徐麟:“……”
还真是这样。
可他想说的话都被盛骏说了。
“行吧,我相信你,你有苦衷。”盛骏说,“但相亲这种事本就主打一个高效率,讲究时效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家店,你已经out了,就别想着我哥了,找下一个目标吧。”
盛骏说完,想拍拍徐麟的肩膀,但一想到徐麟兴许又是才从哪个人的床上下来,便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
要往里走,却被徐麟挡住。
“盛骏,话不能这么说啊。”徐麟急道,“我消失是我不对,我确实受了伤,躺在床上,连地都下不了,可你哥也没找过我啊,消息也没发,电话也没打,要是他来找我,我爬也会爬起来见他。”
盛骏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
他哥怎么可能找徐麟?
他哥又不喜欢徐麟,早把徐麟忘到九霄云外了,要是再过几天,估计他哥连徐麟长什么样都会忘记。
但谈话技巧之一就是不能让自己落于道德下风,尤其是面对徐麟这种人。
“你突然消失,还想让我哥一直想着你。”盛骏两眼一眯,“你把我哥当成你的舔狗了?”
徐麟:“……”
不是……
话怎么说到这里了?
他从没把沈栀当成他的舔狗啊,他当沈栀的舔狗还差不多!
徐麟还想解释,可盛骏不想再听,绕过他,大步流星地进了包厢。
包厢很大,里面放了两张足以坐下十人的大圆桌,还带了客厅和卫生间等区域,客厅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放着沙发、茶几以及电视柜等,另一部分则放了一个自动麻将机。
盛骏张望一圈,发现他哥不知被谁带到麻将机那里,正坐在其中一方,眉头紧锁地看着手里的牌。
他哥身后挤了好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敷衍了事地和其他人打完招呼,盛骏走到他哥身后,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挤开了围着他哥的几只苍蝇。
几只苍蝇发出不满的声音。
“小骏也真是的,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主动喊人,我们在这儿站着呢。”
盛骏假笑着回头。
“叔叔阿姨好。”
在他眼里,这几个人长得大差不差,只有男女之分,反正来的都是不重要的亲戚,他懒得记他们的特征,记一个徐麟已经够让他烦了。
“什么阿姨?我是你妈的妹妹,你该叫我小姨,叫阿姨这么生分。”一个女人嗔道。
盛骏顿时笑也不笑了,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变为尴尬,还想说话,就见盛骏把头转了回去,弯腰对沈栀说:“哥,你会打麻将吗?”
语气完全不同,跟变了个人似的。
沈栀刚摸起一张牌,放进牌堆里,经过几秒钟的思索,又把牌打出去。
盛骏一看就知道他哥打错了,打四条的话能胡三六九条带六万,这么一打,只能胡一种牌,那种牌有三张都出现在了牌桌上,剩下一张估计被其余三家捏在手里,不会打出来。
果不其然,沈栀回答:“没打过,现学的。”
“哥,你真厉害。”盛骏将双手撑在膝盖上,猫着腰,由衷地说,“没打过麻将还知道怎么胡牌。”
盛骏第一次看他哥打麻将,也是第一次看他哥接受这些娱乐活动。
以前他哥就知道工作,休息时也在翻邮件,每次他邀他哥出去玩,他哥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从不参与。
盛骏很高兴他哥的改变。
人活着又不是只为工作,劳逸结合最重要嘛。
他嘿嘿直笑,笑到一半,被沈栀拍上脑袋,一把推开。
“离我远点。”沈栀说,“一嘴烟味。”
盛骏:“……”
他抽烟都是两个小时前的事了,抽完还特意吃了颗糖。
这都能被闻到!
打了两圈下来,姨妈从外面进来,过来和沈栀打招呼:“你什么时候来的?”
盛骏在旁说道:“我哥和我一起来的。”
“你俩倒是感情好。”姨妈笑着说完,注意到沈栀身上的衣服,又说,“包厢里开了空调,你觉得热的话就把外衣脱了。”
“不热。”盛骏忙说,“我哥最怕冷了,穿着外套正好合适。”
说着,冲沈栀挤眉弄眼。
“是吧?哥。”
姨妈拍了一下盛骏的背:“你是你哥的传声筒吗?我在和你哥说话,你老插什么嘴。”
盛骏抱着姨妈晃来晃去:“你也说了我和我哥感情好,我当我哥的传声筒有什么不对。”
“你啊……”
姨妈无奈,本来还看沈栀好像长胖了,要说上几句来着,被盛骏这么一打岔,都忘干净了。
等牌局结束,盛骏拉着沈栀和姨妈到外面的过道上说悄悄话。
“妈,不是说了我哥和那个徐麟已经没关系了吗?我还专门问过你,你说没请徐麟他们,那刚才站你后面的人是谁?徐麟的克隆人吗?”
“哎哟,我真的没请徐麟一家。”姨妈看自己儿子一把年纪了还跟三岁孩子似的闹腾,嘴巴噘得都能挂油壶了,也是头疼得很,“他自己打听到地方过来的,说来帮忙,人都来了,我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赶走吧?”
“帮忙?”盛骏冷笑,“稀烂的借口。”
姨妈懒得跟盛骏多说,转头看向沈栀:“你对徐麟没感觉?”
沈栀说得直接:“不喜欢。”
“徐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喜欢在外面乱搞。”盛骏不好说自己背地里调查了徐麟的事,便暗戳戳地说人坏话,“要是我哥和他在一起,每天都不用吃饭了,饿了就摘下头上一顶绿帽充饥。”
姨妈:“……”
看沈栀的确对徐麟没什么兴趣,姨妈没有多劝,她是希望沈栀早点找到一个人组成家庭,但前提是沈栀自己喜欢,这见过面了都没喜欢上,那就没办法了。
往里走时,姨妈再次注意到沈栀的身形,忍不住伸手轻拍了下沈栀的肚子:“说过多少遍了,工作再忙,也要以身体为重,你看看你,日夜颠倒,饮食不规律,一下子就长胖这么多……”
“妈!”后面的盛骏突然喊道。
姨妈吓了一跳。
盛骏几个箭步窜上来,拍开姨妈的手,气道:“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别上手啊!”
姨妈被自己儿子的激烈反应吓糊涂了:“拍一下有什么?我又没使多大劲儿……”
盛骏义正辞严:“拍也不行!”
他哥现在金贵着呢!
姨妈一头雾水,还是沈栀把盛骏推开,让姨妈先进去后,他对盛骏说:“你生怕你妈不知道我有了?”
盛骏愣了一下,一脸委屈:“哥,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那你就收着点,别把什么都写脸上。”沈栀看着盛骏,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对徐麟做什么了?”
盛骏:“……”
该来的始终会来。
“说。”沈栀语气重了几分。
“也没什么,就是查了他的一些事。”盛骏避重就轻地说,“哥,你是不知道徐麟的私生活有多乱,在酒吧捡人开房都是他的日常了,听说还有两三个固定炮友,我都怕他身上有什么脏病,你不喜欢他是正确的,还好孩子他爸不是徐麟。”
沈栀说:“孩子他爸也不是马助理。”
盛骏:“……”
“也不是毕助理。”
“……”
“也不是你认识的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盛骏沉默片刻,索性破罐子破摔,“哥,你就跟我说说孩子他爸是谁呗。”
沈栀说:“说了好让你找人家麻烦?”
盛骏一噎,他哥说到点上了。
“你放心,孩子他爸至少不是徐麟那种人。”沈栀想了想,似乎想到什么,说了一句,“他挺好的。”
盛骏仔细观察着他哥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作用,他感觉他哥的眉眼有了变化。
“孩子他爸知道孩子的事吗?”盛骏问。
“知道。”
沈栀说完,不管盛骏有多震惊,多的不想再说,转身进了包厢。
包厢里的人已经落座,沈栀找了个空位坐下,屁股刚沾上椅子,坐在另一张桌上的徐麟就频频扭头看来。
沈栀身旁还有空位,徐麟想往这边坐,但没等他有所动作,盛骏一屁股坐到了剩下的空位上。
饭局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期间不少人过来向沈栀敬酒,都被盛骏挡回去了,盛骏连他妈也不陪,专心守在沈栀身边,直到他外公外婆叫他,他不得不过去和老人说话。
“哥,你别喝酒啊,得罪人就得罪人,你的身体最重要。”盛骏千叮咛万嘱咐。
“你去吧。”沈栀说,“你帮我跟姨妈说一声,我先走了,她今天忙,我就不打扰她了,等哪天有空再上你们家拜访。”
盛骏一愣,看了看沈栀的肚子:“你怎么回去?”
他倒是有车有司机,只是司机送人去了,还没回来。
“我打车。”沈栀说。
“能让邓哥过来接你吗?”盛骏不放心道。
“邓哥回老家了。”沈栀知道盛骏担心自己,安抚道,“打车也是一样的,我到家了给你报平安。”
那头老人又喊了盛骏一声,盛骏连声应着,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过去了。
沈栀没多逗留,盛骏前脚一走,他后脚也起身离开了包厢,在封闭的空间里呆久了,久违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餐厅卫生间的隔音效果应该不错,但沈栀怕人被发现,还是努力压着那股恶心劲儿,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声音。
用水冲干净洗手池后,他开门出去,却见门外站着徐麟。
也不知道徐麟什么时候来的。
沈栀皱了皱眉,打量了下徐麟的表情,确认徐麟脸上没有异常,才继续往外走。
徐麟连忙跟上他的脚步:“沈栀。”
人刚靠近,就有一股烟味直往沈栀的鼻子里钻。
沈栀的眉头几乎拧了起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感差点又窜上他的嗓子眼,他往旁一避,和徐麟拉开距离。
“有事吗?”沈栀嘴上说着,但脚步没停。
徐麟看沈栀态度冷淡,心里别提有多酸涩,他喜欢沈栀,之前还想过等他和沈栀确定关系了,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全部断掉。
这一两年来,沈栀是他第一个想公开的人。
可这段关系还没萌芽,就夭折在摇篮里了。
徐麟就不是一个会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不久前感受到沈栀的态度后,他的心死了七七八八,可刚才去楼下抽了几根烟后,死灰复燃,他又想上来试一试。
总之就是不甘心。
过道里和楼梯上都有人,不方便说私密话,徐麟跟着沈栀走到楼下,来到屋檐下面,在夹着小雪的冷风中,他吸了口气,真心实意地向沈栀袒露心迹:“沈栀,前段时间我没找你,是因为我出了点事,受了点伤,不方便找你,你看我伤一好就来见你了。”
冷风拍在脸上,拍散了萦绕在鼻尖的烟味,这让沈栀好受很多。
就是很冷。
来时还没下雪,这会儿夜空里飘上了小雪。
明明白天一直坐着,也没走上几步,不知为何,沈栀感觉双腿有些酸疼,尤其是小腿肚子那里,一阵阵的,他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扭头问徐麟:“你还好吗?”
徐麟一愣。
沈栀说:“你说你受了伤。”
徐麟听出沈栀在关心自己,心下狂喜,瞬间忘记了之前躺在床上养病的痛楚,大胆向沈栀靠近一步,说道:“好了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沈栀点了点头。
徐麟正想接上刚才的话题,就听沈栀说:“徐先生,可能是我的处理方式让你有所误会,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不绕弯子了。”
徐麟闻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栀看着他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上个月底吧?好像在元旦前两天,我很感谢你帮了我的忙,不过实话实说,那次见面下来,我对你没有感觉。”
徐麟脸上的笑容僵住。
“我应该早点向你说清楚,我想的是你平时也忙,如果我们慢慢断了联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但我没想到会让你造成误会。”沈栀说,“徐先生,祝你早日找到合适的人。”
徐麟看沈栀要走,顿时一急,出声喊道:“沈栀,等等……”
然而下一秒,另一道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
“老板。”
已经走下楼梯的沈栀立即停下脚步,没了屋檐的遮挡,漫天小雪斜飘而来,有些遮挡视线。
他回过头,和徐麟一同朝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另一边的屋檐下,一个人从昏暗的光线中走出来,灯光很快覆盖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好看的五官也被照得一清二楚。
何似还是穿着那件毕助理赔给他的羽绒服,帽子扣在脑袋上,拉链拉到最上面,只露出一张脸以及卡在耳朵上的一截烟头。
他看也没看惊讶的徐麟,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下楼梯,来到沈栀身旁。
轻轻拍掉沈栀头发上的雪,问道:“要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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