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就在明天,姜既月连忙收拾行李订机票。
她拖着行李箱打车到了工作室,收拾了一下自己打算出展的作品,却发现门口放着一堆巨大的木材,两个陌生的工人正陆陆续续搬进东西,把她进出口的路给堵死了。
“大哥你们这是在干嘛?”姜既月万分疑惑,照理来说工地的建材不该放在她这里的。
那些工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很是不耐地回答道:“仓库要装修,老板叫我们把东西先放在这里。”
两个人的眼神很是不善。
姜既月没功夫和他们掰扯,拿了东西就走了。
走之前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崔阿姨,你把隔壁的仓库卖了吗?”
“对啊,我看你迟迟没动静就卖了,你下个月的房租要给我咯,碰。”手边麻将碰撞的声音。
姜既月原本是想把整个工作室买下来的,结果钱还没攒到,仓库就被卖了。
她只好对房东大婶说:“崔阿姨,我马上把房租转给你,请你跟那个买家说,别把材料堆在别人家门口。”
说完就挂了电话,房东大婶只顾着打麻将,散漫地回答着。
从一开始房东大婶也没看姜既月有多顺眼,只是当初她出手阔绰,如今姜既月和家里断绝关系,自然落魄了些,便连敷衍的态度都没了。
姜既月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准备登机时猛然想到,家里还有小狗需要照顾。
问了一圈下来,林北鹿在外拍,姜且之不在本市,只剩下闲人一个,陆绥。
陆绥刚接到电话时还有些吃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居然主动打电话。
“喂,什么事?”格外温柔。
“陆绥你快去我家,情况紧急,我要关机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关机了。
听到电话的陆绥瞬间紧绷,淡漠的眼底迅速泛起一丝惊慌失措,来不及穿外套,立马驱车到她的家,凭借那天她按密码的记忆打开了家门。
结果空无一人,只有一只狗在拼命摇尾巴。
他的心底微微颤抖,寒意从薄薄一层衬衫的背后渗入,给她的手机回拨了好几个电话,指尖却不住的颤抖。
两个小时之后,下了飞机,收到了陆绥无数个电话。
“你去哪儿了?”陆绥的声音沙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掐住。
姜既月满脸愧疚:“不好意思,刚刚在飞机上,没办法接电话。”
对话那头陆绥长长地叹了口气,幸好,幸好,这两个小时他就像是手术室外的丈夫焦急无措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让你帮忙照看一下小狗,我要出差两天,拜托你了。”姜既月软着声说道。
他的眉峰轻挑,唇角止不住上扬:“交给我吧,你放心。”
难得两个人讲话少了火药味,多了点熟稔。
姜既月那边刚好有事,便挂了电话。
陆绥看着变暗的手机屏幕忍不住自言自语:“都不和我说去哪儿了。”语气里似乎还有些委屈。
顺带着摸了把同病相怜的小狗,现在看它顺眼多了。
─
姜既月正在跟活动主办方介绍自己的作品:“这里是我前期的作品一套四季时序的髹漆首饰,这边是我和建筑系师哥的合作的模型。”每当和别人谈起自己作品时她眼中都闪着光。
主办方向她投来赞赏的目光:“这个村刚好有一个脱胎漆器的传承人,你可以去见见他。”
姜既月连连点头:“嗯嗯,布完展后就去拜访大师。”
如果不是因为大师,她才没那么快答应这件事,说着瞟了眼一旁的凌斯云。
凌斯云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就像个木头桩子,他看入迷了。
实际上是这些器物的功劳,你只要盯着它就会深深陷进去,磅礴浩然之气,溢美之词反倒成了累赘。
“走吧。”姜既月提醒他。
他这才回过神来,满是好奇地询问:“你这个模型做了多久啊?”
“也就三个月吧。”
“厉害,厉害。”他不得不佩服。
姜既月白了他一眼,凌斯云的话就算夸奖听起来也懒懒散散毫无诚意。
曾经那个喜欢到处玩的大小姐居然能沉下心来做一个东西近百天,作出的作品让他这么一个没有艺术细胞的人看了都喜欢,算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拜访脱胎漆器大师沈老,此前她尝试过许多新的工艺,融合过木雕、玉雕、石雕、尝试过堆漆、沉花、仿彩窑变、仿青铜等技法,但是对脱胎塑胎工艺始终不得要领,无法做出很轻的花瓶。
穿梭在青石小路间,走进非遗博物馆。
古镇依山傍水,而福慧园就偏安这山水一隅,暖冬的日头没有吝啬,三色狸花猫蜗在竹藤椅上晒毛,静的只能听见云的呼吸声以及老爷爷的摇椅吱嘎作响,
报纸被轻盖在他的脸上,脚边就是泥炉烧火,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姜既月没忍心打搅老人家的午后时光,静静地参观起老人家的作品。
也没注意旁边多了一个人。
“怎样,是不是很有东西。”
“岂止有东西,简直是鬼斧神工。”
姜既月毫不夸张,她从未见过漆艺可以做出如陶瓷般轻薄的胎体。
老头点点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坐回了摇椅。
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姜既月询问老人:“您就是脱胎漆器的继承人沈溪陵沈老吗?”
“嗯,就是我,想不到小丫头还挺有眼见的。”老头翘起脑袋。
“沈老,我是廖听澜教授的学生,特意来拜访您老人家,顺便参观一下拿过国奖的脱胎漆器。”姜既月自报家门。
小老头一听这名字瞬间变脸,“参观可以,别的就算了。”说完便拂袖而去。
姜既月被这变化惊到,呆愣在原地,自己的老师难道和沈老有什么过节吗?老师可不止一次提到过他而且满是尊敬。
她转了一圈没多逗留,便把茶叶礼盒放在了门口,想着有机会问问老师,再来拜访。
回到民宿,门口正放着十几个行李箱。
大概是哪个剧组在准备拍摄。
也没多想径直走回房间,一个熟悉的人正站在门框边。
他穿得很正式,红棕色的头发也被梳得一丝不苟,露出深邃立体的额头。
“晋拓,你怎么在这儿?”
“我今天有拍摄任务。”
“哦。”
就没然后了。
她现在脑子里还在思考沈老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变化,没空理会他。
晋拓看她无动于衷,紧张道:“如果我说特意来看你的,会怎么样?”带着一丝讨好的神色。
姜既月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当初答应和他炒cp完全是因为自己看上了他那个项目,以及他理性的态度,现在怎么变了。
这半个月里,好像除了确定方案两个人的微信基本上没有聊过天,晋拓害怕自己话多会招人烦。
长此以往自然内心焦灼,想和她见面。
“谢谢你,但是下次别特意来看我。”俨然要发好人卡的趋势。
晋拓赶忙找补:“最近我的流量不是很好,所以想和你合体稳定一下。”这是他的借口。
“嗯,有事微信找我。”姜既月一脸坦然,没有多余的话,既然签了合同还是得履行义务。
一整天的奔波让她精疲力尽,没有力气继续客套应付了。
她不明白晋拓一个富二代为什么这么在意流量,根本不知道他在意的其实是人。
这个视频短片是化妆品公司的商业广告,刚好就在这儿取景,不过真正的取景地却不在这儿,在距此有一小时车程的南礵列岛。
不知道是谁想不开,把民宿订在古镇。
姜既月别扭地穿上了白色的仙女纱裙,那是品牌方提供的,有点像soniarykiel2008春夏秀场的仙女裙,挂脖纱裙,用白色欧根纱制成的铃兰花,裸露着肩颈线条,长发被被打造成羊毛卷,象征自由与野性,她提着裙摆,光着脚,笑着跑出来。
影影绰绰,从雾中走出的森林之子,阳光吹散雾霭,翅膀闪出晶莹的光。
也许她名为伊登,手握黄金苹果,掌管着春天,一位阿斯加德闪耀光芒女神。
他想自己应该在地上铺满世界最美的鲜花,以花为毯,迎接她的到来。
起初姜既月觉得白纱裙不会是自己取向,就在做好妆造换上的时候,感觉自己又重新爱上了,果然裙子还是得看人穿。
低纬度的冬天还是会很冷,所以拍摄外景尽可能缩短时间。
晋拓一直关注着身旁的姜既月,他不忍心看她受冻,变得更加认真专注,不过一会儿就拍完了。
广告剧情是亡命鸳鸯被逼跳海的故事。
两个人牵手逃向陆地尽头,海风很大,顺着姜既月的身躯滑过,宛若女神。
最后便是绝望的对视,一滴极具破碎感的眼泪,从脸颊滑过。
画面止。
所有的导演工作人员都被感动了,导演甚至还来询问姜既月有没有当演员的意愿。
但是被她拒绝了,别人认为的演技好不过是因为她拥有较强的共情能力,对姜既月来说演戏只不过是艺术家对画面极致把握力的体现。
这次拍的一张剧照被她上传到自己的微博上。
像是华尔兹最后谢幕,男士扶住女士的腰,她死寂安静地仰头,落下一滴泪。
死之咏叹。
这张照片立马收获了无数的点赞,评论都在为绝美的爱情落泪。
殊不知这只是广告,而姜既月发布也只是从欣赏的角度出发。
这边的陆绥正在逗小狗玩,小狗好像和他犯怵一到他家就想拆,但凡没看住半分沙发就难逃狗嘴。
手机收到了特别关心的消息,点开就是这张照片。
原本心情尚可的他面色微顿,骨节捏的嘎吱作响:好啊,糟糠之妻和孩子留家里,自己出去花天酒地,还拍这样的“情侣照”?!内心想法变得具象化。
陆绥深呼气保持平静,揉了揉眉心,漆黑的瞳孔中翻涌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带着隐隐妒火,曾几何时自己也变得如此情绪化。
他平复了心情自言自语道:“她穿婚纱时一定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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