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我当天道那些年 > 27、第二十七章 景福客栈
    “哦?原来那书名是《判官渡我》?你不是不认得那四个字?”


    阮柒问得漫不经心,但话里多少带点意味深长。


    ——这书只有书名不认得,这里面的字我都认得。


    李半初信口胡诌的话就这么被拆穿了。


    他先是一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思绪飞转。


    这本《判官渡我》是颍川百草生用那支来路不明的秃毛笔所写的谶书。


    写的是李无疏转世投胎后,成为阮柒的弟子。


    虽然只有半卷,却和李半初重获人身以来的诸多经历相重合。因担心阮柒以为自己是书里化形的精怪,李半初便谎称那是一本艳|情小说。


    阮柒双眼失明,连账本文书信件都要旁人念给他听。


    想来他断不希望有其他人看到此书。


    那他是如何得知书名?


    莫非阮柒自有阅读之法,而不需假他人之手?


    那他岂不是已经知晓书中内容?更知晓李半初有所欺瞒?


    最重要的是,他让李半初给他读书读信读账簿,难不成是为消遣?!


    想到这里,李半初又疑又气。


    “那书里写了什么?”他选择直接问。


    “既未能印发,只能是一些荒唐之言。”阮柒道。


    对于看没看,他没承认,也没否认,答得滴水不漏。


    李半初脚步慢了下来,瞪大眼睛瞧他。


    到了此时,他才意识到,枕边人是怎样一只城府深沉的老狐狸!


    “师尊,我以后不看那些闲书了。”


    “无妨,无疏也爱看。消遣罢了,不耽误修行即可。只是有一点……”阮柒话锋一转,“内容太过的不准看。”


    听他此言,李半初熬着泼天的寒气,嘴角得逞地笑了起来。


    “太过是有多过?师尊请给弟子一个准线。”


    “为师不知。”


    “师尊袖中藏的那本艳|情小说,可否为准线?”李半初刻意强调“艳|情”二字,想看他作何反应。


    “为师不知准线。”


    “借我一阅便知。”


    “不可。”


    “为何不可?”


    “……内容太过。”阮柒终于还是如此说道。


    也就是承认看过了?


    不知他说的“太过”,是细节描写太过,还是师徒情分太过?


    李半初似笑非笑,深深一脚踏进雪里:“师尊也要少看闲书,尤其是不要熬夜看闲书。那日清晨我一开门,就见您脸色憔悴,早是知道您是熬夜熬的,我就让铜板师兄给您熬点参汤补补了。”


    “……”


    阮柒稳稳地托着他的手臂,不动如山。


    有时候李半初觉得他脸皮还挺厚的。


    两人执手在雪地里跋涉,一个脸色极差步履艰难,另一个是瞎子。若有旁人在场,应当会以为这是一对落难恋人。


    “不知看完了闲书……弟子每回喊‘师尊’的时候,师尊心里在想什么呢……”李半初声音低了下来,如同耳语。


    阮柒目不斜视,沉声道:“你不必试探,我对无疏以外的人断无非分之想。”


    同样的话李半初说过两次,现在终于送回到自己身上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


    他轻笑一声,声音益发低弱:“我知你不是那种人。我这样喊你,是因为你的反应太有趣了,忍不住想要……想要……”


    话未说完,他膝盖一软,顺着阮柒如削的肩膀滑倒在雪地里。


    “半初!”


    分明上一刻还在调笑的人,下一刻竟昏了过去。


    阮柒连忙托着肩膀将他扶起,同时去探他脉搏。


    先前给他输送的灵力,原本缥缈轻灵游遍全身,助他抵御寒气,此时竟都在灵脉当中凝滞,流转不通。


    他把李半初背到身上,只觉得肩头驮着的是一座冰雕。


    自双眼受伤失明以来,阮柒从未走得如此之急。


    原本还在十里外的秦州城,他背着李半初只花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赶到城门下。


    秦州如今是座空城,城门洞开。


    街道被风雪掩盖,摊位久无人问。横斜的朽木,破败屋舍,都坠着大大小小连城一片的冰凌,在没有热度的日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天心宗闭宗时带着全族离开,而今只有锋锐凛冽的寒风笼罩着这座空城。


    此地极为苦寒,外族人难以适应。城中只有一间客栈,以供外族人歇脚。


    每年此时天心宗开放,大量商贾云集此处,也会有阮柒这样的修士。这些人如有早到的,需要留宿,也只有这间客栈可供选择。


    这客栈每年也只这时候开张,前前后后半个月便歇业了。然而只这半个月,却能赚够梁都里的寻常客栈一年收入。


    地方也好找,进城门直走穿过一条街,就能在街口看到一座小楼,是城里唯一清理了冰凌子的建筑。


    整栋楼新近翻了一遍,招牌上“锦福客栈”四个字是新漆的。后厨还冒着袅袅炊烟,让没有人烟的冰封街道飘着一股馄饨香气。


    阮柒进了门,立刻把李半初放在火炉旁边,给他揉搓双手。


    “两间上房,要最暖和的。”


    大堂有好几桌吃着馄饨早茶闲聊的,俱是些往来商贾、云游人士,见一个瞎的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破门而入,个个面露讶色。


    而那两人气质出尘,相貌不俗,昏迷的那个更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观此二人衣着像是仙道中人,怎会如此狼狈?


    小二嘚啵嘚啵跑过来:“唉哟,这是怎么了?冻的?最暖和的上房,小的这就给仙长带路!”


    “慢着!”一声高喝从门外传来。


    只见一行二十多人不知何时来到客栈门口,当先一人气势跋扈迈进大门。


    “最暖和的上房,当留予我家大人!”


    那二十多人身着武服,上面绣的是梁国禁军侍卫的纹章,一个个还随身带刀,看着就惹不起。


    小二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愣神道:“你家大人呢?”


    为首那人显然其中头领,在大堂环视一圈后,挑衅地看向火炉边最显眼的阮柒:“我家大人明天才到。先给我们开三十间房。”


    “三十间?!”小二喊破了音,“官爷,小店只剩三间客房!你看这……”


    侍卫首领昂了昂下巴:“清场。这店我家大人包下了。”


    其余客人自是不满,小声议论起来。


    “这……这方圆百里只有一间客栈,咱们不住这里要住哪里?”


    “这天寒地冻的……”


    “那位大人身份定不一般,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任他身份再不一般,最多不过是个凡世大官,能招惹仙道中人么?那边那个看着更不好惹,你没见他蒙着眼都能瞧见路吗?你是没见过仙道中人出手,这么几个凡俗武夫,都不够人家动动小指头。”


    “净会鬼扯!你以为这都是寻常武夫吗?大梁国王室手底下养了不知多少修士,更有九仪宗辅佐,现今除了太微宗,哪个仙道门派敢跟王室叫板?”


    阮柒侧对着那群不速之客,头也不回,冷声道:“谁要清场?”


    门外明亮的雪光映在他半边脸颊,如同剑在暗处折射的一点寒芒,令人不寒而栗。


    那侍卫首领也不禁被他身上的寒意震慑,仍壮着胆子道:“我家大人身份尊贵,不喜欢吵闹,好清净。诸位可以自己走,也可以由我请你们走。”


    住客们接连起身,房里东西也顾不上收拾,贴着墙战战兢兢往门外挪。


    虽然这趟要赔本,但总比丢了小命要好。


    阮柒手指一弹,一柄长剑扎进门框,拦住了逃窜的客人。


    “谁允你清场了?”


    这下无辜住客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侍卫首领不敢轻易与他动手,对小二颐指气使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小二连忙喊来掌柜。


    掌柜一进来就看到这对峙的场面。


    左边二十多个气势汹汹的官爷,右边一位黑衣服仙长孑然一身——哦,还带个昏迷的小白脸。


    一群哆哆嗦嗦的住客左右为难,谁也不敢得罪。


    众目睽睽之下,掌柜径直走向右边,恭敬地行了个礼。


    “拜见宫主!是属下怠慢了。”


    说罢,他压低声音斥责小二,声音不大却令在场所有人都听得见:“我不是再三叮嘱过!若遇着盲眼的仙长,直接带到天字一号房?”


    小二道:“啊?他看着也不像盲的啊。”


    “蠢货!”掌柜一个脑瓜崩敲在他头顶。


    这下那群侍卫脸上精彩纷呈。


    不知哪位住客幽幽道:“我还一直寻思这‘锦福客栈’跟无相宫的‘锦福茶楼’有没有关系,原来都是无相宫的产业啊!这位仙长想必就是传说中的步虚判官阮柒了。”


    任谁也没想到,无相宫这么会做生意!竟然把手伸向了寥无人烟的秦州城,经营起方圆百里唯一一家客栈。


    那位大人要想包场,任他身份再尊贵,也得看店家做不做这笔生意。


    做还是不做,现下是阮柒说了算。


    天下没有不忌惮梁国的仙道宗门。但阮柒是仙道第一人,衍天宗传人。


    一个人就是一个宗门。


    从前道门鼎盛时期,十一宗加起来也不敢与步虚判官叫板,遑论如今的梁国王室孟家。


    小二连忙上前给阮柒带路:“宫主这边请!小心台阶。”


    阮柒抱起李半初跟上了楼:“给他们留两间客房。”走到楼梯中间时又淡淡地道,“若喜清静,就住雪地里。”


    走到二楼时,听见底下有人一掌拍碎了桌子。


    “叫他照价赔偿。”


    掌柜的自不必他吩咐,对那侍卫首领道:“官爷,这是上好的梨花木,五两银子。”


    “你们怎么不去抢!”


    “官爷,此地偏僻,物资输送困难,所耗人力也贵,价格自然不比别处。”


    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们,”那侍卫首领朝着身后的一众侍卫一指,把所有人划拉了进去,“你们几个住马厩。”


    楼上。阮柒对怀里的人道:“委屈你与我同住。”


    他也不指望李半初回应什么,因为后者靠在他肩头,人事不省。对于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他已经再习惯不过。


    李半初嘴唇冻得发紫,身上没有一丝温度,全靠阮柒源源不断输送的灵力撑着一口气。


    因他灵脉未开,阮柒怕他撑不住,也不敢传输过多灵力。


    此时听他气息,竟益发微弱了。


    到了客房门前,阮柒对小二道:“备一桶热水,越热越好。”


    “诶,好嘞。”


    小二刚走,对门走出一人,对阮柒道:


    “这位道长,令徒所患是失温症,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能泡澡,越热,死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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