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雷蒙不想从一个普通巡逻看守骑士慢慢晋升到神圣骑士团, 当然就要选择入哪位大人物的眼，然后走捷径了。
但教廷里拥有话语权的人之中，教皇常年不现身, 大主教们根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另外还有处理事务最多的红衣主教埃德加, 这些人都难见到。
哪怕见到了又如何, 他一个身份低微、实力在他们眼里也不算强的小人物也没办法凑近交谈, 倒是那四位圣子候选人经常游走在外。
雷蒙去过那四人的圣光救世会，以他的评价是, 黛芙妮傲慢娇贵不好伺候, 总是顶着一副温柔悲悯表情的丹尼尔让他恶心。
比起这两者, 艾尔菲斯更像是好打交道又事少、看起来没那么欠揍的选择，不过雷蒙看不透他……所以最佳选择便只有豁达友善、心眼不多的艾布纳了。
但雷蒙本身就不耐烦跟人好好相处, 要他想办法不惹人怀疑地撞上艾布纳，产生交际，再被他信任看重，一套流程下来简直就是为难雷蒙！
眼下艾尔菲斯成为了交换生, 他可以多次提出挑战与这位候选人熟悉起来, 顺利的话还能混成朋友，然后提出进入教廷成为他的保护者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况且艾尔菲斯是声望最高的候选人，他的天赋和背景定然能帮他获得更大希望当选圣子之位, 再过百来年, 他便会顺理成章的成为教皇。
而雷蒙作为艾尔菲斯年少相识、护他百年的骑士, 权力和情报自然能轻易得手！
这厢, 雷蒙还不知道圣子之位是摒弃所有外因、由神明全权决定的, 他已经幻想好了顺利的未来，说服了自己忽视掉艾尔菲斯给他的危险感, 准备尽快找机会跟人说上话。
大多数交换生都做了和艾尔菲斯相同的选择，第一天便来了角斗场。
不一样的是，艾尔菲斯是独自溜达，重点在于老师们不同风格的剑招，至于切磋的对手，他现在还不太关心。
而其他法师同学则是聚在一个闲散老师附近，向他打听一下哪些小剑师比较有水平。
康拉德只是闲来无事，就想过来看看两家孩子幼稚嚣张开局、然后狼狈收场的画面，却没想到自己被一群小崽子们给缠住了……
幸好他虽然不教导学生，对表现突出的还是有点印象，否则回答不出来问题就有些尴尬了。
魁梧的中年男子留着浅短的络腮胡，面容普通，只一双眼如刀刃般凌厉，他瘫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却是有问必答。
康拉德扫了一眼观众席上笑得一如既往的带队老师，毫不怀疑伊莱这家伙在看他笑话。
忽然，本来还在很认真的在挑选对手的小法师们留意到什么，纷纷走向了同一个方向，一行人步履矜持自然，但以康拉德的眼力，还是从中看出了他们隐藏的雀跃。
顺着小法师们的路线，康拉德看见了一个银发青年，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眯眼打量了片刻，男人恍然大悟——
他就说这两年从奥瑞利安过来的交换生的作风变了许多，小身板儿比以前的那些人硬实一点点，作战时的反应速度也要快上一点点。
这倒算不上多奇怪，让康拉德想不明白的是，这两年过来的孩子不知为何要稳重许多，很少见到往年那些傲慢矜骄的模样，反而态度温和有礼，语调不紧不慢，尤其是这次过来的这一批……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细想下来多少有些恐怖。
康拉德本来打算回头问问老伙计，奥瑞利安对他们家的精英们都做了什么？
直到此时注意到了那位候选人，他气度矜贵，面容精致温柔，却眉眼漠然，独身游离在人群之外，在众多打量中仍旧淡然自若。
康拉德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嘴角一抽：呵，一群幼稚的学人精。
学人精们已经凑到了崇拜对象身边，纷纷关切他在这里呆的习惯吗？有没有不长眼的来找事儿？需不需要他们帮忙做什么？现在要挑一个剑师练手吗？
那殷勤贴心劲儿，看的旁人一阵无语：这候选人是有多娇气？
一直关注着银发青年的雷蒙也是面色复杂：他觉得这小子多少有点魅魔天赋在身上！
艾尔菲斯不太喜欢应对这种热情，让大家都散开，多看看不同老师的剑术风格，提前做好应对各种攻势的心理准备，随后，他的同学们便听话地照做了。
康拉德：“……”他的老伙计知道自己学院的天才们能表现这么乖吗？
艾尔菲斯大部分时间用在魔法的精进上，对比起来剑术练的不多，父母在刚教他使剑的时候还夸过他柔韧度不错，身形很稳，还挺有天赋的，但他知道那是从小打太极和八段锦健身的功劳，实际天赋一般。
他很清楚自己的力气不如剑师，所以观察一圈后，停在一位女老师附近蹭她的课，学一点以柔克刚的剑招。
珍妮特自然注意到了目光认真的漂亮青年，招手让艾尔菲斯过来。
“林顿的弟弟？”
艾尔菲斯顿了一瞬间，才回答了是，“老师认识我堂兄？”
英姿飒爽的女性单手叉腰，“打过。”
“……”并不好奇林顿挨揍的原因，他能猜到。
珍妮特指着班里一个虎背熊腰的学生：“你去把他收拾一顿，我回头慢慢教你我的战斗风格。”
被她指出来的小崽子已经是一星高阶水平，最喜欢大开大合、威力无穷的剑招风格，每次上她的课都不认真，看他不爽很久了。
不过境阶相差太大，她动手收拾，对方难免口服心不服，所以珍妮特决定让同龄人告诉他，他是一个骄傲自满的小废物。
正剑尖支地懒散站着，突然成为视线焦点的格纳：“？？？”
不过他对老师的提议没有意见，他本来就打算在下课后去挑战一下这位候选人的。
壮实的青年站直了身体，跃跃欲试地看着艾尔菲斯。
见艾尔菲斯点了头，珍妮特心情不错的随手指了一片空地，“就在那儿打吧。”
这时候，角斗场的学生们都将视线转到了这边，有看热闹的，有想挑战艾尔菲斯打算在这场比斗中摸摸底的，老师们也并不阻止，跟着一起悠哉看着。
两个学院建立交换生项目就是为了让天才们感受一下他们觉得低一等的魔法/剑术有多厉害，让他们尽早习惯不同风格的对手，所以艾尔菲斯不打算把剑拿出来，还是用纯魔法对抗吧。
重剑扛在肩上，格纳瞧着那跟和它主人一样精致脆弱的法杖，忽然担心砍碎了会赔多少钱的事……
“你什么境阶？”他还担心等会儿把光盾砍碎了，这小子没躲开被他砍成两半可咋办。
银发青年避开了准确的答案，“有成为你对手的资格，同学，你先请吧。”
格纳这就不客气了，直接重剑交叉一甩，剑风激起层层气浪快速朝对方靠近，若是普通人，定然要被削成四块。
同时，格纳身形快成了一串幻影朝艾尔菲斯逼近，这些脆弱的小法师们最不喜欢近身作战了，一靠近他们肯定就慌了……慌的是格纳——艹！我怎么瞎了！！！
格纳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了，但想到身处安全的学院，周围还有很多强大的老师，必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所以他也只慌了一瞬，脚步不停，估着对手刚才的位置，在那附近舞出密集的剑风，如果艾尔菲斯跟他以前遇到过的法师一样动作迟钝，或许真的能伤到他。
很快，格纳意识到他刚才一直在打空气，便停下动作，感受空气流动，摒吸侧耳细听哪处有动静，他没意识到，敌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接近了他。
被格纳评价精致易折的法杖靠近他的胳膊肘，在他感受到厉风之前重重地打在了麻筋上，格纳握剑的力气不受控的一松，他反应极快地移步想进行反击，但力气还没彻底恢复的时候，一股要把他骨头打断的力道落到他手腕上，随后他猜对方是一脚踹到了他的手上，将他还没来得及换到另一只手的剑给踹飞出去了！
怎么回事？？？
这家伙不是法师吗？法师的速度可以这么快？躲避可以这么灵活？力气可以这么大？
而且法师的法杖不是用来协助凝聚力量的吗？这小子刚才是不是用那根法杖打碎了他骨头？！
格纳没看见艾尔菲斯是怎么做到的，观战的人也不知道！
因为这场打斗刚开始的时候，两人周围便突然被黑暗包围，那一大团浓得快滴出水的黑暗过于明显，有人顿时惊呼道“黑暗魔法？”“有黑暗法师袭击洛克菲勒？！”
交换生们不满地瞪了一眼这些没见识的家伙，替他们老大解释——
“这是艾尔同学让附近的所有光元素远离了那块地方，这么强大的控制力可是很难做到的。”
“真厉害啊，如此轻易的就做到了……”
“不愧是神明的眷顾者，他不需要吟咒让元素配合，元素完全受他掌控！”
从这群骨子里就傲慢的魔法天才脸上看到这种崇拜向往的表情，年轻剑师们莫名感到牙疼，嫌弃地远离了他们几步——这些家伙看上去像是失了智。
耳力好的能听见黑暗中利刃破空的声音，而后停了一会儿，又响起重物打到肉.身上的闷响，本以为挨打的是那个候选人，发出急促痛呼的却是格纳？！
不是，那个法师是光系天赋，用什么招都该透点光出来啊！怎么一直都黑漆麻呼的？
很快，一柄眼熟至极的重剑从黑雾中飞了出来，“哐当”一声砸在了空地上，里面又响起几声打在肉上的闷响，而后只两个眨眼，黑暗便破开了。
只见那位银发青年除了高马尾上的几根发丝乱了，状态和开打之前没有区别，要不是看到格纳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龇牙咧嘴地挡了挡眼睛，再一瘸一拐地跑去捡起他的剑……大家都会怀疑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壮实的青年一脸悲愤地看着艾尔菲斯：“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东西，可把围观群众给急死了！
格纳总感觉他输的莫名其妙，本来想说对方偷袭，但是人家都没怎么用最擅长的魔法，被一个迟钝的法师近身了还没发现，说出来丢脸的只有他自己。
于是他闭上了嘴，拐着腿去同班好友那里自闭了——艹！这小子力气好大，他绝对骨裂了！
围观群众：“？？？”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想估一下艾尔菲斯水平然后提出挑战的人只觉得看了个寂寞！
艾尔菲斯制造出完全黑暗的环境，是因为他好奇不同境阶的剑师的五感有多灵敏，现在看来……果然还是要到达淬体剑师的境阶，五感和肉.体强度才会有质的飞跃。
珍妮特招手把人叫过去，心情不错地询问：“觉得怎么样？跟他打有压力吗？”
不远处的格纳：“……”到底谁才是你的学生啊啊啊！
艾尔菲斯犹豫了一点，秉着共同进步的理念，善意地提出了对手的不足，“这位同学在黑暗中完全丧失主动权，可以经常在这样的环境中练一练耳力和直觉，他也不适应左手拿剑，如果以后右手重伤的话就很难应敌了，另外……”
他说的并不大声，但是周围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不少人都疑惑地看向老同学：原来你这么废物吗？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被当众处刑的格纳木着脸，在心里哭的更大声了！
此时，近万的观众席上只有一个位置是坐了人的，以伊莱的境阶，他当然有的是手段听清远处的对话。
男人墨蓝眼眸中难得露出一丝不解，艾尔这孩子轻而易举赢得胜利，既不骄傲也不嘲笑，还有耐心提点出普通对手的不足之处好助人进步，多好一孩子，怎么就对路边的伤患视而不见呢？
一定是老师在某个地方表现的太可疑了，小心谨慎地离开才是正确的！
没错，艾尔当时一定是这么想的。
就短时间内来说，艾尔菲斯对新的剑招技巧的兴趣远胜于跟洛克菲勒的学生打架，他这一天主要是跟着珍妮特老师走。
五六年级想找他约战的人能排出一个长队，但从奥瑞利安过来的交换生们，崇拜艾尔菲斯好几年，只要他在视线范围内就会不由自主地关注他，此时看到老大嘴角笑容的弧度放平了一点，立即意识到他这是有些烦了。
于是，年轻法师们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银发青年身前拦住了一大群人，爱丽丝扬着可爱的笑容：“你们这么多人，太耽误艾尔同学的时间啦！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要打败我们其中的一个才有向艾尔同学提出挑战的资格哦。”
至于应不应战，就看老大的心情了。
有一群贴心同学分担压力，艾尔菲斯趁机转身，银发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麻溜的去找珍妮特老师了。
这一天，打算跟艾尔菲斯产生交际的雷蒙并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因为雷蒙正在纠结要装沉默寡言的性格，还是装心直口快脾气暴躁、嫉恶如仇的性格，前者太憋屈，后者多说多错……
艹啊！为什么他这么弱？如果不是因为他弱，就不会被认为好融入人族，被撵出来打探情报了！
男人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继续痛苦选择他未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学院里，比雷蒙更烦躁的是温斯特。
在教室里枯坐了半日，这其实还好，只是一想到哥哥在外面走哪儿都有一堆人看他、扰他、让他不高兴，温斯特就有些坐不下去了……
午餐时和哥哥一起吃了饭，但同桌的尤金话太多了，他不过是问了哥哥一句在角斗场有没有受伤，尤金就噼里啪啦讲完了上午发生的事，让温斯特觉得耳边像是有一百只鸟在叽叽喳喳地吵。
下午有剑术课，温斯特本来有点兴趣的。
他的招数都是从梦里学来的，风格霸道，更适用于塞缪尔当年坚固的神躯，若不是温斯特对危机有非常灵敏的直觉，他用起来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现在有机会学点新技巧也不错。
但是今天没学到什么东西，老师秉着不打不相识的理念，说为了让新生和同班们增进一下对彼此实力的了解，可以提出挑战。
话音一落，二十余人都迫不及待地表示想见识一下新同学直升五年级的实力。
这位老师在温斯特考核那天见到过这小孩儿下手有多狠，看着那一张张见了五年的单纯脸庞，终究是于心不忍——
“温斯特，虽然他们年龄比你大，但没学到多少本事，你……用剑鞘应战可以吗？”
黑眸青年随意地点了一下头，拿剑他还要控制力道，也挺烦的。
同班：“……”老师为什么突然侮辱我们？？？
心中忿然不平的青年人们提剑而上——然后一个个被打成了猪头。
输的结果不可怕，让整个班发怵的是，这小子……不，这大佬动起手来压迫感太强了，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若温斯特拿的不是剑鞘，必须得要老师及时出手相救他们才能活下来……
温斯特终于熬过了无聊的一天，他晚餐吃的也不怎么愉快，因为尤金一直在跟哥哥报备哪几人赢了他们，明天可能会找哥哥提出挑战。
等晚餐结束，温斯特非常自然的就跟着艾尔菲斯去了他的宿舍。
银发青年在小炉子上煮着干果茶，顺便跟弟弟闲聊，“今天过得顺利吗？”
温斯特抿了抿唇，还是老实回答了：“顺利，但是有点无聊。”
艾尔菲斯看他整个人都焉哒哒的，不免好笑，看来他家小孩儿有点厌学。
“有些东西你要是已经提前会了，比如古语课，就可以不去教室，月考及格就行了。”
温斯特闻言便肉眼可见的高兴了一点，可见是真的不爱被束缚住了。
艾尔菲斯拿出一包切的薄薄的蜜汁肉脯，“刚才你晚餐吃的不多，半夜不会饿吗？再吃点零食吧。”
被尤金吵到了确实没吃饱的温斯特看着递到他桌前的食物，愉悦地弯了弯眉眼——这种小事都会留意，他果然还是哥哥最关心的人。
愉悦的神情忽然一顿，黑眸中的稀碎星光消失不见，变得深沉不可捉摸……
塞缪尔收起了那傻了吧唧的表情。
祂看着只从温斯特记忆中知道味道的食物，缓缓眨了一下眼，两指捻起一片肉脯放入口中……唔，有点硬，又有点软，肉香混着一点咸甜口味，确实是从记忆中得知的味道，但又有些不一样……
旁边，艾尔菲斯已经煮好了果茶，他倒了两杯，一杯放到了‘温斯特’的面前，“光吃肉脯有些干了，喝点水。”
塞缪尔垂眸，看了一眼冒着热雾的淡红色果茶，随即轻抬下颌，开始吩咐这个指使祂干过活的人族小崽子，艾尔菲斯听惯了的声音莫名多了几分低沉华丽——
“我要喝酒。”
“……？”
第042章 第 42 章
艾尔菲斯定定地看着神态和气质都产生了突兀变化的弟弟, 随即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声，“你刚才说了什么？”
黑眸青年正慢条斯理的用齿撕扯下半片肉脯，那两颗若隐若现的虎牙, 艾尔菲斯平日里觉得挺乖，此刻却觉得显得冷漠又野性。
塞缪尔懒散地掀起眼皮, 与正在打量祂的小崽子对上眼——
“酒。”
“……”艾尔菲斯又沉默了片刻, 倒没有生气弟弟想喝酒, 而是觉得温斯特这念头来的太突然，态度也一点都不乖了……难道是在跟他生气？
“我的空间戒指里没有放酒, 你想喝哪种, 我让人明天送过来？”
这么小的要求都没有得到满足, 塞缪尔不满地蹙了一下眉。
温斯特的记忆中没有对酒的认知，祂一时也报不出名字, 便随口说道：“最烈的。”
银发青年点头应下，准备等会儿联络莫恩，叫他把酒备在明天的晚餐里。
至于什么未成年不能饮酒、在校不能饮酒，这个世界没有这规矩, 有也没关系, 弟弟第一次跟他闹脾气，艾尔菲斯还挺高兴的，乐意哄着温斯特, 不过弟弟为什么闹脾气还是要问一问的——
“温斯特有什么心事吗？还是哥哥哪里惹你生气了？”
塞缪尔嫌弃祂坐的椅子太小, 桌子的高度也拘着祂的腿了, 挑剔地扫了一圈窄小的宿舍, 起身两三步走到看起来最宽敞的地方, 不客气地坐在宿舍主人那干净柔软的床铺上。
祂将两个羽毛枕叠在一起，随后靠在床头, 十指交叉放于腹部，一条长腿屈起脚底抵着床沿，另一条随意地落在地上。
新座位的条件好了一点儿，神明大人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艾尔菲斯从未看见过温斯特这种作态，一时间疑惑又新奇，“温斯特，困了吗？”
孩子这幅倦怠模样，也不像困了……看起来跟个厌世小青年似的。
塞缪尔眼眸低垂，连人都懒得看了，低声道了一句，“有些无聊。”
艾尔菲斯好笑问道：“那你现在想做什么有趣的事吗？”
塞缪尔还真认真思索了一番，而后找出一件让祂稍微提起点兴致的事儿，“去教廷，把神官们都杀了。”然后看看亚希伯恩会不会有动静。
“……？”就挺突然的。
内容嚣张，语气平静，但莫名让人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温斯特身上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烈，艾尔菲斯细细打量着他，微笑着温柔拒绝：“不行，再想想别的。”
深沉的黑眸对上人类好奇观察祂的眼神，塞缪尔扯了扯嘴角，“你以为，你能阻止我？”
那张锋锐野性的俊脸很适合这种冷漠霸道的神态，不久前才见过的依赖乖巧模样仿佛是艾尔菲斯的幻觉。
“温斯特。”
白净的指尖摸着小臂上的护腕，艾尔菲斯眨了一下眼，不知是警告还是确认地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温斯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法杖现于手中，银发青年敛下笑容，冷眼看着屋内的另一人：“你是谁？”
温斯特的变化是一瞬间的，所以不会是别的东西变成了他的模样，这样的话……就是有什么东西占据了温斯特的身体。
被净化术笼罩，塞缪尔不耐烦地伸手挥开了这些刺眼的光明元素，一堆元素就像见到恶霸的小可怜，逃命似的快速散开了。
黑眸青年仍然老神在在地靠在床头，“你问我问题，却不给我回答的机会？”
艾尔菲斯难得沉着脸：“我弟弟呢？”
对方慢吞吞地回答了他，“意识还在。”
艾尔菲斯松了一口气，和人打商量：“你跟教廷有仇，去附身到神官身上不是更好，这里可是有剑神坐镇的洛克菲勒，肆意潜入谋害学生，我若是向老师们求助，你插翅难飞。”
塞缪尔忽然发现逗这个小崽子还有点意思，祂勾了勾唇，“你可以叫人啊，不过……如果我当着别人的面用了黑暗魔法，温斯特被教廷带走也没关系吗？”
艾尔菲斯看着对方指尖流动的黑暗元素，不由瞳孔一缩，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暗系法师，不知道对方有些什么手段。
况且，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洛克菲勒，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掌控温斯特的身体，加上这嚣张的态度，艾尔菲斯直觉自己拼尽全力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还有一件事他想确认一下……
“温斯特的身体有黑暗系的天赋？”
塞缪尔挑眉，“当然有。”
艾尔菲斯竟没有感到太意外，大概还是听多了黑发黑眸的传闻被洗脑了。
这样一来，温斯特遇到的麻烦就更不能找别人帮忙了，青年皱了皱眉，“你只挑有暗系天赋的身体？”
对方避而不答，看他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兴味，“身为圣子候选人，发现了黑暗种族，你不将温斯特带回教廷吗？”
祂原本打算在小崽子背叛的时候对他记忆做点手脚的，没这本事，塞缪尔也不会随便现身人前。
“与你无关。”艾尔菲斯并不打算和一个外人讲清楚自己的心路，“你从温斯特身上出来，我可以带你去教廷挑几个人，只要别滥杀无辜，随你在里面折腾些什么。”
反正有些人不是好东西，死就死了，总比温斯特出事要好。
嗯？教廷能给他提供权力，地位，荣耀，资源……以他的天赋和威望，未来能拿到更多好处，居然对能给他提供巨大价值的地方和认识几年的同僚这么狠心？
塞缪尔被略微取悦到了——
祂和温斯特是同一个存在，这个小崽子偏爱温斯特，就等于是在偏爱祂。
虽然塞缪尔觉得小崽子弱得很，不过心意祂看到了，就当是祂的信徒好了。
黑眸青年心情不错地眯了眯眼，拒绝道：“这就是我的身体，你要我去哪儿？”
这话听着艾尔菲斯耳中就是在耍无赖，他头疼这家伙的软硬不吃，吸了一口气，准备平静的跟他聊聊天，打探一下这家伙的底细，就见‘温斯特’想起了什么似的，直直地盯着他，语气森然：“你还在信什么财神？”
塞缪尔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的那遭事儿，难怪对教廷那么冷漠，祂险些忘了这小崽子异教徒的身份，这么看来，也没资格当祂的信徒了。
“……？”艾尔菲斯懵了一下，而后不自觉的轻轻点了下脑袋。
塞缪尔靠坐的姿势变了一下，上半身坐直，一只手臂搭在屈着的那条长腿上，两人差不多的体型，祂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青年语调不疾不缓，华丽而强势，“不准信了，这个世界可没什么财神爷，不如将你的信仰交给我，我便原谅你当年诱哄温斯特拜神的事情。”
顿了顿，塞缪尔续上一句，“也看在你诚心待我的份上，赐予你近身服侍神明的机会。”只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个信徒也不是不能要。
“？？？”
无视了后半段那充满中二气息的话，艾尔菲斯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拜财神的事？你融合了温斯特的记忆？”
他当年也融合了克莱门斯老师的部分记忆，所以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一点。
“你偷看了他多少记忆？”银发青年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祂，精致的脸上露出一点弟弟被冒犯了的恼怒，显得比平日里更漂亮生动。
塞缪尔脸色阴沉了一瞬，祂不喜欢被人俯视着——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质问祂，祂已经抬脚将人踹死了，不过这小崽子关心的对象就是祂……
想到这一点，神明大人对艾尔菲斯多了一丝宽容。
指尖一动，银发青年身边的黑暗元素聚成一条细流，在他施术反击之前，冰凉的细流便缠绕上他的腰身，将他拉扯到跟前的床铺上，艾尔菲斯在倒下的一瞬间条件反射的想抓住什么，于是正在起身的塞缪尔被他扯住手臂，一起坐倒在床上。
腰间的束缚已经被他打散，艾尔菲斯的胳膊肘支着床，侧身瞪了‘温斯特’一眼，“你想做什么？”杀他？还是逼问情报？
塞缪尔轻啧了一声，单手撑着床，稍微靠近了艾尔菲斯一点，另一只手穿过对方垂落而下的银色长发，对上小崽子警惕的眼神，字句清晰，耐心地给未来的小信徒讲规矩——
“不许信仰其他神明，不许俯视我，更不许瞪我。”
发丝冰凉柔顺，手感不错，神明大人像摸宠物一样摸了几下小信徒的脑袋。
艾尔菲斯：“……”是不是有病？
他挥开了头上的那只手，在塞缪尔生气发作之前把话题转了回去：“我在问你偷看了温斯特多少记忆？”
塞缪尔站起了身体，懒散地抱着手臂靠在墙边，“什么叫偷看，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我当然能共享他的记忆。”
艾尔菲斯皱眉看他，正要问他的来历，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冒出一个猜想……
想到某种可能，银发青年看着塞缪尔的眼神颇为复杂，“你……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具身体里的？”
塞缪尔乐得看小崽子受惊的表情，祂勾出一抹戏谑笑容，实话实话：“很久之前，你第一次见到他之前，我就在了。”
“你会伤害他吗？”
“当然不会，不过，我会一直呆在这个身体里，你赶不走我。”塞缪尔看着对方，期待着这个人类会是什么反应。
不知道小崽子有多在乎温斯特，如果祂拿温斯特做威胁的话，他会不会什么条件都答应下来呢？
出乎塞缪尔意料的是，小崽子并没有露出类似生气的情绪，对方看着祂，眼神却有些放空，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双重人格吗……”
温斯特小时候过得非常不好，因为严重的童年创伤而分裂出第二个人格来应对他不想面对的境地也不算是不能理解的事。
而副人格……他一有意识便面临着各种危险处境，长此以往，变得这么冷漠强势也很正常……就是好像有点小中二病？
不过这个年龄，正是中二病发作的时期，艾尔菲斯觉得还挺可爱的。
他隐约记得上辈子看过的影视剧里人格之间是不会共享记忆的，不过艾尔菲斯对这种精神疾病也没什么了解，认为病人之间的情况各有不同，丝毫没觉得弟弟的两个人格哪里不对劲。
“抱歉，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发现你的存在。”所有的关怀都给了温斯特，而眼前的孩子，除了苦难，什么都没得到过。
“……”
塞缪尔一怔，被小崽子奇怪的柔和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祂定眼看着对方，想找出哪里不对劲。
艾尔菲斯继续关心：“你叫什么名字？”
塞缪尔嗤笑一声，“即便是我的信徒，都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更何况你还不是我的信徒。”
一点都不介意对方的态度，青年好脾气地哄道：“既然你也在这个身体里，那和温斯特一样都是我的弟弟了，没有名字的话，我先叫你三弟吧。”
他是大哥，温斯特是二弟，副人格是三弟。
“……塞缪尔，但是不准你直呼我的名讳。”
第043章 第 43 章
艾尔菲斯正处于对副人格最心疼的时候, 此时耐心十足，听对方这么说了，便从善如流地应下：“好的, 尊贵的塞缪尔大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以退为进？塞缪尔恍然, 态度变得这么快, 原来是想先打探祂底细。
这小崽子还挺会装的, 眼神中流露的温柔和心疼跟真的似的。
青年倚在墙上，轻抬下颚, 示意对方有话便问。
艾尔菲斯并非打探, 他只是单纯好奇：“你的魔法修到哪个境阶了？是和教温斯特剑术的老师学的吗？”
不打算回应境阶的问题, 塞缪尔哼笑一声，“哪个蝼蚁也配教我？”
嗯…等等, 温斯特瞎扯出来的老师好像就是祂？塞缪尔突然笑容一凝……祂刚才是不是侮辱了祂自己？
艾尔菲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真心实意地感叹出声：“塞缪尔是自己琢磨的吗？天赋又好，人又聪明，真厉害啊！”
同时也在心疼, 对方小小年纪似乎比他厉害, 不知道是经历多少危机才磨炼出来的本事。
青年的声音清朗温柔，笑容真挚美好，带着几分发现自家小孩儿是天才的惊喜之色, 他这幅模样是每个孩子都会喜欢的, 但……塞缪尔不是孩子, 神明大人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漫长生命中第一次体会到肉麻是什么感觉。
塞缪尔沉沉地看了他两眼, 凑近坐在床边的人族，弯腰正对着青年, 伸手向他脆弱的颈边探去……奇怪的是，小崽子居然没躲？这么信任祂？
被青年乖巧温顺的模样取悦到了，塞缪尔撩拨了一下他颈边的长发，“想把我哄高兴了，让我放温斯特出来？”
艾尔菲斯不动声色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既然两个人格共享记忆，温斯特没有提醒过他副人格的存在，就说明塞缪尔不是滥杀的危险性格。
为了取得三弟的信任，他便卸下防备赌了一把，希望有一点效果……
青年闻言摇了摇头，“我很高兴你愿意出现在我面前，也很遗憾今天才见到你，不能早点照顾你保护你，这也是你的身体，我没有资格决定谁在使用，你和温斯特商量就好。”
“……”神明大人唇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经僵住——这小崽子在说什么？保护祂？
塞缪尔深深地看了青年一眼，站直了身体俯视在床边放松坐着的人族，“你都不是我的对手，保护就不必，不过……这么想照顾我的话，便给你一个当神仆的机会。”
艾尔菲斯：“……”
中二期的孩子狂妄、意识过盛，稍有超越常人的本事便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塞缪尔认为自己以后能成神……也没什么问题。
塞缪尔有着和温斯特的懂事黏人不一样的可爱，银发青年轻笑一声，“好啊。”
小崽子这么听话，塞缪尔却一点也没觉得顺心，祂对艾尔菲斯也有些简单了解，聪明又冷漠，惯会装乖来获得别人的好感，绝非纯良之人，也不知道设了什么计谋对付祂。
这么想着，塞缪尔也不打算教训这个人族一顿，反正祂无聊，就让祂看看对方有什么小算计……
“对了，这个送给你。”
塞缪尔的思路被打断，祂默了一下，接过了那巴掌大的卷轴感应了一番——传送卷轴？温斯特的记忆告诉祂，这玩意儿挺稀缺的。
修长灵活的手指将卷轴转了两圈，“确定是送给我，不是给温斯特的？”
毕竟用的同一个空间戒指，被温斯特那个没用的家伙用掉的机率更大。
“不，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王城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如果遇到强敌，就用卷轴快些离开，不要逞强。”
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青年认真打量着他，“既然说是送给我的，那温斯特就不能用。”
艾尔菲斯弯了弯眉眼，“我会提醒他的。”
塞缪尔轻笑一声，“对我这么好？”
“嗯，说了要保护你的。”都在一个身体里，他爱屋及乌，也将塞缪尔当作弟弟，只要塞缪尔不是坏孩子，艾尔菲斯就会一视同仁。
黑眸青年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温斯特不是很讨厌他的哥哥偏爱别人吗，不知道现在出现会有什么反应。
无聊起来的时候，塞缪尔是连自己的热闹都会看。
所以祂毫无预兆地沉没了意识，将温斯特换了回来。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很难发现塞缪尔和温斯特之间的转换，毕竟他俩对外人都是嫌弃厌烦的态度，但是他们对艾尔菲斯的态度差别很大，所以温斯特回来的时候，一眼就被哥哥认出来了。
温斯特愣愣地看着坐在床边的艾尔菲斯，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时心情复杂，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
哥哥不觉得塞缪尔的存在很怪异从而警惕他，这当然是好事，但为什么要对那家伙这么好！
艾尔菲斯见乖小孩儿一回来就在那儿傻站着，哼笑一声，起身走过去扯了一下他的脸颊，“你很早之前就知道塞缪尔的存在？”
明明语气挺温柔的，但出于心虚，温斯特总觉得哥哥在生气的跟他算账。
高大的青年僵硬地点了下头，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瞒着哥哥的，我只是担心那家伙暴露后会伤害你……”
艾尔菲斯替副人格说了句话：“塞缪尔防备心很强，但品性很好，温斯特要和他好好相处，不要为了争抢身体的控制权伤了彼此的意识。”好像还挺容易害羞，收了礼物、听两句好话就羞到躲起来了，不过中二的孩子都好面子，这个看法他便只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
温斯特瞪大眼，不可置信他只一会儿不在，哥哥就多了一个偏爱对象！
以他对哥哥的了解，对方只会怜惜境遇悲惨的小孩儿，温斯特猜出哥哥可能对塞缪尔有什么误解，但他欲言又止，还是没敢说出塞缪尔的真实来历，怕那家伙又突然出来制止他……
温斯特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他哪儿能和塞缪尔争夺控制权，那家伙都是想出现就出现的，但他不想让哥哥担心，便也没多说。
“哥哥不要再送东西给他了，塞缪尔不需要的。”
温斯特从空间戒指拿出传送卷轴递过去，绝不承认他和塞缪尔是同一个存在，自己可没那么不要脸，明明觉得用不上还要收下。
艾尔菲斯摇了摇头表示不接，“这是塞缪尔的，你不要碰，免得他不高兴。”副人格看起来是挺霸道的性子，估计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
温斯特开始怀疑自己失宠了。
艾尔菲斯拿出另一个传送卷轴，“这个给你，哥哥不偏心，每人一个。”
还好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否则哪儿能买这么多好东西。
闻言，青年脸上的阴翳迅速被拨开，挂上了浅浅的笑意。
温斯特没有接过卷轴，他想让哥哥多留点好东西在他自己身上。
艾尔菲斯突然被弟弟给抱住了。
温斯特揽着哥哥的肩背，下颌放在怀中人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他觉得哥哥真的太好了，不管他身上有多少让人害怕的秘密，哥哥从来不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也不会疏远他。
“哥哥，我好喜欢你啊……”
青年低沉磁性的声音听起来腻腻乎乎的，继塞缪尔被肉麻到之后，艾尔菲斯也尝到了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滋味。
他抬手摸摸弟弟的狗头，“嗯嗯，知道了知道了，哥哥也喜欢温斯特……和塞缪尔。”副人格缺爱，他一定要记得一视同仁！
温斯特：“……”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青年不满地抿着唇，觉得哥哥还把他当几岁小孩儿那么哄…算了，等他再长大一些，哥哥慢慢的就会把他当作可靠的成年人了。
艾尔菲斯：“你的魔法学到什么境阶了？”
“不知道，只有塞缪尔能用，我感受不到元素。”
“？？？”这是什么原理？艾尔菲斯大为诧异，打算以后让塞缪尔解惑。
谈了一会儿，哥哥要专注练习魔法了，温斯特不情不愿地离开这里回了自己的宿舍。
——
在温斯特来学院考核的那一天，艾尔菲斯和贾里德老师聊天的时候就知道这里有两位很优秀的学生想要成为教廷的骑士，不过按照他的毛病，那种只过了一遍耳的名字当天晚上就忘了。
艾尔菲斯也不在意，他对找保镖…不，找骑士的事情一向随缘。
开学第三天，有人走到了他面前，“日安，尊贵的神官大人。”
观众席上，银发青年的目光从下方的角斗场中收了回来，落到了旁边这位看起来颇有气势的剑师同学身上。
眼前人大约一米九，身上肌肉饱满，脸部线条硬朗，狭长眉眼上挑，气质凶猛，少年老成……说实话，艾尔菲斯觉得此人有一副嚣张的、喜欢用鼻孔看人的外表，更适合用傲慢的态度挑衅他，没想到还挺有礼貌，艾尔菲斯心想，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日安，你我都是学生的身份，请不必如此称呼我，叫我名字就好。”不要时刻提醒他还有那份糟心的职业啊！“你是来挑战我的吗？”
雷蒙绷着一副诚恳庄重的脸，“不，我只是想让您认识一下我。我是雷蒙·哈罗德，一星大剑师，出现在这里之前已经挑战了奥瑞利安除您之外，境阶前十的交换生，无一败绩，不知道是否有成为您近身骑士的资格？”
原来是他啊……艾尔菲斯听贾里德提起过这个人，虽然忘了名字，但他对此人的剑术天赋和一心想入教廷的职业规划很有印象，他觉得这家伙的职业规划吧……很难评，但他选择尊重。
洛克菲勒的人这么多年都没劝成功，艾尔菲斯也不打算多费口舌去改变人家的梦想。
青年勾了勾唇角，“我的骑士？你很优秀，假以时日必定是多方都想争抢的强大保护者，不必这么早就定下要效忠的对象。”
“等你毕业之后，我可以介绍你成为教廷的护卫骑士，等你了解更多神官后再决定归属也不迟。”
雷蒙握紧了手里的剑，多年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向往教廷的缘由根本没机会说出来，他只觉如鲠在喉……艹！这小子怎么什么都不问就同意了？带人进教廷入职不调查背景吗？他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
不是…他之前看起来挺聪明的啊，怎么做事这么糊涂？
艾尔菲斯会要求每个分店招工的时候尽量做背调，但什么人想进教廷他就懒得管了，究其原因，不过是他不在乎教廷罢了。
雷蒙当然不想成为有点身份的人都能对他呼来喝去的护卫骑士，他想着越早表明立场，越容易取得对方的信任，这小子以后不是教皇就是大主教，看起来也不像喜欢指使人做事的，选他不亏！
念及此处，雷蒙右手置于心口微微欠身：“我多年前就已经做下了成为教廷一员的决心，这些年来也一直对诸位神官多有留意，但是只有您一人，您的智慧、实力以及高洁的品性深深地折服了我，请让我为您效忠，在您斩除邪恶黑暗之时护卫在您身边，献上绵薄之力。”
“……”
声音洪亮激昂，表情庄重严肃，就是这台词…艾尔菲斯动了动嘴皮，想反驳一些事情，却又不是很想说话。
银发青年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很高兴得到你的认可，不过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等我离开洛克菲勒之时再给你回复可以吗？”
雷蒙心里憋了一口气，他想了一晚上的投诚话术，还是第一次跟人族说好话，这小子居然这么不赏脸！
不过他也没办法，只能扯出个感恩的微笑，心里想着回头把那些交换生都打一顿出口气先。
艾尔菲斯跟雷蒙寒暄了一阵子，心里略有疑惑，他怎么记得贾里德老师提过有意当他近身骑士的是另一人？雷蒙不是那个想进神圣骑士团的那个吗？还是他记反了？
过了几日，艾尔菲斯又被召回了教廷。
最近难得另外三个候选人也在，他刚回自己的小殿不久，那三人便陆续找了过来。
艾布纳就不说了，他一向与人为善，但教廷这么多人之中，最为傲慢冷漠的黛芙妮也只愿意对他露出笑脸，艾尔菲斯能猜出原因……
当一个有地位有天赋的贵族子弟明明很舒服，却非要被绑上教廷这艘船听别人派遣，王室贵族也在施压让她留在这里当上大主教，言行都被拘束着，黛芙妮从小就烦透了。
如今贵族这边出现了一个更有天赋的艾尔菲斯，黛芙妮明显感觉到压力小了许多，当然看他顺眼。
至于丹尼尔，他从来都不喜欢艾尔菲斯，大概是出于不想落单的心理才过来和大家凑到一起，一来就坐在那里失落叹气，“艾尔很受民众喜欢呢，真好啊，我就没有这么大的魅力了，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blablabla…没人想理他，整个一气氛破坏组，艾尔菲斯有时候都想直接坦白——除了你，没人想升职，真的不必在乎我们啊！
但是估计丹尼尔也不会信，毕竟他自己才是经常把‘能不能成为圣子不重要’挂在嘴边的人。
等埃德加主教处理完今天的事务，这才沉着脸过来找被他叫回来的候选人。
这么多年，艾尔菲斯还是第一次见主教大人的脸色这般难看，直到老人将那根等人高的法杖重重地拄了一下地，对他冷哼一声，他才后自后觉——
呃……该不会是被叫回来挨训的吧？
第044章 第 44 章
在埃德加看来, 艾尔一直是很优秀很听话的孩子，自小又被一位虔诚的牧师教养着长大，他本应是比黛芙妮和艾布纳更让人满意的候选人才对, 主教大人原本觉得，圣子之位必定是落到艾尔, 或者丹尼尔那孩子身上。
只是这些年埃德加逐渐意识到, 艾尔几乎没有主动回到过这里, 总是要他提醒才愿意过来住上一两天。
最初，埃德加认为这孩子要忙着学习他落后了很多年的知识, 一时疏忽教廷这边也是情有可原。
但这两年来, 艾尔似乎仍然对教廷没有归属感——他都不愿意回到这个可以与神明沟通的地方, 又怎么称得上虔诚？这让一直很看好他的埃德加非常失望……
尤其是得知了外界传言之后，埃德加心中更是不满, 他之前竟没看出来，艾尔这孩子居然是个喜欢争权夺势的性子！
老人沉着脸：“除了丹尼尔，你们都有一段时间没有与神明沟通了，都随我到圣殿去跪拜神像。”
自觉性比起他们那一届真是差远了, 这怎么能让光明之神感受到人族的诚意？！
艾尔菲斯跟在后面, 其实他一直想问一件事：如果他们的声音真的能传到神明耳中，人家会不会嫌吵？
每次踏入圣殿，就有一种被危险存在注视的压迫感落到身上。
艾尔菲斯曾经以为是那尊巨大的神像过于逼真才会给人这样的心理压力, 直到得知神明意志曾多次降临于此, 才道了声难怪——被传说中的存在多次使用的道具, 特别一点很正常啊。
埃德加带领着候选人们念着赞美诗, 艾尔菲斯机械性地动着嘴, 心里在吐槽如果神明真的透过神像的眼睛注视着这里的话，祂一定屏蔽了这个环节——自己都要念吐了, 人家听了几千年肯定更不耐烦。
礼赞结束，老人叹息一声，对这四个算是被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们语重心长道，“我很早之前就说过，只有恪守教廷准则，信念最为虔诚的孩子，才能被神明所喜爱，被祂亲选为圣子。”
“我近来听闻艾尔很受民众们推崇，甚至已经被认定为圣子？我不知道外界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言论，但世间的光明与污秽，真实与谎言，没有什么能瞒得过神明的慧眼。”
“艾尔，你今日就留在圣殿忏悔，好好想一下自己做了什么引起了这么大的误会。”
艾尔菲斯：“……”他就知道，一个皇子被民间称作陛下迟早要出事！
主教的脸色好像笃定了他做了什么小动作，不过只是在圣殿留一阵，不是大事，他懒得辩解，更主要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独得民心，总不能跟主教说，他怀疑别人是看脸pick一位候选人？
银发青年面无异色地听从了安排，被当着几人的面批判，埃德加没有看出不满，也没有看出丝毫心虚，如果是以前，埃德加会认为艾尔非常乖巧听话，现在却……他有些看不懂这孩子了。
埃德加平日里在处理多个地方送过来的文书，调集人力去往遭受苦难的地方帮忙，他并不怎么离开主教廷，也不知道王城和几个临近的城市对艾尔的态度与其他三人有明显的差异。
直到前几天，丹尼尔那孩子来找他解惑，一脸愧疚地诉说自己的心事，提到了艾尔颇受尊崇的事情……
“我知道恪守理念，问心无愧就好，我不应该把心思放在和人做比较上，但是主教阁下，艾尔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除了您安排的圣光救世会，他几乎不会出现在人前了，即便这样，他还是很受大家的喜爱，几个城的民众都希望他能当选圣子……”
“我不是在意这样的言论，只是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才没有那么受欢迎呢？主教阁下，您觉得我有需要改正的地方吗？请不用担心我会受打击，直接告诉我吧，丹尼尔只想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信徒。”
……
那番谈话之后，埃德加稍微查了一下外界对几位候选人的看法，艾尔作为后来者，并没有什么伟大的成就，却在不到两年内获得了最高的推崇，这显然不对劲！
埃德加思索一番，很快便想到了艾尔的家世。
君主想要掌控教廷的心思，教廷高层们皆是心知肚明，而兰开斯特家族又是那位陛下最亲近的臣属，一旦艾尔成为圣子，百来年后又成为教皇，那教廷的归属恐怕就不在于神明了……
最近外界的风向，应该就是王室贵族在给艾尔造势了，可惜他们的期望注定落空，光明之神必然不会受这等低劣手段的蒙骗！
毕竟曾经是真的很看好艾尔菲斯，埃德加只希望这孩子是身不由己，没有主动参与那些谋算……只要他的灵魂仍旧纯洁，信仰依旧虔诚，神明大人会看到的。
此时，圣殿中，老人目光复杂地看了面容平静温和的年轻人一眼，“其他人不必留下，让艾尔一个人和神明大人说说话吧。”
黛芙妮和艾布纳也听出了主教大人的言外之意，显然这位是怀疑艾尔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不过艾尔都不急着解释，他们也不必操心。
艾尔菲斯看出主教对他的态度有变，但是他不在乎，他已经不是几年前刚离开小镇的那个一无所知、单打独斗的低阶法师了，不需要获得别人的好感在陌生地方获取信息、站稳脚步——所以主教不喜欢他了也没关系，他对教廷又没有贪图。
埃德加正要离开，温柔的灰眸青年在此时出声：“主教阁下，我明日要前往深渊那边净化一下受到污染的魔兽，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了，让我留在圣殿和神明大人说说话可以吗？等会儿就离开，不会打扰到艾尔的。”
埃德加满意点头，表情终于和善了些，“当然可以，亲爱的丹尼尔，你的信仰纯粹深厚，神明大人一定能感受到你的心意的。”
旁边的艾尔菲斯眉眼低垂：笑死，从来没见过丹尼尔为光明神凝出信仰。
待多数人离开之后，唯二留下的人互看一看，给了彼此一个礼貌的微笑。
丹尼尔十指交叉成拳，平心而论，他仰望着神像的画面还挺好看。
本身面容就是属于有亲和力的清秀美感，因为缺乏运动量，没有一点肌肉，他看上去纤细又温柔，穿着素净保守的神袍，想传达给神明的话语说得低缓却清晰，流淌在澄澈灰眸中的仰慕令人动容——对比站在几米之外正在走神的银发青年，丹尼尔明显更像一个秉承神明意志救苦救难的圣子殿下。
过了一会儿，圣殿中仍然只有一个人的声音，艾尔菲斯不知道丹尼尔是不是忘记了他还在这里，自说自话不尴尬吗？反正他干站在旁边听着是有点尴尬的……这家伙怎么还不走啊，弄得他都不好意思坐在地上看书。
“艾尔，你知道吗？”
艾尔菲斯侧头看向突然和他说话的人，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青年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是不是谈完心就要走了？
丹尼尔对他笑了一下，又仰望着前方，“我在二十二年前第一次走进这个地方，看到这尊神像的时候，便决定了一生的信仰所在，这些年来，我秉承着神明的意志，克制己欲，清修晋阶，净化黑暗，救助世人，每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吾神在注视着我，作为信徒，我无愧于心，只是……不知吾神可满意我的作为。”
丹尼尔面露苦笑，“艾尔，我不知道该如何承受光明神大人的失望或漠视，我希望自己能成为合格的信徒。”
“对了，受到教廷帮助的人都很喜欢你，你一定是对自己有很严格的要求才会变得如此优秀，依你看来，我有什么需要改正的地方吗？”
丹尼尔说这些话当然不是真的想让艾尔菲斯指正他什么，况且他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缺点。
丹尼尔只是想在神像面前显示出虔诚谦逊的态度，万一神明真的注视着这里呢？
艾尔菲斯没有猜出他的小心思，倒是很想建议这位同僚真诚地信仰一下光明神，他这样表里不一真的让人很担心——担心光明神下来挑圣子的时候看不上他。
不过他若真提出这一点，对方估计只会喊冤，所以……
“你或许可以回家乡看望一下父母，很久没回去了吧，不过很多地方都需要光系的魔法救助，你一时忽略了私事我也能理解，神明大人也一定会赞赏你舍己为人的精神。”
同为平民出身，艾布纳早就将年迈的父母接到王城照顾了，听他说，丹尼尔除了刚被接进来的那几年派人送了钱财回去，再没有多余的关心，所以艾布纳一直不太喜欢丹尼尔，觉得从这点来看他就不是值得结交的朋友。
艾尔菲斯也是真心想让丹尼尔变得更完美一点好被光明神看上，所以才委婉地提了一下这个事情。
此话一出，丹尼尔嘴角的浅笑一僵，心虚的快速瞟了神像一眼，“艾尔说的对，我确实不该为了教廷的职责忽略了自己的家事，等我从深渊那边处理完污染，就回去看望一下父母。”
似乎是担心艾尔菲斯又会提出什么意见，丹尼尔在这之后便找了借口离开了。
圣殿门口，丹尼尔回头看了一眼悠哉地打了个哈欠的竞争对手，微眯的眼眸泄出几分轻蔑之感。
不……这怎么能算是对手呢，学魔法不过几年，实力低微，信仰不诚，从今日起，也不会再受主教重视。
而他可是被教皇大人指导过几年的，那位能召唤神明的人，届时必定会向光明之神介绍他们几位候选人，凭他的表现，一定能占据绝对的优势。
艾尔菲斯等圣殿终于只剩他一人后，毫不讲究地盘腿坐在了地上，从空间戒指里摸出一本书迅速进入学习状态，等天色暗了下来，也是理直气壮地走出去用晚餐了——反正主教大人又没规定需要反省多久。
等两天小假一过，艾尔菲斯又愉快地冲回了学院。
见不到哥哥的这两天，温斯特也将心思投入到了学习上，他快速背完一页又一页的知识——哥哥说了，只要他月考笔试能及格，有些课就不必呆在教室。
有些话跟别人不好说，但是兄弟俩知道太多对方的小秘密，艾尔菲斯回来就跟温斯特吐槽他这两日过得多无聊。
温斯特想不通哥哥为什么不彻底断了关系，“是教廷威胁了哥哥必须留下听任安排吗？”
艾尔菲斯无奈摇头，象征光明的教廷怎么会做威胁这种事，何况就算真的有这个意思，以他现在的身份，往小了说，他背后有一个公爵府，往大了说，王室都是他的靠山，不是能轻易被威胁到的对象。
家里人也不喜欢他和教廷扯上关系，多次遗憾他的天赋怎么偏偏是光系，但从未让他辞了神官之职，倒不是想利用这个身份做什么，而是……
“若是没有教廷的情报，我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在实力低微的时候还是留在那里为好。”
托了教廷自建立以来对黑暗系赶尽杀绝的福，每一个光系法师都成为了对方阵营的目标。
这一任的教皇已经上位快三百年，这么长时间，不可能近几十年来才开始新一轮的圣子竞选，一百多年前还有一批，不过……除了一位埃德加主教幸存，全没了！
艾尔菲斯知道自己职业如此高危的时候，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不过即便死了这么多人，教廷对黑暗种族的防备和情报还是远远强于其它势力。
留下来，有危险，离开，危险加倍，艾尔菲斯自认他还是个小弱鸡，现阶段根本没得选。
温斯特听完了简单的解释，不由皱眉：“我以后会一直在哥哥身边保护你，遇到生命危险就让塞缪尔出来扛着。”
“……不要擅自给塞缪尔做决定。”
——
几个月的时光多数是在纯洁的学院里度过，这个地方除了一个雷蒙有点缠人之外，就没有什么让艾尔菲斯苦恼的事了。
而温斯特听说雷蒙想成为哥哥的近身骑士后，每见他一次就要挑战一次。
刚开始两人还能打个平手，令雷蒙诧异的是，那人族小崽子进步的太快了！下手又狠，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错手把人杀了……过了半学期，雷蒙就成了挨打的那个了。
温斯特不想让人跟他抢近身骑士的身份，所以只要雷蒙还在纠缠哥哥，他就用挑战结果向哥哥证明——这家伙太弱了，他不配！
已经到学期末，雷蒙找艾尔菲斯的次数更勤了，他现在心里憋着一口气，要是就这么放弃了，不就说明他是被那个小崽子给打怕了？！呵，反正他皮糙肉厚，被打几顿也不怎么痛。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银发青年站在观众席上看着两人打得火热。
艾尔菲斯终于觉得雷蒙坚持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他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答应下雷蒙的请求……
“日安，艾尔菲斯大人，请问现在方便打扰吗？”
旁边走来一个劲瘦高挑的年轻人，整洁的灰粽头发齐至肩头，面容清冷俊秀，表情平静而认真，对着银发青年微微欠身行礼。
艾尔菲斯轻笑道：“我在圣光救世会看到过你。”顿了顿，他还是补充道，“很多次。”
他是名盲，又不是脸盲，何况这人气质有点特别，所以他的印象还挺深。
年轻人弯了弯唇，并不否认自己类似跟踪的行为，“我想更多的了解一下您，所以才多次前往您负责的救世会。”
“了解我？然后呢？”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即将毕业的亚尔林·布罗德，我想成为您的近身骑士，不知道您对骑士有什么要求，我会尽快达到标准，希望能得到一个机会。”
艾尔菲斯感叹，这求职话术听着比雷蒙的要正常多了。
他好笑道：“只远距离观察几回，你觉得对我的了解已经足够你效忠吗？”
亚尔林点头，语气沉稳而坚定，“不止在圣光救世会，您在洛克菲勒的表现也折服了我，我不必了解您的全部，只要知道您身上有值得我效忠的地方就好。”
虽然被观察考量的人是自己，艾尔菲斯也没有觉得冒犯，他欣赏这样认真谨慎的性格，比雷蒙那种直接冲过来的更可信。
呆在教廷的时候还是用自己的人更方便一些，所以他也没犹豫太久，笑着点头应下了这份求职，“等你毕业后，就来当我的骑士吧，我这里没有太多规矩，若是你以后反悔了，我会直接放你离开的。”
亚尔林清冷的脸庞露出笑容，再次手捂心口，欠身行礼，“是，感谢您的认可。”
他知道雷蒙的事，本以为自己也要费一番时间才能走到这位的身边，没想到竟直接得到了认可。
艾尔菲斯询问了一下未来保镖的情况，尚未谈完，温斯特便打完过来了，后面跟着遍身伤痕，抱着想让艾尔菲斯心软的念头过来的雷蒙。
“哥哥，这是来挑战你的吗？”
“不，这是亚尔林，我刚找的近身骑士，温斯特要和他好好相处，不要打架。”他可不想自己的骑士整天跟雷蒙一样惨兮兮的。
温斯特瞪大眼：“？？？”
后面的雷蒙眼睛瞪得更大！震惊迷茫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看艾尔菲斯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渣男！
第045章 第 45 章
“那、我、呢？我怎么办？！！”雷蒙不可思议地质问道。
雷蒙第一次忍耐脾气、对一个人族说尽赞美之词, 第一次被多次拒绝后还腆着脸往上赶，甚至因为这个人，隔三差五的就挨顿打也没有放弃, 这些坚持都没有让这个狠心的人族有一丝丝的动容吗？
他终究是、错付了吗！
雷蒙当然认识同班的亚尔林，这个候选人找的骑士若是比他强还算有个理由, 问题是！亚尔林不是他的对手啊！
在此之前, 他也从未注意到这两人有过接触, 所以凭什么亚尔林这个后来者能被直接雇佣？！
雷蒙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他正准备把老同学打一顿出个气的时候——
艾尔菲斯笑得意味深长：“你的诚意打动了我，所以, 你也被雇佣了。”
相貌老成的壮实青年闻言一怔, 而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行了一礼：“我会成为您手上最利的一柄剑。”
此时焦躁的人只剩温斯特了，如果没有能光明正大守在哥哥身边的身份, 那对方回教廷久住、被派去处理事务的时候他又该做什么？
塞缪尔活久了，对什么事都感到厌烦无趣，温斯特不清楚自己是天生这样还是受塞缪尔影响，他也很难找到感兴趣的事情。
在哥哥身边的时候, 哪怕安静下来什么也不做, 温斯特也有一种懒洋洋的惬意感。
但是一旦长时间看不到哥哥，他便会觉得倦怠、甚至烦躁，他不知道除了提升实力之外还能做什么。
温斯特一直很想快点长大变强, 同时也在担心, 长大后哥哥会不会就对他放心了, 不会再把他放在身边看顾了？
就像现在, 哥哥找了两个外人做事, 那还会把他留在身边吗……
温斯特敛眉看着对方，深邃的黑眸中有委屈, 有期待，“哥哥，那我呢？”
艾尔菲斯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着另外两人说：“你们同班几年，但是关系好像一般，我不想看到我的两个骑士形同陌路，不如你们好好聊一聊，增加一下对彼此的了解。”
“刚才我已经和亚尔林谈了一下待遇，雷蒙问他就好，你们还有什么顾虑和疑问，之后也可以告诉我。”
雷蒙觊了未来同僚一眼，亚尔林在实力上输他一截，但月考笔试遥遥领先，加上气质冷冷淡淡的，跟他完全是两路人，没想到以后要和这家伙共事了……
他其实不太乐意，因为亚尔林看起来是挺细致的性格，雷蒙身怀秘密，自然是不喜欢和这类人接触。
不过这份工作来之不易，雷蒙都激动到忽略了雇主对他没有丝毫好奇的可疑情况，和同僚说说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
艾尔菲斯带着温斯特回了宿舍，好笑道：“你也想当我的骑士？”
温斯特表情很认真，“是，我说过我想保护哥哥的，如果没有这一层身份，我就进不了教廷。”
“不行。”问题就在这里，“你不能进教廷，那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那里有太多实力深不可测的光系法师，他不确定那些人会不会察觉到温斯特的天赋。况且据说神明意志时常注意着那里，万一是真的，看到了温斯特搞不好还会弄出点神迹作为提醒。
艾尔菲斯心意已决，任温斯特怎么保证他不会被察觉到都不为所动。
青年垂眸，无视了蹲在他腿边撒娇(？）的弟弟，专注地摆弄着手上的光团，控制着它变成长条，凝出细致的鳞片……
“啧，你喜欢蛇？”
“……”这是龙！
艾尔菲斯毫不意外地等到了塞缪尔的出现，他挥散元素，准备迎来新一轮纠缠。
副人格一个月都不一定出现一次，但艾尔菲斯还是总结出了他的现身规律——觉得自己哪里不如他意了，或者叛逆心起出来和他作对。
比如之前得知他回教廷要礼赞，便出来讽刺：“你不是我的神仆吗，怎么又要去侍奉其祂神明？如此明目张胆的欺神行径，你觉得…你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艾尔菲斯戴着滤镜看这小中二病，很快就适应了塞缪尔出现时带来的压迫气场，他好声好气地哄着：“我最讨厌光明神了，念颂词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你，所有的赞美和祝福都是送给你的。”其实想的是财神爷。
塞缪尔没有看到他凝出信仰，当即呵了一声，油腔滑调的小崽子，不过他也不是亚希伯恩的信徒，这次就放过他好了。
明明祂是来历不明的危险人物，小崽子看起来却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塞缪尔觉得他蠢，同时也不可避免的被他的信任和亲近给取悦到了，难得有一个看得顺眼的人族，希望小崽子懂事，早日成为祂真正的信徒。
“以后也不准信仰除我之外的其祂神明，否则……”塞缪尔略微眯眼，还挺好奇一向万事皆在掌控的小崽子被祂困在深渊会是什么表情。
艾尔菲斯将之理解为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对家长的占有欲，这一点和温斯特一模一样，只是表达方式有很大不同而已，漂亮的青年露出包容的笑容，“好啊，我以后只信仰塞缪尔。”
神明大人觉得小崽子的态度很不端正，但笑得很乖，说话也好听，便没用什么手段吓唬他，就这样养在身边解闷也不错。
等塞缪尔离开后，艾尔菲斯又开始劝回来的温斯特不要又跟副人格争风吃醋。
除了出来教导艾尔菲斯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神仆，塞缪尔还会在温斯特被拒绝的时候出现，比如此时、此刻。
塞缪尔是诞生以来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成了霸道自我的性格，当然不会容许一个弱小的人族在这种小事上拒绝祂。
“我真想进教廷的话，你也拦不住我，不如就乖一点主动带我进去。”
艾尔菲斯无奈看着又舒服地靠在他床上的副人格，“你怎么也想去了。”温斯特是想保护他，总不见得塞缪尔也对他这么上心？
黑眸懒懒地看向一旁的人族，神明大人非常诚实：“我不喜欢被拒绝。”
艾尔菲斯哭笑不得，给这小中二病又加上叛逆的属性。
“你不担心被发现暗系天赋的事情吗？”
塞缪尔嗤笑一声，“一群废物，怎么可能看出我的问题，就算用测魔水晶也测不出结果。”
嘶…好嚣张啊，艾尔菲斯作出一点失落模样逗他，“塞缪尔觉得我也是废物吗？”
神明大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受到打击、皮毛都没那么鲜亮的小崽子，勉为其难地宽慰了一下：“你是可爱一点的小废物。”顿了顿，塞缪尔才后知后觉地警告道：“不许直呼本□□讳。”
“……”君子报仇，百年不晚，艾尔菲斯决定等以后修成法神了再来教三弟什么叫孝顺和礼貌。
“为什么测魔水晶对你无效？”
塞缪尔才懒得仔细解释，只简短一句概括：“我能将暗系体质封印住。”
艾尔菲斯隐约感觉副人格的秘密只露出冰山一角，也不知道他以前独身在外的时候都有什么奇遇。
银发青年无奈叹息，“好吧，温斯特说的事我答应了，但是你不要在教廷乱来。”
反正他根本管不住塞缪尔，不如答应下来放在身边看着，“惹事之前要提前告诉我，小心一些，不要被发现。”
没有人不喜欢成为被偏心的那一个，哪怕是神明，只要还有喜怒的情绪，自然也能或多或少的被打动到。
正因为小崽子在不知道祂的来历和本事之前就如此识相，塞缪尔才会对他多几分耐心。
祂不觉得教廷这种由弱小人族建立起来的势力有什么值得动手的，小崽子或许会以为祂对那里心怀恨意，事实上，塞缪尔对新躯壳的境遇没什么感想。
但塞缪尔也没有明着跟艾尔菲斯允诺，小崽子还不是一个合格的神仆，更不是一个合格的信徒，他说什么自己就答应什么，对方岂不是很快就会恃宠而骄。
塞缪尔哼笑一声，又让自己陷入了沉睡。
温斯特回来后，眨眼功夫便回忆结束刚才发生了什么，青年眼眸一暗——哥哥为什么这么宠那家伙，同一件事，由塞缪尔提出就会被直接答应，而他却百般求不得……
塞缪尔有着独有的强大气场，温斯特一回来艾尔菲斯就能立即分辨出来，看着他盯着地面不说话，好笑问道：“不是答应了你可以和雷蒙他们一样跟着我吗，怎么还是不高兴？”
温斯特弯了弯眉眼，“没有不高兴，我会小心行事的。”
温斯特很乖，不像塞缪尔那样很难琢磨心情，所以不需要艾尔菲斯太专注的跟他聊天。
青年重新卧回了躺椅之上，一边控制着手里的元素团，一边提醒温斯特，“注意一下雷蒙，我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温斯特走过去，随意地盘腿坐在地上，脑袋靠着椅子，虽然没有身体接触，仍然显得十分亲昵。
“亚尔林是今日才出现的，哥哥似乎对他很信任？”
“我以前见过他几次，谈不上多信任，不过感觉他是个不错的骑士人选。”
艾尔菲斯前几次参与的圣光救世会，亚尔林这个没病没灾、更不像神明信徒的剑师都是在人群中从头呆到尾的。
他冷淡的气质和挺拔的身姿在平民中过于显眼，处于上方的艾尔菲斯轻易便能注意到。
今日见到他的时候，艾尔菲斯能隐约感受到亚尔林是真的心怀敬意和信任，还差些什么便能凝出信仰之力……这种念头来的突然，但不妨碍他从理智和直觉上都觉得此人可用。
“至于雷蒙，他有些矛盾……”
在洛克菲勒呆了一学期，艾尔菲斯当然注意到了雷蒙对别人是什么态度，按照他的本性来说，对行事严明的教廷嗤之以鼻才是正常，为什么多年来一直想进那里？
艾尔菲斯向贾里德老师要来了雷蒙的籍贯，差人去他的出生地打探了一番。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关于报恩的故事——
雷蒙的家境非常普通，他们生活在小城边缘，母亲靠帮人做衣裳赚钱，父亲种地卖菜。
有一天，家里爬进了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一家人才知道，结果就是父母二人双双被咬中了剧毒，还是邻居请来了教堂的牧师，同时也是一位木系法师出手帮忙。
牧师清除了蛇毒，气息微弱的父母重新焕发了生命力，那清新的浅绿光芒在年幼的雷蒙看来就是神迹！
自那以后，小雷蒙经常往教堂跑，大概是听多了显得教廷很神圣强大的故事，一直以来都很向往加入这个地方，希望能为教廷效力以报恩德。
雷蒙的背景和经历都非常简单，艾尔菲斯没发现值得怀疑的地方，只有一点——以他的天赋，日后想进入教廷就职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跟着他？
雷蒙说话热情，但远不如亚尔林对他心诚，拒绝和挨打都不放弃，很难不让他怀疑是别有用心……
艾尔菲斯简单解释一下自己的疑惑，温斯特蹙眉：“不如暗中抓起来拷问一番。”
本来就有暗系阵营的人会将哥哥当目标，身边再放一个不安定因素不是更危险？
“……这不太好。”虽然没有刑法管束，艾尔菲斯也不会嚣张到这个地步，只是怀疑罢了，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
青年唇角稍弯，勾出一抹期待的笑容，“况且解谜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一味地使用暴力会减少很多乐趣的，嗯…我觉得塞缪尔也会这么想。”
副人格不是总觉得很无聊？那就在平淡的生活中加一场漫长的戏好了。
温斯特平静点头，却忍不住恨恨磨牙……
冷凝的眉眼骤然一松，塞缪尔站起身来，微眯的眼眸显露出几分不明显的愉悦。
祂看着这个越来越得他心意的小崽子，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再次耐心提醒到：“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直呼本□□讳，不要仗着我的宠爱就这么肆无忌惮。”
艾尔菲斯：“……”是错觉吗？总觉得这家伙像是在摸宠物。
“抱歉，因为我想跟你亲近一点，所以经常忘记。”他忍！
“呵~”
——
这一学期结束，又过了一个长假，迎来了艾尔菲斯毕业前的最后几个月。
六年级不会再留在学院上课，两个学院都安排了学生远行历练。
以班级为团队，要么去有兽潮的地方练手，要么去捉拿臭名昭著的强大通缉犯，要么去追查一些死因可疑的事件……
东奔西走，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每个班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老师作为靠山，除了谁快死了出个手，老师平日里什么都不会参与。
艾尔菲斯在外面享受不用回教廷的自由时光，至于温斯特，他得留在学院向老师们吸纳一下百家所长。
等艾尔菲斯历练结束回来，偷偷来到了洛克菲勒，想看看他不在的时候弟弟有没有交到朋友，过得好不好，更重要的是——有没有早恋？
哦，温斯特已经成年了，那就不算早恋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年龄都是荷尔蒙躁动的时候，对异性产生好感很正常，艾尔菲斯还挺想知道弟弟陷入恋爱是什么样子。
不过……温斯特和塞缪尔他们的择偶标准是一样的吗？
作为一个好哥哥，艾尔菲斯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他在洛克菲勒当过交换生，不算外人，所以守门人也没拦他。
温斯特不爱呆在教室，宿舍又没找到人，艾尔菲斯去了角斗场，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人。
俊朗的黑眸青年明显比刚入学的时候又长高了一截，气质危险，艾尔菲斯看着他倦怠又烦躁的样子，困惑地眨了一下眼，一时分不清这是哪个人格……
第046章 第 46 章
艾尔菲斯混在围观人群后面, 听大家的对话，能感受到他们对自家小孩儿的崇敬和……敬而远之。
怎么会这样？自己在奥瑞利安实力出众能吸引一批拥趸，换成温斯特就让人畏惧了？
温斯特一向不爱和别人交流, 这也没什么，他过得舒服自在就好, 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交朋友的。
但温斯特同时又太缠人, 还单缠自己, 艾尔菲斯倒不是觉得烦，他只是觉得没有谁能永远陪在另一个人身边, 所以想把温斯特留在同龄人多、整体思想又比较单纯的校园环境, 说不定能遇到聊得来的朋友或者恋人, 减少对他的依赖感。
怎么他离开几个月，弟弟还是独来独往的……或许是同龄人太弱了, 让他觉得没意思，没有共同话题？
温斯特作为新生，实力在六个年级中却是傲视群雄，尤其是最高年级结业这一年, 最强的一批都在外面历练, 学院里没有一个配和他交流的——除了老师。
此时，束着高马尾的年轻人抱剑而立，他对面站着三位老师正在争论温斯特最不擅长哪种剑风, 都认为他应该趁早查漏补缺先跟自己学！
温斯特每晚都在接收新记忆, 算不得睡上一个清静觉, 所以精神常年难以放松。
他此刻只觉得又吵又无聊, 烦躁地闭了闭眼, 见三人为争哪种剑术最具威力已经开始打起来了，他一脸冷漠地转身离开, 对老师没有展露一分在艾尔菲斯面前的乖巧懂事。
与艾尔菲斯常见的低眉顺眼模样不同，温斯特此时有种睥睨强势的气场，那身朴素的灰白上衣和暗色系的长裤长靴穿在他身上，仿佛沾染上皇冠王袍的厚重华丽光辉。
艾尔菲斯自然看出了弟弟根本不是内向那一型，他不爱跟人打交道，完全是因为目中无人！
不…这气质太像塞缪尔了，或许是三弟出来练剑术了？
温斯特准备回宿舍躲清静，刚才心跳莫名乱了一瞬，让他突然想到了哥哥，然后便不受控的开始担心哥哥发生意外，要用水晶球联络一下才能放心。
忽然，温斯特似有所感地看向角斗场中的某个方向，在人群间隙中一眼就捕捉到了小半张熟悉的面容——
温斯特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来，艾尔菲斯周围的一群人顿时被吓的作鸟兽散，大概以为这尊煞神要随机挑选一名幸运儿出来揍一顿。
“哥哥！”
这亲昵的称呼，还有脸上惊喜的笑容，都在告诉艾尔菲斯这就是温斯特，而不是塞缪尔，对了，塞缪尔那傲娇鬼也不可能这么热情地抱住他。
“哥哥是今天回来的吗？怎么不提早跟我说。”
银发青年撸了一把弟弟的脑袋，“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你倒先给我一个‘惊喜’，黏人精。
这一抱艾尔菲斯才终于意识到，温斯特进学院快一年，又长高了不少，已经比他高小半个头了，肩宽体阔，胳膊有力，将他抱得紧紧实实。
“好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快松开。”
温斯特不舍地松开了哥哥，薄唇上扬，眼中盛着明显的喜悦和温柔，难得笑得这样招摇，加上他刚成年的年龄，跟个开朗热情的体育系大男孩似的。
艾尔菲斯在心里感叹，这小子变脸也太快了。
温斯特反应过来他应该表现更成熟可靠一些才对，及时吞下了回宿舍再抱的话，再次求证：“哥哥是今天回来的吗？”
“嗯，刚到王城就过来了，正好你要放两日小假，过来接你晚上一起回庄园那边。”
他是哥哥回来后第一个见的人？温斯特愉悦地眯了眯眼，又想抱一下哥哥了……
“赶路回来辛苦了，去我的宿舍歇一会儿吧。”
艾尔菲斯为难地看了一眼打得难舍难分的三位老师，“你不等他们分出胜负吗？”
温斯特顺着哥哥的视线看过去，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等待，“他们还会打很久的，我们先走吧。”他只想和哥哥独处。
艾尔菲斯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幻视出一个众追求者大打出手，而导火索却不屑一顾、事不关己转身离开的冰冷美人形象。
这么一来，他又联想到某一方面了，他弟弟又俊又出色，没理由吸引不到爱慕者啊。
回宿舍的路上，艾尔菲斯难得八卦，“你有看着合眼缘的追求者吗？”
“什么东西？”温斯特的疑惑真情实意。
“……没什么。”罢了，弟弟似乎少了一根筋。
“对了，你和塞缪尔相处的怎么样，没起什么争执吧？”
青年眼睫一颤，有些担心那家伙突然出现抢了这特别的一天，便压制住愉悦的心情，免得把祂给惊醒了。
“还好，这几个月比较无聊，他没出现过。”
嗯？塞缪尔对身体的使用权这么佛系的吗？出现时间那么少，难怪副人格从来没有显露过对主人格的敌对态度。
艾尔菲斯顺口安慰了一句：“你要放长假了，远行游玩两个月就没那么无聊了。”
温斯特怕哥哥等会儿又问到塞缪尔，便开始主动问对方这几个月的经历。
晚一点，艾尔菲斯留在宿舍等温斯特上完了最后一节课，就回庄园和隔三差五就联系他的家人们见面了。
翌日，得知好友回来的王子殿下火速杀到艾尔菲斯的卧室跟他抱怨——
“烦死了！议会时那些人提出让我继位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明明母亲将人族治理的很好，没有王室血统又有什么关系！”
“再不济，克洛伊姐姐也比我更擅长处理政务，干什么非要支持我上位？”
“他们该不会看我年轻，就觉得我天真愚蠢好控制吧？！”
奥斯顿又骂了几个跳的最高的贵族一顿，发泄一通后表情终于好看点了。
烦躁气恼褪去之后，艾尔菲斯便清楚地看出对方脸上的愁闷，青年的声音清朗温和，如一阵惬意凉爽的风拂过听者的心头，“说完了？没有其它事想跟我聊聊吗？”
奥斯顿犹豫了一下，他一个大男人，那点儿心事说出来未免显得矫情……
“没了啊，就这些。对了，这天热得要死，我们去你朋友，叫莫恩是吧？去他的店里吃冰吧。”
艾尔菲斯叫上了温斯特一路过去，他其实大概能猜到奥斯顿真正苦恼的事情是什么。
人族现任君主，费莉西娅陛下当年并不是顺位继承人，她没有传承三千年的王室血统，她是嫁给了三王子的侯爵之女，前面还有两个顺位继承人才轮得到她丈夫，那个位置本该跟她没有一点关系才对。
上任君主是费莉西娅的丈夫，名副其实的继承人，而再上一任的那位，既不明智也不昏庸，最让人诟病的是有些沉迷美色，所以死在床上的时候也没人觉得意外。
大王子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二王子有魔法天赋，对平平无奇的兄长很不服气，所以下暗手杀了他。
这件事不知怎么被大王子的母亲给找到了证据捅了出来，本就因陛下冷落已久而有些偏激的王后彻底失去希望后，撕开了威力强大的雷系魔法卷轴与二王子同归于尽。
费莉西娅的丈夫顺理成章的上位成功，两年之后她生下了克洛伊公主，又过一年生下奥斯顿。
而那位幸运的三王子，在三十五岁时死于和他父亲一样的原因。
不是没有其他亲王想借机夺位，但费莉西娅是个很聪明强势的女性，加上她家族笼络的势力，还有在王权斗争中一向佛系、但不知为何明确表态支持她替幼小的王子暂代王位的兰开斯特家族，一阵折腾后，有心人渐渐偃旗息鼓。
——表面上，事情就是如此发展到这个结果的。
奥斯顿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他父亲便去世了，况且死因丢人，他长大后也对父爱什么的没有一点渴望，倒是很崇拜气场强大，手段高深的母亲，可惜……王子殿下从小就不如公主得宠。
不少贵族都认为是女王陛下贪恋权势，自然会戒备成年后就能正当拿回王位的儿子，现在连奥斯顿都开始这么怀疑了。
王子殿下并不是为母亲的不肯让位而烦心，他还真不喜欢长时间呆在王宫处理无聊的政务，也很烦跟老狐狸们周旋，以后母亲让姐姐继位都无所谓。
奥斯顿在乎的是……他从小就努力保持优秀，小心翼翼地讨母亲喜欢，现在看来，他越优秀，母亲就越防备、越不喜欢他，他寻求认可的表现只会让人更不满而已……
想到这一点，奥斯顿最近才一直闷闷不乐。
安柏姑姑很早之前就跟艾尔菲斯提过奥斯顿从小到大的心事，所以他现在能猜出好友究竟在烦些什么。
实际上，女王陛下确实不太喜欢自己儿子，但并非是奥斯顿认为的那个原因……他也是一年前才被家里人告知了一些事情，三个小辈之中，也只有他一人知道，好像是因为姑姑认为他比林顿和凯莉嘴更严一些……
不过真相牵扯太多人和事，对奥斯顿来说恐怕更残忍，艾尔菲斯抿了抿唇，也没打算说出来。
三人走在路上，他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旁边看上去兴致不高的王子殿下。
奥斯顿仰头望天，看着广阔的蓝色，猝不及防道：“你们说，我出去游历几年怎么样？”他不想呆在这个沉闷的地方了。
温斯特才不在乎他在想什么，头一次这么快地回应了奥斯顿：“可以，外面很有趣，多玩几年吧。”这样就不会有人对哥哥勾肩搭背了。
艾尔菲斯也点了头：“可以去躲躲清净，过一阵子我要是确定教廷没有安排的话，就去找你一起游玩，带两个骑士一路可以吗？”
毕业后的世界旅游，安排上！
奥斯顿：“行啊，人多热闹。”
温斯特：“？！！！”
“哥哥，那我呢？”
艾尔菲斯：“你毕业了再来找我们。”
奥斯顿嫌弃看他：“多大了，别这么黏人。”
温斯特不说话，看似不情愿地应了哥哥的话，实则在考虑硬跟上去，然后说是塞缪尔不想呆在学院，逼他过来的。
——
“天呐！是圣子殿下啊。”
“殿下远行历练，昨天回来的。”
“难怪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殿下这几个月辛苦了。”
……
艾尔菲斯明知道穿着斗篷还是会被认出来，仍然会一出门就把自己裹严实——至少看不到那一双双发光的眼睛。
上了二楼包间，提前一阵到达的奥斯顿已经点好了三碗果酱牛奶冰和几样糕点，冰是低阶水系法师凝出来的，因为酬劳可观，不少低阶法师都愿意受各家分店雇佣。
见好友进门，奥斯顿皮了一句：“哟，圣子殿下来了！”
银发青年给了他一眼刀，“温斯特跟我一路，也没少一块肉啊，王子殿下还承受不了民众的视线？”
奥斯顿摇了摇竖起的食指：“不，我是承受不了被无视的心凉。”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艾尔菲斯以为是莫恩，便主动打开了门，随即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男人弯起了狭长的眸子，“艾尔，果然是你啊，穿的这么严实，老师差点没认出来。”
“伊莱老师，真巧。”
“有些事想跟你谈谈，方便去我包间坐一会儿吗？”
“……？”不是，您当了我几个月的历练带队老师，有事为什么不能早说？
艾尔菲斯点了点头，转身看了两人一眼，“我等会儿回来，你们……好好说话。”
青年跟着来人走了，留下温斯特和奥斯顿相看两厌。
对今日的艾尔菲斯来说，见到伊莱只是意外的开始而已。
跟着老师进了另一间房，艾尔菲斯一眼就看见放置了糕点茶水的小圆桌旁还坐了两个人。
“艾布纳？”还有一个帅大叔他就不认识了。
“艾尔，有半年没见了，每次你一离开王城，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黑暗种族会找上你！”
艾尔菲斯挺好奇艾布纳和伊莱老师有多熟，他淡定坐下：“生死有命，放轻松一点。”
那位陌生大叔面色古怪地打量了青年两眼，随即戏谑开口：“圣子殿下？”
艾尔菲斯眉心一跳，“请阁下不要听信外界谣言，我只是资历最浅的一位候选人而已，要说圣子之位，还是艾布纳更具资格。”
艾布纳宛若被扔了个烫手山芋，摆了摆手，“我自认没有一颗足够虔诚的信仰之心，艾尔可千万别这么想。”
艾尔菲斯：“你太谦逊了。”
伊莱给学生倒了一杯茶水，“他可没有谦虚，艾布纳和他夫人的孩子都十来岁了，心里哪儿还装得下神明。”
“……”
片刻沉默后，艾尔菲斯终于开口，“老师可不能开这种玩笑，要是传出去就麻烦了。”
然后再看艾布纳一眼，对方挠头讪笑，似乎是不太好意思，艾尔菲斯这才信了老师的话！
他睁大了眼睛——卧槽！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实诚小伙儿，居然背着教廷隐婚生子！！！
艾布纳尴尬地瞪了伊莱一眼，没想到他直接将自己的秘密捅了出来，为了转移焦点，他顿时又拉了一串人下水：“我就只和夫人生了一个，比不上大主教们都隐瞒身份在多个地方养情妇，最少也生了三个孩子，三百多岁的拜尔德阁下，可是有八个孩子呢！”！！！
艾尔菲斯瞳孔地震，唇瓣动了动，终于吐出几个字，“不是说圣子和大主教们都不许……”
伊莱也有些诧异：“艾尔居然真的守这些规矩吗？”这孩子也不是循规蹈矩的性格啊。
“……”所以这么多实权人物又当又立的很好玩吗！！！
该不会这就是大主教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原因？！
艾尔菲斯扯出一抹微笑，“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分享吗？”
第047章 第 47 章
艾尔菲斯只是在初闻的时候震撼了一下, 很快就消化掉了大瓜。
其实也不难理解，对性和繁衍子嗣的欲.望是生物刻在基因里的本能，要一群身居高位、气性傲慢的男人过着清修士的日子, 还一过就是几百上千年，这几乎不可能做到。
突然想起实力地位不及大主教们, 却常年留守在主教廷处理事务的老黄牛, 哦不、是埃德加主教, 他忙问道：“那主教阁下他……？”
艾布纳摇头：“那倒没有。”
艾尔菲斯轻轻吁了一口气，他也想象不到古板的主教大人偷偷养情妇的画面, “主教阁下对这些事可有察觉？”
艾布纳的表情多少带点惊奇, “我觉得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情况的存在。”
每天兢兢业业地替教皇处理事务, 从来没有生出多余的野心和欲.望，这么一个老实、单纯又虔诚的人, 上一批候选人死的只剩他一个了都没被神明选中为圣子，让艾布纳都有些为他鸣不平，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天赋一般？
艾尔菲斯理解般地点点头，主教一看就是个被洗脑得不轻的老实人, 以为神明真的会注视着教廷中人的行为。
他不经意间想起了埃德加主教是上一批候选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嘶……傻人有傻福，老祖宗诚不欺我！
艾尔菲斯继续扒着瓜：“那一直没有出现过的教皇冕下……？”
他这一提，艾布纳顿时吸了一口气：“这你都敢想？！那位怎么可能对这些事感兴趣！”
“我从来没有见过冕下, 有些好奇。”
旁边那个陌生的男人脸色复杂, 说不清是怀念还是遗憾, “你只需见他一面, 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说话的人相貌在四五十岁之间, 颇具成熟男性的魅力，看起来智慧和风度并重, 有着内敛的威严和强大，艾尔菲斯直觉他是个很有身份的人。
但别人不介绍自己，他也没打算过问，免得又要费脑力多记一个名字，而他此时却对这人和教皇之间的接触有了兴趣。
“阁下也认识那位吗？莫非您是教皇的朋友？”什么身份？你们有什么故事？都展开说说！
伊莱突然哎呀一声，笑着跟学生说道：“看我这记性，都忘记跟你介绍了，这是克列维奇·奥莱特阁下。”
艾尔菲斯觉得有点耳熟，不过他耳熟的名字多了去了，不指望自己能想起这是谁，青年礼貌笑道：“很荣幸见到您。”
克列维奇僵硬地点了点头，艾布纳握拳抵唇不让自己笑出声，免得被收拾一顿，伊莱笑意更深——没错，这是对自己老师的嘲笑。
随即艾尔菲斯便听伊莱继续补充道：“也是我的老师，奥瑞利安的现任院长，哎~老师之前可是很自信学生们都会知道他的名字，我已经跟他说过你记性不好，他还不信。”
“……”这一茬怎么还没过！
青年面露愧疚，但这一次的应对比最初暴露这个小缺点的时候多了几分理直气壮：“抱歉，院长阁下，我们家族的人都记性不太好。”这是遗传缺陷，怎么能怪我。
克列维奇眯了眯眼，想起兰开斯特家族成员标配的最简短名字……原来如此！公爵府竟还有这样的小秘密！
院长大人的郁闷顿时消散而空，“小事而已，不必在意。”
艾尔菲斯知道对方的身份后也能猜出他和教皇之间的一些事。
院长的年龄比教皇要大一百来岁，他当年还在学院教过人，没准儿教皇还当过他的学生，这么想着，他便问了，“您是在学院和教皇冕下有过接触？”
男人点头，垂下眼帘看着瓷杯中的茶水，“天赋很好，是个认真又单纯的孩子，是我见过最虔诚的人了……没有一个人族会比他更适合成为光明之神的使徒。”
克列维奇感叹一声，又看了一眼艾尔菲斯，笑得别有深意：“以夏佐对圣子的要求，恐怕你们这些小家伙一个都不能让他满意。”
没有一个诚心的，除非他这么多年过去还是那么单纯，若真如此，或许会被丹尼尔给骗过去。
夏佐·惠蒂尔，是那位教皇冕下的名讳。
在座的两名候选人却齐齐在心中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艾尔菲斯真诚笑道：“我认为丹尼尔就很出色，冕下会喜欢他的，对了，丹尼尔他在外面有……？”
艾布纳瞬间了然他想问什么，“他没有，丹尼尔心里只有圣子之位，还没想别的，他甚至不知道那些事。”
反正小秘密都暴露了，艾布纳在几人面前说话都没什么顾忌了。
“那黛芙妮？”
“她知道大主教的事，我跟她提过，但是黛芙妮还不知道我的情况，艾尔可别说漏嘴。”暴露了倒不会危及生命，但至少会被关个百八十年作为惩罚。
艾尔菲斯点头，知道没人带丹尼尔玩之后，不由同情了他一秒钟，“丹尼尔心思纯粹，神明和教皇冕下都会喜欢他的。”
克列维奇看着两人甩烫手山芋的模样，闷笑一声，“你们该不会以为丹尼尔最具成为圣子的资格？”
艾布纳：“这人虽然有点小毛病，但信仰是很真诚的，我认为他和艾尔都是有可能的人选。”
艾尔菲斯：“……”你看人可真没一个准的啊。
院长大人深深地看了艾布纳一眼，显然和艾尔菲斯一个想法。
若不是这小子在奥瑞利安就读那些年和他们关系渐深，得知了一些鲜为人知的情报，很有可能活成第二个主教。
伊莱弯着眉眼看向旁边的银发青年，“老师更看好艾尔，至于丹尼尔，他可没什么优势。”
艾尔菲斯真诚回道：“他若是没有，那我就更没有了。”都是贡献不出一点信仰之力的候选人，至少丹尼尔更会装。
伊莱挑眉：“怎么会，艾尔明明有很多信仰的，一定是光明之神会很欣赏的孩子。”
青年嘴角的笑容一凝，他指的该不会是……卧槽！他对白色光点的了解来自于克莱门斯老师，既然老师能看见，那其他强者自然也能看见！
因为从来没有人跟他谈起过这件事，艾尔菲斯便将这个问题给忽略了。
老师留给他的记忆不多，他也不知道具体要到什么境阶才能看到信仰的流动，见过大主教们寥寥几面，他们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常。
伊莱境阶不明，但院长大人……外人都在传言他已经到达法神之境。
严格说来，他从小就能看见信仰之力才是不正常的，莫非是他借尸还魂比较特别？
艾尔菲斯也不愿将这点特别暴露于人前，便装作听不懂对方的别有所指，适当地露出一点诧异：“我吗？我心思繁杂，信仰并不纯粹，老师还是别高看我了。”
伊莱见自己老师轻轻摇头，便没有解释自己刚才所说是什么意思。
克列维奇忽然用闲聊的语气问道：“听艾布纳说，你入教廷几年，还没有机会接触到黑暗物种，艾尔对他们、还有暗系天赋的人族怎么看，以后遇见了会害怕吗？”
艾尔菲斯早就看出学院和教廷理念不同，但不知道眼前这几人对暗系阵营又是个什么想法，便答了个棱模两可的话：“害怕倒不会，更多的是好奇吧。”
他突然想起了不远处的温斯特，正好有看起来知道很多事情的大佬在这里，又正好谈到了暗系天赋的话题，艾尔菲斯觉得不顺口问一句就错亿了——
“对了，我一直对双黑的传言有些好奇，长成这幅相貌的生灵，一定是具有暗系天赋的吗？”
“这不是传言，是神谕。”艾布纳已经解决完了桌上一半糕点，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同样好奇道：“我看教廷中的记载，几千年来被发现过具有暗系天赋的生灵，都不是黑发黑眸，这则神谕好像是教廷建立许久之后才有的，双黑当真有这么危险？”
他们以前都问过主教，但是没得到什么新说法。
院长大人眯了一下眼，短暂地陷入了一下遥远的回忆，“危险？或许吧，听说双黑之子是黑暗之神的转世，也不知道祂会转生为哪个种族……”
这还是现任教皇年轻时和他聊天说漏嘴的消息，克列维奇也只听到了一两句，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没人注意到银发青年在闻言的一瞬间捏紧了杯盏——塞缪尔以前都说过什么来着？
艾尔菲斯心中惊疑不定，但是提到神明，他印象中最深刻的便是克莱门斯老师收拾过的那几个了……如果说次级神明都那般目无下尘、肆意妄为的话，黑暗神那样更强大、传说中被众神警惕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是塞缪尔这幅样子？
黑暗神不可能会是傲娇叛逆，还时常顶着一副厌世脸的性格！！！
这么一想，艾尔菲斯心里就放松了。他开始怀疑塞缪尔是从哪里听到了这个说法，然后就往自己身上套了，难怪这么中二的自称神明呢！
之后几人又聊了一些秘闻，院长还给他们估了一下教廷的实权人物都是什么境阶，正在闭关的教皇在几年内会成功突破，偶尔院长会问艾尔菲斯一些小问题，氛围非常和谐，青年和他们的关系似乎也通过吃瓜熟稔了起来，艾尔菲斯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什么地下组织……
另一边的房间，奥斯顿已经将点好的食物全都吃完了也没等到好友回来，跟温斯特相顾无言，王子殿下已经离开了。
等艾尔菲斯推门进来的时候，只有温斯特坐在暗红色的丝绒靠椅上。
青年一只胳膊撑在扶手上发呆，听到动静后眼眸微动，没什么情绪地望了过去，看清来人是谁之后，遍布房间的阴翳瞬间消退，没有表情的脸上瞬间扬起了温柔乖巧的笑容，“哥哥，你回来了，食物都被吃完了，要再给你点一份吗？”
艾尔菲斯没有忽视开门那一瞬感受到的压迫气息。
对塞缪尔身份的猜测虽然已经被他否决了，但院长关于双黑的说法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了印象，此时，他不由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在自己面前表现的特别乖的弟弟。
温斯特眨了一下眼，有些不安地问道：“哥哥，我做错什么了吗？”
为什么这么严肃地看着他？
第048章 第 48 章
艾尔菲斯试探性地伸出手捏了捏温斯特的脸颊, 高大的青年疑惑地看着他，没有表现出一点抗拒的样子，还是那么乖巧可欺, 哪里像……咦，自称神明的好像只有副人格。
但是如果塞缪尔是神明的话, 温斯特又是什么情况, 那些日天日地的主神会脾气好到和另一个灵魂共存一体？肯定不可能啊！
温斯特被打量的莫名心虚, “哥哥，怎么了？”
艾尔菲斯收回手, “没事, 我刚才见你和平时不一样, 还以为是塞缪尔出来了。”
温斯特听哥哥这么说也不意外，他本性就是和塞缪尔相似的, 他无所谓这一点，但不喜欢哥哥提到那家伙的名字。
“怎么被叫去了这么久，是遇到麻烦事了吗？”
“没有，只是被告知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艾尔菲斯扫了一眼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桌面, 奥斯顿这家伙吃完就溜, 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活该吃不到他带回来的瓜。
刚才注意力都在防备院长打探他和听秘闻的事情上了，没怎么吃东西, 艾尔菲斯又点了两份下午茶简餐, 然后挑拣了一些瓜分享给温斯特。
他不担心温斯特会把这些事情泄露出去, 弟弟可能都对这些事没兴趣, 不过他应该想知道自己刚才做什么去了, 艾尔菲斯也就顺便拿这个当话题。
果不其然，温斯特全程没有露出嘲讽或惊讶的表情, 用着和平时一样的温和语气应着哥哥的话。
艾尔菲斯有时候会产生一种对方比他年龄更大、一直在包容宠溺他的错觉。
“既然大主教都不遵从神官守则，哥哥以后做事也不用太拘束。”
艾尔菲斯轻笑一声，他本来也没觉得束手束脚，毕竟自己就想学好魔法，探索一下异世，除此之外，他没有其它渴望了。
这一批的大主教们都如此放纵，那前几代的未必就清心寡欲了，说不定以前还有教皇也会偷摸揽财养情妇，所以为什么要定下不允许婚娶的规矩？
这群人该不会是为了塑造出和神明一样高贵圣洁的形象好收买人心吧？
“还是嫌生活过得太平静了，所以要在最接近光明神的地方扮演伪信徒来追求刺激感？”
旁边传来戏谑的回应，“光明的圣子候选人作为我的神仆，称得上是背叛行为，你以后见到亚希伯恩会不会觉得更刺激？”
明明是同样的音色，塞缪尔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多出几分华丽轻慢之感，所以不需要观察，在他开口的瞬间便能让艾尔菲斯知道副人格出来了。
现在的艾尔菲斯听到‘神仆’一词便心中一紧，但他不动声色，用和以前一样的态度跟塞缪尔说话：“亚希伯恩是谁？”
“怎么，光明神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告诉信徒吗？”
银发青年顿时挂上了惊叹的表情，“塞缪尔居然知道□□讳，好博学啊！”
横竖他是不敢问塞缪尔是怎么知道的，不管副人格跟黑暗神有没有关系，只要这层窗户纸没捅破，他就能继续把副人格当作需要捧着哄着的中二三弟！
塞缪尔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伸手拿过面前的杯盏呷了一口，随后蹙了一下眉头，酸酸甜甜的什么玩意儿，祂抬眼看向坐在旁边浅笑的青年，“酒。”
艾尔菲斯从空间戒指里拿出精灵族产出的烈酒，又顺手倒了小半杯递过去，“温斯特平日不喝酒，这个身体酒量不好，你少喝点。”
塞缪尔无所谓量的多少，祂也不嗜酒，只是难得掌控身体，出来干坐着无趣，所以要吩咐祂的小神仆做点事。
烈酒烧喉，对这具还不适应酒精的人族身体来说感觉更明显，塞缪尔享受地眯了眯眼，祂喜欢这种刺激。
艾尔菲斯看着祂笑问道：“温斯特说你嫌外面无趣，很久没出来了，今天是听了教廷的秘闻觉得有意思了？”
“也没什么趣。”
那些人族背地里做了什么是无关紧要的，不过想到亚希伯恩的信徒都如此虚伪肮脏，而艾尔菲斯时常跟教廷的人混在一起，过几年说不定会染上坏习惯……塞缪尔是出来警告小神仆的——
黑沉的眸对上了温柔澄澈的深蓝眼瞳，神明大人伸手捏上了小崽子白净的脸颊，字字清晰地说着，“我的神仆，必须从身体到灵魂都要保持干净，知道吗？”
神明下手不知轻重，艾尔菲斯无奈地覆上对方的手，将之拿了下来，“疼。”
青年脸颊上留了显眼的红痕，塞缪尔此前只是摸过小崽子的头发，从未有过更多的接触，刚才想起了对方在进门的时候以下犯上捏了祂的脸才做了同样的举动，而祂没用别的手段，已经很宽容了。
“作为仆人，对主人动手动脚不是该受点疼作为惩罚？”
况且塞缪尔自认祂都没有用力，这样都被捏红了？神明大人顿时给了艾尔菲斯一个‘你好脆弱’的无语眼神。
“……？”每个字都是槽点，艾尔菲斯拳头硬了。
原本一直没在意塞缪尔管他叫神仆，如今对方来历可疑，艾尔菲斯才反应过来……他该不会真的背上了奇怪身份吧？！
“仆人？我对你这么好，在你眼里只是身份低微的仆人吗，我更希望能成为你的信徒。”
至少地位能高一截，说想当哥哥一定会被嘲讽，艾尔菲斯便退了一步自荐个信徒身份。
塞缪尔单手撑着脑袋看着青年，祂曾经对那些追随者不屑一顾，也不在乎他们是不是真的信仰祂。
不过艾尔菲斯对祂来说有些特殊，在祂没厌烦之前，是准备养在身边解闷的，因为将他视作所有物，对艾尔菲斯的要求当然比那些从属要高——
“不付出信仰吗，这可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信徒。”
和上一场茶话会一样，艾尔菲斯直觉不能多谈信仰的问题。
青年弯着眉眼，目露慈爱，“可是我对你的感情比信徒更深啊，他们总是想从神明那里得到什么，但我只盼你心想事成、顺遂快乐，无论你身份高贵还是卑贱，力量强大还是弱小，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因为他是一个好哥哥。
艾尔菲斯声音轻柔，继续哄孩子：“这样的感情和信仰是不同的，如果塞缪尔觉得不重要，就当我没说过这些话。仆人就仆人吧，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会对你好的。”
塞缪尔哪儿听过这等绿茶发言，祂蹙起眉头，因为辨认不出对方慈爱的眼神，只觉得被小崽子看得身上哪里有点痒，哪里怪怪的，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谁让祂不舒服了，塞缪尔是当场就要报复回去的。
祂指尖轻勾，将桌上那一小瓶烈酒引到手中递给坐姿端正的银发青年，“喝了。”
艾尔菲斯懵了一下，干什么？难不成这小子还听过‘感情深一口闷’这句话？所以拿酒来考验一下他的感情？
直接拒绝可能会让对方不满，他便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
不知道口味一向清淡的精灵族怎么会制出如此辛辣的酒液，艾尔菲斯皱着眉，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难受，“像是被刀片划了嗓子，我不喜欢，不想喝了。”
塞缪尔眉峰舒展，终于露出一点愉悦。
他知道这小崽子平日不喝酒，更不会适应这种烈酒，所以才让他喝，既然他已经被难受到了，塞缪尔便心情惬意地放过了他，“你应该庆幸我的脾气比以前好了很多，以后不准再说那些奇怪的话了。”
艾尔菲斯：“……”他怎么就跟不上这小子的思路呢。
管他什么意思，银发青年在这个底细不明的副人格面前乖巧点头。
其实对那瓶酒液的不喜是他表达严重了，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塞缪尔对自己底线才这么说，现在看来对方还挺包容的，嗯……以后还能再试！
就算副人格真的跟神明有关又如何，总不能真的被当成仆从使唤，能哄住他就哄，不能就疏远开来，正这么想着——
“哥哥，祂欺负你了？！”
艾尔菲斯回神，偏头看见温斯特回来了，正一脸阴郁地看着他。
“？”
青年茫然地眨了一下眼，“没有啊。”反而是他言行间都带着目的，比起来塞缪尔只是看起来脾气不好，但心思挺纯粹的。
温斯特起身走近半步，伸手触及哥哥的脸庞，那里红痕已消，但他记忆里的颜色仍然刺眼，不知道那家伙下了多重的手！
拇指抚过对方的脸颊，温斯特咬牙道：“下次祂再碰你，直接打开祂的手。”
艾尔菲斯隐隐觉得这场景有点奇怪，又想不出所以然来，只能先哄弟弟，“塞缪尔不是故意的，他已经很留手了，这算什么欺负。”
温斯特不止生气这件事，还有哥哥对那家伙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但塞缪尔是什么态度？！该死该死该死！
想到这些，温斯特的俊脸越发沉郁，不止生气，还委屈——哥哥都没跟他说过这些话。
这边，艾尔菲斯在哄吃醋的弟弟，不远处的包间里，艾布纳早已隐蔽地离开了，只留师生二人还在谈事。
“老师，我们不告诉艾尔信仰造神的事情吗？”
第049章 第 49 章
信仰造就神格的事情鲜为人知, 伊莱也是前不久才被老师告知的。
学院的塔楼古今手札众多，却没有一本记录过这条消息，也无从考究其真实性。
甚至老师怀疑这世上除了他俩, 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了，即便是在能沟通神明的教廷里。
因为他此前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别有目的的作出一番言行、以此让别人信仰他, 教廷神官们都是引导民众去信仰光明神的。
克列维奇以前不说是认为没有必要, 信仰不是那么好获得的, 他活到这个年龄，实力已晋阶法神, 能决定奥瑞利安的一切事务, 他被无数人尊敬。
又因为救了无数人, 维修、新建利于各城往来的传送阵，被无数人感恩——即便这样, 交付信仰的人也寥寥无几。
他在学院走一圈，每个路过的学生都知道他是谁，但整个学院的人都不一定能凝出一枚信仰给他。
生灵不会单纯的因为你是强者而信仰你，若是把精力都放在如何获取信仰上, 一言一行都别有目的, 那还有心思去精进魔法吗？实力弱小，凝成了神格也没用。
克列维奇已经放弃了吸纳信仰造就神格的事，他也没告诉伊莱和艾布纳, 因为不认为这个消息对他们就有用, 况且他俩的实力连信仰之力都看不到。
直到那天看到艾尔那孩子, 他仅是简简单单地走在路上, 便能牵动所有人的心神……
别看当时凝出信仰的只有零星几人, 一旦那孩子做些什么，便很容易获取大量信仰！克列维奇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后来, 他装作外地人跟王城的平民闲聊了两天，那些赞美之词塞满了他的脑子，不过克列维奇终于总结出了大致的原因。
简单来说，那孩子的容貌、气质、还有在圣光救世会的言行举止本就令人难忘，加上他有最厉害的光系天赋，还有个圣洁的神官身份……种种因素叠加，在民众心里，那位候选人就不是普通的人族，他是神眷者，是神子才对！他未来一定会去往神域的！
与无所不能的神明扯上联系，注定艾尔菲斯更容易获取信仰。
克列维奇还没有见过那孩子是如何与平民交流的，他见识甚广，无畏无惧，与银发青年接触下来的感受也与平民不同，所以他更多的认为是艾尔的相貌占了优势，还为此照了一会儿镜子，然后酸酸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伊莱问起为什么不将这种好事告诉那孩子……克列维奇认为，“你能确定，他日后不会为了大量信仰去做什么谋算吗？”
克列维奇甚至怀疑，这就是神战时代的那几位前辈没有留下任何记载的原因。
正常地救助世人也就罢了，就怕他成为灾难背后的主使者。
那次扮成伤者后被无视了，加上刚才和他谈了一会儿，克列维奇就知道这孩子本性谨慎冷漠，会套话，会释放善意，但不会交心。
克列维奇能确定他对教廷没有维护之心，但认识时间太短，还是不能抱有信任，所以刚才的谈话对那孩子还有不少保留。
“况且，就算他不去谋算，他始终是教廷的神官，信众越多，教廷的威望也会越高。”
听到教廷，伊莱皱起了眉，“以教皇的实力，也能看到艾尔身上的问题吧，这样容易获得外界好感的神官，一定会被重用。”
克列维奇浅浅地叹息一声，“不一定，夏佐虽然心思干净简单，但只在意光明之神，而非教廷，他可能不会喜欢顶着神官名号，却与神明争夺信徒的人……”
艾尔菲斯不知道老师们在猜测他未来的处境，如果他知道大佬们的谈话内容……以后一定会找机会在教皇面前展示一下他获取信仰的容易程度，让教皇生出警惕，然后减少他的工作量把他给雪藏了吧！
又被派遣去了稍远一点的城做义诊，回来后没过几天，王子殿下就约他远行游历。
正好温斯特放长假了，还有雷蒙和亚尔林已经在公爵府经受了一段时间的骑士训练，需要检查一下他们的表现，艾尔菲斯便组了五人团准备来一场毕业旅行。
不需要将大量时间放在学院后，主教跟他的联络明显增多，大抵意思就是最好常住主教廷，因为没有黑暗种族敢进入此地袭击神官，派遣他外出做事的时候，也会抽调神圣骑士团的剑师们护卫左右，若艾尔菲斯太一意孤行，很容易成为被袭击的目标。
纵然埃德加主教认为这孩子的心思没有小时候那么干净了，仍然是真心在意他的安危的。
当艾尔菲斯报备游历计划的时候，主教认为他的心太野了，还整日跟教廷之外的人打交道，这样行事，如何精进魔法？
更重要的是，这孩子并不亲近教廷，这一点或许会惹教皇冕下生气……
眼看主教脸色一肃，艾尔菲斯又及时添了几句，“我们的分廷都是建在人数众多的大城，但邪恶擅于在隐蔽的角落滋生，在分廷神官们看不到的地方，或许会有黑暗种族潜伏藏身，也会有许多平民需要帮助。”
“我还记得年幼时，镇上有可怜的小孩子高烧不退，他的父母愿意用家里全部的积蓄去换一剂魔药，可惜镇上并没有这些能救命的好东西。”
“主教阁下，圣光救世会能帮助很多人，但还有更多生灵不曾听闻此事，也很难走到神官面前寻求帮助，所以我打算去偏远一些的地方看一看，让更多生灵知道光明神和教廷是不会遗弃他们的。”
青年目光温柔而悠远，好似已经看到了他们不曾顾及到的可怜生灵，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语听得埃德加面色动容，他心里很复杂，艾尔这孩子怎么一会儿让人生气，一会儿又让人欣慰！
“我亲爱的孩子，如果你游历是怀着这样的目的，那我必须要夸赞一下你了，这是一个伟大的行为，我很支持你去做这件事，不过，你长期游走在外，很容易被可恶的黑暗种族盯上的。”
主教想起什么，顿时唏嘘道：“你这些年远行总是遮掩了相貌，我原本是不怎么担心的，不过我听说城中民众仅凭背影便能认出你？你不能再掩饰自己的身份，这真是太糟糕了，我想，你需要带几名强大的圣骑士护在身边。”
艾尔菲斯嘴角轻轻一抽，带上教廷的人，他说话都不自由。
青年温柔而坚定地拒绝了主教的安排：“不，阁下，我有三位很有天赋的骑士，他们需要成长和考验，这次游历正是一个好机会。”
“况且，我身具光系天赋，天生就该克制黑暗才对，我不想因为忌惮他们就躲在圣骑士身后，这样岂不是会被黑暗种族取笑光明不敌他们？”
“主教阁下，艾尔很感谢您担心我，但是我想和我的近身骑士们一起在危机中成长，希望您可以认同我的心情。”
艾尔菲斯作出那副情真意切样子去忽悠人的时候，是非常有说服力的，他认识的所有人里面，除了温斯特，恐怕没有人会怀疑这些话是假的，更何况老实人埃德加。
他一说完这番话，埃德加又开始怀疑先前对艾尔的看法是不是错了，只要心里念着神明，行为上也恪守着教廷的守则，有没有经常回到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主教大人感动地应下了青年的请求，并且跟他谈了好一会儿的心，让艾尔菲斯心虚又好奇——不知道所有人真面目暴露的那一刻，主教会是什么表情？
罢了，他看起来很满意现在当勤恳老黄牛的生活，还是别打破主教的单纯世界了。
报备完的第二天，几人就雷厉风行地汇合，准备离开王城。
五人之中只有雷蒙对这场归期未定的游历没什么期待——他究竟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走进教廷？！
短时间内听不到重要情报也就算了，在人族中混了十多年，终于成功和一个候选人扯上了关系，又接受了几个月规矩苛刻的训练，雷蒙满心以为就要入住教廷，结果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带走了……
雷蒙不免有些担心，在他看来，艾尔菲斯的行动过于自由，接触中他的谈吐从来都跟神明扯不上关系，明显不如另外三位虔诚，嘶……这小子不会混成教廷的边缘人物吧？敢不敢有点野心啊喂！
传送阵前，五人正在老老实实地排着队，艾尔菲斯又被不少人认了出来——
“圣子殿下，您一定有要事需要处理，请直接到前面来吧。”
“噢~看到殿下不争不抢、平静淡然的样子，我忽然就不觉得排队很讨厌了。”
奥斯顿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雷蒙则再次怀疑，这小子真的没有魅魔血脉吗？
艾尔菲斯第无数次声明不要这么称呼他，他觉得每一声问候都像是诅咒。
正想着诅咒，兀然升起一种邪恶诅咒落到身上的不安感。
艾尔菲斯快速转头一看，没有发现异常，眼前所见还是那么普通又平和。
奇怪……他刚才怎么觉得后背发毛？
“你们在看什么？”奥斯顿疑惑问道，后面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啊。
亚尔林蹙了一下眉，以为自己忽略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艾尔菲斯这才注意到雷蒙尚未收敛好的受惊表情，还有温斯特……
对上那散漫的眼神，他很快意识到，是塞缪尔出现了。
只他一个人那样还可以当错觉，但此刻可以肯定刚才有危险存在了，“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雷蒙挠挠头，“没有，就是直觉有危险的存在路过这里。”
更准确的形容，他那一刻就像一条毫无抵抗之力的虫子，眼睁睁地看见猛禽向他张开嘴。
天敌靠近之时，敏感一点的生灵总会心中惶惶。
雷蒙不经意间对上温斯特打量的视线，又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竟有一瞬间回味起了方才的恐慌感。
艾尔菲斯又看向塞缪尔。
第050章 第 50 章
塞缪尔垂眼, 看着被黑色斗篷罩住的小崽子，觉得这颜色衬得他白嫩干净，正好他乖巧又嘴甜, 以后可以带进神殿放着，在昏沉的深渊里偶尔看一眼还能给祂洗洗眼睛, 无聊了还能逗一逗……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 对上受惊小可怜那求助的眼神, 塞缪尔勾了一下唇角，“放心, 不会让你出事的。”
要是被蝼蚁当着祂的面杀了祂的小信徒, 岂不是显得祂太没用？
是的, 塞缪尔上次听完艾尔菲斯的甜言蜜语，就将他从神仆换成了信徒身份, 虽然小崽子没有交付信仰，但对祂确实诚心诚意，从祂没有显露任何力量之前就开始了……在塞缪尔的漫长神生中，祂自然也见过人族间有些感情与信仰无关, 却依旧可以为彼此付出性命。
既然小崽子都那样说了, 便将他视作信徒好了，而神明自然会庇护祂的信徒。
在艾尔菲斯眼里，塞缪尔完全就是那种, 会做出扬着下颚、傲慢又散漫地说出‘求我, 我就救你’这种事的人, 突然听到对方主动说保护, 他还有点小小的感动, 果然是个面冷心软的好孩子，哥哥很欣慰啊！
银发青年声音柔了几个度, “有没有看到那人的模样？”
塞缪尔轻啧一声，遗憾道：“没有。”
目之所及之处，都有望着他们这边的热情眼神，没人显得有威胁——当然，这是以祂的评判标准而言，塞缪尔刚才会出现，并非是祂感应到危机，是实力不足的温斯特有了直觉而已。
雷蒙在‘温斯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想嘲笑，能让他觉得恐慌的存在，他们这群人加起来恐怕都没有还手之力，还提什么放心？不过……雷蒙僵着身体，根本不敢多看那个人族一眼。
奇怪……他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点可怕？难道几个月不见，他已经成长到能轻易杀了我的地步？
奥斯顿猜测：“应该只是哪位强者路过，注意到别人都在看这边，所以也看了我们一眼…你们就是太敏感了。”
只有亚尔林和艾尔菲斯一样谨慎：“大人，会不会是黑暗种族那边…”
雷蒙反驳：“这可是在圣卡斯托！”
主教廷、王室、两座学院，人族的庞然大物都汇聚在此处，光系强者的圣光净化可笼罩全城，空间系能一步瞬移到袭击者面前……是活的多不耐烦了才会到这里一命换一命？
所以还是那个人族王子的猜测靠谱些。
队伍已经轮到了他们，艾尔菲斯平静地让大家进传送阵，特意嘱咐守阵人不要告诉别人他们要被传到哪个城。
上一批候选人都是在王城之外的地方被袭击的，如果他真的被盯上了，刚才那人肯定会跟着他们过来。
但回教廷是不可能回的，他不能龟缩一辈子啊，只能注意一下掩饰行踪。
还好只有王城的民众才会离谱到凭背影就能认出他，离开这里他就没那么引人注意了。
等会儿他就把发色换了，然后再过两个传送阵，必要的话，他还会考虑男扮女装避人耳目——当然是拉着身边人一起，不能只他一人被嘲笑！
“奥斯顿，你要不要和我们分开走？”
骑士必然是要跟主人一起面对危机的，但奥斯顿是局外人，他没必要冒这份险。
王子殿下瞪大眼：“这么刺激的事，你别想撇开我！”
他可不是会在危难之际丢下朋友的人，不过奥斯顿绝对不可能说出真实想法。
“说不定你就是想多了，上一批候选人的袭击者已经百多年没有动静了，都不一定还活着，黛芙妮他们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怎么可能就你倒霉。”
艾尔菲斯想了一下自己猝死还能穿越、被丢河里都没被淹死以及顺利赚钱的经历，觉得他还是有点幸运值在身上的——
“你说的对，我不可能这么倒霉！”
他又看了旁边的塞缪尔一眼，不得不说副人格这幅傲慢的样子让人很有安全感啊！
塞缪尔对上小崽子讨好(？)的笑容，本来要再次回到封印中的打算暂时被放下了，祂可不会凭白地赐予庇护，得找机会指使一下小信徒。
几人早就决定好了要先去矮人族的聚集地，也就是荒铁山群看看有没有新颖的炼金产物，艾尔菲斯顺便要去取一下他自己设计了外形，又交给矮人族为母亲打造的生日礼物。
五人按着定下的路线不紧不慢地过去，同行几天，奥斯顿、亚尔林和雷蒙都明显察觉到了温斯特的不对劲，对他们倒是一如既往的无视，但是这小子居然一脸理所当然地吩咐艾尔做事？！比如——
“那套衣物，给我买了。”
“那只魔兽口感不错，买来烤了吧。”
“他们做的食物很难吃，你来做。”
“给我擦手。”
“帮我把剑擦干净。”
……
银发青年始终温和淡定，就像是顺手做了某件事一样，还会笑着跟温斯特聊天，若是只看他一人，就是个溺爱孩子的好哥哥罢了，但是温斯特那副表情，真的很欠揍啊！
话少了，没有像以前那样在艾尔菲斯面前内涵别人不如他懂事省心，这点不错，但现在还是很欠揍！哦不，是更欠揍了！
两个旁观者看不顺眼，想要刺温斯特两句的时候，话语莫名的卡在喉头说不出来，被那小子扫一眼，都有种发怵的感觉……
亚尔林有时想接手艾尔菲斯手上的事，却被温声拒绝了，让嫌弃其他人族、不想让别人碰祂东西的塞缪尔心情不错。
雷蒙倒是无所谓，只要没人吩咐他做事就过得很舒服，不得不说这位候选人做饭的水平真的不错啊——当初他就觉得跟着这个人族很省事，果然如此！
三天后，奥斯顿找到离其他人远了一点的机会，好奇询问：“艾尔，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到温斯特手上了？还是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那小子最近怎么这么嚣张？”
“嚣张吗？我觉得还好。”
艾尔菲斯知道塞缪尔每天都在嫌弃过得无聊，但他偏偏选择了留下来……艾尔菲斯猜测他是想保护自己。
连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只是做些一点不费力的小事，塞缪尔怎么不算是面冷心软呢？
艾尔菲斯只是有些苦恼，等温斯特回来了，一定又会跟他撒娇(？)吃醋，然后把塞缪尔给明嘲暗讽一通了。
再想一下，如果塞缪尔在开学前一直控制着身体，游玩的是他，过两个月继续上学的是温斯特，嘶……对一个学生来说有点残忍，艾尔菲斯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哄。
不过在别人眼中‘温斯特’的态度变化确实有些奇怪，他最好编个理由解释一下。
青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来年不想在洛克菲勒上学了，想跟着我到处跑，我不准，就开始闹脾气了。”
奥斯顿脸色略微扭曲，忍不住吐槽道：“幸好他不是一位美丽的小姐，不然那没趣的老家伙埃德加一定不允许你再靠近他。”这也太宠了！
艾尔菲斯抿了抿唇，他觉得如果温斯特是女孩子，只要跟主教说他们是兄妹感情，以主教的单纯一定会深信不疑……
青年突然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被奥斯顿给带偏了，这家伙是怎么联想到温斯特性转的事情上的！
又过两天，一行人仍在途中，除了悄悄地用治愈术帮了两个平民，雷蒙就没见艾尔菲斯做任何跟神官沾边的事儿。
这位候选人出手帮忙也让雷蒙看不懂，有人要被打死了都不见他动容的，好像帮不帮忙全看心情？
五人之中，唯一还念着教廷的只有一个雷蒙，他现在是越来越担心艾尔菲斯以后也不喜欢回教廷，然后跟别的神官关系越来越疏远，掌握不到重要情报。
老天爷似乎不忍雷蒙再愁下去了，艾尔菲斯突然收到了主教的联络。
他本以为老人家是来关心他是否路途顺利，做了哪些好人好事，不料对方一开口就严肃地让他马上回去，语气颇为凌厉！
艾尔菲斯从未见过主教面色如此难看，他心中一紧，脑子里开始思索暴露了什么谎言，“主教阁下，发生什么事了？”
埃德加咬着牙，脸颊肌肉隐隐抽动，而后一手掩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虚弱了下来，“丹尼尔……那孩子，他被可恶的黑暗种族袭击了…”
艾尔菲斯，包括他身边听到对话的人，都直觉般地想起了离开王城那天。
“他没事吧？”
老人摇摇头，像是又苍老了几岁，“很遗憾，可怜的丹尼尔，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埃德加算是看着丹尼尔长大的，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身体一向硬朗的老人，此时看起来像是生了一场重病般憔悴。
青年也面色发沉，他虽不喜欢丹尼尔，但一个认识多年的人说没就没，心里还是有点复杂的。
“艾尔，你用传送卷轴快些回来，一百多年前的凶手又出现了，没想到他还活着！”老人咬牙切齿地说着。
“我已经联络了教皇冕下，有那位坐镇，必然可以震慑住凶手短时间内不敢再害人了，希望可以尽快追查出凶手的线索。”
这个事情容不得拒绝，艾尔菲斯老实应下，“我这就回教廷。”
他一走，其余四人必不可能结伴继续游历，所以全部打道回府，包括想离宫出走散散心的王子殿下。
艾尔菲斯必须当天就要出现在主教面前，否则对方会一直担心他死在外面，然后联络个不停，所以只能心疼地用了一个传送卷轴。
——
死了一个神官丝毫不影响雷蒙的心情，他倒挺高兴死的是个候选人，这代表自己选中的人族成为圣子的机率更大了。
雷蒙驾着马车驶向那个白色建筑群的时候，心情飞扬，他终于！光明正大地进入了敌方大本营！
马车里，艾尔菲斯担心地看着塞缪尔，“里面种了很多对黑暗元素敏感的神光花，你最好不要使用魔法。”
塞缪尔轻轻哦了一声，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银发青年沉默一瞬，“你要和亚尔林他们呆在我的小殿，不能乱走，如果你觉得无聊，不如换温斯特出来？”他对副人格的脾气很不放心。
黑眸移到青年漂亮的脸上，定定地看着他，随后吐出了一个字：“不。”
可以说是非常叛逆了，艾尔菲斯拳头又硬了——这家伙是怎么做到又傲娇的可爱，又那么欠揍的？
现在也不适合带他的骑士们认一下教廷的路，艾尔菲斯将三人带到他的小殿，嘱咐两句，便去见主教了，得知他在圣殿，又转道过去。
踏入圣殿的那一刻，艾尔菲斯感受到了比以往更肃穆的氛围。
神像的目光凝视之处，埃德加主教，和所有鲜少出现的大主教们十指交叉成拳，静默跪地，十余名神圣骑士团的最强成员们，发丝整齐，身披盔甲，单膝跪地，将他们的武器置于脚边。
所有人都低着头，而他们前方，有一白发男子，同样双膝在地，却仰头注视着神像，或者说，注视着神像的眼睛。
明明和其他人一样跪着，却有一种尊贵又疏远的感觉。
神奇的是，艾尔菲斯只看背影，就感觉那个人是一个真正的信徒，是无私欲的清修士……
不需要思考，他就知道这位就是教皇了，能让散布各地的大主教在一天内赶回，老实地跪拜神明，也只能是因为教皇也在此处了。
他从来没在这里见过这么多人，也没见过这么让他窒息的氛围，感觉呼吸都会打扰到他们。
青年抿了抿唇，抬步悄声后退——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