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方祈恒开着公务车拐进了一条杂草丛生的荒废小路, 暂避在一栋蛛网尘封的庭院内。
他下车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像个被人遗弃了地方。
一个人也没有。
他打开后排座的车门，让何筱和朱岩庭三人下来, 却见何筱一脸凝重, 而朱戬目光空洞。
“怎么了？”他问。
何筱抿了抿唇。
“朱岩庭没有呼吸了, 他胸口中弹了，但是没说, 大衣又挡住了伤口, 我以为只是肩上中弹, 就想着摆脱后再给他包扎, 谁知他坐回车内后就没了声息。”
方祈恒愣了一下，看着倚靠在后排座的人，若不是何筱的话, 他还以为这人只是闭眼小憩。
他弯腰，掀开朱岩庭的大衣, 后者胸口处确实有个血色的弹孔, 他眉头微皱，摸了摸朱岩庭的脖子，已经没有一点脉动了。
朱戬此时脑子昏昏沉沉的, 但他却清晰地意识到，他哥没了，他瘫坐在地上, 情绪崩溃。
“我…是我的错, 我不该去狗沟街招惹那些粮贩，要不是我, 我哥也不会正面对上纪尘晏……”
方祈恒看着他，这人也算是他曾经的队友, 狗沟街的事，虽然是这人引起的，但却是他把粮贩抓回来的，而且结合今天的事，纪尘晏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他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说不清是内疚还是什么。
何筱放下枪，拍了拍朱戬的胳膊，安慰道：“好了，生死有命，不要太过伤怀，你我也算是有缘分，都是从纪尘晏手里逃出来的，放心，以后姐罩着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朱岩庭的随身物品检查了一遍。
有个小袋子，里面差不多有十多颗金豆子，她瞥了一眼，直接扔给了朱戬，而后又摸到朱岩庭的手机，打开翻了翻内存，发现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朱岩庭这人做事也算是相当鸡贼，这卡都是新办理的。
何筱想着，用衣袖擦了擦朱岩庭脸上的血污，又替他整理了一下仪容：“兄弟，走好。”
一旁的朱戬听到这句话，握紧了手里的金豆小袋子，他抬头看着何筱，心情十分复杂。
他之前与何筱并无交集，以前的他甚至挺瞧不起他大哥的，觉得自己走的路才是康庄大道。
然而现在，身为联盟警员，他经历了被领导推出去挡枪，经历了九死一生，最后还是大哥和他的朋友救了他，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
“车上有定位，我们得赶紧离开。”方祈恒适时开口。
随后，他点燃了商务车。
朱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嘶吼着想将后排座的朱岩庭身体抱出来，却被何筱拉住。
“让你哥就这样走吧，至少比落到纪尘晏手里好。”
朱戬动作一顿，就这么看着大火吞噬商务车，半晌，他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哥！一路走好！”
……
“朱岩庭死了？！”
祁连刚抵达北门，便收到消息，追击方祈恒的人通过定位找到了商务车，然而车子只剩下架子，以及一具男人尸骨，通过各方面验证，这人就是朱岩庭。
“操！”祁连走到角落，给吕向伟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方祈恒和朱戬三人去了安州市，你注意一下，一有消息，不要轻举妄动，立刻联系我，朱岩庭死了，那批粮食很可能落到那三人手里了。”
……
另一边，用朱岩庭给的暂住证，方祈恒三人找了个旅馆住下。
何筱给自己的伤口换药，顺便扔给朱戬一瓶伤药，让他自己涂抹，而后看向方祈恒。
“小祈恒，你怎么想的，之前你想在安州市搞事，现在还搞不？要是你还想，姐姐我舍命陪君子，要是你不想，咱俩趁早收拾收拾回感染区，那地儿我们熟悉，东山再起也不是什么事儿。”
方祈恒陷入沉默。
搞事也要有资本，现在的他们什么都没有，还是被伏潭通缉的要犯，别说搞事了，稍微露头，很可能就会被人逮住弄死。
可就这么灰溜溜离开？
不甘心呐。
一旁的朱戬没怎么听两人的对话，他脑子还是昏沉沉的。
他打起精神涂抹了药，躺床上就要睡去，却突然想起在御乐城时，大哥塞给他的纸条。
他拿出来看了两眼，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笔画断断续续，虚虚实实，像似一副没有任何规律和美感、用点和线组成的画。
——“东西暂时放你这儿，一定收好。”
那种危机时刻，大哥却让他收好，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朱戬迷迷糊糊想着，收好皱巴巴的纸张，闭上了眼，然而脑海里全是纸张上的点和线，以及纸上那皱巴巴的折痕。
“小祈恒，这家伙好像发热了，该死，这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差啊，就这点伤也发热！”
何筱骂骂咧咧道。
方祈恒看了一下朱戬的状态，确实烧得很厉害，也难怪，毕竟是从地牢出来的，里面的人大概就没想着让他活着出来。
“小祈恒，怎么办？让他自己扛的话，他肯定抗不过去。”
何筱说着，扭头看向方祈恒，迟疑片刻，斟酌语气道：
“小祈恒，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你能从极端的辐射区活着出来，肯定有两把刷子，他大哥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救这小子才来的伏潭，但中途到底救过我俩，现在人死了，这小子是他唯一的亲人，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方祈恒目光直直地看向何筱，目光幽深：“你想说什么？”
何筱抓了抓头发，几天没洗，头皮都痒了，她目光游移。
“其实也没什么，我知道你是变异人，你别担心，变异人也是人，姐姐我不会歧视你的。”
“……”方祈恒目光微变，朝着何筱走了两步。
何筱连忙后退，单手环胸：“你要干嘛？！杀人灭口？！”
方祈恒没说话，只是逼近何筱，然后从兜里拿出一粒浑圆的种子，下一秒，芽苗破壳而出。
何筱看得瞪大了眼，然而令她更惊奇的事，那芽苗很快长大，像似藤蔓，最后，在方祈恒引导下，那藤蔓凝聚、缠绕，最后攀附上她断臂处，尖锐的芽儿顶端像似细针，扎得何筱脸庞扭曲。
“卧槽……”
“别动。”
十几分钟后——
何筱疼得满头汗水，脸上惨白，但她得到了一条手臂，除却颜色是绿色的外，肤感、灵活度都与真正的手臂没有太大区别。
她欣喜万分，也顾不得刚刚神经末梢传来的极致疼痛了。
此时，方祈恒已经再次催发了一朵类似蒲公英的种子。
他朝着床上的朱戬轻轻一吹，蒲公英的种子纷纷飞向朱戬，黏在他脸上，脖颈上，而朱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了些。
“这些种子只能让他好受些，我不懂治病退热，你来。”
方祈恒对何筱道。
何筱全程看着方祈恒的动作，嘴巴张得老大，虽然她猜到这人已经在极端辐射区被辐射成变异人了，但是她属实没有想到变异人这么牛逼，这特么异能啊！
“小祈恒，你是不是怨恨我当初跟他们一样，丢下了你？所以才没有在一开始帮我重塑手臂？”何筱忽然开口问道。
感染区对于没有双亲的小孩子来说，就是地狱，因为他们很可能会成为别人的食物。
唯一的存活方式便是寻找能够养活并且庇护他们的人。
巴克利·烈森，一个在感染区从事“人口贩卖”工作的白人。
这人是何筱和方祈恒的干爹，也是无数孤儿在感染区的活路。
巴克利会将失去双亲、走投无路的孩子带回来进行严苛的训练，等人大了，便根据不同的用途贩卖到黑堡或者规划区内。
她七岁那年，巴克利抱回来一个婴儿，就是方祈恒，与其他从感染区抱回来的营养不良的婴儿不一样，方祈恒白白嫩嫩的，胖乎乎的脖子和小手上戴着刻有他名字的金锁，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雕刻得十分精致的装饰品。
后来她从喝醉酒的巴克利那里知道，方祈恒是他从一辆轿车里带走的，当时那里明显经历了枪战，车上其他人全都死了。
一开始，巴克利以为会有人来寻找方祈恒，所以好吃好喝供着，然而时间久了，巴克利等得耐心告罄，便将方祈恒丢给了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进行照顾。
何筱便是负责人之一。
何筱12岁那年，来了初潮，被巴克利知道后安排进行最后的训练，而后她就会被卖去十区。
那时，方祈恒5岁，同样面临第一次野外训练。
说是训练，其实就是让他们跑进重度辐射区内寻找能量石，因为长期接触大量辐射，很多小孩还没有找到买家就夭折了。
训练那天，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却遭遇沙尘暴和地陷。
何筱和其他年龄稍长的孩子凭借着经验逃出了生天，但像方祈恒这样年龄小，又是第一次训练的人，便全都折在了里面。
方祈恒陷入沙子里时，何筱就在不远处，她想过去拉，但是沙子一直在下陷，她害怕极了，便跟着其他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再后来，她去了十区，混迹了多年跑了出来，在十区外培养了一批势力，自立为王。
二十岁那年，她再次遇到了方祈恒，那时候的方祈恒不过13岁，面孔虽然还很稚嫩，但性格已经变得极其沉稳，当时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只谈交易。
她以为方祈恒已经忘记她，毕竟那时候他太小了。
但现在……
方祈恒听见她的话，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没有，在感染区，一个人首先要对他自己的生命负责，你没有错。”
……
伏潭北门。
伏潭和联盟对峙着。
伏潭短时间内聚集了近千人在北门口，有扛着枪的，有握着大砍刀的，还有举着铁棍呐喊助威的，各种凶器闪烁着寒芒，场面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刀光剑影，剑拔弩张，谁也不肯让步。
这时，联盟战车内，一名混血白人走了出来，他是这次联盟部队的最高指挥官，隶属于一区军事部门，是一名四星上将。
“伏潭如今是待规划区，依据联盟会议对伏潭进行监督和规划的提议，伏潭应该处在联盟的管理下，联盟部队有义务帮助伏潭成为公平公正的法律区域，而不是停留在个人的暴政之下。”
男人说着，带着身后的人，迈步往北门口一点点压。
“暴政？你是在说我吗？”
忽然，一个带着笑意的狂妄声音响起，所有人齐齐看去。
第032章 纪尘晏硬刚联盟
纪尘晏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 正把玩着一把玲珑匕首，锋利的刀刃在他修长的指尖灵活转动，忽闪着冰冷骇人的寒光。
他说完, 毫无血色的脸上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在他那双浓郁艳红的眸子、殷红的嘴唇的衬托下, 显得更加惊心动魄。
伏潭众人听到声音，连忙让开一条道路, 纪尘晏一副没有被方祈恒劫持的样子, 迈开修长笔直的双腿, 不慌不忙走上前。
四星上将——考特尼·马亚逼近的脚步一顿, 愣愣地看着一身纯黑色休闲装的纪尘晏。
他见过纪尘晏的照片，但没见过本人，原以为照片是角度和光线问题才会拍得如此惊艳, 却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要艳丽百倍，简直像圣经里摄人心魄的魔鬼。
但紧接着, 在接触到纪尘晏那冷酷的笑容和那闪着刺眼光泽的刀具后, 他瞬感生命被威胁，额头和后背铺了一层冷汗。
考特尼神经紧绷，这人浑身泛着浓郁的血腥味, 像似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一样，很危险。
“哈——”
纪尘晏站在北门关口，望着乌泱泱的联盟部队, 眯了眯眼眸, 歪着头呼出一口浊气。
“竟然说我暴政，联盟规划区, 哪个不是这样走过来的？你是想用一张法律纸来控制伏潭？还是你身后这群人？嗯？”
他控制伏潭十多年，联盟一直不吭声, 现在蹦出来，还一副正义使者降临的模样，真恶心。
考特尼听着纪尘晏的话，回过神来，语气铿锵有力道：“纪先生，你若是想伏潭顺利成为十一区，就必然要接受这一切。”
纪尘晏眉梢一挑。
“接受什么？你们的管理吗？噗哈哈——！”
纪尘晏笑得肆无忌惮，随后张开双手，满脸嘲讽和轻蔑。
“我尊贵的上将先生，麻烦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里的人，这些，可都是被你们规划区拒绝收留的劣等人啊，你们关起门来，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吃饱喝足后，才终于想起他们了吗？”
“你刚刚说，公平公正的法律区域？真是天大的笑话，这里是伏潭，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在这里，我是唯一的主宰，你刚刚说的话，是在向我发起挑战吗？”
纪尘晏说到最后，脸上的笑意尽褪，血色的眼眸阴鸷逼人，他走上前，拿锋利的刀尖点了点考特尼的胸口，一字一顿道：
“你够份量吗？”
考特尼咽了口唾沫。
“纪先生，我们是来协助您的，不是发起战争的，未来的伏潭必然走向更公允的时代，这对您和伏潭来说都是有益的。”
他说完，一旁的副官走出，恭恭敬敬将一本针对伏潭制作的特区法律双手递给了纪尘晏。
“哦？”纪尘晏拿起那所谓的法律，潦草地翻了几页，忽然勾出一丝冷笑，“这是规划区的法律，你们是规划区的人，定然会遵守这些法律的吧？”
“那是自然。”
“那就好。”
纪尘晏将法律翻到刚刚瞥见的一页，大声读了出来。
“联盟规划区依法保障未满十八周岁的公民基本的生存权、受保护权哈哈。”
纪尘晏念着念着，自己先笑了，他扭头看向自己的手下，直接让人带了一群小屁孩过来，而后露出邪恶又残忍的笑。
“去，杀了他们，杀死一个人，我给一百斤粮食。”
小孩们眼睛瞬间放光，随着纪尘晏话音落下，一拥而上。
联盟军官：“！！”
纪尘晏抱着胳膊，法律文书已经被他用匕首扎穿，顺着摇晃的匕首转圈，他好整以暇道：
“你们应该不能伤害他们吧，嗯嗯，真是很不错的法律呢。”
联盟军队一退再退，可上头激进的小孩却真的拿着锋利的武器，刺伤了待命的联盟部队。
考特尼见这一幕，忍无可忍之下，让所有人举起了武器。
“所有人不许再靠近！否则孩童也一律击毙！”
纪尘晏冷眼看着联盟人的做法，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意外的表情，只是似笑非笑道：“看吧，你们来伏潭，不也不遵守你们自己的规则，这里是我的地盘，为什么我还要遵守你们的法律？”
“在伏潭，我说了算！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地盘上叫嚣！把联盟十大区长喊过来！否则，你们来了伏潭，就麻烦像一条狗一样，夹着尾巴做人！”
纪尘晏说着，手里的匕首以一条直线扎在了考特尼脚边，虽没造成伤害，但威慑力却十足。
联盟部队所有人像似受惊一般，齐齐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考特尼额间滚下一滴汗珠，他没想到纪尘晏竟然这么无视他们的坦克、战车，明明此时他们才是优势的一方，但在纪尘晏那目光下，他们竟然难以反驳。
双方气氛再次陷入僵持，而且有擦枪走火的趋势。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考特尼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被告知了联盟各区长共同商议后的最新决定——不要和纪尘晏硬碰硬。
毕竟纪尘晏一旦发疯，他就敢立即拉着伏潭所有人和联盟拼命，就算联盟最终胜了，但伏潭人都死绝了，他们来此的目的也不复存在了，因此，对付纪尘晏不能来硬的，必须一点点蚕食。
考特尼明白这通电话是让他暂时服软，但他瞥了眼身后其它区的代表和军官，若是他真这么轻易服软了，那他以后也不用混了。
他攥紧手指，声音低沉道：“纪先生，世界这么大，您能在伏潭称王称霸，但出了伏潭呢？现在联盟才是世界的掌控者。”
纪尘晏歪了歪头：“出了伏潭我不清楚，但是现在，我能把你们全都弄死，打吗？”
考特尼咬牙，选择了服软，他赌不起，最终他主动上缴了部分武器和粮食，而纪尘晏的反应就像联盟预判那样，并没有绝对强硬地阻止部队进入伏潭。
两队人马有惊无险分开，联盟部队的一千多人在安州市安营扎寨，纪尘晏则返回了伏潭宫。
路上。
纪尘晏询问了方祈恒的消息，得知人跑了，气得差点撅过去，他扶着额，脑子有些晕眩。
“派人全力搜索！这次我只要死人！把人弄死了，再带到我面前来！”纪尘晏下令道。
他已经不想再和方祈恒正面对上了，过往的几次，每次他遇到这个人，挨揍倒霉的都是他。
“是！”
……
另一边，联盟部队。
考特尼离开北门后，直接一通电话打给了祁连，他们背后都是联盟一区，属于一个阵营。
“你们的货卖得怎么样了？”考特尼直接询问道。
他这次带人来伏潭，除了给警务处镇场子外，真正的目的便是协助祁连占领伏潭的市场。
祁连：“不太好。”
考特尼皱眉：“伏潭市场就这么坚不可摧？你那边没进展，我刚刚在北门也跌了面子，我心里真咽不下这口气，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直接宣战？”
祁连轻笑一声。
“因为用不着，伏潭如今还能维持表面的秩序，只不过是权力还把控在当年打天下的那群人手里，那些人跟着纪尘晏的父亲创建了伏潭，愿意听从纪尘晏的话，但按照纪尘晏现在的脾性和杀法，他很快就会成为光杆司令，届时，年轻一辈不人他这个暴君，伏潭就不攻自破了，我们何必徒留一个侵虐者的印象。”
考特尼听着祁连的话，脸色稍稍好转了些。
……
伏潭宫。
纪尘晏坐在上位，单手托着脸颊，身旁的女人正在帮他包扎身上的伤口，待一切弄好后，他审视左右两边面无表情的人。
这些人包括褚老在内，都是伏潭掌权的大佬。
众人齐聚一堂是为了商议联盟部队一事，然而负责决策的纪尘晏却表现得兴致缺缺，导致会议难以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纪尘晏打了个哈欠，看着下面的人吵吵闹闹，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人念给他听的一句话——“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此时他真的觉得这群人很吵，吵就算了，还跑到他屋里来，像狗沟街卖货一样。
“砰！”
他举起枪，朝天花板射了一枪，吵嚷的众人瞬间沉默下来。
“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现在滚出去，我累了。”
纪尘晏说话毫不客气，哪怕眼前这群人是伏潭大佬，但那又怎么样，他才是伏潭的老大。
屋内众人本就是带着满肚子怨气来找纪尘晏商议的，毕竟是纪尘晏同意建立警务处，也是他同意了联盟部队驻扎在伏潭内。
然而现在纪尘晏还不配合，根本没有思考过伏潭的未来，众人的不满变成了埋怨和怒火。
但却不敢对纪尘晏发，因为若是那样，他们绝对血溅三尺。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起身唉声叹气离开了伏潭宫。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后，全程都没怎么说话的褚老才从座椅上站起来，他走到纪尘晏面前。
“纪爷，你今日的做法很不妥，太伤众人的心了。”
纪尘晏满不在乎。
“伤了就伤了，怎么？他们还想揭杆子造反不成？”
说着，他眸光一闪，慢慢站了起来，年轻气壮的他无论是身高还是体格，都远超年过半百的褚老，他俯视着后者。
“还是说，他们已经那么做了？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纪尘晏质问着，浑身带着压都压不住的上位者的气场。
褚老并不畏惧纪尘晏的气势，毕竟这人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盯着纪尘晏的眼睛，良久叹了口气：“纪爷，我还是那句话，我永远不会背叛您，我们是伏潭的根基，也是您坚强的后盾，但我们也有老去甚至死亡的那一天，如今伏潭新的一代里，已经有不少人不认同您的做法了。”
伏潭的青年人根本没有见识过伏潭鼎盛时期的辉煌，也根本不明白伏潭走到如今的艰辛。
所以他们对纪先生唯一的血脉——纪尘晏也没有像他们这辈人那般捧着，信任着。
纪尘晏杀了班嘉格咧的事，虽然明面上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和影响，但实际上，安州市不少年轻人都有些愤怒和不满。
“行了！别喊了，我今天很累，我要休息了，滚出去。”
纪尘晏压根不听他的废话，按照他的想法，不服就干，不满就杀，有什么值得思考和头疼的吗？他打断褚老，自顾自起身，没再看其他人，离开了会堂。
褚老看着离去的背影，心里憋着一团火返回了狗沟街。
……
第033章 同父异母
伏潭某个旅馆内。
“小朱, 快起来了，我们得走了。”何筱将朱戬摇醒。
朱戬休息一夜后，虽然还有些发热, 但情况好了不少, 至少他的意识比昨天更清醒了。
他坐起身, 看向正在洗漱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两人，沉思良久后, 开口喊了一声。
“何姐, 方哥。”
方祈恒和何筱扭头看来。
朱戬伸进兜里, 将朱岩庭给他的小纸条拿了出来：“这个是我大哥昨天塞给我的, 说让我好生保管，可我不知道是什么。”
何筱拿过纸条，研究了半天, 愣是没看出个理所然来。
“小祈恒，你看看。”
她顺手便递给了方祈恒。
方祈恒顺着几条较深的折痕, 尝试折叠破解, 却也没成功。
但朱戬看见他的动作，忽然福至心灵，拿过纸张, 迅速叠了一个纸质青蛙，在他叠好最后一步时，原本毫无规律的点线连接在一起了, 是一幅简笔地图。
“这是伏潭的区域地图。”
方祈恒一眼就看出这简易勾勒的地图与他之前在警务处里看见的“伏潭区域地图”很像。
朱戬看向方祈恒, 眸光晦涩不明，他之所以拿出这东西, 就是害怕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大哥留给他的东西是什么，现在看来, 他拿出东西是正确的选择。
“哎！标星号的地方，好像离我们不远哎！”何筱看着纸质青蛙研究着，忽然惊呼一声，“这好像就在我们昨天停车那附近。”
方祈恒想着那空旷偏僻的地方：“我们可以去看看。”
说完，看向朱戬。
“你觉得呢？”
朱戬顿了一下，没想到方祈恒会问他，支吾了半天。
“现在走？”
“立刻出发。”
……
伏潭安州市。
吕向伟听从祁连的话，利用在安州市建立起来的人脉寻找方祈恒和朱戬等人的踪迹，然而由于他的动作太过张扬，同在安州市的宋九思也听到了风声。
“吕向伟暂停了所有的活，把人全都派出去找人？”
宋九思眯起眼。
她可不觉得吕向伟那个蠢货能找到方祈恒，但她更在意的是对方这么急切地找人做什么？
现在纪尘晏的心思全在捉拿方祈恒身上，这给了他们在安州市更大更便利的操作空间。
这对他们来说，是占领安州市市场的绝好机会。
但吕向伟不仅不抓紧时间放货占领市场，偏偏在找人。
这举动太奇怪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联盟四区高层的电话。
“喂。”
那边传来温厚沧桑的女声。
宋九思摆手让屋内的其他人出去，锁上门后才道：“您日理万机，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电话里面传来不容置疑的声音：“小九，联盟部队已经抵达伏潭，接下来伏潭的事你不要再掺和了，你安稳在伏潭警务处待满三个月，之后我就会调你回来直接进四区警务处做司长。”
“不行。”
宋九思拒绝得很干脆。
“小姑姑，您知道伏潭蕴藏的潜力和利润有多大吗？我在这边就一条街道干了几天，收益就是四区三条街的纯利润！”
“那你可知道盯着伏潭的眼睛有多少双吗？！”
电话里面的女人有些急眼了，语气都不复刚刚的稳重。
“小九，四区的资源能够自给自足，我派你去伏潭也只是让你下基层锻炼一下，让你父亲看见你的价值，你要记住，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在伏潭搞事，那是纪尘晏的地盘，你以为你占领了市场，他一句话就能让你白干！”
宋九思沉默了，而后想起方祈恒，嘴角一勾：“未必没有人能对付纪尘晏，我在伏潭遇到一个人，他可能是变异人……”
宋九思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这次轮到电话那头沉默。
良久，电话里头才传来：“这事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你自己小心些，有事找联盟部队。”
“嗯。”
——
规划四区。
在挂断电话后，女人收到了宋九思发过来的一张照片，正是方祈恒在警务处的证件照。
原本只是普通的照片，但女人在看见那张脸后，神情怔了一瞬，原本被公务填满的脑子“嗡”地一声，什么都没有剩下。
太像了，与那两个人太像了，而且还恰好姓方……
似乎是想起了往事，女人的眼神变得有几分飘渺，但很快，她神经就紧绷起来，她不能让小九掺合姓纪和姓方之间的事。
她拿起刚放下的手机，想打电话给大哥，让他将小九调回来，怎么说，小九也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万一在伏潭出事了……
她手指刚要点击拨通——脑子忽然不受控制地高速运转起来，零零碎碎的过往一一闪现。
这一刻，以往漏掉和不解的东西好似猛地贯通了。
大哥有那么多孩子，却唯独溺爱小九，大有一副要将小九当做下一任四区区长培养的势头。
以前她不解，可当这件事扯上姓纪的和姓方的两个人，她忽然出现一个荒唐的想法。
大哥培养小九，是不是一开始就冲着纪尘晏去的？
这念头一起，女人只觉得遍体生寒，浑身血液都似要冻结。
不！不会的！
一定是她想多了！
……
在伏潭，除了安州市、眉州市，以及江海市外，曾经还有一个伏潭都会——京原市。
它位于安州市和江海市之间，是曾经伏潭最繁华的路段，但随着上一任伏潭统治者消失，纪尘晏接手后，这地方便被废弃了。
废弃的京原市里。
方祈恒、何筱、朱戬三人跟着青蛙折纸地图的指向，来到了被杂草掩盖的地下室。
三人一进去，便吃了一口的灰，纷纷弯腰咳嗽起来。
地下室内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好在三人早有准备，齐齐拿出电筒照明。
“这地方好像是实验室。”
朱戬左右环顾了一圈，角落结了一层层蜘蛛网，操作台和设备上也堆积着厚厚的灰尘，看样子，至少已经废弃了五六年。
方祈恒也在观察四周的环境，这地方很大，容纳百人轻而易举，而且很多仪器虽然布满灰尘，但依稀能看出原来的精致，很显然，这地方不是普通人能建造的。
“卧槽！小祈恒！小朱，快来！”何筱的声音从深处传来。
方祈恒和朱戬连忙上前，手电筒的光线率先射在满地的玻璃碴子上，在屋内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随即，两人就看见了破了一个洞的玻璃罩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未脱壳的稻谷！
“小祈恒！小朱！这些可都是绝版原粮啊！我们赚大发了！”何筱兴奋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方祈恒和朱戬齐齐愣住了，两人怎么也没想到朱岩庭留下的东西会是这么多的粮食！
“这些粮食之前应该是真空保存的。”何筱蹲在地上，伸手将与玻璃碴子混在一起的稻谷捡起来，“也不知道保存了多久。”
朱戬也很快沉浸在发财了的喜悦里，跟着何筱一起商量怎么把这么多粮食弄出去。
“我哥真牛逼！”
“这些绝版原粮一看就是一直放在这里的，应该是你哥机缘巧合下发现了这里，啧，运气真特么好，我们赚发了！”
方祈恒看着嘀嘀咕咕的两人，走到了疑是管理者的办公室内。
他推开厚重的磨砂门。
里面空间不大，看着不过20平方的样子，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两个书柜。
他走到办公桌前，随意拿起桌上的一个摆设，是一个被灰尘蒙住的相框，他伸手擦了擦，很快，相框里的内容露了出来，在看见那一头银发的小孩儿后，他神情怔愣了两秒，这是……
“小祈恒。”
何筱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随即一个脑袋凑了过来，
“嚯，这小美人是谁？长得真标志啊。”何筱漫不经心道。
说完，她就意识到整个伏潭拥有银发的人除了纪尘晏，别无他人，她顿了一下。
“这是纪尘晏小时候？他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祈恒摇头，他将相框放在桌上，转而拿起另一侧的相框，心里想着，这办公室的主人很可能是纪尘晏的双亲中的一位，而这边的照片是纪尘晏小时候，那另一侧照片很可能就是他双亲。
他快速擦了擦灰尘，本以为能瞧见纪尘晏的父母长啥样，却没想到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何筱再次探头看来，目光在照片女人和方祈恒脸上来回审视，最后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小祈恒，这人和你好像啊，不过眉眼比你温和不少。”
方祈恒此时也有些凌乱，像似血脉的感应，他在看见这人面孔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与这人有着不浅的关系，但是让他困惑的是，这疑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纪尘晏双亲的办公室内，又或者，他猜错了，这地方不是纪尘晏双亲的？
“小祈恒，这边！”
何筱的声音响起，方祈恒暂时搁置了心中的疑惑，抬头看去，就见何筱站在一堵墙前，而墙上是一幅有些老旧的大合照。
方祈恒走了过去，轻易就从合照里面找到了刚刚在桌上看见的那个和自己相似的女人，只是大合照里，女人正处豆蔻年华。
她皮肤白皙，一头黑发绾在脑后，一身剪裁得体的旗袍，修长的脖颈上戴着圆润莹亮的珍珠项链，她脸上带着笑容，整个人看着温婉动人，矜贵明艳。
“小祈恒，这照片的拍摄时间是二十多年前了，应该不可能是你走失的兄弟姐妹，我在想，这前辈会不会就是你母亲？”
方祈恒摇头。
“不知道。”
他没见过双亲，虽然从巴克利那里知道了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但是那时候他才一个月大，对于双亲的面孔一点印象也没有。
“咦！你看这里！这个人和纪尘晏好像啊！都是银发，不过这帅哥是短发，银瞳，神情也比纪尘晏开朗大方，但是五官和纪尘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何筱忽然指着一个银发银眸的男人道，那男人身着白色西装，整个人像似一束光一般。
方祈恒看去，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纪尘晏的面貌，何止是像啊，除了瞳色，简直一模一样，比他和刚刚那女人的相似度还要高。
“小祈恒，你和纪尘晏不会八百年前是一家吧？”何筱眨了眨眼，随即露出一脸坏笑，“那你看上他，不就是近亲么？”
方祈恒没搭理她，目光在旗袍女子和白西装男两人身上游移，忽然，他发现这白西装男的目光并不是正对前方，而是……
他的目光顺着男人目光看去，最后落在了旗袍女人身上。
“……”
这更复杂了。
疑是纪尘晏他老爹的男人在看疑是他亲娘的女人？
何筱也注意到了这点，脸上的戏谑神情越发收敛不住，她“噗嗤”笑了出来，“我去，你和纪尘晏难不成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那他就是你哥哥啊，嚯嚯。”
方祈恒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并不想要纪尘晏这样的兄弟。
“不过……”何筱认真看了方祈恒一眼，“你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有混血的迹象啊，你母亲的基因可真强大啊。”
方祈恒睨了她一眼：“别乱说，这关系还没确定。”说完，他开始搜罗整间屋子，试图寻找些有用信息，可惜没有。
这时，方祈恒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黛莉娅打来的，他有些疑惑，这人怎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不过想着这人在警务处那几天对自己颇为照顾，甚至狗沟街那次，要不是黛莉娅在关键时刻出现，他或许就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暴露变异人的身份了。
他点击了接通。
“喂。”
第034章 贩粮团队
“方祈恒, 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黛莉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和朱戬的身份已经从警务处系统中消除, 你与纪尘晏的恩怨我不管, 不过现在我这里有条能离开伏潭的路子, 若是你想离开，我可以帮助你。”
方祈恒顿了一下, 若是黛莉娅再早一个时辰打来, 或许他就会应下了, 但是现在……
他看着墙上与他身世有关的的合照, 以及一旁的粮食，他是绝不可能就这样离开伏潭的。
“抱歉……”
方祈恒拒绝了黛莉娅的帮助，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没再说什么，潦草结束了通话。
“方哥, 这些粮食怎么处理？”这时, 朱戬跑了过来。
方祈恒看向他。
“还能怎么办，卖啊。”
不过这批粮食属实太好，又是绝版原粮, 意味着能播种，他打算运一半出去尝试种植。
朱戬眨了眨眼。
他们卖粮食？
这可是违法的！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脑海里却浮现起在警务处的种种, 被当做弃子，大哥救他而死。
这些是大哥留给他的……
一边是违法禁品, 若是被警务处逮住，有了案底, 以后他就甭想去联盟规划区生活了。
一边是逝去的亲人。
他除了这条贱命，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
不卖，什么也不会发生，但他也什么都不会得到。
卖，他只要拼命，就能得到钱，得到不一样的人生。
“好！卖！”朱戬最终点头，选择了听从了方祈恒的提议。
其实朱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信服方祈恒，他想了想，或许是当初这人从狗沟街抓回粮贩的事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一旁的何筱也没有异议，只是看着玻璃仓内的粮食道：
“卖当然没问题，只是这里的粮食，我预估至少有一吨以上，我们怎么运出去？还是说就放在这里，我们多趟少取？”
方祈恒沉默了片刻，扭头，目光落在了身旁的朱戬身上。
他有办法能将这些粮食带走，但是这会暴露他变异人的身份。
何姐已经知道了，她重塑的手臂里也有特质的种子，不怕她背叛，但是朱戬是个变量。
朱戬不明白方祈恒怎么忽然看他，正想开口询问，方祈恒就递给他一粒种子，看着像一颗绿豆，他再三确认是给他的后，拿起种子瞧了两眼，很是疑惑。
“这是什么？”
“这是……”
方祈恒刚要开口。
何筱忽然夺走了那粒种子，眼神复杂地看向方祈恒，在朱戬一头雾水的目光中，拽着方祈恒来到了那间有合照的办公室。
她关上办公室的门，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方祈恒。
“小祈恒，朱岩庭在御乐城大厅时，被人用狙指着脑门也没有想着把你推出去，他的品性你也看见了，朱戬是他弟弟，我希望你能多给他一点信任。”
何筱握着那粒种子，声音敛去了平时的笑意，有些沙哑，语气里带着几分冷冽和严肃。
虽然她相信方祈恒，但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小祈恒不可能无缘无故拿出一粒种子来。
“小祈恒，朱戬这人看似冲动，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心思很细腻，这一路上，他虽然浑身是伤，却一声不吭，发热了也不说，他大哥死了后，他再伤心也没有在我们两人面前表现出来。”
“我这条胳膊忽然生出来，他发现了也没有多问，如今这地下实验室也是他主动拿出纸条才找到，这还不能相信吗？”
方祈恒目光淡淡。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算了，也不是非给他不可，不过这批粮食我就没法运走了。”
何筱抿了抿唇。
两人从办公室走出来后，就见朱戬一本正经道：
“何姐，方哥，我大哥相信你们，我也相信你们，所以无论什么事，我都可以去做。”
说完，他看向何筱。
“何姐，把刚刚方哥给我的东西给我吧，我相信方哥。”
朱戬很害怕被这两人抛弃，如今的他，不知道何去何从，这个团体，他不能被踢出局。
以前，他怕死在辐射下，拿全身家当换取了伏潭警务处面试名额，而后更是拼了命想要挣出点业绩，能有资格前往规划区，可一番折腾下来，他发现，给别人拼命就特么是当替罪羊背锅侠的命，他现在要为自己拼命！
何筱愣了一下。
方祈恒盯着朱戬，而后看向何筱：“他自己要求的。”
言外之意，不管他的事。
朱戬郑重点了点头，附和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其实他并不觉得一颗种子能对他产生什么威胁，方哥大概就是想要测试一下他，他怎么能退缩。
何筱见此，抿了抿唇，摊开双手，一副无奈模样：“行吧你自己想好就行，小祈恒这条贼船啊，上来容易，想下可就难了。”
朱戬笑了，觉得何姐真是夸大其词，不过要了一颗种子，怎么就难了，难道这是小型炸弹？可他就是制作这方面的能手，这么小的炸弹，根本不太可能。
他拿过了那粒种子。
就在这时，绿豆大小的种子破裂，绿油油的苗芽抽条出来。
朱戬看得瞪大了眼，然而不等他懵逼诧异，手里的苗芽迅速分裂，尖锐的顶端猛地扎入他的手掌，剧烈的疼痛从掌心传来。
他下意识想要甩掉，却被方祈恒一把握住了手腕。
此时苗芽已经分裂至毛细血管大小，与他的血肉深深融合。
一旁的何筱盯着那生根发芽的种子，联想到了自己的右臂，她伸手摸了摸，再看向方祈恒时，眼里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精光。
朱戬此时已经被吓得半死，要不是方祈恒让他冷静，他可能会把自己的手给切了，那可是会动、还会侵入人体的东西，怎么看都是辐射下的变异植物。
十分钟后，种子只剩下一个壳，朱戬也感觉手掌不痛了。
他咽了口唾沫。
“刚刚那是什么？”
方祈恒此时也不再隐瞒：“那是一种长在辐射环境中的植物种子，能够吸收辐射，对你的身体很有益处，但是我能催动它进入开花结果的阶段，你若是背叛我，你的身体就是它的养料。”
“！”朱戬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嘴唇微颤，盯着方祈恒，“你…你……”
“我是变异体。”
方祈恒直接表明身份，而后不再耽搁时间走到玻璃仓处，再次拿出一粒种子，这粒种子有拇指大，落地便迅速吸取周围养分，金属也能瞬间被它腐蚀吞噬。
何筱和朱戬见此一幕，下意识后退几步，远离玻璃仓。
在两人的注视下，种子生根发芽，开出一朵红色花苞。
方祈恒摘了花苞扔进玻璃仓里，红色的花苞迅速绽放，薄如蝉翼的花瓣将整个玻璃仓都包裹了起来，粮仓外的两人甚至能看清那花瓣上鼓动的血色筋脉。
花瓣开始一点点收拢，像似将粮食全都吞掉一般。
何筱和朱戬眼睁睁看着玻璃仓内的粮食一点点减少，最终只剩下不到原来的一半。
方祈恒解释道：“我已经将一半的粮食运回了感染区，你们放心，东西不会丢，这些都是原粮，我想尝试种植看看效果，至于剩下这些，我们想办法卖掉。”
何筱和朱戬震惊不已。
两人压根没有注意方祈恒后面说的想要尝试种植粮食这种难如登天的话，而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人只用一瞬间就将那么多粮食运回感染区去了！
何筱收回惊讶的下巴。
“你弄到感染区去了？！这…也太离奇了！不过小祈恒，感染区那地方的环境你和我都清楚，你觉得能种出粮食？”
方祈恒点头：“我有一片绿洲，里面有干净的水源和土壤，没问题的，而且上面本身就有不少野生水果，我吃着长大的。”
何筱和朱戬再次瞠目结舌，朱戬此时已经不再怀疑方祈恒的能力，连忙好奇问道：
“方哥，你吃水果长大的？！都有什么啊？”
他还没吃过水果呢，顶多在一些书籍上见过一些。
方祈恒想了想。
“挺多的，常见的都有。”
不过最近几年好多都没了，他之前的变异体一直是幼体，不开花，传播授粉的鸟都不愿意来了，很多水果也就没了。
他一直在研究如何成熟和开花，却没想到开在纪尘晏身上。
想到此，方祈恒就头痛。
“……”
何筱和朱戬都沉默了。
要不是这里还有一半的粮食，两人都想去绿洲看看了。
“小祈恒，你那花，可以把人送去感染区吗？”
“活物不行，会死。”
“好吧。”
最后，三人在肚皮一阵“咕咕”叫的声音中结束了这无关紧要的话题，开始思索起这批原粮要怎么贩卖才能不被注意。
何筱：“伏潭现在有很多人盯着，安州市又有联盟部队驻守，要不我们去其他黑堡卖？”
方祈恒摇头：“伏潭是所有黑堡中人口最多的，其他黑堡不过几千上万人，能出得起钱买这种原粮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朱戬深有同感：“方哥说得对，以前我在我们那儿卖武器，高档货都没什么人买，大多数人都是能傍身就行，食物方面应该也差不多，反倒是伏潭，这里都是些卧虎藏龙的人，就算是贫民窟的人，也都能拿出钱买货。”
何筱沉思了两秒，像似下定决心道：“那我去尝试一下联系我之前在伏潭的线人，没准他能帮助我们出货，但是…恐怕不能空手去，小祈恒，你怎么看？”
这话就是摆明他们要分点好处出去，否则别人凭什么冒险。
方祈恒没有反对。
“可以让利，我们本就是做的无本买卖，没必要把钱攥得太紧，而且我们三人现在都被伏潭通缉，不好露面，若是有人愿意帮忙，给点利润是应该的，再者，这批粮食已经接触空气，要尽快出手掉，否则烂手里更亏。”
朱戬连忙道：“我也有人，我也可以联系人帮我们卖。”
“可以。”
方祈恒颔首，随后想到朱戬的易冲动的性格，嘱咐起来。
“现在伏潭多方人盯着，我们行事要低调，能不生事就不要生事，遇到纪尘晏和联盟的粮贩，也不要起冲突，能让就让。”
朱戬点头。
于是，在这个地下研究室里，三人组成的粮贩团队正式成立。
——半个月过去。
绝版原粮的销路发展得很不错，因为有人拿这原粮进行了检测，发现其含有的抗辐射因子比普通精米多了一倍，这也意味着吃这种原粮，能够活得更久。
第035章 打压和反抗
“哇！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我们发达了！伏潭万岁！”
朱戬看着满地的联盟元钞, 兴奋地在地上打滚，他以前制作武器贩卖，也没有这么赚钱的。
何筱看着他这样, 并没有阻止, 因为她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这段时间, 她手头也松动了不少，于是扩大了在伏潭的线人, 不得不说, 有钱能使鬼推磨, 也能让人上刀山下火海。
之前还担惊受怕的线人在巨大诱惑下, 最终选择跟着她干，虽说贩卖精米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行当，但回报是真的丰厚。
更别说他们三个了。
其他人还以为他们是有什么渠道, 实则他们是无本买卖。
她满足地喟叹一声，果然这才是生活, 而后扭头看向方祈恒, 发现这人还蹲在实验大棚处。
她走了过去。
“怎么样？有进展吗？”
要她说，种植粮食这种天方夜谭的事，非专业人员想要成功, 几乎没有一点可能，否则精米怎么会被联盟管控得这么严格。
然而小祈恒太犟了。
这半个月里，三人将这里的地下实验室摸了个遍, 发现这里就是一个研究粮食种植的实验室, 不仅有着很多的实验数据，还有一小片模拟无辐射环境的大棚土地, 三人搞了好久，终于将这里的电路重新恢复, 而大棚也被方祈恒利用上了，里面如今已经种植上了第二批原粮种子。
第一批全死了。
当时方祈恒十分郁闷，反观何筱和朱戬则很淡定，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毕竟这可是粮食！
“这次发芽了。”
方祈恒拿着实验室前人记录的数据，正在对比如今秧苗的情况，之前他直接把种子撒进土里，结果种子莫名其妙全死了。
搞得他都不自信了，要知道他本身很亲近植物的，鲜少遇到这么不配合的种子和植物。
好在这次他吸取教训，根据实验室的数据和东拼西凑的步骤，进行了松土和灌溉，于是这珍贵又脆弱的种子终于发芽了。
何筱弯腰仔细察看，这才瞧见灌了水的土里那一点点绿意。
“真发芽了啊？啧，这种子竟然要泡在水里才能发芽。”
方祈恒点了点头，他也没有想到，以往他把一些种子扔到水里，最后都会腐烂掉的。
“小祈恒，你真厉害啊！那些复杂的文件和数据，我一点都看不懂，你竟然无师自通了。”
何筱惊叹道，实验室那些数据图纸，虽然每个字她都认得，但是合在一起，她就看迷糊了。
方祈恒没说话，最初他自己也很惊讶，要知道他在感染区并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起初看时会有些晦涩难懂，但当他把各种杂七杂八的数据过了一遍后，他发现自己好像能看懂些许。
就像当初在感染区，他第一次接触制作武器一样，仿佛就像上辈子他就是干这个的，上手起来，简直不要太熟练。
他看向那间办公室，想着那张合照以及这间巨大的地下实验室，合理怀疑这或许是遗传。
那个大合照里的人，应该都曾是研究粮食种植的专家。
何筱又问道：“大概要多久这些小苗苗才能结出粮食啊？”
方祈恒摇头，他也不清楚，实验室的数据并不全，没有这些东西生长期的记录，不过他利用他的能力，能大大缩短时间。
但是运到绿洲的粮食太多，想要按照这些文献和数据中的步骤进行精种植，面积不够。
他开花了，但是还得授粉…得去找纪尘晏要粉………
方祈恒叹气。
为什么偏偏是纪尘晏，他找上去，不是自投罗网嘛。
“方哥，何姐现在已经十月份了，马上就要入冬了，现在买粮的人多了不少，都在为过冬囤粮食，咱们要不要多放些货？”
朱戬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方祈恒扭头看向他，摒弃掉授粉一事，思索片刻道：
“可以多放，但我还是那句话，卖货一定要低调，我们的粮货太特殊，一旦被人察觉，对方肯定会顺藤摸瓜找上来。”
朱戬信誓旦旦道：“放心，我出去一直都很小心。”说着，他踌躇道，“方哥，咱们的货卖的那么好，要不要涨价？”
方祈恒摇头：“最好不要。”说完，他看向何筱，“何姐，你觉得现在的价格怎么样？”
何筱慢条斯理道：“我和你想的一样，最好不要提价，我们的价格已经比普通粮贵了一倍，要是提价，肯定会被注意到。”
朱戬咂了咂嘴：“在其他地方，一般的非法粮都比伏潭卖得贵个三四倍，咱们卖的还是绝版原粮，这价格真是太低廉了。”
何筱轻笑一声。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伏潭人口最多？纪尘晏坐镇伏潭十多年，硬生生将伏潭非法粮的价格保持在与联盟粮价持平上，可以说，没有他，伏潭的人想要获得非法粮食，至少要比现在多付出三倍的价格。”
“有时候我也恨纪尘晏恨不得他去死，但我又不希望他死在规划区人的手里，规划区的那群人眼高于顶，一旦纪尘晏被他们弄死，他们下一步肯定是提高非法粮的价格，到那时，我们这些底层人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朱戬听她这番话，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是啊，非法粮食还是不要太贵最好，毕竟他手里的粮食总有卖光的那一天。
至于方祈恒正在研究种植粮食的事，他是一点也不看好，靠他们能研究出来才怪呢。
“何姐，南门那边的人怎么说？他们还有什么要求？”
方祈恒忽然询问道。
无权无势的卖货就是玩命，为了以防万一，三人随时做好了逃命的准备，但想要离开伏潭也不是容易的事，北门和西门离他们最近，但也是管辖最为严苛的，若是出事从这里跑，无异于自投罗网，而南门虽然在眉州市，距离他们最远，但也是最有可能贿赂的地方，于是这半个月来，他们受益的一半都用来打点人了。
这事由何筱负责。
何筱朝他比了个“OK”的姿势，“放心吧，老娘的钱可不是白拿的，他们不敢耍花招。”
方祈恒放下心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半个月没有和纪尘晏撞上，虽然免了不少风波，但他总觉得心神不宁，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希望只是他多想了。
……
安州市-郫筒路。
联盟部队在郫筒路租赁下了一片房产，半个月过去，这儿俨然成为了他们在伏潭的大本营。
联盟部队驻扎在伏潭后，伏潭警务处立即与之合作，各区代表共同组织人手，齐心协力开拓伏潭的市场，联盟这次来，可是押送了不少积压的各种货物。
他们动静不小，一副要占山为王的势头，而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纪尘晏一直没有表明态度。
伏潭的大佬们不知道纪尘晏的想法，没敢轻举妄动，而这恰恰给了联盟迅速掘起的机会。
短短半个月——
安州市大半个区域都被联盟部队控制，而三分之一的地带更是有人开始选购他们的粮食。
他们手里有联盟授权的售卖非法粮的授权书，能够开设粮铺，正大光明售卖精米等粮食。
他们属于合法粮商。
一开始他们以为开设了粮铺，就会有人来买，但很快便发现伏潭的粮贩比他们预想的还多。
若是不打压这些粮贩，伏潭的人根本不会买他们的粮。
于是这段时间，不少在安州市放粮的粮贩都被联盟逮住。
运气好的和有背景的，交点钱就能保释出来，而运气不好的，直接以贩卖非法粮食关押。
短短时日内，安州市爆发了上百场大小不一的冲突，死了近千人，联盟部队靠着精锐的军队和精良的武器取得多数胜利，这导致安州市多条本地粮线被封杀，
在联盟大刀阔斧的对比下，方祈恒三人放出的货一点水花也没有溅起来，省了不少麻烦事，但人心惶惶下，方祈恒等人属于顶风作案，必须更加小心。
……
安州市某个贫民窟拐角处，幽僻昏暗的胡同里，几名全护武装到牙齿的联盟部队的人正死死压着两名安州市的非法粮贩。
“说！你们有几个人？！”
“我不知道。”
“啪！”武装人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粮贩被扇得脑瓜子嗡嗡，嘴角流出血丝。
“你们有几个人？！！”
“呜，我真不知道…”
武装人继续质问道，在接连几次问话无果后，其中一人举起冲锋枪，直接拿枪托砸在粮贩脑袋上，将人生生砸晕过去。
“带回警务处审问！”
几名躲在暗处的粮贩见联盟的装甲车离开，纷纷松了口气。
其中，就有替方祈恒三人卖货的一名粮贩，他紧紧捂住自己背包里的原粮，他贩卖原粮一旦被逮住，根本没有活路可言。
联盟的装甲车刚要开出贫民窟胡同，迎面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倒在了路上，在黑堡里难得看见老年人，装甲车上的人立即下车，小心将人搀扶了起来。
在末世里，高寿的人值得尊敬，撇开天生的长寿基因，能活那么久，代表着自身有本事。
然而，几名年轻的武装士兵刚走近，那老婆婆忽然扭头露出邪笑，她笨重起身，猝不及防掀开外面罩着的厚厚大衣，两只手端着两把冲锋枪，“突突突！！！”的枪声瞬间在街道上乍响。
几名武装士兵瞬间毙命。
“他们中弹了！！”
“上啊！！”
枪声仿佛是贫民窟的号角，在老婆婆疯狂的扫射中，四周涌出无数愤慨的伏潭原住居民。
“联盟部队入侵了我们的土地！还抓我们的人！上啊！打死他们！把他们赶出去！”
“上啊！！！”
群情激愤，大战一触即发。
装甲车上的人在枪响的瞬间，就抬枪将老婆婆击毙，可后者不知道是信念还是肾腺素飙升，在中弹后依旧端着枪扫射不止。
子弹摩擦着装甲车，冒出“嗞嗞”的火星子，车上的人见四周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顾不得其他，连忙启动装甲车离开。
“操！这群人真特么阴险！”
装甲车上，众士兵急促呼吸着，都有些惊魂未定。
“太疯了！这群人根本不怕死！操蛋！这就是黑堡吗？一点法律和规则都不讲！玛德！”
“简直是一群野蛮人！对他们只能用武力和蛮力！靠！”
“大概是我们最近的抓捕粮贩的事惹急了他们吧，下次执行任务看来要多申请几个人了，这群人太危险了，那死老太婆！”
……
江海市-狗沟街。
“褚老！他们也太猖狂了！是想要把控整个安州市的放粮权吗？！我们不少兄弟都被抓了，纪爷还不打算制止他们吗？”
“褚老，他们的人每天全副武装在街上扫货，看见我们的粮贩就抓，我们偷偷放货也被查了，这群混蛋根本不给我们活路啊！还说我们是非法持有粮食，马勒戈壁！他们跑到我们地盘上抢东西，还说老子们是土匪！！”
“我们都被这么欺负了，纪爷要是不为我们出头！那就是就是联盟的帮凶！！”
褚老脸色一变：“住口！”
整个伏潭黑堡，几乎所有粮贩都是从狗沟街拿货，至于往上，那就是纪尘晏的人在分货了，如今来了个联盟部队，扰乱了市场不说，还打压本地粮贩。
不少人都不理解，为什么纪爷还不出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群混蛋肆意妄为吗？
褚老这半个月也收到了不少这样的消息，他顶着压力等着纪尘晏出手，然而半个月过去，纪尘晏什么也没做，没有办法，他只好亲自前往伏潭宫一趟。
第036章 夜闯伏潭宫
“纪爷, 联盟部队在安州市办事太招摇了，他们卖货没什么，但他们凭着手里的权力和武器打压我们的人, 这已经越界了！”
纪尘晏斜眸扫了褚老一眼, 面无表情饮了一口甜果汁。
“你想说什么？”
抓捕方祈恒的人一直没有消息, 他最近的心情并很不好。
褚老苦口婆心道：“纪爷，我们在安州市折了那么些人,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些人都是为我们卖货和办事的人啊！要是我们这般无动于衷, 您让下面其他为我们做事的人怎么想？”
纪尘晏嗤笑一声。
“我觉得他们做得挺好的, 伏潭确实该立立规矩了, 毕竟以后要成为十一区，你们所有人都还停留在那个男人统治的时代，可现在坐在这里的人是我, 你不是一直怕我嗜杀成性吗？现在有人替我管教，不是一举两得吗？”
褚老听着这话, 只觉得胸口闷疼, 一口老血上不去下不来，他弓着腰剧烈咳嗽，身形比刚来时明显颓废老态了许多。
“纪爷！这是场阴谋啊！他们不敢明着与您为敌, 就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蚕食伏潭！”
“这立规矩看似是为伏潭好，可实际上他们是想用这种手段一点点破坏您在伏潭的威信力！”
“现在还愿意给我们拼命的人，都是您的人啊, 您让联盟给他们立规矩, 把他们都清理了，那以后谁来替您办事？谁替您守着伏潭？万一联盟宣战……”
“褚老。”纪尘晏沉声打断他, 声音冷漠，“别说的好像一切都是为我一样, 他们拼命，是因为联盟触及他们的利益，他们是为了他们自己，不是为了我。”
“行了，除了抓住方祈恒的事，其它事情不要来烦我。”
纪尘晏开口赶人。
褚老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抬头，定定看了眼纪尘晏，身形佝偻下去，迈步离开了。
纪尘晏在褚老离开后，立即对身旁人道：“下调粮价，联盟要给伏潭送粮，让他们送。”
“是。”
这时，阿柒走了进来。
“纪爷，已经排查了伏潭的四个门，并没有人离开的消息，那三人不出意外还在伏潭内。”
纪尘晏睨了他一眼，语气冰冷：“既然还在伏潭，人呢？”
“暂时还没有找到。”
“一个那么大的人！难不成还能从伏潭凭空消失不成！一群废物！”纪尘晏猛地将手中的玻璃杯砸向阿柒，“继续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到！”
“是！”
……
“小祈恒，安州市忽然涌入不少纪尘晏的人，据说都是在找你，最近你最好别出去了。”
何筱摸出一根香烟点上。
方祈恒没说话，这段时间，何筱和朱戬负责在路面上跑，寻找卖家出售粮食，而他则一边在尝试种植粮食，一边在试图调查那些照片后面的蛛丝马迹。
他想弄清楚，照片上那个与他像似的女人究竟是不是…也想查明白他和纪尘晏的关系。
看来还是得出去一趟。
“小祈恒，现在特殊时期，纪尘晏那边也好，联盟那边也好，你一旦露面，两边的人肯定都要逮你……”何筱还在喋喋不休说着，殊不知方祈恒已经暗戳戳在计划半夜去伏潭宫一趟了。
……
凌晨两点。
江海市-伏潭宫。
一个身影迅速略过伏潭宫的防卫，以极其敏捷的身手攀上了纪尘晏坐在的别墅顶层。
“你确定他在这里面？”方祈恒掏出兜里的白米，多日未间，米白色的老鼠看着肥硕了不少，一看就是这外面浪爽了的。
白米“唧唧”叫着，仿佛在说：我记得你标记对象的味道。
“行吧，你在外面望风，我进去种花，弄完我们就跑。”
“唧！”
方祈恒动作熟练地撬开窗户，翻身进屋，姿势轻盈矫健，落地没有引起一点动静。
他看向昏暗光线中的床铺，有床帘挡着，他看不见里面的人，但想着都这个点了，一般人不出意外都在睡觉，再说白米已经确认过了，纪尘晏就在屋里，于是他环顾了一下屋内，见没什么危险，弓腰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他抬手掀开床帘，就在这时，寒光乍亮，一把锋利的断刃只逼他咽喉，他赶忙侧身躲避。
昏暗的室内，他一眼就看见那飘逸的银发，是纪尘晏！
“找死！”
纪尘晏发现半夜闯入他卧室的人是方祈恒，红眸怒瞪，反握匕首狠厉刺来，刀刀毙命。
方祈恒连续后退躲避纪尘晏挥来的匕首，这人每一刀都指向他身体的大动脉，要不是他闪躲迅速，怕是早就血流如注了，被逼得退至墙角后，他退无可退。
纪尘晏见此，凉薄的嘴唇勾起冷厉的弧度，手臂一个大摆挥舞过来，手中锐利的刀刃极速冲着方祈恒脖子刺去。
方祈恒这次来并不是和纪尘晏打架的，原本他的计划里，纪尘晏应该睡着了，他悄悄种花就行了，哪想到这人这般警惕。
他紧急侧头避险，看准时机迅速避身，双手抬起，顺势钳住纪尘晏挥刀的手臂，而后以迅雷不及之势，把对方持刀的手反剪在身后，将人死死摁在墙上。
“方祈恒！！”
纪尘晏怒吼。
“砰！砰！砰！”
方祈恒抬起拳头，在纪尘晏脑袋抵着的墙上，左右两边以及上方狠狠砸了一拳，强悍的力道将墙上直接砸出三个坑洞。
“闭嘴！”
方祈恒低喝一声。
纪尘晏不再动。
就在这时，卧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是纪尘晏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前来察看。
“纪爷？”
外面传来了询问的声音。
纪尘晏刚想开口让外面的人进来把身后的男人乱刀砍死，嘴就被方祈恒捂住了：“唔！！”
方祈恒死死压制着试图挣扎和反抗的人，在他耳边低声道：“让他们离开，否则他们可能会看见不太好的画面。”
说完，他松开了捂住纪尘晏的手，若是对方仍旧叫了人，他不介意提前送这人下地狱。
纪尘晏听见这话，又感受着身后与他紧紧相贴的身躯，以及抵在臀上的东西，浑身气得颤抖，咬牙切齿道：“方祈恒！你如此折辱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方祈恒没有搞懂他为什么会说这话，只当这人心高气傲，打不赢自己就觉得受辱了。
“快点让他们离开！”
他催促道，身体向前，挤压着纪尘晏，本是一种压制和警告，却在感受到身下那浑圆的触感后愣了一下，他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身体很喜欢纪尘晏。
真是见鬼了。
他竟然也是这么肤浅的男人，被纪尘晏的美貌所蛊惑。
“！！！”纪尘晏感受到了身后人的变化，整张脸都黑了，他浑身颤抖弧度加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滚！”
纪尘晏羞愤地怒吼一声，也不知道是对方祈恒说的，还是对外面的人说的，但他话音落下后，走廊上的人就立刻退下了。
霎时间，屋内恢复宁静，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方祈恒也后知后觉意识到纪尘晏刚刚那话的意思，他冷笑一声，俯身在纪尘晏耳边道：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做奇怪的事，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因为你这人太脏了，没准还有病，我嫌弃，你只是想在你身上种花，获得你的花粉，你配合一下，很快就会结束。”
“你找死！”
方祈恒看着手里的人，知道这个人是不会配合的，于是干脆利落扒了这人的上衣，在纪尘晏各种辱骂威胁的声音中，他拿出了种子，正要种下，却看见这人背上竟然纹了一片红色的花海，看着妖艳惑人，勾人心魂。
他怔了一下 随即眯起了眼，有一种自己肥沃的土地被别人种了野草的愤怒，他摁住纪尘晏的头，压低声音在后者耳边道：
“你背上的纹身，真丑。”
纪尘晏身体猛地颤了一下，随即，原本安静下来的身体开始剧烈反抗，方祈恒一个不察被他脱了身，而下一秒，迎接他的就是纪尘晏掏出的另一把匕首，狠狠扎在了他的胸口处。
“……”
方祈恒捂着刺痛的胸口，垂眸看着纪尘晏的目光逐渐冰冷。
纪尘晏此时浑身泛着不正常的冷颤，整个人带着一种癫狂，他仰头，恶狠狠盯着方祈恒。
“今晚，我要你死！”
话音一落，他举起匕首，再次朝着方祈恒袭来，这一次，他的动作比之前还要凌厉残暴。
两人在卧室内打了起来，不过转瞬间，屋内价值不菲的柜子、桌子、床都被波及，不是被一脚踢碎，就是被利刃划出深深的痕迹，很快屋内就像是被炮火洗礼了一般，而这巨大的动静也再次引来了外面的守卫。
然而纪尘晏不开口，那些人也不敢推门进来，而此时的纪尘晏已经进入发狂阶段，完全不管不顾，在他招招致命的刀法下，方祈恒也受了伤，但比起他，纪尘晏自己身上的伤口要更多，但是这人却像是磕了药一样，根本不知道疼，逮着他一顿刺戳。
好在纪尘晏发狂的状态结束的很快，像是爆发后进入疲惫阶段，他被方祈恒踢飞后就躺在地上，整个人像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方祈恒上前察看情况。
纪尘晏不会嗑药了吧？
方祈恒很是怀疑，这人的状态太不对劲了，忽然发狂，就因为他说了一句纹身很难看吗？
“我要杀了你……”
纪尘晏躺在地上，四肢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脑子也昏沉沉的，身体更是无法控制一般瘫软，他只能两眼恶狠狠瞪着方祈恒。
方祈恒蹲下身，将纪尘晏脸上的头发理了理。
“你后背的纹身不是你自己让人纹的吧，不像你的风格。”
“要你管！你最好别让我逮住，否则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方祈恒撑着脸颊：“可是你打不赢我呀，你都没有反省一下吗？每次你都要更惨一点。”
纪尘晏听着他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气的头晕眼花。
“我…我要杀了你……”
“……”
方祈恒不再浪费时间，扣住纪尘晏的肩膀，将人翻了个面，让后者面朝下，趴在铺满柔软老毯的地上，再次拿出了种子。
纪尘晏很讨厌这个体位，这种被人强制压在地上、露出脆弱后背的姿势，会让他回想起被人强行纹上这耻辱纹身的记忆。
“方祈恒！”他怒喝一声，紧随着感觉到背上的抚摸，眼睛充血，一遍遍喊道，“方祈恒！你敢！我会杀了你！我真的会杀了你！！你这个混蛋！方祈恒！方祈恒……方祈恒……”
声音的后面已经带上了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的颤音。
第037章 粮价下跌
方祈恒听着纪尘晏一遍遍喊着自己的名字, 语气里夹杂着几分委屈，心头涌起怪异的感觉，手上的动作也顺势停了下来。
他的掌心落在纪尘晏的后背上, 指腹间能清晰感觉到后者温热的体表温度,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艳丽的纹身, 眸子微微眯了起来，里面划过一丝不悦。
这纹身太碍眼了。
“纪尘晏……”方祈恒俯下身, 手指顺着那因为紧张而隆起的背部肌肉一点点下滑, “我帮你洗掉这纹身, 怎么样？”
纪尘晏感受着耳畔边传来的气息, 身体一颤，而后冰凉瘆人的声音传来：“滚开！你给我滚！”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喘息。
虽然说两人刚刚是互殴，且身上均有挂彩, 但纪尘晏显然要更严重些，他嘴角撕裂, 那张漂亮凌厉的脸颊一侧高高肿起, 挂着淤青，隐约还能看见血丝。
“你在害怕？”
方祈恒说着，伸出左手, 掌心包住纪尘晏低垂的脸，强行往右一掰，让人扭头看向自己。
纪尘晏双手无力地撑着地毯, 脑袋被迫朝后扭去, 他怒瞪着方祈恒，绯红色眸里氤氲着水汽。
“方祈恒！你最好祈祷不要落到我手里！否则我一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方祈恒看着纪尘晏, 很清楚若是强行种花，以对方如此排斥的状态, 种了大概率也活不成。
于是他想与这人打个商量，谁知对方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方祈恒看着无力靠在自己手掌上的脑袋，心口那股微妙的感觉又溢出来了。
这样虚弱无力的纪尘晏让他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悸动，人前又野又疯，人后又娇又…欲。
他慢慢将人放回了地毯上，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是对待易碎的陶瓷，而后鬼使神差伸出手，揉了揉纪尘晏拧起来的眉心。
“唧唧！”
这时，白米的声音传来。
方祈恒看了眼地上的人，起身迅速离开卧室，刚走到窗边，身后“砰！”地传来一声枪响。
静谧的黑夜被打破。
子弹从方祈恒胸口穿透而过，他身形一顿，扭头看向昏暗的屋内，漆黑的瞳孔倒映着纪尘晏的身影，这人压根没有昏迷！
真特么阴险！
纪尘晏半跪在地上，正举着枪瞄准方祈恒心脏位置，或许是他状态不对，所以打偏了。
方祈恒咬牙，迅速跳下窗，消失在浓墨一般的黑夜里。
纪尘晏艰难站起来，蹒跚走到窗台上，举起枪，对着方祈恒的背影就是一顿乱射，直到他浑身无力，瘫软在地上才结束。
“方！祈！恒！”
门外的阿柒听到从纪尘晏屋里传来的枪声，不再犹豫，立即推门进入，瞧见躺在地上的纪爷，瞳孔骤缩，连忙将人扶起。
“纪爷！纪爷！”
纪尘晏浑身冷汗涔涔，听见阿柒的呼喊声，从混沌中睁开眼来，还没看清阿柒的面孔，就嘶哑着下达命令：“杀了方祈恒。”
阿柒听到纪爷说起方祈恒，眸子幽深：该死的地下老鼠，竟然敢夜闯伏潭宫，找死！
他将纪尘晏抱上床，随后立即让黑衣人去追方祈恒。
……
第二日。
安州市-郫筒路
因为昨晚纪尘晏忽然下调伏潭非法粮价格的骚操作，一大早，联盟各区代表就进行了紧急会议，会议上，众人吵得热火朝天。
“纪尘晏降低粮价了！”
“这人有病吧？！伏潭原本的粮价就和规划区持平，现在还下调？！他不赚钱的吗？”
“操蛋！安州市的人好不容易松动了，愿意买我们的货物了，现在纪尘晏这番操作，那些人又跑回去买粮贩手里的粮了。”
“要不我们也下调？”
“不行！这价格分明是白送给他们！我们身后还有多少人等着拿利润呢，这价格，上面不满意，分分钟撤销我们的授权！”
“这纪尘晏究竟哪儿来的粮食？！他不赚钱，难道他后面提供粮食的人也不赚钱吗？”
“必须想办法遏制！”
“我觉得我们可以在打击粮贩的同时，拟订一份诏安通知，让那些本地粮贩来我们的粮店里工作，我们是代表联盟规划区，伏潭未来也会成为十一区，若是现在为我们工作，以后就是十一区正规合法的粮商，是继续偷偷摸摸放粮，还是光明正大售卖粮食，我想他们应该知道怎么选。”
“你知道安州市有多少粮贩吗？！我们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岗位，而且职员一多，工资方面也会大大增加我们的成本！”
“有舍，才有得，与其赶尽杀绝，让伏潭对我们生出怨怼之心，不如给他们一条活路。”
“我觉得有理，这些黑堡中的人也不过是想要活着，若是把他们逼急了，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这半个月，我们损失了不少人，再继续斗下去，损失太大，我们回去也不好向各区交代。”
规划区的人可比伏潭的人值钱多了，损失一名士兵将领，他们就要给其家人大量补偿金，要是没有孩子，还会加倍补偿，和伏潭硬碰硬地较劲，得不偿失。
“我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虽然我们是来占领市场的，但若是能与伏潭人和平共处，也能潜移默化提高我们粮食的口碑，上面应该也乐见其成，毕竟这不仅能让伏潭人为我们做事，也能降低纪尘晏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好，我投一票。”
“我也认同。”
联盟应对纪尘晏的降价很快做出了调整，这招聘的方法成效显著，不少伏潭青年都来面试，其中就有一些曾做过粮贩。
联盟代表在看到招聘法的效果后，又把主意打到了伏潭几位大佬的身边人身上，一开始频频撞壁，毕竟能待在大佬身边的人都是忠诚之士，然而联盟可不相信这是一堵无坚不摧的铁墙。
他们下足了功夫，给足金钱，让他们来联盟粮店工作。
工资五千、一万，或许那些人还能守住底线，但筹码加到五万、十万、五十万呢？一百个人里面，总有那么三五个人愿意。
众代表笑得眯起了眼。
纪尘晏在伏潭的壁垒，就是要这样一点点击溃。
……
安州市贫民窟。
“朱老二，伏潭粮价下跌，我手里好几个老客户都不买原粮了。”一个胖胖的男人与朱戬会面，两人是老相识，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情况，“所以这次的货，我可能要不了那么多了。”
绝版原粮好处确实不少，不仅抗辐射效用强，还是做种子。
只要能找到无辐射的土壤，就能进行培育种植，积少成多，就能实现自给自足，往大了说，发展成粮食集团也不是不可能。
四区就有一个粮食集团，他们手里拥有联盟最大的粮食种植基地，每年的产量不仅能满足自己区域的需要，还能卖出，十大区七成的粮食都出自四区。
所以可见绝版原粮的重要性，但这是对于一个区、对于能满足种植条件的人来说的。
而对于伏潭大部分人来说，光是搞到干净的土壤就很难，更别说种植还需要土地，这对于拥挤的伏潭来说就是天方夜谭。
因而比起带壳、不好烹饪、价格又高的绝版原粮，很多买家都更愿意买降价，抛光的精米，毕竟他们是买来吃，不是种。
朱戬皱眉。
那胖胖的男人搓了搓手心，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精光，他继续道：“不过我最近刚好认识了几位大佬，他们很欣赏你手里的货，他们是外地人，来伏潭办事，拿了货就走，你不用担心，当然，钱方面你更不用担心，他们都是款爷。”
胖胖男人说着，拇指和食指贴在一起搓了搓。
“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交易？我只抽一成利润，没准他们能买下你们所有的货。”
朱戬陷入沉思，能将货全出了肯定好，但是……
“我要回去思考一下。”
胖胖男人一手揽住朱戬脖子：“朱老二，我们俩这关系，你还怕啥？我还能害了你不成，我要一层利润也不多，要知道我可是冒着巨大风险替你牵线搭桥，不可能啥也不要吧，而且我家里还有我妹要养，你能理解吧。”
朱戬有些为难，但听对方说起家里的妹妹，立马就想起了自家小妹，他咬咬牙，松口道：
“等明天吧，明天这个点，这个位置，我来找你。”
胖胖男人闻言，眯起眼，不再多说，笑着将朱戬送走，等人走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变得谄媚起来。
“喂，吕哥……”
——
“祁队，之前贩卖绝版原粮的人出现了！”吕向伟激动地将得到的好消息告诉给祁连。
祁连脸上一喜：“立即展开调查，这次一定要逮住人！”
毫无疑问，那粮贩肯定是方祈恒、何筱和朱戬那三人。
他已经想好了，等逮住人，就直接交给纪尘晏，至于绝版原粮，自然就是他们的东西了。
他们一区各方面发展都不错，偏偏受制于粮食，若是能把绝版原粮带回去，以后他们一区也能像四区一样实现自给自足了。
联盟十大区里，除了四区，其他区并不是想要多少粮就能有多少的，其中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价格昂贵，规划区的普通人想要顿顿精米根本不可能，所以粮食的主要消耗者还是规划区的上层人，然而仅凭上层人又吃不完，所以才会来伏潭占领市场。
伏潭黑堡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这里人口密度高，大部分比想的要富裕，粮食多少都能吃下。
祁连心情大好，给一区上层打去电话：“孟哥，绝版原粮找到了，很快就能弄到手了。”
……
第038章 与宋九思合作
狭窄逼仄的胡同里。
胖胖男人谄媚地挂断电话, 身后就出现一个面目冷峻，浑身带着肃杀之气的黑衣人。
他听到风声，下意识扭头看去, 就被一个大掌薅住后脖子, “砰！”一声, 摁在了墙上。
“我问，你答, 说谎, 就杀了你。”阿柒说话简洁, 浑身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血腥味。
胖胖男人脸色“唰”地惨白, 虽然他并不是伏潭土生土长的人，但来这里也有段时日了，他一眼就认出身后人是纪爷的人。
他两股战战, 说话都带着颤音：“大…大哥，有话好说我…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和你接线的人是谁？”阿柒摁着胖胖男人, 语气冰冷。
“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就是卖粮的，他给粮，我就卖, 我对他不了解……啊！！！”
胖胖男人话还没说完，大腿上就被射了一枪，剧烈的疼痛让他惨叫一声, 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连忙将朱戬的身份说了。
“他…他叫朱戬！是……”
空气中泛起火药味，胖胖男人因为失血, 脸色逐渐失去血色，他战战兢兢将该交代的全都说了后, 阿柒才放过了他，但他腿部大动脉被子弹射穿，仅半分钟时间，他身下就流了大滩的血。
在阿柒走后，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
地下实验室内。
朱戬回去将事情说了一遍，何筱和方祈恒同时皱起了眉。
“我觉得不太可靠。”何筱直接说道，而后看向朱戬，“你那朋友说没说买家是谁？”
朱戬“啊”了一声，挠了挠脑袋，“我忘记问了。”
“……”何筱沉默两秒，朱戬这人虽然值得信任，但是做事风格太莽了，若是有心人想要算计搞他，那是一搞一个准。
她看向方祈恒。
“你觉得呢？”
方祈恒收拾着手里的资料，抬眉道：“我们被人盯上了，这里不能常住了，得离开。”
何筱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怎么可能忽然跳出来一个大款买下所有原粮，八成是被联盟或者纪尘晏那边的人盯上了。”
朱戬眨了眨眼，比较乐观道：“不会吧，我出去回来都很小心的，帮我们卖货的人也没有被抓到过，怎么可能被发现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方祈恒猛地抬头，他们现在在地下实验室，对于地面上的声音相当敏锐。
虽然实验室有隔音，但是地面上来人太多，甚至开了装甲车，那动静让他想忽视都难。
“小祈恒，怎么了？”
何筱见他神情忽然严肃起来，心里也开始发慌。
“我们被发现了。”
方祈恒说着，开始收拾数据和文件，顺便扔下种子，将玻璃仓内剩余的原粮运到绿洲去。
“什么？！”朱戬一听这话，连忙跑监控室察看。
这地下实验室周围布满了监控，只是好些都坏了。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修好一个，就在入口附近。
此时监控视频里，原本荒废的建筑不远处，站满了乌泱泱的两拨人，一边是穿着制服的警员，一边是穿着黑服的壮汉。
“方哥！真的有人！卧槽！好多人！连装甲车都开来了！”
朱戬冷汗直流，若是被这些人逮住，肯定死路一条。
何筱看了眼监控视频，眸中也泛起担忧，他们的商业帝国才刚开始，这就要夭折了吗？
反观方祈恒，他不慌不忙收拾着东西，最后连土里生长的秧苗都打包带走，何筱见他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凑上去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离开的办法。
方祈恒点头：“有啊，这个地下室有三个出口，两个在前面，还有一个在后面，我们从第三个出口离开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何筱惊喜之余有些不解。
方祈恒敲了敲整理好的文件：“里面看见的。”说着，他朝两人示意，“一起收拾，外面两拨人应该还在对峙，一时半会儿不会闯进来，我们抓紧一点。”
何筱点了点头，走了过去，帮着整理资料和挖土。
朱戬则是蹲在一旁开始安装炸药包，这段时间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他搞到了不少武器和材料，既然这里已经暴露，那等他们离开后，他就炸了这里。
不稍片刻，实验室内的东西就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
方祈恒背上背包，提着一袋泥土，三人朝着后门走去。
门开，外面笑靥如花、等候已久的人冲着三人眨了眨眼。
“好久不见，方祈恒，看来还是我们更有缘分，他们还在前面吵，我却已经堵到你了。”
方祈恒看着面前的宋九思，眯起眼，一手已经放在腰间，随时拔枪射击，而一旁的何筱和朱戬也差不多是同样的举动。
宋九思见他动作，毫不客气拔出腰间的枪，不过黑黢黢的枪口是朝向天空的，她笑了笑。
“玩枪多危险啊，万一走火，声音可是很大的，纪尘晏和警务处的人可来了不少，你觉得开枪后，你们还有退路吗？”
方祈恒冷着脸。
“你想做什么？”
宋九思扫了眼三人目光落到何筱恢复的右臂上，眸中划过一抹诧异，而后很快移开目光。
她看向方祈恒。
“和我合作吧，方祈恒，这是第二次，本小姐从不说第三遍，今天，你要么和我合作，我保你平安无事，要么，被人抓走，后果嘛，不要我多说了吧。”
方祈恒神情凛冽。
“和你合作，我能得到什么？别说护我离开伏潭这种话，没有你，我一样可以离开。”
宋九思闻言，见他不像之前那般抗拒和无动于衷，连忙收回枪以表态度，她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灵动又无害。
“你们手里有绝版原粮吧，我可以全买了，还能让你们暂时去四区避避风头。”她道。
方祈恒神情不变：“那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宋九思一脸真诚地眨眨眼，但说出来的话却有几分轻浮和挑逗的意味：“看你长得帅算不算？其实我帮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我这个人比较惜才，我觉得你以后肯定大有作为，所以我先提前投资一下。”
方祈恒三人一阵沉默，谁也不信，这理由太假了。
就在气氛陷入凝滞时，宋九思忽然瞥见他臂弯里夹着的合照，她眼眸微微睁开，也不顾危险，“噔噔噔”跑了过来。
“这…这照片！”
她在上面看见了她爸。
方祈恒见她这么激动，立即意识到这人没准知道些什么，立即道：“好，我们合作。”
宋九思抬起头，挑了挑眉：“我让人帮你们收拾剩下物品，我们车上慢慢聊，怎么样？”
“不用了，东西都收好了。”
“绝版原粮呢？”
“卖完了。”
宋九思微愣，随即叹息一声：“那可真是不凑巧了。”她说着，语气里虽然带着惋惜，但勾起的唇角却暴露了她不同的心情。
她可是四区的人，四区不缺粮，就算是绝版原粮，她也不稀罕，但是她再不稀罕，也不希望其他规划区或者黑堡拥有。
这也是她来找方祈恒，想提前一步将对方手里的绝版原粮全买走的最主要原因。
她可不能让绝版原粮落入一区或其他联盟区的代表手里。
……
地下实验室正门处，一声枪响打破了两拨人的对峙。
“砰！”
纪尘晏拿着枪从车上走下来，带领警务处来此寻找绝版原粮的吕向伟眉心一个血动，在警员惊恐的目光下，应声倒地。
“搜！”
纪尘晏一声令下，黑衣人撞开警员，暴力破开了地下实验室大门，进去寻找了一圈后，所有人眉头紧张，因为人跑了。
“纪爷，没人。”
纪尘晏闻言，皱眉打算亲自去地下室察看一下。
就在他走到大门处时，“轰隆”一声，朱戬安置在地下实验室的炸弹爆了，距离最近的几名黑衣人立即掩护纪尘晏撤离。
“纪爷！”
……
警务处。
祁连收到吕向伟被纪尘晏杀了的消息时，整个人恍惚了一瞬，随即询问起具体细节，得知吕向伟带着警员与纪尘晏起了正面冲突，心里就气得想骂人。
这个成事不足的蠢货！
他挂断电话后，立即拨打给了一区的区长孟晷。
“孟哥，纪尘晏插手，到手的绝版原粮搞砸了。”
……
安州市-郫筒路。
“刚得到消息，纪尘晏被炸伤了，这是我们的机会。”
“我这里还有个好消息，我们粮铺招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你们猜猜是谁？是褚秋绪，狗沟街褚老的儿子，外号褚老幺。”
“不错不错！这是个好兆头！我们更要一鼓作气拿下伏潭！”
在众代表开会时，宋九思已经将方祈恒三人带回来四区代表的住房处，何筱和朱戬都不知道她想干嘛，竟然把他们带来联盟营地里，但见方祈恒一路上都没什么反应，两人都憋住没有说话，对两人来说，方祈恒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毕竟这人不是人。
宋九思叉着腰道：“你们放心住，不过别乱跑，纪尘晏的人再搜查，也不可能跑到这里来。”
说完，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一旁的方祈恒一眼就看见宋九思的屏保是一张熟悉的红花。
他立即扣住宋九思手腕，眼睛死死盯着她手机：“你这手机上的图片……”为什么那么像纪尘晏后背上的纹身？
宋九思眨了眨眼。
“怎么了？这花有什么问题吗？这是我爸养的花，我觉得好看，就拍了张当背景图。”
她说着，再次点亮手机，盯着上面绚烂夺目的花朵看，那是一盆缀满红色花朵的盆栽。
第039章 黑堡裂缝
在这充满辐射的恶劣环境里, 这花是非常罕见的，没有辐射的观赏植物，拥有者非富即贵。
而这花也十分奇特。
它没有叶子, 只有弯曲缠绕的藤蔓, 因此照片中的花朵被罩在一个金属笼子里, 它的藤蔓缠绕着笼子框架而亭亭玉立。
“这花叫笼花，红色的花朵, 墨绿的藤蔓, 花开后永不凋谢。”宋九思继续介绍道, “这是后天人工培育出来的植物, 我爸说世界上仅此一株，若是你们去四区，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瞧一瞧。”
方祈恒慢慢松开手, 虽然好奇，却没有说话。
宋九思见他刚刚反应那么大, 现在却沉默, 便询问道：“怎么了？难道你见过这个花？”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方祈恒摇头。
……
狗沟街，褚家大宅。
褚老从伏潭宫回来后，就杵着拐杖, 站在大门口，像似在等谁，直到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回来, 他原本沉静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狠狠拄了一下拐杖。
“逆子！”
青年回家的脚步一顿。
褚老瞪着眼睛怒吼道：“你去联盟粮铺工作了？！”
青年听到是关于这事, 抿了抿唇，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他确实去了，没什么好狡辩的。
褚老见他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 咬着牙吼道：“还不跪下！”
青年二话不说，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悔改之色。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相反，他觉得是自家老爸太顽固了，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
“我让你去安州市处理事情，你倒好，竟敢给我玩阳奉阴违那一套！”褚老真是气得不行。
青年抬头：“老头儿，我找到一份正经工作，不好吗？”
褚老一口老血涌上头。
他抬手，一个嘴巴子狠狠抽过去，本就在纪尘晏那里憋了一肚子火气，此刻又被青年桀骜不驯的模样激怒，怒火翻涌下，这一巴掌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啪！”
青年被扇得摔在地上。
他抬起红肿的脸，眼中是年轻气盛不服输的劲儿。
“老头儿！我现在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你要舔纪尘晏！自己去舔！我不想奉陪了！！”
青年扯着脖子怒吼。
褚老听到他如此目无尊长的话，气得浑身发抖，然而还没开口说话，青年又继续说道：
“安州市有多少兄弟为了保住粮线牺牲了，纪爷呢？他在干嘛？！他有本事在北门叫嚣，我就不信他是真的怕了联盟部队！明明就他一句话的事儿，他却什么都没说！那么多人枉死！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命贱，玩不起！”
褚老瞪着眼珠子，浑身气得颤抖，手指着青年怒骂。
“你以为联盟会平白无故让出利润来给你赚？！他们是想釜底抽薪，好彻底搬倒纪爷！你特么倒好，傻不愣登跑上去给人当枪使！还特么沾沾自喜！”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倒戈去联盟，其他人会怎么想？什么样的老子教出什么样的儿子！！我特么多年的名誉和声望都被你这蠢货毁了！！”
褚老骂到痛心处，直接朝着青年狠狠踹了两脚。
“逆子！逆子！！”
青年被打得鼻孔蹿血，他紧紧攥着拳头，梗着脖子。
“你就念着从前与堡主打天下的光辉岁月！可现在不是从前了！现在把控伏潭的人是纪尘晏！他杀人如麻！根本不在乎兄弟们的命！我另寻出路有错吗？！”
“你有立场！我就没有吗？我就想活着而已！联盟怎么了？他们给我活路！我就给他们做事！”
青年嘶吼着，说得铿锵有力，带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坚定。
褚老一阵头晕目眩，他稳住身形，举起拐杖打了下去。
“你这个蠢货！要不是纪爷压着粮价！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规划区那群人只认规划区的人，我们在他们眼里，屁都不是，你特么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来骂娘，老子打死你这个蠢货！”
当年堡主忽然消失后，伏潭陷入了长达八年的黑暗和混乱，岌岌可危之际，是纪爷带着粮食回来，避免了伏潭的倾倒。
褚老依旧记得，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路上饿殍遍野，全都是被活活冻死和饿死的人。
当时要不是纪爷，伏潭或许早就瓦解了，所以纵使纪爷如今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伏潭的人也不能忘记他曾经做的事。
毫不夸张的说，伏潭黑堡里二十岁以上的人，是因为堡主才得以在这残酷吃人的时代活下来，而二十以下的人，又都是吃着纪爷带回来的粮食长大的。
所以怎么能背叛！
青年被拐杖打得满头是血，却如一头倔驴，硬气地一声不吭。
他没有错。
伏潭建立警务处就已经预示了伏潭以后会成为十一区，而联盟部队的入驻也暗示着以后的伏潭不可能是纪尘晏做主。
他只是寻找了一条更光明的路，为什么父亲不理解他？
“蠢货！蠢货啊！”
“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懂事！扛起事啊！就你这副混不吝的模样！我死了都闭不上眼啊！”
……
褚老教训褚老幺的事很快传遍大街小巷，警务处和联盟的人听说后，笑得见牙不见眼。
前有“纪尘晏受伤”一事，后后“褚老独子叛变”一事。
现在褚老和褚老幺对上，联盟的人很清楚，除非褚老不认亲儿子了，否则迟早也会站在他们阵营的，这是历史性的突破。
“现在褚老幺都站在我们这边了，伏潭很快就是我们的了！”
“这可是大进步！”
“纪尘晏一个疯子，拿什么和我们联盟十大规划区斗？他不过是仗着伏潭人多势众，若是伏潭的人不支持他了，他算个屁！”
“说得没错，没了伏潭，他纪尘晏就是只拔了牙的老虎。”
“老虎？呵哈哈，顶多是只还要吃药的小病猫儿差不多。”
“哈哈————”
“来！为我们的胜利提前干杯！预祝我们拿下伏潭！”
“干杯！”
……
方祈恒和何筱三人在宋九思的帮助下，成功躲避了纪尘晏的搜寻，这一躲就是一个多星期。
这期间里，三人没再出门，而是关起门来用洗脸盆搞种植。
也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因素，原本只长出一点的苗芽，在这一个多星期里迅速窜起，差不多有巴掌那么高了，看着绿意盎然。
方祈恒将作物生长的每一步都用笔记本详细记录了下来，而后与实验室的数据进行对比。
越是了解种植，他越是觉得这批绝版原粮不简单。
因为它们太强悍了。
之前方祈恒还觉得这批种子能长势良好是因为他变异体亲近植物的缘故，可数据对比后他发现，这就是植物本来的效果。
普通的绝版原粮虽说能够种植，但是绝不可能像他们手里的种子这般拥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和适应环境的强悍能力。
慢慢的，他摸索出了实验数据中“杂交”这一专业名词的含义，而后也明白了他们手里的这批绝版原粮是珍贵的实验粮。
这时，楼下传来何筱的呼喊声：“小祈恒，你天天盯着那些植物也不能让它们立马成熟啊，快下来，我们一起打牌啊。”
“你们玩吧。”
方祈恒毫不犹豫拒绝了，何姐在这一点上还真说错了，他盯着作物，还真能加速它们生长。
他坐到植物旁边，从书包里拿出了实验室那三张照片。
他看着第一张照片上的女人，心里又一次忍不住念叨起来。
这个和他有八分像的女人究竟是不是他的生母？
忽然，方祈恒想到了什么，他拿出第二张合照，看着那与纪尘晏犹如复制粘贴的人，心道：
若是那女人真是他母亲，而纪尘晏的父亲又与他母亲相识，那纪尘晏是不是见过他父母？
这个念头一闪过，方祈恒萌生了再去一次伏潭宫的想法。
他拿起纪尘晏小时候的单人照，看着上面奶萌奶萌的小孩，思绪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纪尘晏小时候是什么性格？
……
十月中旬，下雪了。
这日，宋九思难得有空。
方祈恒便约了她线下见面，想要聊聊那张合照的事。
其实方祈恒早就想询问了，奈何这段时间是卖粮的高峰期。
伏潭很多人都在囤货，联盟这边也是忙得飞起，宋九思每天都在警务处和联盟两边跑。
根本没有闲聊的时间。
现在好不容易喘口气，她是想休息的，不过帅哥邀约，她还是打起精神，欣然赴约。
联盟四区休息室内，方祈恒和宋九思面对面而坐。
方祈恒主动给后者倒茶，这茶叶是绿洲出品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茶叶，但在如今连吃食都成问题的环境里，这种无污染无辐射的茉莉花茶也是稀罕物。
宋九思有些诧异：“你们感染区的好东西还真多啊。”
方祈恒谦逊地笑了笑，倒好茶后就拿出了合照放在桌上。
宋九思的目光看过去，第一眼就落到了照片上一个皮肤白皙，相貌清隽儒雅的男子身上。
那是她的父亲。
她父亲年轻时是四区的研究员，照片上也穿着标准的白色研究服，或许是经年在实验室做研究、没有晒太阳和锻炼的缘故，照片上的男人看着有些清瘦，戴着副金属眼镜，挺直的身躯萦绕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文雅气质。
循着她父亲的目光，宋九思又看了眼合照上那与纪尘晏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男人。
这是伏潭的堡主。
至于合照上的其他人，她只是大致扫了一圈，当扫过那挽着头发、穿着旗袍的女人时，她眸光一闪，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他和方阿姨好像！
一瞬间，宋九思明白方祈恒来找她的目的了，原来如此。
第040章 身世揭秘
她双腿交叠, 身体向后倒去，倚在沙发上，不经意开口道：
“我见过方博士, 但我那时不到2岁, 已经忘了她的模样, 要不是这张照片，我都想不起来。”
宋九思说着, 审视的目光逡巡在方祈恒脸上, 眨了眨眼。
“你姓方, 名字里又带着方博士取的祈恒两个字, 最重要的是你和方阿姨长得如此像，没准……你是方阿姨的儿子。”
方祈恒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他道：“可以说说关于他们的事吗？说你知道的就行。”
宋九思沉思了两秒, 抬手端起方祈恒给她泡得茉莉花茶。
她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这些陈年旧事无论是在伏潭，还是在联盟, 都是禁止讨论的事, 不过看在你可能是方博士儿子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
方祈恒眨了眨眼，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毕竟事关他的身份和双亲，虽然他不曾在意，但是能知道, 他还是很想听听。
宋九思浅酌了一口茶道：“先提前说明哦, 方博士去世那年我才两岁，很多事我都不知道, 都是听我妈和小姑姑说起的。”
方祈恒点了点头。
宋九思放下茶杯，轻咳了两声, 道：“方博士是我们四区著名的农业生物工程学家，她在研究粮食作物的领域登峰造极。”
“传言她在天灾遗迹中得到一本百年前东方大国一个叫袁先生的手记，里面记录了很多能使作物产量增加的方法和步骤。”
“于是她顺势提出了‘粮食增产的项目研究’，当时很多人都加入了这个研究团队。”
“我父亲也是其中之一，照片上的这个人就是我父亲。”
宋九思指了指照片上文雅素净的男人，而后继续娓娓道来。
“可惜研究没有成功，方博士在研究关键时刻怀孕，孕吐很严重，有人提出代替她来主持这个研究，可都没有这个能力。”
“最后这个研究就耽搁了下来，所有人都以为等方博士产后就能继续，但是方博士产后身体很虚弱，没几个月就走了。”
方祈恒听她说完，有些回不过神，听前心里有些期待，但是听完后，心里反而有些失落。
宋九思见他这副样子，起身凑了过来，与他坐在一个沙发上，压低声音道：“我再告诉你一个当年的大八卦，与纪尘晏他老爹和你妈有关，你想不想听？”
方祈恒看向她，身体下意识远离了几厘米：“你说。”
宋九思眨眨眼，脸上带着与人分享八卦的兴致勃勃。
“这是我小姑告诉我的，哦，我小姑也在合照里面，她当年还追求过纪堡主，不过没成功。”
“我小姑告诉我，纪堡主当年对方博士一见钟情，日常除了处理伏潭的事物，就是围在方阿姨跟前，像一只花孔雀一样。”
“当时，粮食增产的研究项目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无稽之谈，四区也不允许方博士他们做，说是会浪费大量粮食和物资。”
“但是纪堡主为了博红颜一笑，直接让团队在伏潭做试验，不仅提供了实验室，还提供了实验过程中的所有设备和材料。”
“你要知道，那时候的伏潭才建立不到三年，可穷了，伏潭也有很多人都反对这个研究项目，可纪堡主毅然决然资助了方博士，这份情谊不可谓不重，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最后会在一起，但是纪堡主在庆功宴上公开表白的时候，方博士很直接地拒绝了他。”
方祈恒沉默。
这话就是说，他和方祈恒不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宋九思忽然贴近方祈恒，脸上露出几分俏皮来。
“你知道方博士为什么拒绝纪堡主吗？虽说当年追方博士的人很多，但是看上纪堡主的人也不少，我小姑说，研究团队里好些男人都对纪堡主有心思呢。”
方祈恒摇头。
“方博士坦言说她是一个比较传统含蓄的东方女人，在感情上有洁癖，不能接受像纪堡主那样开放的人，而你爹也是搞科研的，据说跟方博士在一起之前，连男女朋友都没有谈过。”
方祈恒抿了抿唇。
若说之前他对自己那所谓的双亲还没有什么感觉的话，那么听到感情洁癖后，他瞬间就想到了纪尘晏，他好像遗传了这个。
他也很介意。
宋九思坐直身体，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觉得他们俩蛮可惜的，方博士死的那一年，正好是纪堡主向联盟宣战的时候，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反正好像是说，方阿姨的死不是意外。”
方祈恒倒没听出什么可惜和遗憾，一厢情愿罢了，至于他母亲的死亡原因，太过久远，不好调查，但他会尝试调查一下。
他问道：“我爹姓什么？”
“你爹姓言，是一区学院的科研鬼才，他可厉害了，带着团队独自研究出了更高效的结界电子球，伏潭的三个结界电子球都是他带队制作出来的，并且是免费赠送给伏潭的，说是为报答纪堡主支持方博士的科研项目。”
宋九思说着，语气一转。
“奇怪了，你应该叫言祈恒啊，我妈和小姑有时候还感慨，说你要是活下来就好了，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叫方祈恒的？”
方祈恒：“我身上戴着的装饰上刻着这三个字。”
宋九思一听，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很快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我小姑说，当年方博士怀孕，在甄别是男的后，就给你起了名字，叫言祈恒，而那个时候，纪叔叔给未出世的你打造了一套精致的饰品，上面方祈恒三个字应该是他让人故意刻的，换成了方阿姨的姓，啧啧啧，看来纪堡主对你爹很不满啊。”
方祈恒：“……”
这时，宋九思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了方祈恒一眼，随即走到窗户边接起电话，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她挂断电话，拿起沙发上的羊绒大衣，朝着门边走去，同时还不忘对方祈恒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我现在有急事，先走了，你们安心住在这里。”
方祈恒点头，起身将人送到门口，然而宋九思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向方祈恒。
“你知道吗？无论是联盟十大规划区还是其它黑堡，所有人都觉得纪堡主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资助了方博士。”
“方博士让伏潭改头换面，后来更是带回来了言博士，让伏潭拥有了结界电子球，成就了伏潭三足鼎立的盛世局面。”
“若是二十年前没有出现意外，你没准会和你父母一样，成为纪尘晏的得力助手……”
宋九思说着，眸光变得深邃起来，嘴角擒着一抹坏笑。
“你还没出生时，纪堡主就缠着方博士，说你要是女孩子，就给你和纪尘晏定娃娃亲，他得不到方博士，就要让他的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可惜你是男的。”
方祈恒：“……”
娃娃亲？他和纪尘晏？
宋九思密切注意着方祈恒的反应，挑了挑眉：“你怎么看着一点也不反感的样子啊？”
方祈恒淡淡道：“在感染区，男人和男人很正常。”
“好吧。”宋九思不再多说，“那我走了。”说着，她深深看了方祈恒一眼，转身离开了。
其实她刚刚之所以停下脚步，说这么多，是想引出她也差点也方祈恒有娃娃亲的事。
可是当她提及纪尘晏时，她敏锐地发现方祈恒神情软和了一点，虽然只是一点点些微的变化，却让她没法再继续说下去。
她怕方祈恒反应强烈。
“嗯，慢走。”
方祈恒目送她离开。
此时，等在门口的何筱和朱戬两人立即大步走了进来，朱戬关上房门，何筱看向方祈恒。
“小祈恒，外面变天了。”
“发生什么事了？”
“纪尘晏和联盟正面对上了，联盟卖的粮食吃死了人，纪尘晏带人直接缴了联盟的粮仓。”
“！”
朱戬插了一句道：“幸好我们收手没卖了，你一直在捣鼓粮食种植不知道，联盟好多粮商都死了，一些是硬刚纪尘晏被打死的，还有一些则是被愤怒的伏潭民众围殴弄死的，太可怕了。”
方祈恒不解。
“粮食怎么会吃死人呢？联盟的人也不可能蠢到在粮食里下毒吧？”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联盟没道理，也不可能这么做。
何筱道：“据说是联盟将沙棘米混入了贩卖的精米中。”
沙棘米是一种生长在辐射区的植物，果实与大米很像，只是更圆润，内含剧毒，不能食用。
“沙棘米……”方祈恒皱眉总感觉这事有蹊跷，他怀疑这事与纪尘晏脱不了干系。
……
此时，与方祈恒他们几栋房之隔的联盟代表会议室里。
“马勒戈壁！肯定有内鬼！沙棘米是不可食用的辐射植物！怎么可能混在精米里！！”
考特尼·马亚怒骂道。
现在安州市的居民好不容易对他们有了改观，偏偏这时候出事，这对他们辛苦建立起来的口碑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啊！
“代表！代表！我们四号粮仓被冲了！伏潭人全都疯了！”
四区代表“咻”地一下站了起来，四号粮仓是他们四区的货，也是这次联盟部队携带粮食最多的一个仓库，他后背几乎瞬间就炸起一层冷汗，恰逢这时宋九思推开会议室大门走了进来。
她眼神锐利，看向那报告消息的人：“你们开枪没有？”
“开…开了几枪，我们一开始只是想要威慑一下，没有想着伤人，可他们疯了一般冲上来，见人就打，还抢我们的武器和装备，我们无奈才误伤了几个人。”
已经开枪了，而且听着还死了人，原本想着让人出面解释的四区代表心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件事情一旦见血，就不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就能完事的，何况是伏潭这群不开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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