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快要摁住纪尘晏时, 后者忽然奋起，枪声再次响起。
不知道多久后，纪尘晏勒死最后一个人, 他浑身血迹斑驳, 脸上青紫交加, 他挣扎着虚软的双腿，摸索着枪支, 站了起来, 而后对着尸体又是一阵扫射。
“哒哒哒——！”
纪尘晏气喘吁吁, 手指忽然抽筋, 手中的步枪应声落地。
他瘫坐在地上，好半天后才缓过劲来，他这段时间一直打的营养针, 身体十分虚弱，加上辐射环境, 他觉得浑身都难受。
他想要脱掉身上的衣服, 可这衣服镶嵌了各种珍珠宝石，一颗颗一条条的，摸着像似罩在他身上的一张网, 他看不见，只能一点点摸索着试图脱下，可这些缠绕打结的衣服了太难脱了。
纪尘晏起初还很有耐心, 但很快就失了耐心, 变得暴躁起来，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莫名其妙穿上这件衣服一样, 被人套上了狗屁一样的东西，脱都脱不掉。
他泄愤一般将手中乱成麻的装饰往地上狠狠一砸, 头纱带着一串串珍珠、宝石洒落在雪地上，响起一声声沉闷的声响。
纪尘晏泄气地坐在地上。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面朝天空，闭上眼，感受着落在脸上的雪花，冰冷的寒风裹挟着冰碴子袭来，纪尘晏身上的衣服偏装饰，停止打斗后，血液流淌减缓，肾上腺素褪去，他很快便感觉四肢百骸被一股股寒意占据。
他想回到车里，却在起身时脚下一滑，重重摔了下去。
这一摔，让他原本还有些犯蒙的脑子顿时清明起来。
他为什么要回到车里？
伏潭已经不需要统治它的君王了，君王也就不需要存在了。
就在这时，汽车的嗡鸣声从远处传来，像似拨动的倒计时指针，随着声音由远及近。
纪尘晏想要起身，腿脚却没有力气，屡次都打滑跌下来。
终于，他放弃了。
——“纪爷，这就受不了了？你以后可是要代替你父亲的，这才哪到哪啊。”
他吐出白雾，感受着寒风一点点夺走他的温度，须臾，他抬起僵硬冰冷的手，指尖捻起一根银白丝线，慢慢缠绕上脖子。
若是被感染区的人抓住，凭着他现在这样子，会落到怎样的下场，他不用想都知道，比起被人玩弄，他宁愿死得得体些。
他双手抓住了丝线的两端，在用力勒紧前，他凭着第六感看向了伏潭的方向，落日余晖中，有浅淡的光芒射入眼球里。
或许二十年前，他就该跟着他们去，被宋尽渊囚禁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为什么会去憎恨纪培风？现在他找到答案了。
他的恨意是真的，他恨他们，怨他们，为什么丢下他一个人，为什么留下的偏偏会是他？
可是……
他们离开前，有为他把一切打算好了，是他毁了一切。
宋尽渊没有说错。
是他的错。
纪尘晏收紧了丝线，随着窒息感和刺痛感袭上大脑，渐渐失色变得乌黑的唇微微张开。
“对不起……”
随着眼前陷入真正的虚无，耳边渐渐热闹起来，熟悉的欢声笑语，有人在喊他。
——“小阿晏，快过来。”
沉寂的黑暗中，他好像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年少时觉得再平常不过的画面，此时却刺痛了他的双目。
他红了眼眶，眼球中破裂的毛细血管渗出血液，顺着眼泪无声淌下，他嘴唇颤抖，伸出一只手，想要握住朝他伸来的手。
——
越野车上的方祈恒忽然似有所感，他抬手，掌心立刻长出一朵娇艳的红花，就在花儿盛开的刹那间，又迅速枯萎下去。
何筱和朱戬还来不及惊叹这一手“无中生花”，方祈恒浑身忽然爆发出一阵汹涌的力量。
那力量犹如飓风一般，瞬间将行驶的越野车撕裂。
“卧槽！啊啊！！”
何筱和朱戬大惊失色。
四周的场景霎时变得狰狞扭曲，两人下意识朝着方祈恒看去，就见以后者为中心，天地间迅速形成一个磅礴的空气漩涡。
“呼呼——！！”
烈风呼啸。
目瞪口呆的朱戬和何筱两人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就被冰冷的飓风吹飞几百米远。
方祈恒双眸的眼白消失，只剩下浓郁的漆黑，随着他抬手间的动作，地动山摇，积雪黄沙被吹到空中，地面剧烈振动。
“轰隆隆——！！”
大地裂开，一根根比汽车还粗壮的藤蔓从裂开的深渊中探出，它们数量庞大，几乎眨眼间，就有成百上千根藤蔓在挥舞。
终于，连接无数藤蔓的本体也冒出了头，那是一朵巨大的，犹如摩天大厦一般的花朵，它的体积，足以匹敌整个绿洲。
它展露之际，无数带着高能的超微粒子朝着四面八方喷涌而去，它正在释放极强的辐射。
“呕！”
何筱和朱戬只感觉有股看不见的东西刺穿他们的身体，与体内细胞发生反应，强烈的不适感让两人都趴在地上狂吐鲜血。
这是核辐射中的超微粒子在碰撞和冲击人类自身的细胞。
简单来说，就是人类的基因链条正在被核辐射摧残和破坏，而被辐射轰击而坏掉的细胞则会在人体内演化成各种不可控的可能，例如身体变差、基因突变、染色体变异、癌变、死亡等。
巨型生物犹如一个巨大的放射性原体，从它出现开始，就一直释放着高剂量的致命辐射。
地面上的积雪在辐射中化成了一滩水，“嗞嗞”作响着慢慢被蒸发，核辐射就像无色无味的剧毒，正摧残着方圆的一切。
——
规划十区。
结界电子球内，工作人员正在例行观测外面的辐射强度。
忽然，他看见检测仪上，从百公里外的地方，一道红光犹如爆炸的余波正在逼近十区。
工作人员立即站了起来，辐射等级达到了红色，是强辐射！
他正要联系上级，耳边忽然传来嗡鸣，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结界电子球直接炸裂，原本被挡在区外的辐射瞬间如狂风巨浪般卷入区内。
十区内的居民难以适应，全都弯腰咳嗽，一些体质弱的当即出现了心率加快，呼吸急促的现象，有些甚至呕血休克。
不止是十区，距离近的九区和八区也发生了结界电子球忽然爆炸的事，这让三个区的区长都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伏潭也没能逃过强辐射的摧残，只是言萧制作的结界电子球本是核能运转，他曾预想过结界电子球被强辐射引爆的情况。
——比起一般的结界电子球，核能的结界电子球爆炸的瞬间，其所产生的高温高压的冲击力就足以毁灭整个伏潭，更别说之后残留的核辐射对这片土地和生物产生的持续痛苦的摧残。
因而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言萧当年就特地设置了规避程序。
此时伏潭的结界电子球在强辐射的数次冲击下，主系统立即启动了规避程序，伏潭的三颗结界电子球很快进入休眠状态。
没有了结界电子球抵挡辐射风暴，伏潭的人很快便产生了各种不适反应，比起伏潭新一代的年轻人，老一辈的伏潭人反而没有多大反应，而反应最严重的，莫过于在伏潭驻扎的联盟部队。
“怎么回事？！”
“报告军长！是伏潭的结界电子球忽然停止运转了！”
“什么？！”
联盟部队的人知道结界电子球停止运转后，立即开始分发呼吸过滤面罩和防辐射服。
“伏潭有部分居民出现了严重的吐血反应，还有人直接休克了，要发放防辐射服吗？”
“发你麻痹！召集所有士兵！先以联盟为主！伏潭到底还不是十一区，不在保护范围之内！”
“是！”
联盟规划区很注重人权，但也仅限于规划区的人。
哪怕是大人物身边的小跟班和仆从，也能获得防辐射服，但非规划区的人，以及能随意买卖的奴隶，在他们眼里便不算人。
安州市-班家大宅。
班嘉索朗看着空气中肉眼可见的沙粒和扭曲空间的放射性射线，知道结界电子球停止运转了，心情有些沉重和复杂难言。
是堡主、方博士和言博士知道他们对纪爷做的事，所以也放弃伏潭和他们了吗？
“爸！快把防辐射服穿上。”班嘉索朗的小儿子跑过来，将联盟送来的防辐射服递过来。
班嘉索朗摇了摇头：“给需要的人吧，我还能抗住，用不着。”
“爸……”
班嘉索朗没再管他，自顾自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这是他让人按照褚季院中的藤椅做的。
他盯着昏暗的天空，慢慢闭上了眼，嘴里呢喃着。
“老褚啊，或许你是对的，是我们弄丢了纪爷，才让他变成这样，如今我们再次弄丢了他，堡主和方博士、言博士便收走了给予伏潭的一切，伏潭没了王，我们再也不会受到庇佑了。”
班嘉索朗感觉咽喉传来了血腥味，他并不在意，反而莫名想起了不久前褚老幺的话。
——“班叔，我忽然想明白了，当初沙棘米一事，我爸打我，并不是因为我站在联盟那边。”
“他早就知道，知子莫若父，您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纪爷根本就不是会耍心机的性子，能想出那种诡计的人只能是我。”
“他打我，是怨我不争气，恨我满肚子小算计。”
“可他到底没有阻拦我，哪怕到了最后，他也从来没有因为我跟随纪爷而责备我。”
“班叔，纪爷没有杀我，也断不可能杀我爸，我爸的死绝对有隐情。”
班嘉索朗猛地睁开眼，唤住了要离开的小儿子。
“去！去把当初护着老褚离开的马仔找来！我要问他话！”
小儿子看着班嘉索朗，无奈叹了口气，只能遵照他的话执行，他让人去调查，很快便得到回信，那名马仔上个月就离开了。
班嘉索朗得知，便意识到真相或许真的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不知是怒急攻心还是强辐射影响，他忽然呕出一口血，随即便陷入了昏迷，一旁的小儿子吓得手足无措，立刻给老二打电话。
“二哥！爸吐血了！”
“让医生来看看，你压着消息，别外露，尤其是联盟的人，若他们知道老爸倒下了，肯定会直接霸占安州市，你等我回来。”
“好，我知道了。”
……
感染区。
原本盘旋在纪尘晏上空的十几只秃鹫因为核辐射，重重跌落下来，在强辐射的冲刷下，不少秃鹫当即死亡，只有一只迅速变异，它嘶鸣着，在剧烈疼痛中，翅膀不停扑腾着，此时双翅展开，直径已经达到恐怖的三十米。
方祈恒在本体藤蔓的护送下，很快来到了纪尘晏所在的位置，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他眉头皱起，目光寻找着什么。
变异秃鹫看见方祈恒，眼睛一亮，扑腾着翅膀往前行走，巨大的动作让地面震颤。
方祈恒横了变异秃鹫一眼，目光森然，冷冰冰道：“滚！”
变异秃鹫突然变大，一时间忘记了如何飞行，被方祈恒这么呵斥，它正想离开，几根藤蔓忽然卷住它，将它拖进了地里，只剩一堆鸟毛在原地盘旋飘落。
何筱和朱戬也被两根藤蔓卷着扔了过来，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吐了不少的血。
何筱稳定下来后，就看见几步外站定的方祈恒，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对方脖颈上像似被利器划伤一般，流出了血。
可他本人却似无感一般盯着前方，她顺着方祈恒的视线看去，就见几辆车和满地的残骸。
第072章 抓住他了
何筱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尘, 忍不住道：“好重的血腥味，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啊。”
那满地触目惊心的血，根本不像似有生还者的样子, 不知道经历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打斗。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经历了刚刚那惊心动魄的辐射风暴后, 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到了不远处的方祈恒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 她突然想到了8岁时，带着5岁的小祈恒去重度辐射区做野外训练的事。
那时候所遇到的沙尘暴, 和刚刚的场景很像, 都是忽然发生, 带着不可抗力的狂暴力量。
她心里暗忖：那场沙尘暴会不会也是小祈恒的缘故？
这时, 跪在地上咳嗽的朱戬回过神来，捂着嘴道：“方哥，你下次发大前能不能提前说一下,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朱老二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哎哟。”
说着, 朱戬双腿微颤地站了起来，还顺手拉了一把何筱。
“何姐，你没事吧。”
“没事。”
站起来后, 视野变得开阔，两人这才发现不远处经历过打斗的车辆间，还有一个人！
夕阳下, 那人浑身折射出一颗颗宝石的七彩光芒, 两人有些看不清切，不过依稀能瞧出那人一身纱衣侵染了鲜血, 不用想也能猜到定是经历了一番打斗。
“那是谁？”
何筱开口问了一句。
方祈恒没有回答她，目光定定地看着雪地中的人, 他后知后觉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而后抬脚，坚定地走了过去。
纪尘晏很明显感觉到窒息的尽头并不是死亡，而是与之前胸前中弹一样的感觉——伤口好像忽然被转移，不见了疼痛。
他的眼神空洞。
双手死死拽着丝线，直到那根坚韧无比的丝线莫名断裂。
他瘫坐在地上，目光空洞，直直得朝着前方，他明明看见了方姨和言叔的身影，他明明差点就能握上他们的手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又回来了？
若是无法跟他们离开，他还能去哪儿？哪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伏潭已经回不去了。
他没有地方可去了。
“连你们也不要我了吗？”
纪尘晏执拗地抬着手，想要隔着光阴去握住故人的手。
别扔下我，求你们了。
他闭上眼，想要灵魂就此剥离□□，不再受世俗的折磨。
然而，思绪不受控制，那些掩埋在岁月中的记忆，以极其残酷的方式浮现出来，以纪尘晏无法控制的方式，逼迫他想起。
那一天，伏潭所有人都好似在一夜之间离开了他。
最先离开的是纪培风，而后是方姨，母亲，言叔。
他记起了那一天，美丽的母亲身上带着浓郁的花香，以及被年幼的他忽视的浓浓血腥味。
——
弗林被联盟的暗杀者捅伤腹部后，她下意识就想要喊人，可对方就是冲着要她命来的，捂着她的嘴，接连又捅了几刀。
血液以极快的速度流失，不稍片刻，她衣摆和大腿就被大片血液濡湿，她咬着嘴唇，放缓呼吸，不敢叫一墙之隔的纪尘晏，她怕这些人对她儿子下手。
直到伏潭的守卫巡视过来，那名暗杀者跑了后，她才颤抖着手扯过裙摆遮住血迹，而后呼喊起纪尘晏：“阿晏！阿晏！”
弗林每呼喊一声，气息便弱了几分，赶来的守卫嗅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弯腰想扶起她，却被她制止，她朝守卫摇了摇头。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逝，已经回天乏术，若不是强大的理智让她想再看一看她的儿子，她或许已经休克。
“阿晏…阿晏……”
她继续喊着纪尘晏，守卫见她脸色惨白，意识到什么，连忙出去把纪尘晏带了进来。
“阿晏。”弗林招手让纪尘晏来到身侧，“我的阿晏。”
纪尘晏下意识想扑进她怀里，却被眼疾手快的守卫拦住。
纪尘晏扭头疑惑地看向守卫，守卫只得硬着头皮道：
“弗林女士受伤了。”
“！！”纪尘晏的小脸瞬间变得苍白起来，焦急看向弗林。
“妈妈，你怎么了？”
弗林摸了摸他的头：“妈妈生病了，等会儿要离开去治病，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也不要一个人独处，要是害怕了，就去找你言叔叔，知道吗？”
纪尘晏扬起头，看着弗林，将头轻轻靠在她胸口处。
“妈妈，我陪你去看病。”
弗林听着这话，眼眶不受控制蓄满泪水，她扬起头，将眼泪生生逼进去，而后抬手抱住纪尘晏，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阿晏乖，妈妈没事，等妈妈病好了，就回来找阿晏。”
说到这里，弗林的气息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紊乱起来。
她感觉到血液已经浸透裙摆，连忙将黏着她的纪尘晏推开。
“好了，你回去继续做作业吧，妈妈要和守卫叔叔们去看病了。”
“妈妈。”
纪尘晏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拉着弗林的手，感觉到后者的手凉凉的，他连忙双手捧着，然后低头朝弗林的手哈出暖气。
“妈妈，你的手好冰，你冷吗？是不是感冒了？”
弗林艰难扯出一抹笑来，而后抬头看向一旁的守卫，守卫立刻会意，将纪尘晏抱了出去。
等纪尘晏离开后，弗林再也忍不住瘫在地上。
她看向守卫。
“麻烦…你们，将我藏好，不要…让他知道，若问起，就说…说我失踪了，我不想…他伤心。”
弗林说着，慢慢闭上眼，脑海里昙花一现闪过自己这辈子的人生轨迹，曾经她以为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纪堡主。
但显然并不是。
她努力睁开眼，气若游丝地看着扶起她的守卫，嘴唇微张。
“转告…阿晏，成为他的母亲，是我…最幸运……”
迟来的记忆渐渐苏醒，温柔且残忍地拂过纪尘晏的脑海，很多碎片化的回忆一点点连贯。
纪尘晏终于意识到，原来二十五年前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们都死了。
但每个人都不愿意带上他，所有人都在哄骗他。
不要再丢下我了。
“带我走吧。”
纪尘晏伸出的手仿佛在竭力抓住逝去人的手，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他。
那手干燥温暖，不同于凛冽的寒风和心底的绝望，让他有种异样的熟悉感，仿佛一道曙光。
纪尘晏心里一动。
但转瞬便戒备起来。
心底的渴望和现实的残忍割裂出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清晰地明白——
他们永远也不会来了。
所以，这人是谁？！
纪尘晏身体紧绷起来。
“谁？！”
他想甩开握住他的手，但对方握得太紧了，他甩不开。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花香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纪尘晏神经顿时绷紧到极致，含着戒备的声音再次吼出。
“你是谁？！”
依旧没有人回应。
“你放开我！！”
方祈恒紧盯着纪尘晏那张嚣张跋扈却又毫无血色的脸蛋，以及那纯洁却沾染血迹的衣裳，像似寒冬枝头被冻坏的花朵，虽然至美妖冶，却失去了灵气。
“说话！否则我杀了你！”
究竟是谁？
纪尘晏脑子思绪纷乱。
宋尽渊？！
还是其他人？
纪尘晏紧紧卷着一圈丝线，他绝对不可能让人侮辱！
方祈恒面无表情看着他竖起的防备，视线逡巡在他银色的瞳仁、满是血液的脸颊、以及那带着暧昧痕迹的脖颈和胸膛上，目光倏地变得冷冽森然起来。
纪尘晏为什么如此狼狈？他是被联盟施加了酷刑？
方祈恒想到此，目光渐渐冷到极致，不觉握紧了纪尘晏的手，他发现自己能够坦然接受他杀了纪尘晏，但却不容许这人死在别人手里，更别说被人行刑。
他心里烦躁起来。
他很清楚，他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放开纪尘晏的手。
可看见纪尘晏苍白如纸的脸，他总觉得自己若是放手，他就会永远失去这个人，心底有个声音，让他握紧，不要再弄丢了。
他很疑惑，就像刚刚鬼使神差握上去一样困惑不解。
为什么要握住？
他不该这样。
他应该彻底切断与纪尘晏的标记，然后趁机杀了这个人。
这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可是……
刚刚通过标记，在感知纪尘晏心底极致的哀伤时，他脑海里恍惚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
五彩缤纷的庭院，欢声笑语的宾客，有很多人把他围着，红色的绸缎迎风飘逸，好多人看着他，拍着手哄着他做什么，画面的最后，他伸手拽住了一个人，而后满堂哄笑，说他会抓。
那是什么……
方祈恒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他之前几次揍纪尘晏也不会这般，是因为标记吗？
肯定是。
之前在伏潭宫，他本想强行种花，这人也是这样露出脆弱的一面，他就莫名下不了手。
虽然清楚是标记的缘故，可方祈恒还是不想放开手。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纪尘晏阴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伴随着他声音落下，一根头发丝粗细的银色丝线瞬间缠绕在了方祈恒伸出的手腕上。
仅眨眼功夫，方祈恒手腕处的皮肤就破裂流出鲜血。
此时，何筱和朱戬走了过来，在看见纪尘晏的瞬间，两人都产生了撞击般的视觉刺激。
这人的穿着打扮……
两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纪尘晏。
染血的纱服沐浴着晚霞，像似绽放的玫瑰被冰霜冻住。
何筱的目光难以从纪尘晏身上移开，好一会儿，她才注意到一旁的方祈恒手腕在流血，她刚想开口提醒方祈恒身上的伤。
一旁回过神来的朱戬打住了她的话：“何…何姐，那人是纪尘晏吧？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他被联盟关押了吗？”
还有……
那身服饰是怎么回事？好像他在杂志上看见的婚纱。方哥开大招就是为了来见纪尘晏？
纪尘晏的攻击好似叫醒了沉浸在未知情绪中的方祈恒。
方祈恒凝滞的眼神慢慢恢复沉静和冷淡，他眨了眨眼，看着纪尘晏凶狠的面孔，抬手挥开了后者的手，而后以迅雷不及之势掐住了对方脆弱的脖子。
“唔……”
纪尘晏还在辨别刚刚朱戬的声音，谁知脖颈忽然被掐住。
他痛苦低吟一声。
随着脖颈处传来的力道逐渐加重，他袭击方祈恒的的双手虚软无力地垂了下来。
在濒临死亡之际，耳边嗡嗡作响，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心脏因缺氧而急速跳动的声音。
“怦！怦！怦！”
心脏跳动得那般有力，像似在做最后的诀别。
“纪尘晏，落到我手里，你还想伤我？你因我的标记转移了两次致命伤，也该活够了。”
方祈恒不太喜欢自己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困扰，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人。
纪尘晏睫毛染上霜雪，又因为雾气融化，湿漉漉的乱颤着，他听不清，意识陷入黑暗。
方祈恒几乎没费什么力气，纪尘晏的身体就软了下去。
他看着人气息奄奄倒在雪地上，浅薄的纱衣虽然奢华美丽，却根本无法保暖，这人暴露在寒气中的肩头和手脚早已经冻得发紫，若是不管，这人会死掉。
方祈恒抬起手，舔了舔手腕处的伤，思忖片刻，还是脱下衣服将人包住，抱了起来。
“走吧，回去。”
方祈恒看向何筱和朱戬，他知道这次召出变异本体肯定出了很多事，但是他管不了了。
在看见与纪尘晏之间的标记花朵枯萎的瞬间，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即来到这个人身边。
他收紧了抱着纪尘晏的手，未知的情绪让他烦躁不安。
第073章 基因编辑
何筱看着方祈恒抱着纪尘晏, 怔愣了半秒，砸了咂嘴道：“咋回去哎？我们的车都爆了。”
方祈恒脚步一顿。
他们来时那辆越野车好像在辐射风暴中四分五裂了。
他们怎么回去？
这时候，朱戬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带着掩藏不住的兴奋。
“这有辆车完好无损！还是特制的军方车辆！我们捡到宝了！”
方祈恒和何筱顺着声音看去, 就见朱戬已经爬进了周围几辆车里检查, 此时正在其中一辆上冲两人挥手：“这辆还是好的！”
方祈恒闻言也没有犹豫，抱着纪尘晏走了过去, 朱戬瞧着他怀里半昏迷的人, 心情有些复杂, 却识相地没有表露出来。
虽然之前他就听何姐说过方哥喜欢纪尘晏, 但他根本没当一回事，就算这次方哥要回伏潭找纪尘晏，他也没当一回事, 更不觉得这两人会真的走到一起。
但现在……
他亲眼看着方哥抱着纪尘晏，看样子是准备把人带去绿洲。
若是别人, 他肯定立马送上祝福, 但是纪尘晏，那是杀害他大哥的凶手，他接受不了。
可是, 他打不赢方哥。
朱戬在心里默默流泪。
大哥，保纪尘晏的人是方哥，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变异人啊。
呜呜——
咱家就剩我一个独苗苗了, 我还要承担起传宗接代的任务, 这辈子是没法替你报仇了。
你一定要谅解我。
——
此时，远处的峡谷石峰上, 一群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们均是一脸震惊的看向那开放在茫茫雪原上的变异之花，它太大了。
而且十分危险。
“老大, 我们还去吗？”
穿着防辐射作战服的男子擦了擦因为强辐射而流下的鼻血，抬头看向身旁高大健硕的男人。
被叫老大的男人眯起眼，幽绿的眸子闪烁着光芒，眉骨处的花纹为他增添了几分戾气。
之前就是他带着雇佣兵，听从纪尘晏的调遣，偷袭一区区长——孟晷的接风晚宴，可惜带去的一半多的兄弟都折在了那里。
不过他幸运地逃了出来。
其实他有些不解，以纪美人在伏潭的威望，只需要振臂高呼，让伏潭本地人出马，以伏潭的人数，足以掀了联盟营地，为什么纪美人还要花钱雇佣他们？
简直是舍近求远。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他的目的是纪美人。
原本他以为埋伏在伏潭外的感染区，等联盟那群混蛋路过的时候，再把纪美人抢过来就行了，但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想到，盯着纪美人的竟还有变异人。
他取下脸上出现严重裂痕的呼吸面罩，直接扔在了地上。
男人是属于很明显的混血人种，眉骨突出，鼻梁挺立，下颌线轮廓清晰锋利，束缚在黑色作战服下的肌肉紧绷结实，浑身蕴藏着强悍、狂野的力量。
在感染区，他是顶级的猎杀者，专做杀人灭口的买卖，但看着变异花，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末日一百多年，人类对于变异生物的了解寥寥无几，更别说拥有智慧，还如此善于伪装，几乎与人类无异的变异人。
他擦了擦流下的鼻血，抬起手臂，对手下道：“撤退！”
天马上就黑了，黑暗是变异生物的世界，他们不是对手。
至于纪美人，只要人没死，往后有的是机会再见，他看上的人，岂会这般容易就放弃。
……
这边。
朱戬还在全面检查车子，将车上一切有可能定位的设备都破坏掉，何筱收刮着其它车辆里的物资，方祈恒则利用藤蔓，将抛锚和损坏汽车里的汽油吸了出来，全都装好弄到了他们车上。
昏迷的纪尘晏被放在了后排座上，时不时会被抱着物资塞后备箱的何筱挤一下，又或者被仔细检查车辆的朱戬推一下。
“何姐，这家伙闭上眼，看着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朱戬忍不住压低声音悄悄对何筱道。
他第一次见纪尘晏是在伏潭警务处内，那时纪尘晏炸了警务处，他也差点被这人一枪崩了，当时他只觉得这人就是魔鬼。
而如今瞧着……
这人的这张脸真没话说，长得如花似玉，睡着了半点攻击性也没有，这样子，若是放在“卖肉店”内，怕是比女人还受欢迎。
何筱睨了他一眼：“你最好管住下半身，他是小祈恒的人。”
朱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背“噔时”就出了一层冷汗，忙不迭道：“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他醒着和睡着了反差太大！”
何筱“呵呵”笑了两声。
她并没有戳破朱戬刚刚眼中一闪而逝的小心思。
朱戬或许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与感染区大部分男人一样，对美的欣赏里带着占有欲。
她被卖去十区做奴隶时，就曾一直活在这样的目光中。
她遇到的那些男人总是觉得，娇嫩的花儿不可能在风雨中存活，折断放进花瓶里才是花最好的选择和价值，她不愿意，那些人就说她桀骜难驯，让多隆多罗哈伊更加残忍地鞭笞驯化她。
何筱收敛心神，看向昏迷中的纪尘晏，她几乎能想象到纪尘晏失去权力后的下场，对一些只用下半身考虑的畜牲来说，纪尘晏这张美丽的脸蛋就是原罪。
“何姐，我真没有多想，这人长得再好看，他也是纪尘晏啊，我特么就是做梦也不敢啊。”
朱戬瞧着何筱变幻莫测的脸色，害怕她多想，再次替自己辩解，他真没敢肖想纪尘晏。
只是……拿纪尘晏和“肉店”的女人做了下比较而已。
他见过最美好的生物就是女人了，虽说何姐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但也是他见过最不像女人的，哪个女人特么臂围比他还大啊。
何筱瞥了他一眼：“没有最好，他不是你我能压制住的。”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平线上最后一抹余晖落下。
大地迎来了夜晚。
无数夜间活动的生物纷纷睁开了猩红的双眼。
此时，露出地面的变异花和无数藤蔓已经钻入地底不见了。
几人准备妥当，上了车，朝着方祈恒指路的绿洲方向前进。
漆黑的夜晚，车灯的淡黄色光芒异常显眼，但离奇的是没有任何变异生物上前攻击他们。
车外大雪飘落，寒风呼啸，车内开着空调，温暖适宜。
“小祈恒。”
副驾驶位上，何筱看着后视镜里的方祈恒，心里还是有些在意小时候那场沙尘暴和地陷，趁着这个机会，她直接问道：
“你第一次野外训练时遇到的沙尘暴，是人为还是偶然？”
方祈恒正给纪尘晏擦拭身上的血迹，闻言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淡淡道：“那是我第一次失控。”
何筱一听，顿时了然，她猜对了，那真的不是一次意外，随即她又想到一些事情。
自从巴克利·烈森将方祈恒带回来后，同批的小孩死亡率就离奇提高，当时她以为是他们出入重度辐射区太频繁的缘故，现在看来，没准还是因为方祈恒。
方祈恒像似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如实道：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重度辐射区感染后才变异的，但或许多隆多罗哈伊说的才是对的，我是我爸的实验品，我小时候体内辐射就超标，而那次野外训练，我体内辐射失控，引起了风暴。”
何筱一愣，她没有想到方祈恒会主动给她解释这么多。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自然不可能为了那些孩子去责怪方祈恒，相反，不知道是不是方祈恒释放的辐射太强的缘故，那些孩子都是暴毙而死。
并没有痛苦。
比起那些屡次进入重度辐射区，被辐射折磨却死不了，每分每秒都在痛苦挣扎，最后被巴克利当做诱饵的孩子来说，暴毙没准还算是幸福的，毕竟巴克利手里的孩子能活下来的本就极少。
“小祈恒，所以那个时候，你是发现自己变异了，所以才没跑的吗？”何筱开口问道。
当年她怕死，没有折返回去救方祈恒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此时愈发挖掘和深思，她忽然想起了一些遗忘的细节，例如当时方祈恒深陷沙尘暴中，没跑也没挣扎，就像是在等死一般。
“嗯。”
方祈恒应了一声。
那时候他才5岁，一开始他也很慌乱，可抬头看去时，何筱等年长的人都跑了，他想过自救，可随即便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要分裂出来，他瞬间便意识到自己变异了，就没想着再跑。
他被黄沙掩埋，陷入昏厥，再醒来时，他就听到了“沙沙”的声音，那时还是普通老鼠的白米被食物的味道引诱而来，同时，还有很多变异虫在他身上啃食。
在巨大的恐惧中，他呕出了一株花苞，那是最初的变异幼体，不过草莓大小，以前他不懂，但看过伏潭那个地下室的笔记和资料后，他有了一些猜测。
他的基因应该是被编辑过的，DNA里有一半是植物的基因，两者相互嵌合和配对，然而因为特异性，基因发生突变，并没有完全匹配和融合，而进入中辐射区域，强烈的辐射误打误撞让他的基因与植物的基因完全融合。
那株变异体应该是基因突变时的细胞增生，他完成了基因融合后，它便被排出了体外。
那株变异体并没有独立的思想，更像是他体外的一个器官，就像手和脚一样，拥有它自己的作用，有它在，方祈恒体内的辐射便全全转移到了它身上，它就像似专门处理辐射的“肺”。
所以，变异体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又与他身体隔绝开来。
那次辐射爆发，靠近他的生物都变异了，吃了他血肉的当即暴毙，白米就是那时变异的。
何筱得到方祈恒的回复，不再说话，驾驶位上的朱戬听着这些新奇的事，心里好奇不已，但想问也不知道如何问。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纪尘晏蜷缩了起来，嘴里低低梦呓。
“别走…别丢下我……”
方祈恒听到纪尘晏的低语，扭头看去，就见蜷缩的人眉头紧皱，白皙的额头上铺了一层细汗，脸颊红扑扑的，微颤的睫毛上挂着湿意，看着可怜兮兮的。
他伸手揉了揉这人紧紧皱着的眉头，目光却落到了那殷红的如同涂抹了血一般的嘴唇上。
纪尘晏还在呢喃，却开始唤一个名字：“言祈恒……”
他药瘾发作了。
他很不舒服，只有服用药物才能缓解，可又恰恰因为没有继续射入损坏神经的药物，他的记忆渐渐复苏，想起了很多事。
他陷入了梦魇之中。
第074章 标记根源
——
言祈恒的满月宴上, 纪培风送了他一套极致精美的饰品。
这一幕让纪尘晏有些羡慕，因为他从来没有收到过纪培风的礼物，更别说这套饰品据说是纪培风知道方叶熙怀孕后就让人设计的, 而且为了质量, 还是托人从规划区那边打造好送回来的。
纪尘晏也好想要。
于是他趁着言祈恒被抱到后堂休息时, 避开人摸了进去。
来到婴儿床旁。
纪尘晏在看清言祈恒手腕、脚腕都带着小金环后，他踮起脚, 想取下一只自己戴着试试。
可就在快要取下时, 原本睡觉的婴儿忽然睁开了眼, 胖乎乎的小手更是精准拽住了小金环, 乌黑澄澈的眼睛盯着纪尘晏，好似在说：这是我的，不准拿。
“我就借戴一下, 小弟弟，你快放手, 我等会儿就还你。”
纪尘晏头次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 脸颊涨红，他板着脸，想吓唬言祈恒放手, 可这反而让木床上的小婴儿来了脾气。
“啊嗷！”
言祈恒开始嗷叫。
这一叫，直接引起了门口把守和护卫的注意，立刻有人去前厅禀报纪培风和方叶熙等人, 说言小公子好像醒了, 正在哭闹。
几分钟后，纪培风等人来时, 就见言祈恒一手扶着床柱颤颤巍巍站着，一手拽着被人抢走的小金环, 而抢的人正是纪尘晏。
“纪尘晏！你在做什么？”纪培风很气愤，拽起纪尘晏就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两巴掌。
那边，失去纪尘晏的拉拽，言祈恒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在被子上，他独自握着小金环，看着被拽走的纪尘晏，哇哇哭起来。
纪尘晏屁股被大手打了两巴掌，也委屈得不行，瘪着嘴，眼泪凝聚在眼眶里，要掉不掉。
纪培风看着他这副软弱的样子就来气，最后还是方叶熙说话才化解了这尴尬场面。
而且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抱着言祈恒去大厅准备抓周。
这原本只是方叶熙闲聊时说起的末世前东方古国的习俗，哪想到纪培风就记在了心头，不仅给言祈恒办了满月宴，还准备了不少珍品，让言祈恒抓周。
方叶熙得知这事后，哭笑不得，解释“抓周”是孩子满周岁时举办的活动，现下孩子才刚满月，别说抓东西了，会翻身都了不起了，不过纪培风都举办了，她也没扫兴，左右是祝贺孩子。
然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言祈恒在红布上挥手蹬腿，把放在身边的东西全都踢开了。
最后，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翻身在红布上缓慢爬动
众人都惊了。
这小娃娃才一个月，竟然会翻身，而且看他脸上露出的微笑，显然并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因为小孩若是不舒服是会哭闹的。
言祈恒爬呀爬，最后坐到了纪培风面前，纪培风一愣，随即大喜，把言祈恒抱了起来，对着他娇嫩如雪的脸颊亲了一口。
“小祈恒喜欢我！”纪培风说着，炫耀般看向一旁的言萧，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嗷嗷…啊啊……”
言祈恒蹬腿挣扎，一旁的言萧立即将孩子抢了过来。
“少自作多情，我孩子不喜欢……”言萧冷冷说着，怀里的人忽然朝外挣扎，剧烈的下坠感传来，言萧猛地收紧手臂，这才没让言祈恒头朝下栽在地上。
言祈恒呈现倒栽葱的姿势，带着小金环的手紧紧抓住了纪培风身边的纪尘晏的头发。
纪尘晏还沉浸在被当众责骂的伤心中，头皮忽然传来刺痛，他抬头，就见倒栽着的言祈恒抓着他头发，冲他咿咿呀呀笑着。
周围人都被言祈恒的动作吓得心脏骤停了一瞬，好在有惊无险，没有真的摔下去。
众人瞧着言祈恒抓着纪尘晏头发笑得“咯咯”的，忍不住调笑起来，气氛也渐渐恢复热闹。
“言小公子什么都不要，原来是想要抓纪少主啊。”
“这小子可真会抓。”
“可不是，抓了在场最漂亮的一个，这从小就是个颜控，长大了找老婆怕是要求高哦。”
“哈哈。”
……
言萧抱着言祈恒，蹲下身来让他能够与纪尘晏互动。
一旁的纪培风听着众人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看着两小孩的互动觉得可惜，要是言祈恒是个女孩子就好了，那他肯定把言祈恒当阿晏的童养媳来养。
言萧似有所感，抬头看向纪培风，冷着脸道：“我儿子就算找男人，也肯定是上面的。”
纪培风嘴角微抽。
这时，言祈恒挣扎着，想往纪尘晏身上扑，言萧差点没抱住，而就在他把这捣蛋鬼拽回来时，他眼尖地发现怀里的孩子眼眸里有瞬间划过一道莹莹蓝光。
言萧想到什么，呼吸一窒，他托人运送的检查仪器因为十分庞大和笨重，至今还没到。
他担心言祈恒再露出什么异样，赶紧将孩子抱了起来，而就在这时，原本还好好的纪尘晏“扑通”一声昏倒在了地上。
“！！”言萧一惊。
一旁和人谈笑风生的纪培风余光一直注意着这边，看到纪尘晏毫无预兆倒下，脸色一变，立即走过来蹲下身将人抱起来。
他拍了拍纪尘晏的脸，后者原本红润的脸此时惨白如纸，他朝手下道：“快去叫医生过来！”
方叶熙原本正在和弗林聊天，说着两孩子以后有伴了，谁知纪尘晏忽然晕倒，这可吓坏了两个人，都第一时间围拢了过来。
“阿晏！”
“小阿晏！”
因为事发得太突然，纪培风匆匆结束了满月宴会。
在众人焦急等待医生给纪尘晏检查时，一旁的言萧抱着言祈恒一言不发，良久，他双手穿过言祈恒腋下，将人面对面举在眼前：“你对他做了什么？”
“啊啊……”小孩儿根本听不懂言萧的话，歪着头，吃着手指，乌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而后又自顾自“咯咯”笑起来。
言萧叹气，他敢肯定，就是这小不点对纪尘晏做了什么。
可是，能是什么呢？
——
回到当前。
车上，方祈恒猛地收回擦拭纪尘晏脸颊的手，刚刚那一瞬间，因为对方混乱的梦呓，他脑海里恍惚闪过一些记忆的碎片。
他好像……在很小的时候，就强行标记过纪尘晏……
所以……
在伏潭胡同里的那次，并不是他心血来潮、无缘无故标记了纪尘晏，而是他身体的记忆。
就在他脑子混乱，胡思乱想之际，陷入梦魇的纪尘晏醒了。
不知是药物还是梦魇的缘故，纪尘晏呼吸急促，冷白的肌肤染上一层绯色，此时睁开眼，哪怕瞳仁没有聚焦，也稠丽惑人。
方祈恒看着眼前的人，忽然间有些无所适从，尤其是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让他觉得莫名其妙，他伸手试图抚平躁动的心脏，腹诽：要造反？
纪尘晏感觉到轻微的抖动，猜测在车上，他全身绷紧，摸索着四周的环境，几乎在他伸手的下一秒，就碰到了一个人的手臂，从距离来看，这人应该就坐在他身边，他呼吸沉重了几分。
“你…是谁？”
方祈恒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处，最后也没有出声。
他忽然有些不想暴露身份，毕竟他揍了纪尘晏好几次，若是出声让纪尘晏知道他是谁，就难以维持现在这样的平静了。
也不知道这人还记不记得晕厥前他说话的声音，若是记得，他怕是想隐瞒都困难了。
纪尘晏一直没有得到回复，心骤然提了起来，他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不对…连伏潭都放弃了他，他已经没有伙伴了。
入目之处，皆是敌人。
想到这里，纪尘晏心底的阴暗情绪不可控制地开始滋长。
他握紧手指，可哪怕指甲潜入掌心里，他还是觉得烦躁。
他需要药。
就在这时，方祈恒伸出手，在纪尘晏眼前晃了晃，想看看纪尘晏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情况。
前排的何筱和朱戬也注意到纪尘晏的瞳色与以前不同，而且眼神呆滞，无法聚光，换言之，这人眼睛看不见，成瞎子了。
两人对视一眼。
虽然不知道纪尘晏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做为曾经落到纪尘晏手里被酷刑伺候过的人，两人心里都划过一抹畅快。
活该。
纪尘晏感觉到热源靠近，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狰狞起来，他挥手扇去，声音也提高了好几个度：“别过来！滚开！！”躁动不安的黑色情绪渲染成杀意。
方祈恒扣住他扇过来的手，眸光一闪，略微用劲，就能听到纪尘晏手骨不堪重负的声音。
“唔。”
纪尘晏额头瞬间冷汗涔涔，但哪怕疼得手指颤抖、脖颈青筋暴起也没有开口求饶，反而咬着牙，嚣张道：“我不管你是谁！你敢动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方祈恒盯着纪尘晏，他深知这人的自尊心有多强，而一个人越是在狼狈不堪的时候，固守的那份自尊心就会越发强盛。
更别说纪尘晏还倔。
他慢慢放松力道，压低语调，刻意改变了声音道：“我叫言祈恒，是方叶熙和言萧的儿子。”
纪尘晏一愣，猛地抬头，尽管看不见，但他能听到这人的呼吸声，这人刚刚说他是谁？
言…言祈恒？？
纪尘晏努力思索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是谁，可他稍稍一思考，脑子就疼得像似要炸开。
他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浑身开始颤抖，看起来既像似要发狂，又像似在承受痛苦。
方祈恒看着他难受的模样，眉头不觉皱起：“纪尘晏？”
纪尘晏听到他的声音，浑身的煞气骤然倾泻而出。
“你骗我！”纪尘晏猛地拉进与方祈恒的距离，狰狞怒吼，“方姨和言叔的孩子早就死了！”
他说完，双手扑向方祈恒，他目标很明确，通过方祈恒的声音和呼吸袭击他的咽喉。
电光火石间，方祈恒及时躲避，双手擒住纪尘晏，这才看清他双手间杀人于无形的银线。
方祈恒眼神微沉。
虽然他清楚自己与纪尘晏之间有着上辈人种下的孽缘，但是这不代表他会无底线地包容这人，何况纪尘晏对他动了杀心。
这是底线。
他刚要呵斥，纪尘晏反而恶人先告状，朝他怒吼道：
“他们都死了！宋尽渊！别再玩这种把戏！你休想控制我！”
纪尘晏说完，殷红的唇瓣忽然勾勒出一个疯癫的笑来。
“我赌我不会死。”
方祈恒微愣，有些听不懂纪尘晏的话，然而下一秒，他就明白了，纪尘晏不知何时摸到了车锁，猛地打开了紧闭的车门。
车子还在高速行驶，冰冷刺骨的狂风暴雪瞬间卷入车内。
“呼呼——！！”
夜色中的寒风砸在脸上，犹如一根根细针扎进皮肤。
“宋尽渊！你让我一无所有！我只剩下这条命了！我赌我不会死！该死的不是我！是你这个混蛋？方姨和言叔的在天之灵会保护我，我不会死的！我要用这条命，赌你的命！赌联盟所有人的命！但凡我站起来！我要让联盟十大区遍地坟墓！尸骨成山！”
“终有一天，我要用你们的血肉祭奠我父母和老师的英魂！”
充满恨意和怨毒的话语嘶吼而出，话音落下，纪尘晏双手拽着方祈恒，身体猛地朝后倒去。
方祈恒神情惊愕。
前排的朱戬和何筱感觉到寒风灌入，扭头看来，就见纪尘晏赴死一般拽着方祈恒要跳车。
“小祈恒！”
“方哥！”
两人惊呼一声，都想伸手去抓方祈恒，却晚了一步。
方祈恒身体腾空，身体顺着纪尘晏拉扯的方向扑去。
第075章 十指紧扣
纪尘晏感觉着脸颊边呼啸而过是寒风, 刺骨的寒冷没有浇灭他的怒火，他死死拽着方祈恒，在看不见的黑暗中, 想要拉着这人陪葬的念头将他一点点吞没。
方祈恒不理解纪尘晏的举动, 这人何时变得这般毫无理智？
可看着眼前银发飞舞的人, 目光落在那双无法聚焦的银色眸子上，他忽然理解了纪尘晏的想法, 那是一种茫然的无力感。
夜色中的雪原, 恍若漆黑而无垠的深渊,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 像似要将纪尘晏吞噬殆尽。
方祈恒抓紧了人。
地面上的积雪又厚又硬，急速行驶的情况下落在上面，与砸到水泥地上没有区别。
方祈恒顾不得纪尘晏发疯, 把人紧紧抱着，砸在硬雪地上的那一刻, 他感觉手臂都麻了, 偏偏纪尘晏落地后又开始发疯，竟又想用丝线缠他脖子要他命。
他气得钳住这人作乱的双手，想给这人几拳, 但目光落到对方那过分苍白的脸颊上时，举起的拳头怎么也落不下去。
许久未见，纪尘晏消瘦了很多, 连带着气势都减弱了不少。
方祈恒一个不忍, 让纪尘晏钻了空子，双手挣扎了出来, 而后他眼睛就被狠狠揍了一拳。
“唔！操！”
他闷哼一声，还来不及将人重新压住, 纪尘晏就犹如疯狗一般，手脚并用，又抓又踢，什么乱七八糟的路数都朝他招呼。
“宋尽渊！去死！都是你！全部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下场！都是你的错！！”
纪尘晏高高举起手，毫不留情朝方祈恒揍去。
“我不是纪培风！我是纪尘晏！我妈是伏潭药剂师，我爸是伏潭堡主，我的启蒙老师是一区和四区最富盛名的天才博士！我是伏潭所有人都认可的少堡主，要不是你！我拥有最好的一切！”
纪尘晏的声音裹进风雪里，带着哽咽和悔恨，嘶哑异常。
“宋尽渊！你罪该万死！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方祈恒原本都不打算出手的，但纪尘晏越打越狠，打还不够，还张嘴咬，他胳膊上都有好几个血印了，他再好的脾气也告罄，何况他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
他抓住纪尘晏的头发，把人面朝下死死摁在雪地上，而后单手反剪住那还不放弃，依旧挥舞着想抓他的双手，膝盖碾在对方腿上，让对方的手脚都动弹不得。
“去死！我要杀了你！”
纪尘晏恶狠狠说完，脑袋上摁压的力度骤然重了几分。
他脸颊贴在坚硬的雪地上，雪碴子摩擦着皮肤，他眼眶发红，挣扎着想起身，甚至不顾反折在身后的手臂会骨折。
方祈恒见他还不放弃，收腿用膝盖狠狠在他腹部顶了两下。
纪尘晏疼得呕出一口酸水，下意识蜷缩起身体，浑身泄力般瘫软下去，压着他的方祈恒能明显感觉到他浑身在剧烈颤抖。
方祈恒抓起他的头发，将人脑袋提拎起来，就见对方紧闭着双眼，稠密的睫毛在寒风中颤抖，上面染上了水雾，脸颊一侧因为刚刚蹭了地面，破了皮，正往外渗着血丝，看着可怜兮兮的。
方祈恒见他老实了，冷声警告了一句：“别再发疯，我不是宋尽渊，也不是联盟的人。”
纪尘晏闭着眼没说话，只是脸颊白得一丝血丝也没有，嘴唇也被他自己咬破，像似疼极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身体机能都是靠着输送营养液维持，此时萎缩脆弱的胃囊被膝盖顶了两下，他是真的疼得不行。
方祈恒把他松开他的头发，把人翻了个身，面无表情道：“纪尘晏，你又耍什么阴谋？”
纪尘晏还是不说话，他只觉得肚子好痛，被方祈恒顶了两下的地方像似裂开了一般。
方祈恒见他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好似要与静谧的雪色融在一起，他眉头不觉紧紧蹙起。
他并不后悔刚刚出手压制纪尘晏，也没有生出欺负人后的愧疚，在他看来，纪尘晏或许是对的，他不是陪着纪尘晏长大的言祈恒，他是在感染区长大的方祈恒，他和纪尘晏，从再次相遇开始，就一直想要对方的命。
正好这时朱戬开着车倒了回来，何筱也下车跑了过来，车灯驱赶了黑暗，方祈恒不再犹豫，抱起纪尘晏往车里走去。
“小祈恒！没事吧？”何筱看着他抱着纪尘晏，问道，“怎么回事？突然跳车，吓死我了。”
方祈恒看了眼疼得蜷缩起来的纪尘晏，摇了摇头：“他把我当做宋尽渊，想拉我陪葬。”
“！”何筱微微一愣，而后看着方祈恒，迟疑了两秒道，“我最近得到一个消息，纪尘晏手里的粮食很可能就是宋尽渊提供的，若这消息可靠，那么他和宋尽渊的关系没道理如此恶劣啊。”
方祈恒闻言，蹙眉道：“这件事之后再说，先上车吧。”
怀里人浑身冰凉，车上又没有多余衣物，早知道就该把被纪尘晏弄死的那几个一区警卫的衣服扒了的，方祈恒心里想着。
忽然，纪尘晏动了。
他闭着眼，几缕湿漉漉的碎发耷拉在额前，看着很是虚弱。
他忽然抬起手，就在方祈恒以为这人又要动手，想着要不要把人丢出去时，这人冰凉细长的手指抚摸上了他的脸颊。
没有方祈恒想象中的抓挠，而是一种确认物品般的探究。
纪尘晏的手指顺着方祈恒的额头、鼻梁等一点点抚摸，他看不见，只能通过触觉来确认。
——
“方姨姨，你肚子里的宝宝也会像我一样，和她爸爸长得一样吗？唔…言叔叔好冷漠，我想要一个和方姨姨一样的妹妹。”
“这个可没法给你保证。”
——
纪尘晏用最后一丝力气，确认了方祈恒的面容后，手指慢慢垂落下来，彻底晕厥过去。
方祈恒一直注意着纪尘晏的小动作，甚至他还听到了这人昏过去前一秒的呢喃——“方姨和言祈恒都死在…峡谷了。”
什么峡谷？
方祈恒没听清，但纪尘晏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他也没法问。
几人回到车上
这次，方祈恒解开外套，将纪尘晏抱在怀里，厚实的大衣将人也紧紧包裹住，他双手与纪尘晏十指紧扣，确保这人醒了不再作妖，或者拿丝线缠他脖子。
在手指嵌入纪尘晏指缝间，与对方十指交叉时，方祈恒愣了一下，他举起一只手，看着纪尘晏明显比他小了一圈的手，心里有瞬间产生了极其微妙的情绪。
“小祈恒，怎么了？”何筱注意到他的动作，询问道。
方祈恒放下手，把纪尘晏往怀里搂了搂，应了一声。
“没事。”
说着，他垂眸瞧着纪尘晏倚靠在他胸膛上安静睡觉的样子，莫名觉得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他本想与何筱聊聊宋尽渊的事，但忽然间就觉得有些精疲力竭，此外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涌入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纪尘晏那身明显不符合他身份和审美的衣服，纪尘晏嘴里对宋尽渊的愤恨和怒骂……
方祈恒想着，目光落到纪尘晏白皙无暇的脸上，这个强势漂亮的人，若是失去了强势的倚仗，该有多少人觊觎他的美貌。
他胡乱想着，思绪渐渐陷入沉睡，变异本体出来一次，不仅会释放极强的辐射，也会损耗他的精力，此时他觉得很疲乏。
何筱见方祈恒眼皮子打颤，没说话，只是调高了车内温度，余光忍不住打量起纪尘晏。
这张脸依旧美得锋利，所以哪怕此时看着虚弱无力，也让她升不起一点同情心来。
要不是小祈恒……
想到此，她叹了口气。
之前没见到纪尘晏时，她还同情过纪尘晏，但真正见到人时，她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大度，她曾被这人斩断手臂啊。
一旁的朱戬看了眼车内后视镜，眨眨眼，冲何筱小声道：
“方哥睡了，我们怎么办？这荒郊野岭，也没有可以停车休息的地方，我们也找不到绿洲。”
“朝最近的驿站走吧，我给你指路。”何筱说着，调试了一下车载屏幕，找出了一张电子地图。
后排座，晕厥中的纪尘晏感觉自己浑身被束缚，连手指都被紧紧绑着，动弹不得。
他不舒服地动了动，禁锢着他的东西就蓦然收紧了几分。
他想挣扎醒来，可身体上的疲惫让他提不起劲，残留在体内的药物也无时无刻不发挥着作用，让他异常嗜睡，最终他选择了一个相较舒服的姿势，脑袋贴在方祈恒的脖颈处，沉沉睡去。
其实纪尘晏已经习惯了身体上的沉重，在被宋尽渊注射药物的那些日子里，他每日都不太清醒，甚至超过一半的时间是在睡眠中渡过的，所以他也很少产生饥饿感，注射定量的营养液就能维持身体各项机能的运转。
他厌恶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受，却对药物无可抵抗。
朱戬循着白米指的方向，在暴风雪中缓慢前进，时而余光瞥一眼后视镜，忽然，他看到什么，压低的惊呼声在车内响起
“唉！唉！卧槽！何姐！你快看方哥！方哥开花了！”
正在时刻注意路况的何筱闻言只觉得朱戬大呼小叫的，什么叫开花了，开车开糊涂了吧。
她扭头看去，然而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大脑直接当机。
只见方祈恒周身分裂出了数根墨绿色的藤蔓，藤蔓上面不断长出一个个红色的花苞，热烈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极尽奢华美丽，像似变异的爬藤蔷薇。
第076章 方祈恒是言祈恒
“……”
何筱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小祈恒是变异人，但是她属实没有想到, 小祈恒还会开花！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 再看, 好吧，不是她的错觉和幻象。
但很快, 她便在绽放花朵的藤蔓间发现了一个细节, 这些藤蔓好似都是贴在纪尘晏身边后, 才猛地抽出花苞绽放的。
是她的错觉吗？
这些藤蔓在靠近纪尘晏时, 一副好似被授粉的撒欢样。
方祈恒开花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一根根开花的藤蔓将纪尘晏缠绕着，十几分钟后, 餍足地缩回了方祈恒体内。
前排两人看得啧啧称奇。
……
伏潭黑堡。
一夜间失去结界电子球，整个伏潭都陷入了动荡之中, 规划区各代表进行了紧急会议。
联盟代表强烈要求返回规划区, 他们出生以来就在结界电子球的保护之下，也是知道伏潭有这东西，才愿意冒险走一趟。
哪知道伏潭的结界电子球会突然停止运转, 若是继续待在这里，哪怕有防辐射服，对他们来说, 也无异于慢性自杀。
无论是金钱, 还是名誉，与性命比起来, 都是一文不值，最终, 这条撤回方案全票通过。
次日，联盟便开始着手返回规划区的工作，然而倒霉事接踵而至，在结界电子球停止运转十二小时后，伏潭开始大面积停电。
哪怕电工紧急维修，也根本挽回不了局面，因为伏潭并没有一套大型且完整的发电装备。
二十多年来，伏潭之所以从未有过停电，就是因为其利用的是核能发电，而其核心装置正是结界电子球，如今结界电子球停止运转，核能发电也就停止了。
伏潭陷入了黑暗的凛冬。
联盟规划区的代表们对此倒并不担心，因为他们有备用能源，足以支撑他们回到规划区，只是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些不便。
然而停电对于伏潭本地人来说，那就是生与死的闸门。
没了结界电子球的保护和电力保暖，伏潭夜晚的平均气温突破-50℃，不少人都被冻死。
这时，伏潭老一辈中有人想起了与联盟的输电装置。
在核能发电以前，伏潭虽然电力不稳定，但也算是勉强够用的，只是那需要花钱向联盟购买电力，自二十年前，伏潭与联盟宣战后，输电装置便搁置了。
如今联盟想要进军伏潭，怎么也得保证伏潭的电力供应。
这消息一经传播，很多人都跑到联盟营地闹事，要求联盟从规划区输送电力过来，毕竟若不是联盟派遣部队来伏潭占领市场，伏潭也不会突然间失去一切。
然而此时的联盟已经达成共识——撤兵，离开伏潭。
所以他们直接驳回了伏潭民众想要他们输送电力的要求。
一方面，以伏潭如今的状况，没个主事的人，让他们免费给伏潭送电？简直异想天开。
另一方面，规划区与伏潭间的发电装置二十年不曾维修，就算规划区那边打开电力输送，电力也未必能成功抵达伏潭。
……
一区区长——孟晷带着团队一直想要攻克下伏潭的结界电子球，而如今结界电子球停止运转，那就意味着完全闭合。
高科技的结界电子球成了一坨硬邦邦的废铁，再想要利用电子技术将其攻克是不可能的了，除非武力把电子球打破。
然而这是核能运转的结界电子球，若是受到外力刺激，不排除会有爆炸的可能性。
“玛德！”
孟晷是真的淡定不了了，这边结界电子球还一无所获，他刚刚又收到消息，护送纪尘晏前往一区的车辆全部遭遇不测。
纪尘晏下落不明！
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伏潭结界电子球没了！本想着用纪尘晏去和宋尽渊换增产粮的亲本种子，如今人没了！粮也没了！
“草泥马！”
联盟这边因为暴露在辐射环境中，人心变得浮躁不安，而伏潭本地人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应。
有人得知联盟拥有防辐射服，纷纷跑来想要获取一件，然而联盟这边自顾不暇，怎么可能将防辐射服给无关紧要的人，于是直接派遣联盟部队持枪驱赶。
但伏潭的人执拗得很。
他们认为联盟既然接管了伏潭，就该对他们负责，于是成百上千人围堵在郫筒路各区办事管外，要求分发防辐射物资。
不出意外，矛盾激发，联盟最终开枪打死了数百人，伏潭这边的人才逐渐清醒过来。
“你们给老子搞清楚！伏潭还没有成为十一区！你们也还不是联盟的人！我们没有义务免费发放物资给你们！就算你们是联盟的民众！按照联盟法律！你们这些不能为社会提供贡献的渣子，也没资格享受和领取物资！”
联盟十大规划区可不像伏潭这般松散，他们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底层的人除了不被辐射，生活水平远远不及伏潭底层。
伏潭人听到联盟的话，一些人怔愣在原地，似乎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这和他们预想的成为十一区不一样。
而有些人则慢慢醒悟过来，联盟从未真心把他们当做联盟子民，而真正给予他们一切，给予他们媲美规划区生活环境的人是纪堡主，而如今，堡主唯一的孩子——纪尘晏，被他们口诛笔伐，被他们送上了联盟审判台。
联盟审判台……
既然联盟从未承认他们，那他们伏潭凭什么被联盟审判？
有人意识到了这一切，慢慢伸手捂住了脸：“我们做了什么…纪爷在时，一切都好好的。”
有人听到这呢喃，也猛地反应过来，是啊，纪爷在时，虽然几位大佬间偶有摩擦，但他们这些普通民众却鲜少被波及。
那时的伏潭，结界电子球正常运转，他们不用受到辐射的影响，还能买到与规划区粮价持平的非法粮食，一切明明都很好。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
前往绿洲的路上。
纪尘晏醒了。
他被药物折磨，加上精力透支，此刻虽然刚睡醒，脸上却依旧带着抹不去的疲劳和迷惘。
他眨了眨眼，眼前漆黑一片，连一点朦胧的光线也没有。
意识慢慢回笼，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被谁抱在怀里，后背紧紧贴在对方暖烘烘的胸膛上，腰间还环着对方结实有力的手臂，手指也被对方的手指紧紧扣着。
他挣了挣，想要逃离，但挣扎了半天，身后人纹丝不动。
他想抬手朝身后人打去，但十指紧扣的手让他根本做不到。
方祈恒在纪尘晏挣扎时就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看着纪尘晏，想看这人又要做什么妖。
纪尘晏挣脱不开，有些气急败坏吼道：“你放开我！”他边说着，侧头想咬方祈恒的手臂，被方祈恒提前发现，双臂收紧，纪尘晏顿时被勒得喘息起来。
前排正在吃早饭的何筱和朱戬听到动静，扭头看来，与方祈恒对视后，又默默转过头去。
此时早上八点，天还黑着，何筱和朱戬两人连轴转开了一晚上的车，有些扛不住了，便打算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然后一鼓作气开到两百公里外的驿站里。
这是最近的驿站了。
“你先答应我不要一言不合就动手，我就放开你。”方祈恒略有些喑哑的声音传来。
纪尘晏听到这个熟悉的音色，身体猛地一怔，而后迅速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你！”
方祈恒看他反应，反应过来忘记掩饰自己真正的声音了，就纪尘晏在伏潭那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样子，这人肯定认出他了。
果不其然，纪尘晏短暂的懵逼后，神色变得狠戾起来。
“方！祈！恒！”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纪尘晏嘴里，咬碎了般吐出来。
方祈恒偏了偏头，不想直面这人的怒火，不过他还是顺嘴解释了一句：“我也没有骗你，你也可以叫我言祈恒，我的确是方叶熙和言萧的孩子。”
说着，他忽然想到什么，垂眸盯着纪尘晏那张愤怒的脸。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的身世，要是我父母知道我千里迢迢回伏潭就被你追着打，他们肯定会很伤心，你说呢，纪尘晏。”
纪尘晏听着方祈恒的话，脸上愠怒的神情没有坚持三秒。
他再次怔愣住。
好半响，他才从混沌的记忆里找出方祈恒的样子，以及昏迷前，他亲自用手描过的面貌。
他将其与记忆中方叶熙、言萧的模样进行对比。
结果是，很像。
方祈恒是方姨和言叔的孩子？这怎么可能？！可是…方祈恒…言祈恒…如此相像的名字，又如此相似的容貌，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凑巧的事。
“你先放开我。”
纪尘晏脑子一团乱麻，没再那么抗拒，但声音依旧冷冷的。
方祈恒盯着纪尘晏看了两秒，最后松开了手，因为手指一夜交叉紧扣，他又使了点劲，此时松开后，他一眼就注意到纪尘晏原本白皙的手指红了大片。
纪尘晏双手重获自由，他抿了抿唇，就在方祈恒以为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纪尘晏眼中划过戾气，猛地抬手掐住方祈恒脖子，把人硬生生扑倒在座椅上。
然而方祈恒太高，车子后座根本放不平他，何况他还是坐在中间，被纪尘晏这侧面一扑，他的后脑勺“砰！”一声，直接撞在了坚硬的防弹车窗玻璃上。
“方祈恒！你休想骗我！他们都死了！死了！！”
前排的朱戬和何筱听见动静，啃饼的动作一停，再次扭头看来，方祈恒余光看见他们，朝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
刚刚是他放松警惕了。
“纪尘晏，他们是死了，但是他们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招惹我？”方祈恒看着掐着自己脖子的纪尘晏，声音冷了几分，漆黑的瞳孔散发着锋利的光芒。
纪尘晏听着这话，浑身一僵，一段久远的回忆浮上心头。
——
“要是姨姨肚子里是男孩子，小阿晏还是别去招惹他了，姨姨不想你疼。”
“为什么我会疼？”
“因为…小阿晏长的这么好看，姨姨怕他欺负你？”
——
纪尘晏刚想起往事，手腕忽然被方祈恒握住，他只感觉那霸道的力气攥得他生疼。
不等他挣脱开，他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然后，他就被方祈恒摁在了座椅上。
“喜欢掐人脖子？嗯？”
方祈恒也掐着纪尘晏脖子，他稍微使劲，纪尘晏就感觉窒息如潮水般涌来，他额头顷刻间渗出细汗，眼前的黑暗也变成一块块夹杂血色且深浅不一的灰色。
“唔！去…死！”
纪尘晏不喜欢被人威胁，哪怕被掐着脖子也不愿松手。
可随着肺部的氧气一点点耗尽，他很快因为窒息晕厥过去，掐着方祈恒的手也无力地脱落下来，虚软地垂在座椅一侧。
方祈恒并没想掐死纪尘晏，只是这人总是不好好说话，一句不顺就动手，他也是有脾气的。
“小祈恒，吃不？”何筱见这两人间的战斗结束，拿了个馕饼递了过来，“垫垫肚子。”
方祈恒接过馕饼。
何筱扭头看着他。
“你和纪尘晏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你总不能每次都把人弄晕过去吧？他也要吃饭啊。”
“……”方祈恒沉默地啃饼，余光瞥了眼纪尘晏。
“对了，我收到消息，伏潭的结界电子球忽然停止运转，死了不少人，联盟也打算撤兵了。”
何筱说着，给手下马仔发去进军的消息，联盟撤退伏潭，她得把握好机会，去分一杯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联盟看不上如今的伏潭，可他们这群习惯了辐射的人还是挺眼热的。
第077章 驿站休息
驾驶座上, 朱戬鼓着腮帮子，嚼着馕饼，附和着何筱的话。
“我也得到一些消息, 现在伏潭三市都失去了领头人, 物价全面上涨, 因为结界电子球停止运转，抗辐射的精米价格上涨了十倍不止, 周边黑堡蠢蠢欲动, 导致武器价格也跟着上涨了。”
朱戬说完, 眼睛铮亮铮亮地看着后视镜里的方祈恒。
“方哥, 我之前一起卖武器的好几个伙伴都联系我了，咱们要不要也去伏潭捞一笔啊？等稻米成熟，咱们再贩卖精米！”
朱戬说着, 语气都激动起来，后半生的幸福近在咫尺啊。
方祈恒依旧沉默地啃馕饼, 朱戬见他这样, 忽然一拍脑门，他咋忘了，方哥有一湖水的能量石, 压根就不可能差钱啊！
可是，方哥有那么多能量石之前也没见他拿出来卖啊。
何筱见方祈恒对伏潭的事好像不太关心，匆匆发完短信, 放下手机后, 换了个话题。
“小祈恒，我打听到一些关于宋尽渊的事, 你要不要听听？”
方祈恒啃饼的动作一停，抬头看来, 眼神示意她说。
何筱组织了下语言。
“据说纪尘晏被联盟逮捕后就一直被关押在四区办事处内，由宋尽渊亲自看守，期间发生的事无从得知，但是关于纪尘晏的审判，是宋尽渊提出的。”
“审判时，纪尘晏的眼睛就失明了，当时伏潭一些人差点以为是纪堡主回来了，之后，纪尘晏就一直被囚在伏潭宫内。”
方祈恒静静听着，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那张合照。
其实之前他就敏锐地发现照片中的宋尽渊一直盯着纪堡主，只是当时他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钦佩、崇拜之情，可现在仔细想想，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更多的分明是偏执和炽热的爱慕。
想到此，他不由皱起了眉头，因为纪尘晏和纪堡主很像。
而又那么碰巧，纪尘晏唯一不同的眼睛变成了银白色。
方祈恒感觉自己好似明白了点什么，他垂眸看着纪尘晏，目光落到后者脖颈上的红痕上，眼中闪过一抹阴郁之色，心底也涌起一股无法抒发的怒意。
宋尽渊……
“小祈恒，你不是和宋九思关系好么，你可以打电话问她呀，她肯定比我们都更清楚内幕。”
方祈恒闭了闭眼。
“再说吧。”
……
纪尘晏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斜，他是被饿醒的，离开伏潭后，他就一滴水也没有进。
“醒了？”
方祈恒低沉的嗓音从耳畔边传来，纪尘晏瞬间彻底清醒。
“正好，我们到驿站了。”
方祈恒脱下自己的大衣罩在纪尘晏身上，在人怔愣之际，直接将人扛在了肩头，下了车。
纪尘晏感觉身体悬空，剧烈挣扎起来：“方祈恒！你放开我！”
挣扎间，一股恶心感从胃部弥漫上来，纪尘晏不喜欢这个姿势，胃囊被肩骨顶着，好难受。
外面气温很低，方祈恒大步流星朝着食宿店走去，感觉到纪尘晏的挣扎，直接在那浑圆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安静。”
纪尘晏浑身僵了片刻，随即涨红了脸，扯着脖子怒吼：“方祈恒！你找死！快放我下来！”
沐浴着食宿店老板戏谑和打量的目光，方祈恒面不改色扛着纪尘晏来到了他们的房间，而后一把将人丢到了床上。
方祈恒本以为纪尘晏得了自由，肯定会跳起来和他拼命，哪想这人趴在床上就不动了，始终保持着被他扔到床上的姿势。
没听到纪尘晏的怒骂声，方祈恒低头看去，就见这人脸色惨白，嘴唇微张，还颤抖着。
从车里到房间不到半分钟，纪尘晏额头上竟然就铺了一层冷汗，有些甚至成滴滚落下来。
“纪尘晏？”方祈恒坐在了床边，将人扶起来，拍了拍他毫无血色的脸颊，“你怎么回事？”
纪尘晏觉得脑子胀痛，心里躁动不安，他下意识想要寻找宋尽渊身上那股药香味，但仅剩的理智又让他对此唾弃不已。
他好恨！恨宋尽渊也恨自己，为什么会被药物牵着鼻子走？
“他看起来像似磕药后，药瘾犯了。”跟着进屋的朱戬开口道，“我在黑堡见过磕药的。”
方祈恒也有所怀疑。
何筱看着纪尘晏颤抖的模样，迟疑道：“会不会是饿了？或者是不适应这里的辐射环境？”
方祈恒闻言皱了皱眉，纪尘晏身上有他的标记，应该不会被辐射影响，他拿出一块馕饼递道纪尘晏面前，粗糙的馕饼戳了戳后者苍白的脸颊：“吃吧。”
纪尘晏喘息着，好不容易积攒些力气，他抬手，一把打翻了食物：“滚！我不吃！！”
他态度极其恶劣，甚至想伸手去抓方祈恒，被方祈恒提前识破，反握住手腕摁回了床上。
“唔！”纪尘晏呼痛一声。
方祈恒看着被打掉的馕饼，庆幸这不是米粥什么的，不然还要收拾床铺，清理地面。
“纪尘晏，别再挑战我的耐心，要么你自己乖乖吃，要么，等会儿我把食物塞进你喉咙里，实话告诉你，我是变异人，有的是办法和手段把食物灌进你胃里。”
方祈恒威胁着，松开手，同时一根藤蔓从他体内分裂出来。
他本想恐吓纪尘晏，用藤蔓拍拍后者的脸颊，让对方知难而退，却没想到藤蔓飞到纪尘晏跟前后，并没有戳纪尘晏，而是“啵”地一声碰了纪尘晏嘴唇一下。
纪尘晏浑身一颤，抬手“啪！”一下打掉触碰他的东西。
“滚！！”
纪尘晏打掉后，发现嘴唇上被触碰的地方残留着凉凉的黏液，他脸色铁青，赶紧擦了擦。
什么东西？好恶心！
一旁的方祈恒愣住，这藤蔓与他一体，但是他并没有控制藤蔓去…去碰纪尘晏嘴唇啊！
此时被纪尘晏拍到一边的藤蔓尖尖迅速升温变红，是渐渐成熟的标志，看得方祈恒裂开。
不对，藤蔓第一次变红就已经代表着成熟，之前在伏潭巷道里标记纪尘晏时，藤蔓已经变红过一次，那么这次就是……
他仔细看了眼红色的藤蔓，藤蔓顶端分泌了黏液，在自然界中，雌蕊的花柱为了使得花粉能够被固定住，成熟后，柱头就会分泌出黏液来捕捉花粉。
这是授粉前的生殖过程，也就是说，他的变异本体进入了生殖状态，他对纪尘晏产生了…
不可能！
真特么莫名其妙！
方祈恒内心强烈反驳，不愿承认，此刻他只能庆幸何筱和朱戬看不懂，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尽管如此，众目睽睽下发情，他的神态依旧有些僵硬。
然而更让他臊得脸发烫的事情发生了，那红色的藤蔓忽然“嘭”地一声，开出一朵红花来，还是朝着纪尘晏的方向盛放的。
方祈恒抿唇。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思考要不要把这条藤蔓切下来扔掉。
一旁的何筱挑眉，面上不显山露水，内心疯狂吐槽：卧槽！卧槽！！小祈恒平时看着挺正经一个人，没想到这么会！
朱戬也微微睁大眼，看着方祈恒利用自己变异体的身份朝纪尘晏开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哥原来是这样的人！
然而这一切，纪尘晏都不知道，那花算是开给瞎子看了。
方祈恒转头看向两人，佯装镇定道：“你们再去定一间房吧，你们明天还要开车，纪尘晏这情况，一个屋怕是都别想睡了。”
何筱闻言，戏谑地眨了眨眼：“行吧，我们这两个电灯泡就不打扰你的新婚之夜了。”
方祈恒一愣：“？”
何筱一副“你别装了”的表情，笑道：“小祈恒，得了啊，姐姐我知道你喜欢纪尘晏，现在人到手了，肯定忍不住了吧。”
说着，她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方祈恒的肩膀：“男人不比女人，你可得怜花惜玉一点，别把屋内搞得跟杀人现场一行啊，对了，要不要姐姐传授点经验给你？”
方祈恒听懂她的话，脸庞微变，咬着牙道：“不需要！”
一旁当做背景板的朱戬听到何筱的话，目光在方祈恒和床上的纪尘晏两人间来回扫视，想着纪尘晏这样的伏潭大佬要被男人压，心底就觉得爽快，于是离开的步伐走得一点不拖泥带水。
他得回去睡觉，晚上在梦里把这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告诉给大哥：纪尘晏要被男人睡了！
离开前，他还给方祈恒比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配合着嘴型：“方哥，加油，干死他！”
方祈恒额角青筋暴起，等两人都离开房屋后，他转头看向纪尘晏，就见这人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床角处，一副戒备模样。
他扶额：“你别听他们两个胡说，我对你没什么想法。”
纪尘晏忍着胃痛和头痛，一点也不相信方祈恒的话。
这人之前在伏潭时，就夜闯他的卧室，那一次，这人明显有了反应，没想法？他才不信！
纪尘晏满脸警惕。
可他此刻的状态根本不是方祈恒的对手，方祈恒只微微动了动手，两根藤蔓就缠住他的脚踝将他从床角拖到了床边。
“什么东西？！”
纪尘晏有些被吓到了，伸手想去解开脚腕上的藤蔓，但在触碰后又猛地缩回了手，滑腻冰凉，有些软，还会扭动，像蛇。
忽然，他想起方祈恒刚刚的话，方祈恒是变异人？！
方祈恒掐断那朵盛开的花，而后将地上的馕饼捡起来，拍了两下，再次递给纪尘晏。
“吃。”
“滚！我不吃！”
“那我用藤蔓塞进你嘴里？”方祈恒威胁开口。
“你敢！”纪尘晏咆哮着，说完又俯身喘息起来。
“那你想怎么样？不吃饭，像个怨夫一样饿死自己？”
方祈恒语气冷淡了几分，他没哄人吃饭的经历。
这个时代，食物何其珍贵，有的吃就不错了，根本没有人像纪尘晏这样耍性子不吃东西。
纪尘晏脸色阴沉无比，因为咳嗽多了些血色，他咬牙怒吼：“你说谁是怨夫？！咳咳！！”
方祈恒拍了拍他的背，看他状态确实不太好，拿出了一粒种子，发芽催熟后，是一朵类似蒲公英的花，他轻轻一吹，蒲公英的种子飘到了纪尘晏身上。
这个植物会缓解人的疼痛和不适，之前他就给朱戬用过。
“现在好受些没有？”方祈恒看着纪尘晏与以前大相径庭的精神面容，忍不住询问道，“你不会真的磕药了吧？药瘾犯了？”
不是方祈恒怀疑什么，而是在车上他抱着纪尘晏时，纪尘晏就时不时会神经性颤抖一下，那样子，和他在感染区见过的那些感染毒瘾的人一模一样。
“滚！用不着你管！”
纪尘晏推开方祈恒，他并不知道黏在身上的“蒲公英”，只觉得身体忽然好受了很多。
“不用我管？”方祈恒声音冷冽下来，“是，想管你的人很多，你想让谁来管？宋尽渊？”
纪尘晏浑身一震，而后咬着牙，脸色难看至极。
现在的他，谁都不敢相信，过往二十多年，他最信任的人都背叛了他，而且都对他有着恶心又龌龊的念头，他不能落到那些人手里，可方祈恒他也不信！但这个人是方姨和言叔的孩子…
不！方祈恒是方祈恒，才不是言祈恒，他不能相信。
方祈恒看纪尘晏这样子，像似被他欺负了一样，他叹了口气，把馕饼强行塞进纪尘晏手里。
“好好吃饭，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他说着，转身走向房门，“你自己吃着，我去给你买身衣服。”
方祈恒出门后，就摸出电子烟抽了起来，他有些头痛。
他并不擅长和人相处，尤其是纪尘晏这类的。
若是换作其他人，打服就行了，偏偏纪尘晏要死不活，他要是真下手，人恐怕就死了。
太麻烦了。
偏偏无论是他的变异体还是这副身体都很喜欢，他对纪尘晏有种无法抗拒的生理性喜欢。
屋内，纪尘晏目光凶狠地瞪向脚步声离开的方向，待听到关门声后，他露出狐疑的神色，仔细辨认屋内声音，确定四周没有第二个喘气的人后，他一骨碌翻身下床，然后摸索着离开。
方祈恒之前在伏潭就屡次对他下死手，又对他有龌龊心思，不比宋尽渊那畜牲好到哪里去。
他必须得离开！
——
方祈恒拿着衣服回来时，就发现屋内本该静养休息的人不见了，他站在屋内沉默了两秒，虽说他知道纪尘晏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但是他属实没有想到，那人眼睛都瞎了，还这么能折腾。
他以为这里是伏潭吗？
第078章 冬夜滚雪
他扔下衣服, 抬起手，一朵娇艳的红花盛开在掌心上，旁人只能看见花朵, 他却能看见一抹红色的香气飘向某个方向。
方祈恒喉结微动, 这朵花释放出来的花香在诱使他成熟。
以前整个绿洲的变异生物都在想方设法催熟他, 却一直没能成功，他也放弃了, 却没想到原来一切原因都在纪尘晏身上。
仅仅只是嗅到那人的气息, 变异体就能开出花来, 他实在不敢想, 若是他真的把人给办了，变异体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方祈恒垂眸盯着花朵看了片刻，闭眼深吸了几口, 像似在感受什么，随即抬手捂住了鼻子, 朝着烟雾指引的方向而去。
没走多远, 花香指引着他来到了一个房门前，还没进去，他就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蹙眉, 抬脚将房门踢开，就看见满地尸骸，而他要找的人正摸索着尸体在一个个补刀。
“噗嗤！噗嗤！”
纪尘晏听到门被踢开, 冰冷的寒风灌入, 顿时攥紧了手中刚抢到的匕首，刚想质问是谁, 就听到方祈恒带着喑哑的声音。
“纪尘晏，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眼睛瞎了还能这么折腾，怎么？我屋里的床上有钉子，睡不得？偏要来别人屋里过夜？”
纪尘晏听到他质问的语气，顿时生出不悦，这人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质问他，冷哼一声：“关你屁事！别以为我真打不过你！”
他现在浑身舒畅，绝不可能像白天那样被这人轻松钳制。
方祈恒盯着纪尘晏，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到后者脖颈上还没有消下去的暧昧痕迹上。
明明昨天他就看见了，但此时他只觉得异常刺眼。
或许是方祈恒的目光太过直白和炽热，纪尘晏又想到了之前何筱和朱戬的话，这人和宋尽渊那些人一样，对他不怀好意！
纪尘晏慢慢起身，继而后退了两步，拉开与方祈恒的距离，他现在最讨厌这些基佬们！
方祈恒敏锐地察觉到纪尘晏脸上除了敌视，还有一抹嫌恶，要不是那双眼睛无法聚焦，怕是厌恶的情绪还要浓烈些。
他顿时觉得不舒服。
“！”
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仅仅因为纪尘晏神情的些微变化就受到影响，他闭了闭眼，稳定情绪。
“过来，该回去了，衣服已经买回来了，等金蒲公英的效果过去，你就会感觉到冷了。”
纪尘晏听着他平静的话，以及那话中莫名其妙的关心，只觉得一阵恶寒，这人果然和宋尽渊一样，明面上关心他，背地里算计他，都特么一群畜牲玩意。
“方祈恒，我知道你想弄死我，可惜在伏潭，我有医疗舱，你杀不死我，现在你拐弯抹角地戏弄我，不就是想看我狼狈求饶的样子，我告诉你，让我求饶的人这世界上就不存在！别做梦了！”
方祈恒面无表情看着纪尘晏把话说完，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人的防备心有多强，强到温和的劝说根本不起作用，只有强来。
他碾碎手心里的花朵，屋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花香。
纪尘晏嗅到这类似玫瑰，又像似栀子花的香味，神经不觉松懈下来，他喜欢这个味道。
但下一秒，他就听到了脚步声，是方祈恒走过来的声音。
他神经再次紧绷。
对方一言不发的状态和突然靠近的动作都让他如临大敌。
他握紧匕首做出防御姿态，屋内有灯光，他虽然看不清，却还是能看见一坨黑影在靠近。
玛德，要是能看见，他非得一匕首扎穿这人的喉咙！
就在纪尘晏想着像杀掉屋内那几个胆敢朝他伸出魔爪的人那样杀掉方祈恒时，他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脑子又忽然想起来，这人是方姨和言叔的孩子。
他猛地收回匕首，狠狠瞪了一眼那团黑影，而后转身，不带一丝犹豫地朝着窗户边跑去。
刚刚他就感觉到这边有寒风渗入，应该是窗户无疑了。
方祈恒看他动作，瞳孔微缩，快步上前把人拉住，但纪尘晏的动作太快，太过决绝，他虽然在最后关头拽住了人，却被对方的力道连带着从二楼砸了下去。
好在下面是雪堆，虽然有些硬了，却还是起到了缓冲作用。
“砰噗！”
两人砸在雪地上。
纪尘晏被方祈恒抱着，虽然没有直面硬邦邦的雪堆，却还是被砸得晕头转向，加上金蒲公英在下坠时被寒风吹走，他顿时感觉浑身的力气好似一瞬间被抽光，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呼呼——”
他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脱离方祈恒的钳制。
他挣扎着翻过身，顾不得夜晚的低温和触手的冰寒，双手抓着地上的积雪和冰疙瘩，使出浑身解数从方祈恒怀里爬出去。
“纪尘晏！”
方祈恒感觉到怀里的体温在急速降低，正想再催熟一株金蒲公英，就猝不及防被纪尘晏踹了一脚，他气急败坏，夜晚的温度已经达到了零下八十度，这人光膀子光腿，是想冻死不成？！
他一把扣住那活蹦乱跳的腿，细腻冰凉的触感让他眉心狠狠一跳，然而一抬眼，纪尘晏下半身的纱裙大大敞开，他只觉得眼前那双修长笔直的腿白得晃眼。
方祈恒眸光渐渐变得危险起来，然而纪尘晏毫无察觉。
“你放开我！”
纪尘晏仍旧在奋力挣扎，忽然，方祈恒整个人压了上来。
“！！”
这种危险的姿势让纪尘晏浑身僵硬，十分没有安全感。
顾不得寒气侵袭，他只知道挣扎逃离，然而他已经好些天没进食，身体又因为药瘾很是虚弱，此时根本不是方祈恒的对手。
他再次被压制住了。
“方祈恒！你这个混蛋！有本事堂堂正正和我打一场！”
纪尘晏神色狠戾地叫嚣着，吼完又“呼哧呼哧”喘着气。
每呼出一口，他就感觉自己的热量流失了一点。
与此同时，被压在地上，隔着薄纱，身体贴在雪面上，他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贴在雪面上的皮肤从最开始的凉，逐渐演变成疼。
恍若一根根银针扎在皮肤上，疼得他浑身都哆嗦起来。
方祈恒无视纪尘晏的话，一口咬在了后者裸露的肩膀上。
“唔啊！”纪尘晏瞪大眼，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想要推开方祈恒，却仍是徒劳。
很快，纪尘晏就感觉肩膀处有温热的血液流下。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灌入体内，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像似身体被一点点撕裂。
他要死在这里了吗？
纪尘晏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可面对不可抗力的方祈恒的镇压，他最终只能咬唇承受着。
精神恍惚之际，他被拽了起来，好像是方祈恒抱着他，两人面对面，他感觉已经冻得麻木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开始回暖。
虽然不用贴着雪了，但冷冽的寒风和加注在身上的疼痛却让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方祈恒的声音。
“我告诉过你，我是变异人，你让我的变异体出现失控，后果自己担着，疼也给我忍着！”
“你！混蛋……”纪尘晏咬着牙，十指紧紧抓着方祈恒，恨不得将这人撕碎吃进肚子里。
方祈恒能明显感觉到变异体处在失控的前兆，想要控制，必须将他体内的辐射降低，要么像白天那样不管不顾朝着四周发射辐射，要么转移到纪尘晏体内。
这人是他的标记物，他既然替这人承担了两次致命伤的转移，这人也要替他分担辐射。
随着疼痛加剧，纪尘晏已经到了忍耐的临界点。
他本就不是一个耐疼的人，从小到大，他就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可以说，身体上的疼痛都是遇到方祈恒才开始的。
“呃…方…祈恒…我不会放过你…绝对…呃嗬……”
纪尘晏已经疼得神志不清，此时若是给他一次反杀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再考虑方祈恒是谁的孩子，他一定杀了这人！
“是谁好好的房间不住，非要来这冰天雪地里滚。”
方祈恒抱着瑟瑟发抖的人，慢慢坐了起来，把人抱在怀里，解开外套大衣将人包裹住。
“我好痛……”纪尘晏的嚣张火焰很快熄灭，他蜷缩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撕扯，“方祈恒…你这个混蛋…方姨说的果然没错…你会欺负我……”
方祈恒微怔。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纪尘晏嘴里听到关于他母亲的事，他有些好奇：“她说过这样的话吗？”
该说知子莫若母吗？
纪尘晏此时已经疼得没有理智，耳边嗡鸣也听不清方祈恒的话，他没再说方叶熙，一个劲说着以后让方祈恒不得好死的话。
方祈恒拍了拍他的背。
“忍着，习惯就好。”
辐射会破坏和摧毁人体内的细胞，所以疼痛在所难免。
不过他转移的辐射非但不会让纪尘晏变异，反而会吞噬他体内破损的细胞，刺激细胞新生，长期以往，甚至能青春永驻。
方祈恒几乎每个月都会被迫进行一次细胞新生，他觉得嚣张如纪尘晏，应该能抗过去。
然而却没想到这人如此怕疼，刚开始就低呜低呜地叫骂。
方祈恒一手搂着纪尘晏，一手腾出来催发了一朵金蒲公英。
十几分钟后，纪尘晏低吟的声音渐渐趋于无，方祈恒垂头看了一眼，就见人已经昏过去。
他起身，就着面对面抱着的姿势把人抱回了屋内。
走过食宿店前台时，收到了店老板震惊且佩服的目光。
上楼时，经过纪尘晏杀人的那个房间时，方祈恒朝里看了一眼，随即体贴地关上了门。
这时，辐射的痛苦减去，加上又金蒲公英减缓身体的不适，纪尘晏慢慢醒了过来，发现被方祈恒抱着，伸手想推开，却被察觉他动作的方祈恒拍了下屁股。
“别闹了，还想挨冻是不是？”方祈恒冷声警告起来。
纪尘晏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埋头，一口咬在方祈恒肩膀上，这一口用尽了力气，仿佛是在报复方祈恒刚刚咬他，又好像是对这人竟敢打他屁股感到愤懑。
方祈恒停下脚步，伸手抓着纪尘晏头发想把人拽起来。
纪尘晏像似知道他想干嘛，咬着肉、埋着头不肯起，为了借力，双脚缠在方祈恒腰间，双手抱着方祈恒脖子不松手。
方祈恒深呼吸了一口气，快步回到房间，几乎在他踏进屋内的瞬间，几根藤蔓从他体内迅速分裂出来，不受控制地抽芽、长出花苞、盛开，不稍片刻，他脚下就落满了一朵朵鲜花。
纪尘晏嗅到浓郁的花香，还在奇怪方祈恒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香，下一秒就感觉后背、腿上有什么滑腻的东西在摩擦。
“！”
他脸色突变，几乎是从方祈恒身上跳下来，因为动作激烈，他一个趔趄，摔倒在满地的鲜花上，而他身上攀爬的藤蔓也像似受到刺激，“嗖”一下缩走了。
方祈恒定定看了眼摔到在地上的纪尘晏一眼，转身走到床边，把买的衣服拿了过来。
纪尘晏摸索到地上的花，脸上的困惑愈发强烈，他捏了捏，娇弱的花朵立刻渗出汁水，是真花！他摸了摸，周围还有好多，这时候，肚子传来强烈的饥饿感，他鬼使神差将花往嘴里放。
“那花全身都是辐射，想肚子疼就吃吧。”方祈恒警告道。
纪尘晏动作一顿，然后抬手将花砸向了方祈恒。
方祈恒目光淡淡地看了眼砸在腿上的花，毫不怜惜踩碎，走过来将纪尘晏拎起丢上了床。
“衣服在这，自己换好，吃的在这里，换好衣服再吃。”
方祈恒不容拒绝地握着纪尘晏的手，告诉他衣服和食物的位置，而后在对方不耐烦时，松开了手：“我去打盆热水，你吃完东西，我们洗洗就睡，很晚了，别再折腾了，我是变异人，体质比你好太多，你熬不过我。”
纪尘晏：“……”
第079章 色利熏心
方祈恒说完去, 目光扫过纪尘晏流血的肩膀，在触及锁骨处的暧昧痕迹时，他握紧了手, 想着等会儿就搓掉, 太碍眼了。
想着, 他离开房间，去前台要了一桶热水, 这冰寒天气, 热水基本上都是人工用火烧的, 热水器这些机器根本运转不了。
屋内, 纪尘晏这次没再闹腾，却也没有相信方祈恒，所以他换好衣服后, 并没有吃那东西。
他怕再次被人下药，别刚出了狼窝, 又进了虎穴。
他闭上眼, 打算睡觉，等天亮了再做打算，却没想到肚子一直“咕噜噜”叫, 让他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又变得狂躁起来。
他咬着牙，想着睡着就能捱过去，昨晚上和白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不信少吃几顿还能饿死,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饥饿感还没褪去, 药瘾也随之发作了。
他浑身颤抖起来，不一会儿, 冷汗就打湿了额头和后背。
——
“小哥，你刚刚抱着的是个男人吧。”食宿店老班搓了搓手，目光淫邪地看着方祈恒，“我这儿也有人，要不交换着玩玩？放心，我这个跟了我好几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脏病，如何？”
在感染区，为了追寻快感，相互间交换伴侣是常有的事。
从这一行人进店，瞧见纪尘晏第一眼时，他就惦记上了。
他在感染区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银发银眸，像似雪天馈赠给人类的礼物一般，仅是一眼，他就一直心痒难耐了，此时恰好方祈恒一个人下来，他便忍不住发出了交换邀请。
方祈恒目光冰冷，那食宿店老板仿佛没看见似的，还一直在推销自己的伴侣，说什么金发蓝眸，也算是感染区的极品。
“我对你的伴侣不感兴趣。”方祈恒面无表情地打断了食宿店老板的话，声线低沉含霜。
“别啊。”
食宿店老板还想争取。
哪知道他刚开口，一双手猛地攥住了他的衣领，随即一股蛮力将他硬生生扯到了柜台上。
方祈恒盯着他。
食宿店老板看着近在咫尺的黑眸，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森冷狠戾的气息像似海浪般要将他淹没，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小哥……”
他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变得结巴起来，显得底气不足。
方祈恒扯了扯唇角，声线毫无起伏道：“你想睡他？”
食宿店老板怔愣了一下，随即脑海里浮现出纪尘晏那颠倒众生的样貌，那白皙修长的双腿，最终邪欲战胜了理智，他舔了舔嘴唇，“嘿嘿”邪笑了两声。
“哥们，一切都好商量是不？你家那位确实不错，小弟这不是心痒难耐吗？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肯定尽力满足你。”
方祈恒静静听完食宿店老板的话，慢慢放开了手，就在食老板以为一切好商量的时候——
方祈恒的手改为抓住他的头发，直接就朝柜面砸去。
“砰！”
柜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伴随着食宿店老板凄厉的惨叫，柜台也“嘎吱”地摇晃了两下。
方祈恒垂眸俯视着店老板，拽着人将人从柜台后面拖了出来，然后径直撞向柜台桌角。
“砰！！”
又是沉闷的撞击声。
这一次，食宿店老板的脑袋直接开瓢，鲜血“咕咕”往外冒，老板双眼上翻，晕死过去。
“操！马勒戈壁！哪来的小子！敢来我们地盘上闹事！”
食宿店老板刚刚的惨叫声引来了五六个粗壮汉子。
他们披着墨绿色的军大衣，脚上踏着看不出颜色的皮靴，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前台。
看到方祈恒拽着老板的头发，顿时怒不可遏，其中一个黑皮男子迈步冲上前，想要教训方祈恒，却反被方祈恒轻松擒住手腕。
黑皮男人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面前之人反擒住。
他们都是混血人种，生得人高马大，个个身高直逼2米，膀大腰圆，身材魁梧，虽然方祈恒在身量上与他们不相上下，但是那体格，与他们肌肉壮硕的身躯根本没法比，那想到不仅接下了他的一拳，反而还擒住了他。
“马勒戈壁的！小子！你知道这是哪儿吗？敢在这儿动手，老子让你有十条命也走不出去！”
方祈恒目光冷漠，听着黑皮男人聒噪的声音，另一手握拳，直接往男人面上砸去。
“砰！”一声。
男人声音戛然而止，脑袋被砸得往后一甩，两条鼻血飙出。
“我草泥马！”男人这次没有呆愣着挨打，抬手想要反击，就被一把黑色手枪抵在了脑门上。
“别动。”
与黑皮男人一起的几名汉子见方祈恒掏出枪，纷纷围拢过来，其中一名白皮男人正想讲和，谁知黑皮男人悍不畏死怒吼道：
“狗日的，有种你就打死我！拿把破枪就想吓唬你爷爷我，你真以为老子是吃素的？！”
这时，刚才被方祈恒揪着头发撞桌角的食宿店老板清醒过来，他捂着头痛欲裂，还淌着血液的脑袋，扬起头看见自己哥们来救场了，顿时扑棱一下站了起来。
他指着方祈恒就骂道：“□□爹娘的！老子看上那贱人是他的福气！妈的！你敢偷袭我！”
黑皮和众汉子一听食宿店老板这话，顿时明白了矛盾由来。
众人都蹙眉，压根没想到就这点小事，就踏马一个屁股，至于这小子如此大动干戈吗？连特么枪都掏出来了，玛德！
“操！就这破事！”
黑皮男人顶着脑门上的枪口，毫不畏惧道：“小子，今天你算是踢到铁板了，这么护着一个屁股，老子踏马还真要尝尝味道，老子不止要尝，等玩腻了，老子还要卖到肉店里去赚钱。”
方祈恒目光微凝，与黑皮男人对视一眼，食指扣动扳机。
“砰！”一声枪响。
黑皮男人脑门上瞬间出现一个血洞，男人原本阴鸷狠辣的目光一点点涣散，最后“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
其余几名汉子，外加那名食宿店老板听到枪声，纷纷后退了两步，继而惊魂未定地看向方祈恒，他们都没想到这人竟敢真的开枪，脾气也太火爆了！
玛德！至于吗？！
“我只在这里住一晚，不要惹我。”方祈恒扫视着几名汉子，声音低沉森然，带着警告。
这时，楼上的何筱和朱戬听到枪声，忙不迭跑了下来。
“小祈恒，没事吧？”
“方哥！出啥事了！”
几名汉子看着从楼上跑下来的何筱和朱戬，目光落到何筱身上，带着些愕然，这人身边竟然有女人，难怪会让人惦记。
方祈恒扭头看向两人。
“没事，已经解决了。”
他说着，收好枪，从兜里掏出一颗能量石放在柜台上。
“这是赔偿。”
方祈恒压根不觉得拿一颗能量石买那个黑皮汉子的命有什么不妥，相反，他觉得自己去伏潭黑堡走了一遭，变善良了。
要知道在感染区生活的第一要义就是生死自负。
“他让我开枪，我以为他刀枪不入，不好意思，失手了。”
几名汉子全都陷入沉默。
此时他们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死去的黑皮男人身上了，而在方祈恒掏出的能量石上，这手笔，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的。
几名汉子瞠目结舌后，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堆起笑容。
“既然是误会，那就这么揭过了吧。”能随随便便拿出能量石的人，他们可得罪不起。
方祈恒没再看他们，带着何筱、朱戬两人上了楼。
食宿店老板看见三人离开，捂着脑袋，撑着柜台坐回椅子里，而后拿起能量石看起来。
几名汉子也走了过来，围着柜台研究能量石。
这玩意可是稀罕物，拿去规划区拍卖，别说买一条人命，就是买十个奴隶也是可能的。
“把老黑处理了吧，平时就让他注意一下嘴上把门，一直不听，现在好了，真是晦气。”
“话说老五，你怎么回事？”
一名白人汉子看向食宿店老板，语气谈不上友好。
“不是给你说过了，少打顾客的主意？这些游走在规划区的人哪一个是善茬？”
“你特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是吧？啊？你个鸡扒玩意，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了，迟早有一天死在女人上面！”
食宿店老板拿着毛巾擦拭脑袋上的血，听着兄弟的质问，忍不住替自己辩解道：
“我没打那女人的主意，我是想和他交换一个男人，就只是交换着玩玩而已，哪想到他突然就动手，他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会强迫啊，马勒戈壁的。”
“男人？”白人汉子诧异地看向食宿店老板，“你是说，他是为了一个男人动手的？”
“是啊。”
食宿店老板点头，随即给其他汉子描述纪尘晏的美貌。
说到这里，他心底又有些蠢蠢欲动，但脑袋上的疼痛及时唤醒了他的理智，他讪讪地缩在椅子上，唉声叹气，面色哀愁。
“银发银眸，长相美艳”白人汉子重复着食宿店老板的话，忽然想到最近听到的一个消息。
“老五，你再详细说说，我有些怀疑那人是纪尘晏。”
最近联盟那边发出消息，说是原本该终身监禁的纪尘晏越狱跑了，所以联盟发出了悬赏令，任何提供纪尘晏消息的人，经证实后，都能得到一笔联盟币。
“纪尘晏？！”食宿店老板愕然，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你是指伏潭黑堡那个纪尘晏？纪爷？！不会吧，传闻纪尘晏残暴嗜杀，是伏潭刑王，今天那美人儿被那小哥抱进来时，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裤子都没有，我看像似在车上刚被人搞过。”
白人汉子思索片刻。
“管他是不是，我们可以先联系联盟那边的人，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派人来调查，若真是纪尘晏，我们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还能得到一笔联盟币，不亏。”
有其他汉子持不同意见。
“刚刚那男人随随便便就拿出一颗能量石，而且他眼睛都不眨就杀了老黑，这样的人，万一之后回来报复我们怎么办？”
“……那就等明天他们走了，我们再联系联盟。”
“这个可以。”
——
方祈恒回到屋内时。
就见纪尘晏闭着眼，蜷缩在床边，好像睡着了。
方祈恒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人会继续和他唱反调，至少要闹腾大半宿才会乖乖睡觉。
他放下热水桶，走到床边，垂眸看向纪尘晏。
对方银色的长发遮挡了半张脸，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瞧见这人紧紧抿在一起的殷红薄唇，以及那苍白瘦削的下巴。
第080章 同床共枕
方祈恒盯着看了半响。
纪尘晏这张脸, 哪怕只是露出一个下巴，都能惹人遐想。
他没忍住伸出手，把垂在纪尘晏脸上的一缕银发撩到脑后, 本只是一个无意之举, 却在看清全貌后, 猛地察觉到不对劲。
纪尘晏额头上铺满汗水，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纪尘晏！”
方祈恒扣着纪尘晏肩膀, 连忙将人拉了起来。
纪尘晏听见自己的名字, 睫毛颤了颤, 缓慢睁开眼, 望着眼前的一团黑影，好似一切都是一场梦，他觉得自己还在伏潭宫, 还被宋尽渊用药物控制着。
“嗬…滚！”
纪尘晏说着，脑袋因为虚软无力, 不由自主朝后仰去, 方祈恒扶着他的头，将人扯到怀里。
“你怎么回事？”
方祈恒说着，将人的脑袋放在自己肩窝处, 皱着眉道：
“你未免太娇弱了。”
“滚……”
纪尘晏有气无力说着。
他不知道是谁抱着他，只要一想到没准是宋尽渊，想着宋尽渊对他做的那些龌龊恶心的事, 他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
恶心。
宋尽渊给他服用的药物是什么他并不清楚, 但是他切身体会后明白，这玩意服用后会狂躁, 让他浑身燥热想要发泄，而若是得不到药物时, 脑子就会很疼。
玛德！他迟早将那个畜牲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纪尘晏蜷缩着身体，感觉脑子快要炸了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口鼻，他正想挣扎，耳边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吸气。”
纪尘晏听着这命令般的口气，反倒憋着不再呼吸，哪怕憋得脸色涨红，也拒不听从指令。
方祈恒感觉到他的举动，额角青筋暴起：这人是怎么长大的？居然没有被人打死！
“纪尘晏！”他咬牙警告了一声，见这人还是冥顽不灵，四根手指猛地戳向后者肋巴骨。
“啊！”纪尘晏惊叫一声，伴随着急促的呼吸，不由自主吸了好几口，是浓郁的花香。
这个时候，纪尘晏才感觉到方祈恒捂着自己口鼻的手中有东西，是刚刚地上的花朵。
方祈恒怕这人又出什么幺蛾子，纪尘晏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允许他再发生一次意外，所以他索性一次性将事情说清楚。
“我说过我是变异人吧，这花是因为你才开出来的，我想应该可以缓解你头痛的症状，没准还能消除你体内积攒的毒性。”
方祈恒说完，停顿了一下，看着纪尘晏呆愣的反应，继而又塞了两朵花在对方手里。
“你受过两次致命伤，一次是子弹击中心脏，一次是绳子勒脖子，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安然无恙，是因为我标记了你，你身上的致命伤都转移到了我身上。”
方祈恒说着，伸手摸了摸脖颈上，刚刚被纪尘晏咬的地方。
这家伙可真是下了死劲，此刻摸着虽然已经止血，但不久前可是实实在在一个血牙印。
纪尘晏听着方祈恒的话，只觉得脑子愈发糊涂，什么开花，还有什么标记，他听不太懂。
方祈恒见他迷茫的样子，也没有强求他立刻明白。
“花你拿着，能缓解你的情况，现在，你是想睡觉，还是吃东西？”
纪尘晏沉默须臾，撇开了头，冷漠道：“我不饿，不想吃。”
方祈恒闻言，也不再强迫他吃，还能逞强，那就是还不饿。
“行，不吃就算了。”方祈恒将馕饼收好，而后将热水提到了卫生间，冲床上的纪尘晏道，“过来，我给你擦擦身体。”
纪尘晏瞬间浑身紧绷。
什…什么？擦身体？！这人果然对他有所企图！
方祈恒兑好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盯着纪尘晏：“你身上一股子胭脂水粉的味道，还有脖子和锁骨上的痕迹，去洗洗。”
纪尘晏皱眉，而后不着痕迹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好像确实有一股化妆品的味道。
可他从不用这些东西。
想到此，他猛地想到自己神志不清时宋尽渊说的话，再联想到自己那身莫名其妙的衣服，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直接起身，却因为动作过激，双腿一软就朝地上跌了下去，好在方祈恒拉住了他。
“我要洗澡！”
纪尘晏只要一想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就觉得想吐。
还有方祈恒刚刚说的锁骨和脖子上的痕迹，他抬手摸了摸，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他清楚，上面肯定留着宋尽渊的痕迹。
因为好几次意识清醒的片刻，他就感觉到宋尽渊压在他身上亲吻，嘴里呢喃着培风。
“呕！”纪尘晏越是深入去想，就觉得恶心得不行，甚至想脱层皮，“带我去洗澡！”
方祈恒看见他这样，眸光晦暗，直接抱着人去了卫生间，压低声音问道：“是宋尽渊吗？”
纪尘晏听到这个恶心的名字，反手朝着方祈恒甩去一巴掌，却被后者凌空握住了手腕。
“把你这随便动手的臭毛病改一下，要不是看你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我早揍你了。”
“你说什么？！”
纪尘晏听见这人竟然说他风一吹就倒，顿时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挥着另一只手朝着声音的方向砸去，再次被扣住手腕。
方祈恒原本只是想要制止纪尘晏的动作，但蓦然钳住这人的双手，他忽然发现，纪尘晏比他想象中的好压制，也好欺负。
“你放开我！”
“你既然不想自己动手擦，那我来帮你擦吧。”
方祈恒说完，松开手。
纪尘晏以为获得自由，哪想到禁锢他手腕的变成了冰凉又滑溜溜的藤蔓，他顿时剧烈挣扎起来，然而下一秒，脚腕也被缠藤蔓缠住了，似乎是为了固定他，他感觉腰间也缠了一条藤蔓。
“方祈恒！你…”
纪尘晏刚想破口大骂，忽然感觉胸膛一凉，之前他穿着纱衣没感觉到温差，后面换成纯棉的大衣，身体好不容易才捂热。
此时忽然接触冰凉的空气，他浑身一个激灵，抖了一下。
方祈恒操控着几根拇指粗细的藤蔓解开纪尘晏的衣服，刚打湿帕子打算给人擦拭，就听到纪尘晏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一声。
他身体一怔。
抬头就看见两根细小的藤蔓缠着人胸口玩得不亦乐乎。
“方祈恒…你敢让这些东西折辱我！我不会放过你的！”纪尘晏偏着头，脸色羞愤欲绝。
“它们虽然和我一体，但是我说不是我授意的，你信吗？”
方祈恒说着，也有些不太好意思，总感觉自己有些趁人之危，他将那两根藤蔓扯了下来，手指意外碰到，身体再次愣了片刻。
亲手触碰和藤蔓触碰传来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我信你个屁！”纪尘晏怒吼，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方祈恒见他不信，也不再解释，拿起帕子给他擦拭身体，同时给他说起了标记的事。
“这事也不能全怪我，我标记了你，这些藤蔓与我一体，所以下意识会想要亲近你。”
说着，他想到了在车上，通过与纪尘晏的标记看见的，在他的满月宴上，初次标记一幕。
“你还记得我满月宴上，你突然昏迷的事吗？那应该就是我第一次标记你。”方祈恒说着，又给自己找梯子下，“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我，谁让你抢我的镯子。”
“！！”纪尘晏原本还沉浸在被方祈恒和奇怪藤蔓的羞辱情绪中，蓦然听到方祈恒这话，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
“谁抢你镯子！你不要胡说！我没有！我只是借…”纪尘晏吼着，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你…你怎么可能记得？！那时候你才多大！你不可能还记得这些事！”
方祈恒挑眉，看来确实如此，他加快了擦拭的动作，而后将人拎抱回了床上，盖好被子。
此时已经半夜。
气温再次下降，他将人丢进被子里后，自己进入了卫生间，用余下的热水洗了个战斗澡。
纪尘晏卷着被子，感受着身体的清爽，困意袭来，但听到卫生间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他朝着卫生间看了过去，看不清，只有一团黑乎乎的人影。
很快，方祈恒洗完澡，径直朝着床边走来，纪尘晏浑身汗毛倒竖，警惕道：“你要和我睡？”
方祈恒听到他的话，只觉得这话有歧义，歪着头，语气带着些说不清的笑意：“不然呢？”
“不行！”
纪尘晏直接拒绝。
然而他话音刚落，方祈恒就不容拒绝地掀开被子挤了进来。
纪尘晏挣扎着，想将他踹下床，反被对方握住了脚踝。
“别闹，我只睡觉，不会对你做什么，我要真想对你做些什么，刚刚把你扒光时就做了。”
方祈恒说完，态度强硬地扯过一半的被子，然后控制藤蔓熄灯，屋内瞬间陷入黑暗。
纪尘晏怒瞪着眼，戒备地与方祈恒在被子下划出“三八线”。
他本想就这么睁眼到天亮，谁知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若有如无的花香，味道很是好闻。
这花香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紧接着眼皮也开始打颤，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方祈恒听到身旁趋于平缓的呼吸声，微微侧头看来，黑暗中，就见纪尘晏平躺着，睡姿端端正正，有股说不出来的端庄贵气。
他的目光落到纪尘晏的脸上，夜色里，这人漂亮的薄唇抿在一起，极致美感的面孔不像初见时那般锋利，看着柔和了不少。
窗外寒风呼啸而过，吹着劣质的玻璃窗“呼呼”作响。
方祈恒收回目光，扯了扯被子，准备睡觉，然而被子太小，他一扯，纪尘晏朝外的一条胳膊和腿瞬间就暴露在了空气中。
纪尘晏感受到寒冷，一双好看的眉头慢慢皱起，但却没有像大部分人那样去拉被子。
他睡得板正，仿佛没有人给他盖好，他能这样睡到天亮。
最后，还是几根藤蔓出手了，它们小心推着纪尘晏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想将人推进被子里，意外将人从正躺推成了侧躺。
不知道是不是藤蔓的推攘让纪尘晏不舒服，他忽然动了。
纪尘晏顺从了身体的本能，滚到了一个火热的身躯旁。
方祈恒感受到纪尘晏的靠近，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沉默半响。
最后，他翻身将人揽进怀里，还顺便调整了一个两个人都舒服的姿势，纪尘晏枕在他胳膊上，他一条手臂搭在对方腰间。
方祈恒垂眸看向怀里人，他视力在夜色中也极好，能清晰看见纪尘晏脖颈和锁骨处因为他刚刚的擦拭而泛起的红。
那些碍眼的痕迹终于没有了。
他想着，闭上眼，带着困意和几分困惑进入了梦乡。
若是换个人，如此肮脏，他只会弃之如敝屣，可是换作是纪尘晏，他只要一想着这人与别人有过亲近，他就想杀了那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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